第20章 亲吻(1+2更)
此时夜阑人静, 烛影摇曳,客舍中一片安谧,静的呼吸清晰可闻。
容娡发颤的尾音落地后, 周遭便陡然陷入寂静中,像是忽而置身于茫茫无际的雪原。
她环着谢玹的腰, 微微仰首, 白嫩的下巴不自觉地碾在他的胸膛上轻磨, 磨出一点细微的红痕, 也将他的衣襟揉出一些凌乱的褶皱, 像是在催促, 又像是在撒娇。
披在肩后的柔顺乌发, 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发尾扫出一道道涟漪。
谢玹挺隽颀长的身躯挡在门前,如山峙渊渟,屹然不动。
容娡嗅着他身上清苦的冷檀香,察觉时间一点点流逝,心中不禁有些焦灼。
她眨眨眼,美目中泛起潋滟的水波。
摇漾的烛光映入她剔透晶亮的眼眸, 纤长的眼睫被泪打湿, 沾在她的眼尾, 微微勾挑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娇媚浑然天成。犹如一只行走在夜色中的美艳精魅, 要将人的魂魄勾了去。
她看着谢玹雪白冷硬的脸庞, 鼻音浓重地轻唤:“谢玹……”
谢玹不声不响, 不动如山。
他挺隽的身姿将房中倾泻而出的烛光挡了大半, 烛光明灭,勾勒出他俊容的轮廓, 越发显得他神清骨秀,面上神情却也因此有些朦胧,瞧不明晰,犹如供奉在宝椟中的玉,令人无法琢磨。
他的发髻散开,披在身后,容娡的手指自他的发丝间穿过,触感微凉。
这人一向衣冠端正、矜持不苟,平日里清高圣洁犹如一尊不食烟火的神像,很少有这种慵懒的时候,容娡看得心中一动,纤细的手指不由得缠绕上一缕他的发。
下一瞬,她感觉谢玹用了几分力道去拂开她的手。
容娡死活不松手,抱着他又拱又摇,颇为娇蛮地跺跺脚,用力摇头,呜哼两声:“谢玹,谢玹!我害怕!我好害怕!别赶我走!”
谢玹垂着眉眼,冷若冰霜的神情似乎裂出一丝细微的无奈,像是神明向不懂事的信徒投去漠然而悲悯的注视:“……不赶你走,先松手。”
他的语气还算温和,然而口吻中赫然有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冷硬命令,拂开她的手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容娡心尖一颤,犹疑地看他一阵,不情不愿地松手。
谢玹将她从身上摘下,立即后退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挡在门前,目光淡然无波地审视着她,没说是否让她与他同住,只问:“吓着了?”
容娡委屈地点点头,纤长的眼睫恰到好处地配合她的神情,脆弱地颤抖两下。
她像是意识到方才自己举动的不妥,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双手绞着衣袖,可怜又无助地细声道:“我梦见你身上好多血,浑身冰冷,我怎么唤你你都不理我……”
她飞快地瞥他一眼,澄澈的眼眸中蓄着水汽。
来之前她便为自己的行为想好了说辞,谢玹的问法正合她意,如此以来,他既能借着噩梦表明自己害怕,又给方才她缠着谢玹不松手寻好合情合理的缘由——况且傍晚时的那场埋伏的确令她害怕的心悸。
这番哀切诉衷情的说辞,容娡就不信,谢玹还能不会有半分动容,仍旧选择将她拒之门外。
谢玹一动不动,清沉的目光盯着她看,眸中光晕流转,似是若有所思。
容娡腰肢挺直的立着,感觉到他冷漠的视线一寸一寸地贴着她的脸颊向下滑去,像一把薄薄的冰刃,激得她脊背发毛,心中一紧,仿佛被他的视线定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谢玹的目光停在她的锁骨处。他眼睫轻眨,抖落扑簌明灭的金光,眼眸如同映着霞光的澄澈湖面。
旋即他如玉的手指也搭在了那处。
容娡呼吸一停,察觉到他的动作,慢慢睁大眼,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没穿袜子的脚趾也蜷紧了。
“……谢玹?”她僵直地站着,脑中一片空白,作不出反应,口中溢出一声鼻音浓重的呼唤,嗓音轻的有些发飘。
谢玹眼眸轻眨,眼中无情无欲,淡淡地瞥她一下,微凉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指腹擦过她锁骨处娇嫩的肌肤。
他的指腹似有薄茧,蜻蜓点水般掠过容娡的颈项。银线绣出云纹的袖口因着他的动作,掀起波动的气流,摩挲出一点细微的战栗。容娡的心房猛地加速跳动,眼中水波晃颤,呼吸也乱了。
——然后,谢玹神情淡然的收回手。
容娡浑身绷紧,盯着他在烛光下泛着莹润光泽的手,感觉到颈侧腾起一阵热意,热度沿着肌肤一路向上攀爬,烧的她耳中嗡鸣,脑中混沌。
好半晌,她才迟钝的收回心神,在自己振聋发聩的心跳声中低下头,发现谢玹方才只是抬手将她松散的领口拉起来整理好。
……只是这样而已。
容娡咬着唇,耳后的热度渐渐褪去,看向谢玹无情无欲的一张冷脸,心中忽地腾起一阵浮躁的羞恼,同时隐隐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谢玹这厮是没有七情六欲吗?
