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棱爱情故事(1)


    (一)


    支棱, 大名禅让。


    作为家中唯二的蝉族,他简直是雌父禅元的翻版。大学在?读时, 就进入某实验室实习,毕业时直接考入基因库作为项目组二把手?,进行活动。他的优秀让基因库替他申请“免除服役”优待,并支持他在学科道路上越走越远。


    在?他70岁,第7次被雌父禅元询问相亲事?项时,禅让已经在?基因库拥有一栋自己的基地大楼。


    “我暂时对雄虫不感兴趣。”雄虫协会也是催促得厉害,每隔年大把大把的生育税罚单送不到禅让手?里,就直接送到禅元和恭俭良手中。禅让最开?始还会翻两眼名单,后来索性把名单给孩子们撕着玩。


    都是他弟弟小刺棱未婚先育的崽。


    “我宁可缴纳生育税, 我也不要给没兴趣的雄虫做雌君。”


    “你不会还想着安静吧。”


    “开?什么玩笑!”禅让不管过去多少年,谈到安静都还会暴躁。他重重喝一口水,杯子丢到水槽里,大喊起来,“我死都不会做雌侍!这是我的底线。”


    (二)


    禅让和?安静就是一笔烂账。


    两小?孩小?时候勉强能叫一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禅让做出些法律边缘游走的事?情, 禅元便做主让安静和?别的军雌接触——理所当然, 安静喜欢上更年长更稳重的军雌, 变得自信、乐观, 不在?唯唯诺诺起来了。


    禅让则一直没有进步,全是孩子气的纠缠。


    读书期间,他就因睡不着不死心, 千里奔袭去找安静,差点被人家雌君报警抓起来。有次,恭俭良刚好撞见禅让偷窥安静洗澡, 毫不客气把人打断腿送进医院。后续,还发生过禅让和?安静大吵一架, 怒而剪碎对方所有衣服等恶劣事?件。


    禅让也很难描述自己对安静的想法。


    最起码到今天?,他对外宣称“自己无?比讨厌安静”,却又忍不住悄悄查看?对方雌君的踪迹,听各种?小?道消息看?安静过得怎么样。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索性工作。


    “囚犯分配?”禅让看?着面?前厚厚一沓资料,兴致缺缺,“我最讨厌这些不能随便糟蹋的实验体,每次都要小?心留一口气——怎么还有雄虫?”


    禅让工作至今,还是第一次遇上雄虫囚犯。


    (三)


    禅让在?基因库的主要课题有三个。


    【雌虫脑域研究】【寄生体与?雌虫融合性研究】【同种?群基因筛查】


    其中【雌虫脑域研究】成果?最突出,效果?也最惊艳——禅让在?目睹两个军雄暴力?开?颅后,进入无?菌室自己给自己开?颅做手?术。他第一次疼得快昏厥过去,收集到足够数据,做好规划后,第二次手?术大获成功!


    他是第一个自己给自己开?颅,并成功打开?脑域的雌虫。


    一整栋实验大楼和?数不完的资源都是【雌虫脑域研究】带给禅让的荣誉。


    “同种?群基因筛查……基础工作就没必要送过来了。雄虫雌虫都无?所谓。”禅让翻翻两下,找出雄虫囚犯的资料阅读起来,“白玉,玉蝉种?,先天?性白化病。罪名是……”


    禅让的眼睛亮起来了。


    他问道:“原来是寄生体养大的雄虫。”


    和?安静一样。


    (四)


    被寄生体养大的雄虫。


    这是婚恋市场中最令人担心的一类雄虫。


    官方没有给他们定性,但在?雌虫中会隐晦称他们为“圈养雄虫”“洗脑雄虫”之类。他们没有在?虫族社会中长大,没有接受统一的教材规训,性格极端暴躁或极端怯弱,不识字。


    稍微年长一些的圈养雄虫,甚至会无?差别蔑视和?殴打所有雌虫。他们不讲道理,没有任何社会化观念,寄生体至上,他们次之,雌虫最末的想法基本会贯穿他们的一生。


    和?这种?雄虫在?一起,痛苦是一回事?,更大的风险是被他们献祭给寄生体。


    “……家庭暴力?、虐杀幼崽,还有个出卖同胞。”禅让阅读完,捏捏鼻梁,来了兴趣,“除了他,全家都被寄生体杀了。”


    这点或许还能说,寄生体寻着味追上来。


    问题是,这场惨案发生时,附近正好有军雄在?打野战。一通战斗后,该案成为近百年唯一一起“活捉”寄生体的境内凶杀案。


    寄生体当堂指控“雄虫白玉”朝自己献祭雌君雌侍和?亲生幼崽,并让自己随便选择一副当做躯体。


    案件至此落槌。


    雄虫白玉挣扎的丑态和?他叫嚣自己无?罪的话,一起被关押了二十五年。


    (五)


    二十五年。


    待在?一个十平的纯白房间中,监控设备齐全,灯光受到统一管控。每天?两根营养液,每周一次沐浴,每个月更换一次衣物,不准拥有私人物品,不准逃离,不准遮掩。


    如此,二十五年。


    雄虫白玉已经习惯了。


    这二十五年的前五年,他还会大叫,还会疯狂敲打大门,会用头撞击墙面?,对吸引来的研究员和?看?守诉说自己的无?辜。


    “我没有。我没有这么做。”


    那?些研究员和?看?守沉默注视着他,然后走开?。在?第二个五年,他们连出现都懒得出现,在?给墙壁添加柔软成分,确定白玉无?法自杀后,离开?。


    没有人会倾听罪犯的证词。


    当白玉作为“圈养雄虫”的过去暴露在?法庭上时,他任何努力?都是徒劳——性别当然很重要,但在?整个种?群的安慰面?前,个人的生育价值不值一提。


    白玉开?始头疼,他无?法诉说这种?疼痛的来源,他讨厌安静,在?无?人的时候,他用手?指抓挠墙壁和?床板,用现实的声音盖过大脑里奇怪的响动。


    一种?类似咀嚼的、意?味不明的低语。


    一种?很早很早之前,从空洞回想来的声音,重复地念叨他的名字。


    “白玉……白玉……白玉。”


    “白玉。”


    没有人会在?呼唤他的名字了。


    雄虫白玉痛苦地想着,他半眯着眼,在?白炽灯下看?见模糊的黑影。和?往常一样,他觉得这是路过的研究员的黑影,不管他怎么大喊,如何求救都不会得到回应的黑影。


    它蹲下来。


    用手?揪住白玉的头发,迫使他仰面?看?着自己。


    “这么多年独处,不会让他变傻了吧。”


    “额……组长,您要不再看?看??”


    疼痛姗姗来迟,雄虫白玉看?着近在?咫尺的翠绿色虫纹,不受控制地大口呼吸起来。


    (六)


    禅让简单检查下雄虫的瞳孔、牙齿、皮肤状态后,松开?手?。


    “普普通通,除了先天?白化病外没有任何闪光点。”来之前,禅让就叫手?下人查找白玉的相关资料。他工作多,任务紧,此刻边交代后续,边换上医用无?菌手?套,“录像打开?,做初步身体检查。”


    白玉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二十五年留起来的白色长发,配合常年不见光的灰白色皮肤,透露出一种?濒临癫狂的死气。


    这是谁?


    他在?……对我说话吗?


    “把衣服脱掉。”禅让对着白玉说话。下一秒,他又想起雄虫可疑的精神状态,平静地指挥两个研究员上去,用剪子剪碎白玉的衣服。


    “记得打扫干净。”他还不忘叮嘱道:“我可不想发生吞食衣物噎死的惨案。”


    “损耗解释写?起来特?别麻烦。”


    (七)


    禅让小?时候特?别喜欢研究雄虫的身体。


    他没胆子对自己的雄父下手?,目光便总落在?安静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安静的味道,喜欢他洗刷后的肉味,喜欢在?手?指触摸时,安静不自知地颤抖和?躲避。


    就像眼前的雄虫一样。


    “把腿打开?。”禅让在?他的腰部?捏了一把,看?着发红指印逐渐退散。他心中反而有什么东西,缓缓升起,“打开?。”


    雄虫白玉低垂着头,缓慢地照做。


    他头发留长,几乎遮住整张脸。禅让撩开?那?些白发,恍惚之间用手?指捻着,轻微缠绕在?指尖。


    安静的头发变白也该是这种?颜色……先天?白化和?后天?虫种?再发育,产生的颜色的相差度……


    禅让失去了兴致。


    他松手?任由那?些白发垂落在?地上,看?着雄虫被迫拍摄的样子,离开?了房间。


    为什么要把一个罪犯雄虫和?安静相比呢?虽然他们都是圈养雄虫出生,但他们完全是不一样的。安静更乖巧,更正常,更——


    禅让停下脚步,片刻后,继续往前走。


    “把录像拷贝一份。”他道:“送到我的办公室。”


    (八)


    录像中的雄虫,从头到尾都被拍摄齐全。


    他无?愧于先天?白化的基因,头发与?脸不说,就连瞳孔也呈现出漂亮的银白色。过往的资料显示,雄虫白玉有轻微的视力?障碍。但在?两次基因库微创手?术后,这点障碍已不算是障碍。


    他有蝉族雄虫典型的古典长相,如果?不是身上没有任何衣服,光看?脸,更适合出现在?校园和?图书馆中。


    “这么看?,确实有点像。”


    安静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安静又委婉。他长得不算惊艳,却是越看?越耐看?的长相。因为不喜欢动弹,他总爱阅读、编织、打理家务。禅让光是幻想安静在?家为自己做这些事?情,呼吸都能粗重三分。


    他为安静狂热过。曾趴在?雄虫的床边,将他发育期脸上的雀斑一颗一颗数清楚。亲吻他睡过的枕头和?被褥,在?上面?邪恶地发泄,恶意?地看?着安静睡下。


    禅让坚信自己喜欢安静。


    他确定自己喜欢安静、温柔、会乖乖待在?家里的雄虫。


    至于白玉到底是不是这款雄虫,完全不重要。


    (九)


    “……今天?的组会就开?到这里。丑话说在?前面?,下次谁敢再交一份垃圾上来,我就亲手?喂他吃浓酸试剂。”


    目睹完手?下实验员瑟瑟发抖的样子,禅让愉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确定对雄虫白玉进行调/教后。禅让第一时间接管了雄虫的监控权限、囚牢进出权限,同时更换了雄虫白玉的食谱。


    一天?两顿变成一天?一顿。


    他先把人饿了三天?。


    这三天?,禅让记录雄虫□□身体寻找遮掩物,记录他无?数次看?向物资口最后失望的表情,记录他在?发现一天?只有一顿后面?部?的抽搐,最后深深埋在?臂弯和?白发中,宛若死物。


    禅让很满足。


    他光是看?着雄虫痛苦,就产生巨大的恶趣味。


    在?某个深夜,他打开?白玉的牢房,粗鲁地把对方当做雌虫来使用。


    “不……等等……不。”雄虫白玉被按住头,他不是不经事?的雄虫。


    事?情正在?超出他的预期,完全击碎他对雌雄关系的认知。


    ……身体完全……撕裂了。


    “不呜。呜呜呜啊放。不。”


    “不什么?”禅让坏心眼抓住他的头发,驾驭马匹一般奴役着雄虫,“没有体验过吧。雄虫作为承受方的滋味……”


    太棒了。


    简直比他想象得还要棒。


    (十)


    恶魔般的夜晚结束后,雄虫白玉终于吃到一顿正常的餐点。


    这也是他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见到营养液之外的食物:


    一杯温乳奶和?一份软面?包。


    食物的温度和?香气不断进入到鼻腔和?胃部?,白玉却一点都不想起来。他身上属于基因库的毛绒毯子不断缩小?,最后将其整个包裹住,从上至下颤抖起来。


    不想吃。


    居然一点都不想吃。


    如果?还要遭受昨天?晚上的痛苦,饿死似乎更轻松一点。


    “看?来,你更喜欢营养液。”


    白玉微微抬起头,还没有来得及反抗,身上的毛绒毯子被抽走,伤痕累累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禅让面?前。


    不着寸缕。


    而禅让穿着基因库制服,神清气爽,衣冠楚楚。他用靴子踢走地上的软面?包,微笑着蹲下身,看?向白玉。


    “我问你,喜欢营养液,还是正常食物。”


    白玉说不住话,他牙齿不断颤抖,舌头也要动起来,嘴角不断牵动,两腮肌肉大面?积的活动起来。他努力?要说,可只有嘴在?动,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禅让:“看?来是不想。”


    不是的!不!我可以。我想吃!我只是——


    白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整个向前扑,渴求发生所有漫画和?小?说中的浪漫情节。但禅让比他更快,嫌弃地向后撤退,最终让雄虫整个扑腾到地上,打翻那?杯温乳奶。


    “噗。”禅让笑起来,“乖。自己舔干净。”


    你不想知道“没舔干净”的后果?吧。


    (十一)


    白玉没有舔。


    禅让便把房间里一切东西收走,营养液从一天?一支,变成一天?两支。当然,他只是要猎物保持饥饿,而非真的饿死对方。


    在?白玉饿到干呕的时候,禅让会宛若天?神般出现在?对方面?前,端出一份热水、稀释过度的米粥、饼干碎屑。


    “想吃吗?”


    白玉已经没有力?气了。极致的饥饿比过去二十五年更残酷地折磨着他,他胡乱点头,胡乱接受一切。直到禅让揪住他的头发,把他带到角落,跪在?那?里。


    他还不知道自己又要遭受什么。


    “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听见身后的雌虫说话,接着是重重的打击,细长的鞭子舔舐过脊背,为数不多的肌肉剧烈颤抖。白玉下意?识闪躲——


    在?墙角。


    他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也没有地方可以跑。


    幸运的是,挨打后,雄虫白玉终于被准许吃点东西。他几乎是精神涣散的看?向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在?禅让温柔的抚摸下,伸出舌头,耻辱地一下一下吃掉那?些聊胜于无?的东西。


    也是从这天?起,白玉再也没有听到自己说话。


    他患上了失语症。


    (十二)


    “挺好的。”


    禅让对白玉患上失语症没什么表态,直到后续,他发现没有痛骂和?求饶的过程太无?聊,才开?始研究怎么让白玉说话。


    他彻底把白玉当做一种?玩具。


    在?安静身上设想过,却没有办法实践的事?情,禅让全部?在?白玉身上做了一遍。


    一个没有亲属、没有社会关系、没有人同情怜悯的犯罪雄虫。


    可以毫不怜惜地把玩、发泄、折磨、教育。


    “从今天?开?始,我教你说话。”禅让翻开?书本,威胁道:“每天?要能说出三个字,说不出来……”


    雄虫白玉毫无?动静。


    他两眼发直,视物没有焦点。


    禅让继续道:“换一个说法。这个月,你能说出一句话,我就带你出去透透气。”


    (十三)


    透气。


    多么……遥远的字眼。


    白玉都忘记自己上一次见到阳光是什么时候了。


    因为太久没见,失去概念,他对出去透气也没有多少兴趣。林林总总近一年的毒打、饥饿和?强制欢爱,白玉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被急速消耗。


    如今想想,不被人理会丢在?角落遗忘的二十五年,也成为一种?幸运。


    为什么没有死在?寄生体口中呢?圈养雄虫又怎么样?最起码在?死之前都以为自己是在?为伟大存在?献身,带着幸福和?荣誉死去。白玉想着,脑海中那?无?法抗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不断的,遥远的声音折磨着他。


    “白玉……白玉。白玉……回来。”


    越来越疼,越安静越会疼。


    白玉只有在?这个时候会期盼禅让,他不知道为什么,靠近禅让这声音会稍微减轻些。


    ——禅让身上有一种?声音。


    细细的,软软的,像是雪落下的声音。


    (十四)


    在?许诺带白玉透气之后,禅让回家一趟。


    不出意?外,他看?到他弟弟的崽们蹦蹦跶跶上跳下窜。好几个崽围着雄父,用脸蹭蹭,抱住贴贴,胆子大一些挪挪屁股用力?坐下。


    雄父恭俭良生无?可恋。


    他怀里还抱着一颗虫蛋,孵蛋孵到意?志奔溃。


    而小?家伙们看?到禅让,迅速转移目标,叽叽喳喳,别管会不会说话都跑过去,扬起小?肉脸乖乖看?着禅让。


    禅让被迫享受一把恭俭良的待遇,近距离体会幼崽们七嘴八舌。


    “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叔!”