她还以为方才他要……
她都险些以为自己要得手了!
谁知他就是帮她整理一下她松散的衣领。
她是刻意扯散的!故意露出大片雪白细腻肌肤给他看的!
这人……这人简直……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见到他都要甘拜下风!
容娡挥散心头萦绕着的那点失落,美目中泛起泪花,气得发抖,双手在衣袖的遮掩下紧握成拳。
谢玹目光扫过她哭红的眼尾,停顿片刻,将外衫搭在她身上,似是对她妥协,略显无奈的侧过身,叹息一声:“进来吧。”
他若不允她进门,谢玹简直要怀疑她会迎着寒风在他的门外哭上一夜,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容娡先是感觉身上一暖,旋即她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面色一喜,像一尾鱼一般溜到他身侧,扯住他的衣袖,觑着他的脸色,细嫩的手指悄悄攀爬上他的手臂,将他的手臂抱住。
她嗓音柔软,笑吟吟的:“谢玹,你身上好暖和哦。”
柔软的甜香依附在手臂上,谢玹颇为不自在,下意识地要将她拂开。
容娡抱紧他,犹如一只幼猫一般将脸贴在他的臂膀上,愉悦地拱了拱。
顿了顿,谢玹瞥她一眼,没抽开手,纵容了她的小动作。
—
房中灯火透亮,走动时带起一点微风,烛光摇漾浮动,晕开满室涟漪。
谢玹起身将窗牗关紧,转过身对坐在榻上的容娡道:“睡吧。”
容娡身上搭着他的外衫。那件外衫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大了,她没有将它穿在身上,只是腾出一只手攥着领口,将雪白娇美的脸埋在衣料中,神情显得十分乖顺。
闻言她眨眨眼,不解的问:“怎么睡呀?”
谢玹抿着唇,没应声。
容娡心中窃笑,目露狡黠,得寸进尺,拍拍身下的床榻,嗓音甜软,提议道:“只有一张床榻,我们一起睡吧!”
谢玹居高临下,远远望着她,将她得意洋洋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知怎地,他忽地想到了许久之前在围猎场中遇见的一只极漂亮的白狐。
那只狐狸,同他在不经意间偶遇,随后便缠着他意图谋求食物。当它如愿将食物纳入自己的利爪之下时,似乎也是这样的神情。
谢玹面容无波。
心中却没由来的响起一个声音。
——容娡这小狐狸。
不通人性的走兽并不足以为奇,猎者锋利的箭矢对准狐狸时,也不会引起他对它哪怕是丝毫的心软。他冷漠地看着那只白狐被一箭封喉,没有施救。
然而,容娡不单有狐狸的美貌与狡黠,还很是熟悉人性,极为善于察言观色、洞察人心。她能够凭借那副娇美明艳的皮囊,乖唇蜜舌,伶牙俐齿,轻而易举地说出令人无法不动容的话语,利用人性之中本能的弱点,狐媚猿攀。
她能令局势一次次脱离他的掌控,引得他一次又一次地对她迁就。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她另有所图。
她不光是狐狸,更是只修炼成精魅的狐狸。
然而看破她接近他有所谋求后,谢玹发现,若是顺着她的意图对她纵容,反而能将局势尽然掌控于手中。
毕竟,她所图谋的是他啊。
那只白狐谋求的是他不值一提的身外之物,她与它的谋求并不一样。
他可以放纵自己,容忍她的一些不算太过分的举动。
……
谢玹若无其事地收回心神,没有理会她同床共枕的邀请,而是走到橱柜前,翻找出一套崭新的被褥,在她灼灼目光的注视下,铺陈在坐席上。
“你睡榻上。”他目光自她娇妍的面庞扫过,看向面前的被衾,语气淡淡,“我睡地上。”
他沉默地抚了抚被衾上的褶皱,等了一瞬,果不其然在须臾后听到容娡有些刻意、又不乏关切的惊呼。