    “我要次饼干!”


    “叔叔唔。树树数包,抱抱!”


    “呜~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饿了。”


    禅让一度想放下东西,直接跑路。但他的雄父哪里会放过他,一把逮住他的头发,把他往屋里拖拽。


    “帮我带崽!”


    禅让理直气壮,“又不是我生的。你让刺棱自己养。”


    “刺棱去战场了。”恭俭良也有自己的道理,“你雌父说要带他刷刷军功!支棱!支棱快点,给我发明一个带崽神器。”


    禅让扫视一眼满地的雌虫幼崽们,露出笑容。


    “不如把雅格阉了吧。”


    恭俭良一拍即合,“没错!就这样。”


    雄虫说到做到,顺手?揪住马上要打翻茶几的两个崽,放在?膝盖上,啪啪教育两巴掌。


    两个雌崽也不生气,被恭俭良轻轻打两下后,自己滚到一边,摸摸屁股继续玩。


    刺棱生的崽大多结实又皮痒,随便投喂点什么都能养活。关键是他们批量继承了恭俭良的优秀体质和?刺棱的求生欲。恭俭良只要看?住他们,就算是成功养崽了!


    他每天?搓搓这个崽团子,再搓搓那?个崽团子,吸一口怀里的虫蛋,全身奶里奶气的,出去猎杀变态都有点不太得劲。


    “支棱!我以后是绝对不帮你孵的。你要自己出钱雇雄虫孵!”


    “哦。”


    “你的崽要自己带!”


    “嗯。”


    支棱爱情故事(2)


    (十五)


    禅让觉得自己接下来十年都不会怀孕。


    虽然?他和白玉玩得很花, 上?上下下什么位置都体验过,但居多是?白玉作为承受者?, 苦苦哀求。禅让一个人爽完全程。


    就像一桌子菜,禅让喜欢把所有食物都试一遍,再重点尝尝自己最喜欢的。


    他是个格外混乱的人。


    他什么都想要。


    “安静来了?”


    “嗯。”屋子里两拨幼崽正在玩打仗。他们都是?小雌虫,人多就喜欢打架,有翅种闹起来踩着沙发跳到天花板边上?,用双臂抱住吊灯吱呀吱呀乱叫。


    恭俭良的脾气真得好太多了。


    他完全无视掉上?跳下窜,险些从禅让脑袋上?翻过去的崽子们,打哈哈道?:“安静和雌君出去买东西了。他说要给我做蝶族点心,他认识了很多朋友, 还租到场地开一家编织工作室——支棱,你那是?什么表情。”


    禅让揪住头顶一只崽,再捞起撞上?小腿的一只,捏捏他们的屁股,泄愤道?:“我什么表情?”


    “嗯~?”恭俭良一个?健步冲上?前, 抱住自家老二的脑袋闻了闻。


    还是?熟悉的变态味道?。


    不过, 好像有一点雄虫的味道?。


    “你们实验室来雄虫了吗?”


    “来了尸体。”禅让撒谎, “用了新的保鲜技术, 化学成?分?是?……算了。雄父,你也听不懂。我们继续说安静吧。他还不回来吗?”


    “他回来是?看?我,又不是?看?你。”恭俭良继续在老二心口撒盐。雌虫幼崽们正处于最爱活动的年龄, 没一会儿扒拉恭俭良,想要祖父允许他们到训练场玩。


    禅让脑子嗡嗡一片全是?幼崽叫嚣的声音。


    他想雄父情绪比生他那会儿稳定多了——难道?隔壁大?楼【血亲幼崽数量的增长有利于雄虫精神?稳定】是?真的?禅让包括一大?部分?雌虫都觉得这是?雄虫协会赞助的虚假课题。


    那帮人为了促进生育率,真是?什么狗屁玩意都编得出来。


    他才不会要孩子的。


    特别是?这种吵吵闹闹的雌虫幼崽!简直是?烦死了!


    “禅让?”门口传来两串脚步声。


    安静和他的雌君提着购物袋回来。他们看?到禅让简单地打招呼, 接着去帮恭俭良解围,两个?人笑?着把?幼崽们一个?一个?抱到边上?。安静借助扑过来的恭俭良, 而边上?的雌君也十分?默契掏出精品蛋糕。


    “我也要。”


    “窝。我们没有吗?”


    “好坏坏。只给祖祖。”


    恭俭良哼哼两声,格外享受幼崽们的嫉妒,挖一大?勺把?腮帮子鼓得满满当当。好几个?小雌虫蹲在他面前,滚到他怀里争宠,眼巴巴看?着恭俭良,撒娇之余歪头翻肚皮无奇不用。


    安静只能又把?他们抱出来,一人给一块简单的蛋糕胚,“不要闹祖祖嘛。乖一点。”


    禅让在边上?嗤之以鼻。


    第二天,他就回去围观了【血亲幼崽数量的增长有利于雄虫精神?稳定】项目,在白玉面前持续嗤之以鼻。


    (十六)


    安静在家里住了几天,禅让就回家住了几天。


    他晚上?不找白玉,反倒让白玉痛苦起来——雄虫抱着脑袋,不断用手敲打自己的脑袋——可怕的摩擦声不断增强,“白玉”两个?字二十四小时环绕在耳边,到最后?咀嚼声变成?眼帘上?的频闪。


    白玉呼吸急促,从被褥里滚出来,四肢并行爬到监控面前。


    禅让。


    他知道?雌虫的名?字,他想自己如果对着监控喊出这两个?字。禅让是?不是?赶来,宛若神?兵天降缓解自己的痛苦。


    可张开嘴,发不出声音。


    “啊——嗯啊——”嗓子肉整个?箍成?一圈。白玉将手指探进去,没有得到放松,反而干呕起来。他徒劳地想吐,胃疼到痉挛,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禅让。


    禅让这个?时候让他做什么都行——拜托,只要出现?就好——


    不管这种头疼是?他在食物里下料,还是?拿自己做了什么新型实验——拜托,出现?就好了——禅让只要出现?——


    (十七)


    禅让正在家里。


    安静打了很多祈福玩偶。他说这东西是?编制工作室最畅销的产品,家里每一个?雌崽都得到对应虫种、发色和瞳色的玩偶。他们抱着玩偶,先亲亲安静,又磁铁一般黏糊到恭俭良身上?。


    每一个?崽似乎都遗传了禅元的好色基因,格外喜欢找恭俭良贴贴。


    “禅让。”安静将打包好的玩偶递给禅让,“这是?你的。”


    虫种、发色、瞳色和禅让一模一样。


    用了心,但似乎也没有用多少心。


    禅让故作潇洒,仰躺在沙发上?,一直到安静全家离开才将玩偶塞到包里,去找雄父告别。


    “他雌君马上?要去前线了。”恭俭良道?:“安静第三个?雌侍,也是?他雌君的弟弟——支棱,求爱的雌虫是?杀不完的!”


    “我知道?!烦死啦。”


    恭俭良气得把?杯子摔出去,“你居然?说我烦?”


    禅让真是?懒得继续听这些“快点放弃”“要不妥协”的腔调。他想雄父这么劝他,有本事让雌父做主纳几个?雌侍给他。


    估计那会,雄父恭俭良才能明白自己的心境。


    “我绝对不做雌侍。”


    他如果有自己的雄虫,不把?对方关起来都算是?良心大?发了!


    还雌侍?呵,制作成?标本的雌侍吗?


    (十八)


    禅让趁雄父还没动真格,跳上?航空器,润回自己的大?本营。


    他急需用什么东西缓解自己高亢的心率,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踹开白玉的牢房,将雄虫从地上?拽起来,丢到床上?摆弄好姿势。


    “看?着我。”禅让用力掰过白玉的脸颊,喘着粗气,“白玉。看?着我。”


    和安静很像,又不是?完全的相似。


    白玉更像是?玩偶,肢体僵硬,糟糕的营养状态摸上?去也不好。禅让只能疯狂亲吻他的发际,牙齿在雄虫身上?咬出红印。他喜欢听白玉疼到极致哭出来的声音,发狠的时候就这皮肉,咬出一口鲜血。


    这种玩过火的事后?,是?禅让对白玉最温柔的时候。


    “饿了吗?”