“地上这样冷,你会着凉的。”她似是关切又自责,语气低落下去,嗓音染上几分哭腔,嗫嚅道,“怪我太害怕……不然,不然还是我睡地上好了……”
略一停顿,她颇为郑重其事地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谢玹,其实你我如若和衣而眠,共卧一榻不碍事的。”
谢玹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
和衣而眠,倒也不是行不通。
只是不知,如若与对他有所图谋的她共卧一榻,明日晨起时,该是怎样一番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形了。
顿了顿,他的目光自容娡水光潋滟的眼眸掠过,敛下心神,淡声道,“不必。”
“我在此参禅,你无需怕,睡吧。”
容娡娇声娇气地对他又说了些关怀的话语,他双眸轻阖,面色冷淡,没有回应。
她的话好似沉入了幽静的深潭之中。
她盯着他清冷出尘的脸看了好一阵,因着未曾得手,颇为不甘,不情不愿地慢慢躺好,脑中急转,暗自思索新的对策。
—
察觉到她躺下,谢玹睁开眼,拢着衣袖将烛光拨暗了些,眸光幽静,陷入沉思。
傍晚时那场刺杀来得实在是蹊跷。
正如容娡所说,他们用的响尾箭声响与以往那支并不同,似乎有要将罪责推到响尾蛇教名下的意思。
对方人数不少。
何人会这般做呢。
沉吟一阵,谢玹的心底浮出几个名字。
他的面色霎时冷了下去,眼中犹如落了一场盛大的雪势。
榻上的容娡正思绪纷飞,冷不丁感觉周身的气压一沉,若有所感地翻过身面对他,带着鼻音的甜软嗓音轻唤:“……谢玹。”
昏黄的烛光熠熠潋滟,她的眼眸中好似含着一汪水。
谢玹沉默一瞬:“嗯?”
他方才听到她呼吸平缓均匀,还以为她睡着了。
容娡有些睡不着,她也不能睡着——她还没引诱到谢|玹呢。
她方才躺在榻上时,不知怎地总是想到傍晚的那场刺杀,心有余悸,一闭上眼,耳边便不由自主地闪过许多厮杀的惨叫声,鼻尖也似乎总是萦绕着那时嗅到的浓郁血腥气。
她忆起谢玹那时古怪的异状,便问:“谢玹,那时你的手怎么那样凉啊,是不舒服吗?”
她没指明是什么时候,谢玹却一下领悟到她的意思。
他垂着眼眸,静坐如覆雪山巅,半晌,从喉间溢出一声极淡漠的“嗯”。
容娡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喃喃道:“你手心也出了好多冷汗。”
谢玹没再回应。
静默须臾,许是觉得自己待她太冷漠,谢玹略一沉吟,慢慢开口:“害怕的睡不着?”
容娡拽着被衾,有些委屈地呜哼两声:“嗯,害怕。”
轻软的尾音发颤,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撒娇。
又是一阵静默。
谢玹薄唇微抿,将铺好的被褥挪至床榻旁,而后他端方地跪坐于其上,雪白的衣袍随着动作,隐有淡金色烛光流漾,通身圣洁,像是神明降世。
他看着她,眉目间隐有悲悯的神性:“我守在这里,不用怕。”
容娡望着他神姿高砌的脸。
这样近的距离,她能够清晰地看见谢玹眼皮上那颗慈悲的痣,近的她一抬手就能触碰到他。
她裹着被衾,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慢慢点头:“好哦。”
他离她这样近,这样的话,就算明日晨起时,她自床榻上滚下,滚到他怀中,趁机撩拨他,也只能归咎于她睡姿不安稳,并非有意为之,更绝对不是她蓄意要勾引他。
这样一来,就算她与他做了些什么,也算颇为合情合理吧?
容娡以往看话本子时,偶然得知男子晨时会气血浮躁。
她偷偷看向谢玹无情无欲的冷白面庞——暗自琢磨,也不知这人是否亦会如此。
谢玹见她虽应下声,但仍睁着一双潋滟的美目,勾着他看,眼底毫无睡意。
默了一瞬,他眸光微动,没什么情绪地问:“既害怕,为何还要一而再地挡在我身前?”