    “……”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禅让话到一半,心虚想起自己真没给白玉买什么东西。不过没回去雄父家,他包里总会多一些幼崽零食、雄父吃剩下要他解决的点心云云。


    禅让东翻翻,西找找,居然?还真找出来不少。他把?那些吃过的挑出来,余下堆到白玉面前,轻声安慰起来,“过来。稍微吃一点。”


    拆开的饼干包装、被人打开过的蛋糕、看?上?去已经?黏黏糊糊的肉脯。


    白玉没多少食欲。


    他不想吃这些东西,但不吃,他害怕会迎来更可怕的虐待。


    “啊嗬……”他环抱住双臂,想要说话,还是?说不出来。禅让也罕见没有恼他骂他,只将雄虫环在身前,腾出手放松他的肌肉。


    “不要紧张。放轻松。”


    “嗬。噫”


    禅让笑?起来。他被白玉努力发音的样子愉悦到了,前仰后?伏,整张脸埋在雄虫锁骨上?哈出热气,“真可爱。”


    雄虫想方设法讨好自己的样子,真可爱。


    “周末带你出去逛逛。”


    (十九)


    放风。


    出去逛逛。


    不管用什么词汇,禅让一开始只打算去一个?地方——他雄父从夜明珠家继承来的私人博物馆。


    对外每周六天开放,还会有热门展览在这里举办的公共文艺平台。


    对内就是?一个?主人家有需要,会提前闭馆的私人场所。


    禅让还不到继承恭俭良财产的时候,但打声招呼用一下,真没什么问题。他压根不害怕雄父心血来潮查监控(禅让一度觉得雄父都忘记这个?博物馆的存在)。


    “中午想吃什么?”禅让停好航空器后?,从后?座箱中翻出几件衣服。他带白玉出来逛,自己给自己批了申请,同时网购几件雄虫款常服,好让白玉看?上?去像个?正常雄虫。


    “我问你一个?。想吃就点点头。脚抬起来,我给你穿袜子。”禅让命令着,手拿住白玉的脚踝,给他套上?棉袜,“炖煮鱼。鱼肉炖得软烂,还有小米粥做配……”


    白玉精神?都恍惚起来。


    他想起二十六年前,也可能是?更久之前,雌君和雌侍也如此温柔的对待自己。他沉溺在虫族社会上?千年累积起来的社会风俗中,看?着碗中挑出鱼刺的肉,身上?柔软的织物,雌虫燥热又处于安全距离中的体温。


    好遥远。


    一切都好遥远。


    “都不喜欢吗?”禅让握住白玉的手,苦恼起来,“带你做地面车吹吹风,好不好?这一片禁飞。”


    “嗯……让。”白玉小声地喊了一声。


    禅让愣住了。


    接着白玉也愣住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别过头,谁也不看?对方。


    (二十)


    这天就普通的约会。


    禅让带着白玉吹风,去吃口碑很好的会员店料理。白玉坐在精心打理的花园中,吃着美味又符合他身体状态的食物。禅让轻描淡写地叮嘱后?厨调整口味,后?续几道?菜简直是?照着白玉的口味重新烹饪了一遍。临走前,禅让更额外打包几份白玉多吃的点心。


    “博物馆很大?。”他对白玉解释道?:“饿了,吃点。”


    白玉说不出话来。


    他在一个?“让”字后?,重归寂静,想要多说些,又想不起要说什么。


    饶是?如此,禅让也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他充分?展示了他愿意对一个?人好的极限。但凡他愿意正常追求雄虫,没有人能逃过他的魔掌。


    向下兼容,永远是?最简单的。


    (二十一)


    “支棱。会员店,会员店的会员卡!”恭俭良没过几天,打通讯闹自己的雌子。他三个?月前因把?某族长老会的雄子逮捕,并对方一只手臂片成?鱼生后?,收获长达一年半的停职警告。


    所以,恭俭良很闲。


    他能来骚扰禅让,说明他真的闲到没有事情可以做了。


    “安静打算办一个?小酒席。你把?卡借给人家雌君嘛。”


    禅让掐掉电话,一个?字都懒得说。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己雄父有病,连带着感慨自己全家都有病,上?下两代出不了一个?好苗子。


    他给安静办雌侍酒席。


    他有病吗?


    不过很快,恭俭良亲自杀到办公大?楼楼下。禅让不得不跑下去好声好气哄着自己雄父,承诺绝对不会给安静办什么雌侍酒席后?,父子两翻脸大?吵一架。禅让提前穿好的防弹服派上?用场,内部砸出两个?大?洞,堪堪护住脏器。


    “其实安静不打算大?办。但是?安静和雌君结婚就很寒碜了!我也想给他好一点嘛。”恭俭良几乎是?踩在雌子尸体上?,雷区蹦跶,“支棱。你这样是?讨不到雄虫的!你都不对雄虫好。哼。”


    禅让懒得说话。


    恭俭良继续道?:“他们说在社区舞会上?,一并举办个?小仪式。你来吗?”


    禅让:“我去我就是?狗。”


    (二十二)


    社区舞会简单又灵动。因为大?部分?开支是?雄虫协会和社区组织牵头,费用并不昂贵。


    舞会和婚礼结合,也是?近几年的平民?家庭结婚趋势,说出去算一种“时尚”。


    安静和他雌侍的婚礼,就采取这种小舞会模式。


    禅让坐在航空器里眼睁睁看?着安静和一名?雌虫手牵手笑?着走下去,接着又出来和宾客们说话,一一接待对方。


    白玉就坐在地面车后?方。


    “让……”


    “嘘——”禅让轻声道?:“闭嘴。”


    他的目光追着安静,看?着雄虫微笑?,递上?一些手作的小礼物,在门口人数越来越少后?,左顾右盼寻找着。


    总不会是?找我吧。禅让内心抱着点小小的期盼。下一秒,安静快步朝着停泊处走来,站定在他的窗前。


    “禅让?不进来吗?”安静笑?着塞进一个?小礼物袋,“雄父说你一定会来,我还以为……”


    禅让粗鲁打断道?:“我路过。”


    安静错愕几分?,接着又笑?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后?座是?有位阁下吗?禅让,恭喜你——”


    他话还没说完。禅让拧动发动机,一口气开了出去。


    风从尚未关上?的窗户口涌入,越来越急促。


    白玉回想着隔着窗户见到的雄虫,越来越无法呼吸。


    (二十三)


    白玉和安静站在一起,不会有人说他们长得像。


    但把?他们某个?神?态片段剪辑在一起,又叫人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先来者?为正主,后?来者?为替身。


    (二十四)


    这次“出去逛逛”后?,白玉生了一场小病。


    他开始频繁地想要禅让停留在自己的房间?,又或者?拥抱住禅让。禅让也无所谓这种挽留,他闲暇的晚上?会来过夜,忙碌的晚上?只会过来送顿饭再做上?一回,把?一天的戾气全部发泄在白玉身上?,再离开。


    禅让开始喜欢听白玉喊自己的名?字。


    他混乱地做,混乱地体验各种姿势和进入,在事前、事中、事后?听白玉求饶的、虚弱的、无序的呼喊“让”这个?字。


    他暂时没有听腻,就一直听下去。


    “白玉,你真好看?。”禅让偶尔也会说点情话,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把?这种伎俩耍得很好看?。


    反正不用为此负责,随便说。


    不过到最后?,这些甜言蜜语都会流向一个?结局。


    “我想试试看?这个?……玩具……白玉。你真好。”


    “想吃,对不对。但你要把?这个?先吃下去。”


    “很棒。白玉。你简直太棒了。”


    两个?月后?,禅让光着屁股,看?着自己下在办公室座椅上?的大?白蛋,脑袋一片空白。


    (二十五)


    他生了一个?雄虫蛋。


    这可太糟糕了。


    相比于雌虫,雄虫从出生开始就需要走登记、监护、定期汇报等?流程。禅让完全想得到,雄虫协会上?门后?,就自己和谁生的蛋,怎么生的,为什么不结婚等?一系列问题长篇大?论地谈。