容娡收回心神,听到他的问话,愣了一下。
她不是只在无奈之下替谢玹挡了一次剑么,怎么在他口中成一而再了?
她心中疑惑,仔细回想一阵,隐约忆起当她摸到谢玹满手是冷汗时,有一阵她似乎是站在他身前的——但,那只是在担心谢玹无法保护她。
她不过是为了以防不备之时,撇下他伺机逃离罢了。
容娡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白皙娇美的面庞在烛光里分外明艳动人。
谢玹既然误解了她的意思……
那她不如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承下他这个人情。
她将面庞朝他凑近一些,闻着自他身上传来的幽幽冷檀香,红唇微动,嗓音甜软的像是一场绮丽甜蜜的美梦:
“为什么挡在你身前……谢玹,我的心意,你至今未明白么?你忘了嘛,我曾经说过的,我可以为你献出我的一切呀。”
烛火忽地跃动两下。
谢玹跪坐在她面前,脊背如松,摇漾的烛光将他挺直的身影投映在容娡身上,像是在她身上缠上一层轻薄的丝网。
他的面庞在浓重的夜色中明灭闪动,琼鼻深目的轮廓越发鲜明挺隽,俊美不似真人,随着烛光的晃动,面容时而漱冰濯雪如谪仙,时而又眉目含情似妖邪。
他眼眸微动,清冷的声线逐字琢磨她的话语:“为我……献出一切么?”
“当然!”容娡回答的毫不犹豫,眼眸亮晶晶的,神情坚定,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温柔的甜言蜜语,“哪怕是我的性命!”
嘴上虽这样说着,容娡的心中却颇为得意。
只是说些哄人的漂亮话罢了,动动嘴皮子便能做到,并不会损耗她什么,她惯来擅长此道。
容娡用甜蜜的假话哄骗着他,心中毫无负担,一派轻松。
她怎会傻到那种程度,沉溺于情爱,沉溺到竟连自己的前途与性命都不顾的地步。
谢玹盯着她看,薄唇紧抿,琥珀般的眼眸中似有什么浓黑的情绪在翻涌。
而后他手指微动,不自觉地将腕上缠着的菩提手持拢入掌心,指尖碾过一颗莹润的菩提珠。
他审视着她的神情,辨认着她话语中的真真假假。
“你那时因为什么不舒服呀?”容娡慢慢朝他挪近,仰着一张娇美的小脸,嗓音轻快而甜润,像一只在春暖花开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的眸中潋滟着水波,似是在同他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话音里带着点不自觉的讨好,“是因为马车在晃嘛?没关系的,谢玹,日后再遇到那种情况,你不必再害怕,姣姣会挡在你身前的!——啊,姣姣是我的乳名,我未曾同你提起过,你应该不知道……”
分明害怕的人是她,她却要说成是他在害怕。
谢玹听到自己胸腔中震出极轻的一声愉悦的哼笑。
他愣了一瞬,克己复礼地轻抿唇角,神情渐渐恢复冷淡。
然而他冷静之后的动作,却是俯身捞起因容娡乱动而垂落在地的被衾。
此时容娡正在发愣。
她不确定方才他那一声,是否是笑了。
这人一贯冷着脸,她还不曾见过他笑呢。
正想着,浸着霜雪的冷檀香忽地将她缠绕,清苦的香气涌入她鼻腔,他微凉的发梢自她面颊上扫过,搔的她的肌肤有些痒。
她眨眨眼,伸手去抚开那缕发,旋即感觉身上一暖,谢玹将被衾裹在她身上。
不及她说些什么,他便用单手抓住她两只细嫩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道将她的胳膊塞入被褥之中。
他身上的冷檀香同她身上的甜香交融在一起,沁出几分奇异的绮香。
容娡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那双一贯冷淡漠然的眼眸,望向她时,好似极快地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待她欲要细看时,谢玹已收回视线,面容仍旧是她熟知的雪白冷淡。
他嗓音清磁,淡淡地道:“不早了,睡吧,姣姣。”
—
许是灯光太过朦胧,容娡本欲保持清醒,然而躺在暖和的床榻上,不知不觉间,她沉沉陷入睡梦之中。
身旁有令人心安的冷檀香浮动,微微抬眼,便可望见那个渊清玉絜的雪白身影。
这一觉,她睡得还算安稳。
正陷入香甜的睡梦里,混沌不知身外事时,容娡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推动她的肩。
她柳眉一拧,身不由己地自睡梦中醒来,心口猝不及防的突突急跳,一颗心简直要挣脱胸腔跳出。
容娡不禁烦躁的扭动两下,用力扯了扯被衾,不耐道:“干嘛呀……”
嗓音中有浓郁的鼻音,显然是没睡醒。
将她自睡梦中唤醒之人,闻声动作顿了顿,过了一瞬,才压低嗓音道:“先起来。有人追来了。”
容娡支着混沌的思绪反应一阵,意识到自己现今的处境,蓦地睁开眼,手忙脚乱地撑起身。
谢玹端坐如山,见她起身,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肩,雪白的面庞略带凝重地看向门外。
房门外,灯火通明,映照如白昼。
嘈杂的人声混着沉闷的开门声,接二连三地传来自楼下传来。
容娡睡眼朦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吓得鼻息一停,心房怦怦跳动不已,一时僵在原地。
须臾,她定了定心神,膝行到他身侧,攥着他的衣袖,细嫩的手指若即若离地贴着他冷硬的手,惊疑不定地颤声道:“是……那些刺客吗?”