    雄虫协会不会允许一个?弄死过虫蛋的犯罪雄虫孵蛋。这件事情的结局只有两个?:自己找个?愿意接手带蛋上?门的雄虫结婚。


    或,把?虫蛋送人。


    禅让选择后?者?。


    他第一反应是?,把?这颗宝贵的雄虫蛋送给安静养。


    (二十六)


    “不可以。”安静在电话里拒绝了禅让的请求。


    他和远征军时期完全不一样,面对禅让有勇气说“不”,在禅让咆哮发脾气的时候,可以强忍着说完自己的理由。


    “虫蛋需要他的亲生雄父。禅让,你是?打算瞒着那个?雄虫……”


    “好了。”禅让大?声道?:“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他挂断通讯,拆下这玩意狠狠丢在墙壁上?,接着冲到座椅上?,举起虫蛋许久,把?这个?小家伙丢到书堆中。


    “有意思。”


    禅让把?头发弄得一团糟,趴在书堆中冷笑?——事到如今,他想起雄虫近两个?月的乖巧,想起对方将雌君雌侍虫蛋献祭给寄生体的过去。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禅让把?孩子送走前,要先和白玉算一算账。


    他连开场的寒暄都懒得装,直接把?白玉从床上?拖拽道?地上?,恐吓道?:“白玉。你觉得做水煮蛋比较好,还是?做炒鸡蛋比较好。”


    (二十七)


    白玉早就知道?禅让怀孕了。


    他喜欢和禅让贴贴,除去禅让能叫大?脑安静外,还有他肚子里传来的小小的雪花绒一般的精神?力。


    稚嫩的、可以和自己链接的幼崽。


    曾经?也有过这样一个?幼崽。


    白玉爱他,哪怕他那时候还分?不清对雌君雌侍是?爱、感激,还是?未能成?形的亲情,但他爱惜自己的孩子——他几乎每天都坐在恒温孵蛋器边,用手指头戳着虫蛋蛋壳,热出一身汗也不愿意离开。


    他和雌君雌侍曾经?坐在一起,依据虫蛋上?的纹路猜测虫种,小声争论孩子的名?字,为他将来上?什么学校,要不要去参加雄虫的孵蛋聚会喋喋不休。


    白玉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他和往常一样起床,下楼去找自己的雌君和雌侍,他的意识模糊,手指在沾满血渍的墙纸上?游走。整个?家沾满他的头发和指纹,而寄生体就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虫蛋一点一点打碎,丢在他走过的路上?。


    “白玉。”那幽幽的声音舔抵雄虫的脊梁,黏腻到恶心,“白玉。我来吃掉你了。我来——”


    噩梦般的一天。


    被永远烙上?罪名?的一天。


    白玉徒劳喊着“我没有”“我没有杀人”。但寄生体指认了他,整个?家都是?他的踪迹,凶器上?沾满他的指纹,所有证据都指向他。


    对比起来,哀求禅让就显得简单多了。


    白玉匍匐过去,和一年里规训过的内容一样,他抓住禅让的裤脚,颤抖地脱掉衣物,叠好后?跪在地上?。


    “让……不……蛋。”


    他只能说这么多了。


    “不……蛋……让。”


    禅让踹了他一脚,揪住他的头发,拖拽着前进,“不什么?不要杀了虫蛋?白玉。你要不要再多说一些?”


    “啊。让。让。”


    说不出来。


    完全说不出来。


    白玉张大?嘴,空气让咽喉变得干燥。他两腮努力挤出的唾沫,全都不受控制从嘴角溢出来。


    “你是?不是?想要自己孵蛋?”


    “啊。啊。”


    “白玉。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忘记身份了?”禅让狞笑?着,把?雄虫完全压在床板上?,“你看?看?你,像个?什么垃圾。”


    (二十八)


    禅让开车把?虫蛋混到隔壁项目组里。


    他给虫蛋外壳贴了一圈花里胡哨的纹身贴,又加了些许安全措施,确保这小家伙不会暴露身份后?,安心回到办公室,琢磨接下来要怎么办。


    虫蛋总会孵化出来,孩子也会长大?。


    当然?,还有白玉……


    禅让昨天气上?头,恶狠狠把?白玉从头到脚折腾一遍。他甚至没让白玉睡在床上?,撕烂衣物后?,把?破布拧成?绳,把?白玉捆起来丢在角落。


    送完孩子再解开绳子,白玉就失去意识,陷入昏迷高烧不起。


    禅让兴致勃勃尝试“生病体温”后?,继续胡作非为,并感叹“失去意识”不是?自己的菜。到这一步后?,他终于给白玉用了药,换上?保暖的衣服,抱上?床睡觉。


    白玉偶尔醒来,或梦呓中喊着“蛋”“崽”的音节。


    他吃不下任何东西,整天病恹恹靠在枕头上?掉眼泪。禅让强制性要他,也只能得到一具空荡荡的身体。


    一周时间?,禅让就把?虫蛋接回来。


    “行啊。你和我长脾气了。”


    白玉赶快抱住自己的蛋,整个?缩到床褥中。


    禅让都给气笑?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又能召唤什么寄生体过来。”


    (二十九)


    白玉开始单方面的冷战。


    他没有办法阻挡禅让的任何进攻——为了有力气孵蛋,白玉不敢节食,对食物的欲望成?倍增长。他也不敢受凉,希望有干净的被褥和稳定的室温。


    这对于禅让来说不值一提。


    白玉却必须付出身体、尊严和所有的时间?满足对方。


    他被迫开始说话,越紧张越说不出来。禅让会在任何时间?进入到他的房间?,不顾他是?否抱着虫蛋,将他翻个?面,开始暴行。


    如此十个?月。


    白玉只有和虫蛋独处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平静。


    你要快点长大?,快点破壳。白玉在精神?触角里轻轻说话,幼崽也羞涩的卷起触角,碰碰雄父。他们像是?两团即将熄灭的火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对此,禅让完全看?得见。


    他还“看?”得一清二楚。


    开脑域后?的雌虫,可以看?见精神?力,目视精神?体,自然?也可以用精神?力发动攻击。


    “笨死了。”他将数据随便记在本子上?。这东西与他的课题没什么价值,拿出去也不值几个?钱。禅让纯粹处于习惯,什么都要数字化一下。


    他亲自打开的脑颅中,精神?力冷酷横扫一切,在掠过那两团渺小又可怜的雄虫时,冷哼一声,继续向前。


    (三十)


    虫蛋就在这般恶劣的亲子关系中破壳了。


    他破壳时,禅让在开会,白玉目睹他钻出蛋壳,浑身上?下白白净净,没有一丝虫纹。


    到这一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白玉赶快把?小虫崽抱在怀里,用自己最柔软的衣物裹住他。


    “崽。”白玉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片刻后?,他怀里的幼崽抬起头,望着他。


    幼崽继承了白玉一头白发,皮肤已经?被织物摩擦出红印。他急促呼吸几下,将脑袋埋在雄父胸口,深深睡了过去。


    支棱爱情故事(3)


    (三十一)


    小雄虫没有?名字。


    禅让本打算叫他“小会议”或者套用破壳日期做名字。白玉便抱着幼崽, 一言不发的掉眼泪。禅让上手碰一下,屋子?里一大一小两个雄虫便抱团哭成一滩。


    “好啦, 又?不是真叫这个名字。”禅让头疼不已。他身上有?没有?手帕,掏出粗糙的医用纱布胡乱糊弄在雄虫脸上,“别?哭了。再哭我就不高兴了。”


    白玉鸦雀无?声,眼泪珠子掉得满脸都是。


    他也没什么反抗的手段,更?没有?资本和禅让动?手,没回被欺负狠了都是?一个人无?声啜泣,哭到后面头疼嗓子?疼,脸颊和鼻尖都是?红红的。小雄虫才破壳没多久,看着雄父哭, 自?己也掉下小珍珠。


    父子?两哭得格外安静,显得禅让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我这么可怕吗?”禅让俯下身,戳戳大的,又?戳戳小的。白玉浑身瑟缩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 禅让一把抱起小雄虫, 整个拿走。


    “啊!”不要!