谢玹薄唇微抿:“应该是。”
容娡心慌意乱,花容失色,颇为不解地喃喃:“那些人……怎么如此大胆,竟敢搜查客舍……”
谢玹面色极冷:“我们须得先行离开。”
他起身走到窗牗处,悄悄将窗牗支开一道小缝,向外看去——而后神色忽然一凝,变得更冷。
容娡觑着他的侧脸,不用过去看,也知客舍外应当布满埋伏。
他们没法逃离。
堵在房门外的人,只听声响便知人多势众。
谢玹的兵卫没有赶来,眼下仅有他二人在此,他们不好脱身。
容娡心头微动。
那些刺客应当是冲着谢玹来的。
他处尊居显,为求脱身,完全可以丢下她自己先行离开——这对他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想到这里,容娡头晕目眩,喉头发紧,一双潋滟的美目盯着谢玹,眼睫扑簌直颤,心中没由来地生出一种他会将她丢在此处的恐惧。
这种横生而出的恐惧,随着外面声响的靠近,越来越强烈。
门外木制的楼梯上传来重重踩踏的凌乱脚步声,应是搜查的人上楼来了。
容娡紧紧盯着谢玹如雪松般的背影,思绪飞转,脑中渐渐浮出一个极为胆大包天的脱身之计。
这个计策……
说不定,能够一举两得。
容娡轻咬了下红润的唇,在自己振聋发聩的心跳声中,抬手悄悄将腰间的裙带扯松。
她将散开的长发拢到身后,看着谢玹,嗓音发颤,却也因此显得越发甜腻:“谢玹,你过来些,我有个办法躲过搜查。”
谢玹面冷如雪中神像,凝眸望向她,审视一阵,朝她走来,停在床榻外。
容娡心急如焚:“再靠过来些。”
谢玹目露不解,但依言俯低身,发梢无声垂落。
朦胧的烛光晕染在他身上,他乌发鎏金,白衣胜雪,哪怕是在这种时候,仍然如同一座淡然神圣的佛尊玉相。
容娡深深地看他一眼,漂亮的眼眸中泛起水光。
而后她抬手揽住他的脖颈,柔若无骨的娇躯向后仰去,将他带倒在床榻上。
谢玹未曾料到她的动作,雪松似的身形一晃,如醉玉颓山,朝她倾去。
天旋地转之间,他的余光窥见一片雪白,意识到那是什么,他淡漠的瞳孔骤然一缩,当即浑身紧绷。
容娡搭在他颈项处的细软双臂,此时像是两簇焚香的火焰,肌肤相触之地,犹如火势燎原,将他的颈侧连同耳后烧的滚烫。
他发烫的鼻息喷洒在容娡的脸上。
她的脊背滚过一阵发麻的战栗。
容娡有些呼吸不畅,唇齿间溢出一声不适的轻吟。
她呜哼一声,咬唇止住。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容娡紧张的手心冒汗,胸口起伏两下,听见那声响,又惊又急,当即不顾一切地勾着谢玹的脖颈下压,温热的掌心上滑,捧住他冷硬的脸侧。
她急促地喘息一声,红润柔软的唇瓣摸索着对准他的薄唇,生涩而又略带些急切地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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