    他匍匐着, 张大嘴, 哭喊起来,“让。不啊,让。”


    禅让捏捏小雄虫的脚, 又?掐着小雄虫的脸颊,看他的口腔状态。他抱幼崽的姿势格外粗鲁,小雄虫下半身整个往下坠, 幼崽不舒服蹭两下,也不会受到雌父的怜爱。


    相反, 禅让把他夹在咯吱窝下,像公文包一样带出牢房。


    “来。”禅让笑眯眯道:“雌父给你做了个全身检查。”


    (三十二)


    禅让第一次给这么小的雄虫幼崽做检查。


    除去开头哭,中间哭,结尾哭,没有?任何意外。


    “圈养雄虫孵化出来的孩子?,没什么变异趋向啊。”禅让没有?把资料上传,只打印长纸质,单独锁在办公柜里。小雄虫自?然回到白玉怀里,父子?两抱在一起,瞬间瑟缩成可怜球球,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徒留下禅让慢悠悠介绍道:“青襟油蝉种,白化基因遗传很明显。这孩子?骨架偏大,啧。怎么不是?雌虫呢?雄虫长这么高做什么。”


    如果是?雌虫,说不定能遗传他的异化能力。


    多好。


    白玉忍不住抱紧小雄虫。他感觉到幼崽有?些委屈的情?绪,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不断亲亲他的额头,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掉在幼崽的发缝中。


    “行了。别?哭了。”禅让把奶粉拿出来,“这是?给孩子?的,没有?你的份。白玉,听到了吗?”


    (三十三)


    禅让从雄父雌父那顺了两罐幼崽奶粉。


    感谢他能生的弟弟和他全年发/情?的对象,家里遍地幼崽,少一个奶瓶奶粉幼崽用品根本不会被发现?。


    但?很快,他意识到养雄虫和养雌虫是?不一样的。


    “你怎么这么娇嫩?”


    白玉还好一些,穿得廉价粗糙些。可小雄虫完全受不住,家里雌虫幼崽耐磨耐脏的布料,很快把他磨得掉眼泪。禅让不得不抽出时间,偷偷给小雄虫买了打折雄虫幼崽专用衣物、被褥,连带着用最低价给白玉批发点雄虫睡衣。


    “娇气包。”禅让胡乱给小雄虫套上衣服,戳他的肚子?,“不准哭,再哭我就把你抓出去打针!”


    小雄虫呜呜两下,不敢吱声,眼泪怎么收也收不住,噼里啪啦掉下来。


    禅让恶劣地哈哈大笑起来的。


    但?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


    (三十四)


    “崽。你要吱声。”禅让翻出检查报告,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吭声。你的声带没有?受损,你给我吱一声。吱——”


    小雄虫飞速滚到白玉怀里,只露出个没藏好的小屁股,对着禅让。


    一年了。


    已经不是?说不说话的问?题!而是?这孩子?除了鼻音,什么声都不发!


    禅让自?认为世界上最笨的小孩(刺棱)都会“唔啊唔”几句,小雄虫怎么能连“唔啊唔”都发不出来呢?


    “都怪你。”禅让忍不住翻白眼,“我说怎么会没缺陷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白玉说不出话来。他也隐约感觉到幼崽不对劲,可他不想说更?不敢说,他害怕禅让觉得是?自?己不对,会强硬地把孩子?从身边抢走。


    时至今日,他能说的字加起来也组不成一个句子?。


    “让。我。崽。”


    “白玉,你是?不是?觉得这半年过得太舒服了?”禅让平静地说道:“最近有?好几个寄生体相关的项目组,想把你要过去。你要不要想想,去了能有?现?在的待遇吗?”


    白玉不说话。


    他根本分不出禅让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过去半年中,禅让时不时告诉他有?项目组要他去实验体,他也真的在睡梦中被拽起来,塞进昏暗狭窄的笼子?里,恐惧大叫——


    禅让就这样,在他身处笼子?的时候,强迫了他。


    可白玉没办法把所有?的话当做假话。因为他真的被带去抽血,做各种看不懂的测试和取样。他听着禅让和别?的雌虫谈论数据和自?己听不懂的术语,恍惚意识到那些痛苦的折磨,居然是?自?己身为一个“物品”比较有?尊严的时候。


    他经常感到恍惚。


    唯有?幼崽过来抱抱他,一切才会好转。


    如今,这点宽慰也要被禅让夺走。


    “让。不。不——”不要把孩子?送走。


    禅让扯开白玉的手,掳走幼崽,走出牢房。


    (三十五)


    小雄虫还是?没有?名字。


    禅让往他脖子?上贴了一圈纹身贴,确保短时间不掉色后,驾驶航空器回到雄父雌父家。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的雄崽会算数会识字,除了不会说话外,都是?个很好的崽崽。


    一定是?白玉失语症,自?己又?太忙没有?人陪孩子?说话造成的!


    禅让夹着幼崽,进入家中。他小声叮嘱道:“雌父过段时间来接你,知?道吗?”


    小雄虫快要哭了。从没有?离开雄父雌父的他,眼泪噼里啪啦掉,伸出手追着禅让要抱抱。他哭起来也没有?声音,嘴巴长大,可怜得满脸狼狈。


    禅让不为所动?。


    他坚持自?己那套糟糕的育儿理论——放养最大,环境塑造性格。


    “好了。”禅让三四次把跑到自?己跟前的幼崽推屋里,他残酷道:“好好玩。雌父过段时间来接你。”


    这段时间,让他想想怎么和白玉玩一玩。


    (三十六)


    事实证明,把幼崽送走,白玉抗拒多了。


    他开始推搡禅让,故意不吃饭。他还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也会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禅让总会让白玉把脾气发出来,在对方茫然的一瞬间,狠狠刺入,直视雄虫因痛苦扭曲的神?态。


    禅让深深为其着迷。


    “崽……崽啊不。啊啊啊”


    “你乖一点就还能看到他。”禅让故意这么说,他捏着白玉的软肉,威胁道:“自?己动?。之前他在,你都放不开。快点。”


    作为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孩子?。


    小雄虫时常把自?己埋在白被褥,藏在白墙壁边,禅让闹起来忘乎所以,正?扒开白玉的衣服,就能看到被子?和衣服中间幽幽冒出一个小脑袋。


    禅让:……


    他忽然共情?自?己的雌父,充分理解自?己年幼时雌父看向自?己偶尔无?奈的神?色——幼崽真是?打扰二人世界的利器!


    禅让工作忙,他可没什么父子?情?。他自?认为和白玉玩耍,也是?发泄情?绪、满足自?己的生理/欲/望。


    他把白玉折腾得够呛。


    雄虫满身污秽躺在床上,眼泪浸深了一小片床单。因被迫满足禅让的想法,他上颚与下颚无?法合拢,口水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


    “……崽……让……让。”


    禅让有?点烦躁。


    他想,要不让自?己的崽再晚点回来吧。


    (三十七)


    恭俭良还在停职反思的流程中。


    他今天和这个崽玩堆积木,明天和那个崽打游戏,后天抱着一堆崽看恐怖片和警局纪录片,大后天打通讯和禅元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管!你再不回来,你就死定了!!”


    恭俭良很无?聊。


    继他带着一串幼崽把附近的外卖都点了一遍后,雄虫更?加无?聊了。他每天除了睡觉前清点幼崽外,没有?任何工作,搓搓这个揉揉那个,从虫蛋到中学阶段的雌虫们?挨个接受祖雄父教育,体验他粗暴的安抚手法。


    雌虫幼崽嘛,没关系。


    “一个、两个……六个、七个。”恭俭良点完,随机抓取一个蝴蝶崽崽当抱枕,呼呼大睡。


    除去安静家的孩子?,刺棱近几年生的都在这里。


    例如老大小闪粉之类的,早就毕业服役去了。恭俭良想那孩子?时,就会在七个崽里抓出最像的吸一口,捏着幼崽的蝴蝶翅膀上下打量。


    其中,老六,三岁的小夜明珠闪蝶深受其害。


    花花肠子?和他雄父一样的崽决定抓一个垫背的,转移祖祖的注意力。


    很快,又?到了今日的睡前点名环节。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八个。好了睡,嗯?”恭俭良卡顿一下,回到幼崽们?面前,继续数数。这一次他数了七个。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老六一脚踹在某个被子?上,从被子?中呼呼滚出一个脏兮兮的幼崽。


    恭俭良:……


    目瞪口呆的雄虫看看床上七个幼崽,再看看趴在地上,脖子?上虫纹和禅元一模一样的脏崽崽,再点了一遍。


    “一个、两个、三个……七个、八……啊禅元禅元禅元。”


    不对,禅元不在家。


    恭俭良冷静一会儿,掏出通讯翻出一个号码,“雷克雷克雷克!有?案子?,有?案子?!”


    他们?家多了一个崽。


    (三十八)


    据老六描述,他一个月前就发现?家里少了东西。


    最开始是?零食柜少了吃的,然后是?衣服少了,接着是?玩具房里的东西被碰过,到后来连下午小点心都开始少了一份。七个雌虫幼崽为到底是?谁吃了,打得不可开交。


    他们?愣是?没有?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


    还是?老六气不过下午点心没吃饱,偷偷去厨房找吃的,才发现?家里有?第八个小虫崽。


    “祖祖,他是?小偷!他,他偷吃点心。”


    灰扑扑的小虫崽瑟缩一下,下意识要往墙角去。可惜周围六七个雌虫幼崽,外加两个警雄根本不会给他机会。七八双眼睛看过来,小虫崽顿时便吓成一团,低下头一声不吭。


    他大概很久没有?洗漱了,头发灰蒙蒙一片,只有?脖颈上的虫纹能证明他的身份。


    “你说,是?不是?禅元把他的私生崽放进来了?”


    警雄雷克,恭俭良在警局的外置大脑,怨种队友。他已经习惯恭俭良跳脱的状态,利落处理事情?,“按走失幼崽办,等会我带到警局查一查基因和亲属网……恭俭良,你要不带他洗个澡?”


    恭俭良想想也是?。


    他一把薅起崽,夹着走进浴室,顺便踹过来几个又?吃零食崽,叫他们?一并来刷牙。


    “你们?帮他洗。”恭俭良找个小板凳坐着,打开通讯,事无?巨细将今天的事情?分享给禅元。平均十五个字就要穿插一句“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雄虫了?”,每二十个字就加入一句“再不回来,你就死定了。”


    而雌虫幼崽们?,正?在和小虫崽作斗争。


    小夜明珠叫得最大声,上前拉扯小虫崽的衣服,囫囵把人推到水里,“脱掉啊。不脱掉怎么洗澡。”


    小虫崽整个坐在地上,沐浴蓬头带着冷水,淋得他浑身湿漉漉。


    他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死死抱住衣服不松手。而那一个月来黏在身上的纹身贴也随着水流,缓慢掉色。


    雌虫崽们?都吓坏了。


    他们?从没有?见过会掉色的虫纹,支支吾吾跑去和恭俭良认错。而恭俭良只回头看一眼,整个人尖叫爆炸起来。他还在和禅元发消息,这会通讯炸过去,炸得禅元耳朵发麻。


    “雄虫!禅元!是?雄虫崽!白白的!!”


    (三十九)


    雄虫幼崽是?个稀罕存在。


    刺棱从初夜算起,近三十年雌崽一窝,雄虫幼崽的影子?都没看见过。恭俭良办案多年,还见过一百六十年、两百年生一个雄虫幼崽的案例。


    为此,他想不出谁会把雄虫幼崽随随便便丢在别?人家。


    “基因库查亲属要等天亮!我等不及了。”恭俭良蹦跶半天,禅元没回他,他就骚扰支棱。几个小雌虫好奇又?紧张趴在桌子?上,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不约而同将零食点心推到小雄虫面前。


    洗完澡的雄虫幼崽和之前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皮肤白而透,营养不良让他青蓝色的血管比同龄人都细上几分。与之相比,他头发更?糟糕,因为没有?好好养护,憔悴干枯的样子?让恭俭良想起雄父温格尔病重的样子?。


    “我让支棱开权限!哼。一定要抓住遗弃虐待幼崽的人。”恭俭良都没考虑过支棱不答应的情?况。他握紧拳头信誓旦旦,“哼。他最好是?不小心……不小心也不可以!这只才一岁大。”


    小雄虫不肯换上其他幼崽的新衣服,就算洗完澡,也穿着自?己的旧衣服。面对琳琅满目的食物,他也不敢直接拿,总是?仔细打量后偷偷藏在袖子?里,啃一口,把另外一半放在口袋里。


    警雄雷克蹲下身告诉他,不用这样。


    小雄虫也不答应,一言不发缩着手,一动?不动?。直到大人离开些,他才会和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这个点心,咬一半放在口袋里。


    恭俭良已经想好怎么绞杀虐童犯了。


    就等支棱用他的权限,查一查基因库亲属网,找到小雄虫的直系亲属了!


    “支棱!”恭俭良从没有?那么期盼老二出现?,他噼里啪啦把自?己的算盘说出来。从怎么收养这个白发雄虫幼崽,再怎么让对方娶家里同龄的小雌虫,自?己再养一个云云。


    禅让不动?声色,点头附和,规划逃跑路线。


    “嗯。雄父,你说的对。”他道:“这迟早是?我们?家的崽。”


    恭俭良兴奋,“对吧。这可是?白发雄虫崽崽!”


    “嗯。”禅让蹲下身,拍拍手。“过来。”


    小雄虫抱着自?己的衣服,小步跑到禅让身边。因为跑得太快,他中间踉跄下,被禅让接住。


    “雄父。我带他回去了。”禅让面不改色道:“出结果,就告诉您。”


    淦。快跑。


    再不跑,雄父就要反应过来了。


    (四十)


    “快。去你雄父那。”


    禅让打开牢房把幼崽放进去。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环境放养法会失败,叽叽喳喳一群雌虫幼崽,也没能把自?家小哑巴同化成小话痨。


    相反,小雄虫一声不吭,抱紧外套跑到白玉身边。


    他和过去一样,凑到白玉怀里,脸蹭蹭确认味道后,整个藏到白玉身子?底下。


    禅让要不是?得防着恭俭良反应过来宰了自?己,保准得上前扯扯幼崽屁股,再调戏下雄虫。


    只见小雄虫窸窸窣窣扒开自?己的外套,还没有?拆开的糖果、咬了几口的饼干从衣口袋、裤口袋里掉出来。


    可惜,因为冲澡。那些饼干稍微一捏都成了糊状。


    “啊。”小雄虫忽然叫了一声,哭泣起来。他无?措看着白玉,急促抓起那些还能看的、湿漉漉的糖果,递给雄父,“啊。啊啊。”


    给雄父吃。


    (四十一)


    恭俭良完全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禅元不辞辛苦,直接赶路回到首都圈,势必要夫夫携手把老二痛揍一顿。


    “太过分了!支棱居然生崽崽了。”恭俭良痛斥道:“雷克去查了,他都没登记结婚!未婚先育……这就算了。他不好好养,也不告诉我。哼。”


    禅元也觉得禅让太过分了。


    他们?两气势冲冲杀到禅让的办公室,扑了个空。


    “组长去开会了”“组长去实验室了。”等借口真是?一套又?一套,完美参考禅元摸鱼流程,气得恭俭良直接发飙,一脚踹在大门上!


    “他死定了!”


    禅元叹气,附和道:“确实太过分了。”


    恭俭良道:“他在给我送业绩。”


    禅元叹气,附和道:“确实如此。”


    可他了解自?己的孩子?。除了刺棱,另外两个谁会留下把柄给他人呢?那个雄虫幼崽说不定会被冠以“实验品”之类的名号……


    果然。


    知?子?莫若父。


    看着面前拿着一沓半真半假资料侃侃而谈的自?家老二,禅元二话不说,抢先一巴掌扇过去,“这还是?。我教你的!你这个臭小子?!臭小子?!!!”


    说!崽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支棱爱情故事(4)


    (四十二)


    禅让死都不说实话。


    他坚持自己的崽是?雌虫, 而非雄虫。坚持一切手续合法合规,而他完全没有任何违法操作。


    “他就和刺棱一样!没有虫纹而已。”


    恭俭良气得青筋爆出?来, 拽着禅让的头发?拖着打,“你闭嘴!我难道雄虫雌虫分不出来啊?”


    “难道?不是?吗?”禅让叫嚣道?:“不然怎么会和雌父结婚?”


    禅元绷不住了。他上前按住自家老二,“你快闭嘴吧。崽和雄虫在哪里??”


    禅让真闭嘴了。


    他用沉默和雄父雌父犟。恭俭良把他当拖把在地上拽来拽去,整个办公?室地板血红血红的,他也一眼不发?,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不说,就不说。


    你打死我,我也不说。


    “你知不知道?你在犯罪。”恭俭良气得后牙槽磨来磨去。他最近迎来自己第三?次换牙期,上头了抓着支棱的脸开始啃,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把你吊起来揍。”


    禅让安详地闭上双眼。


    他想,雌父来自己没办法继续糊弄雄父,但总归能保住自己这条狗命。


    不用担心?,雌父一向很宠爱他的。


    “我帮你一起。”雌父禅元凉飕飕的说道?:“三?天?不打,皮肤发?痒, 我看他真是?欠揍了。”


    禅让猛地睁开眼睛, 屁滚尿流在房间?里?上下蹦跶。


    这一回, 不单单是?地板了, 墙壁和天?花板都开始上色了。


    “你们把我打死!那也是?实验品!”


    十分钟后,禅让抱着吊灯,喘粗气。整个屋子, 除了储存文件的机器没有受损,一切都变得乱七八糟。恭俭良一脚踹碎凳子,捡起带毛刺的凳子腿, 向上戳自家老二屁股。


    “你给我下来!”


    “有翅种会飞了不起啊。”


    禅让持续叫嚣,“对, 就了不起。那孩子雄父是?罪犯。不管怎么说,罪犯就是?罪犯。实验体罪犯,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你两管不着——啊!”


    恭俭良手起刀落,抓起桌子上一支笔,对空打崩吊灯衔接处。


    (四十三?)


    基因库本世?代最强天?才,蝉族科研之光,超强异化?能力?拥有者禅让。


    光荣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十七天?。


    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骨头都碎成渣滓了,嘴巴还硬的可怕。说不给雄父雌父看崽,就是?不给。


    恭俭良垮着脸捏着他的输气管,禅让还是?不给。


    禅元都快无?语了。


    “支棱,你什么毛病。这是?你的孩子,是?我们的孙辈。”禅元边安抚恭俭良,边指责老二,“我们难道?会对孩子做什么事情吗?这可是?三?代第一个小雄虫!我们一定会好好疼他的。”


    禅让翻白眼,对雌父这种屁话不屑一顾。


    “我绝对比你会养孩子!”恭俭良一想到那天?看到的幼崽,情绪就不受控制。


    白发?。雄虫。幼崽!


    看上去好像还生病了,瘦得可怜巴巴的!


    恭俭良这些天?除了打支棱,就是?用禅元的卡疯狂下单雄虫幼崽用品。他都想要每天?给小雄虫穿什么衣服了。支棱居然掉链子!不给他养?


    这怎么可以哇。


    “刺棱那么多崽。我、我都带大了。”恭俭良强词夺理,捏着老二的输气管继续威胁道?:“我可比你会养崽。”


    禅让气笑了。


    他指着自己道?:“雄父,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翡翠玉家族优秀的放养教育,让家族上下两代找不出?一个好东西。恭俭良和禅元先不说,光是?禅让自己,那也是?基因库新一代毒瘤,蝉族科研混账玩意,稍发?现谁在底下使绊子,发?疯阴损到人死不得安宁。


    就算打不过,禅让也能在合法领域,让别人恶心?到无?法言语。


    “你们也是?放养,我也是?放养。”禅让吊着一口气,懒洋洋道?:“不管怎么说,在我身边,崽还还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


    (四十四)


    “幸福圆满的家庭”特指被关在牢房里?的白玉和小雄虫。


    相比于一年前,牢房终于多了些生活气息。禅让给白玉添置了床铺、多功能衣架、保暖和遮羞用的被褥、若干贴身衣物。


    其中多功能衣架,在必要时候可以是?吊杆、惩罚玩具等其他名字。


    白玉拥有“选择衣物”的权利,也要承担“被选择”的义务。禅让没有完全磨灭他的自尊心?,大部分时候,白玉更喜欢穿着衣服。小雄虫回来后,他更是?给孩子擦脸擦手,用热毛巾擦拭后,再给孩子套上衣物。


    房间?里?,只有衣物摩挲的声音。


    白玉还处于失语的状态,小雄虫也不会讲话。两人足足有一个月没见?,可雄虫与?幼崽之间?的精神力?链接,还是?让他们亲昵凑在一起,碰碰额头,互相摆弄彼此的手指。


    小雄虫带来的糖果?和饼干被白玉铺在纸巾上。


    “让。饭。”白玉指了指门口一个小窗户。父子两爬过去,蹲坐在那里?。大概一刻钟后,基因库所有囚犯的午饭时间?,一块餐盘连同上面的东西从小窗户里?送进来。


    白玉得到一块白面包,一杯罐头肉,半份水果?罐头和清水。


    小雄虫则是?一大杯虫奶。


    父子两乖乖吃完,把餐具放回去,然后乖乖回到床上互相抱着。


    在这里?没有什么娱乐,唯一可以看的影像是?自己被欺负的视频记录。


    很无?聊。


    但,无?聊也挺好的。


    在这里?,无?聊代表安全。


    小雄虫也习惯这种安静。他抓住雄父衣服的线头,缠绕着,整个人贴上去。在确认自己的体温与?雄父的体温衔接后,幼崽打个哈欠,乖乖巧巧地睡下去。


    (四十五)


    “白玉。雄虫。金蝉种。先天?白化?。三?十年前因涉嫌协助寄生体虐杀雌君雌侍和幼崽被捕,官司打了三?年。雄虫协会竭力?证明他是?被寄生体威胁控制,但还是?输掉这场官司——当年案子打得很厉害。因为?这直接影响‘圈养雄虫’的安全评价分数。”


    继父子双方阴阳怪气,禅让依旧不让二老见?孙崽后,禅元也不和自己的崽废话,搜集好资料直接甩在病床上。


    “你们兄弟真是?行啊。一个给我找军雄,一个给我找‘圈养雄虫’。你们就不能正?常点找个普通雄虫过日子吗?”


    禅让安详装死,唯一的动作是?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


    禅元真是?给气狠了。


    他以为?自老三?已经足够过分了,不想老二在这里?等着呢!


    “你要搞事业,就搞事业吧。和你大哥一样,专心?工作,不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支棱。你不是?喜欢安静吗?行,你现在去喜欢吧。我不反对了。”


    禅让继续装死,装死之余听到“向大哥学习”又认不出?嗤笑翻白眼。


    呵。这才到哪里?呢?


    “这个案子。你知道?闹得有多凶吗?雄虫协会直接和法庭、警局开撕。‘圈养雄虫’当年的成婚率直接掉落在1.7%,谁都害怕自己是?下一个白玉亲属。”


    禅让继续装死。


    “你别给我装傻。我知道?你在听。”


    禅让这才慢悠悠起来,扶着床躲过雄父一击重拳,道?:“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碰?开脑域了不起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禅让:“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这不是?在做实验嘛。”


    (四十六)


    白玉被寄生体控制的概率是?多少?


    在“白玉案”之前,雄虫被寄生一直是?个假设。基因库作为?全种族最全也是?最顶尖的研究机构,解刨过上万具被寄生的雌虫尸体,收录过近十万种寄生体寄生不同生物后的基因走势。


    雄虫案例,从没有被收录过。


    “寄生体与?雄虫,是?猎食者与?食物的关系。”禅让翻看自己的资料,慢悠悠说道?:“他们喜欢‘圈养雄虫’,或者‘围猎雄虫’,但并不能接受自己拥有雄虫的身体——深度接触只有一个后果?。”


    “被吃掉。”


    禅让打一个响指,“没错。白玉的大脑活性一直很平缓。部分情况下会特别亢奋。肉眼情况下,我没有在他身上看见?一点寄生痕迹。”


    这不能说明,白玉是?无?辜的。


    “不过,他的脑域确实有些奇怪。”禅让介绍道?:“我给崽做了脑部解析……”


    恭俭良克制不住地大叫起来,“你给他做这个东西?”


    “雄父你叫也没有用。”禅让冷酷地说道?:“我暂时排除掉寄生在精/囊上概率……崽也继承了白玉脑部一些特征。我还想继续做一些研究。”


    禅元捂住脑袋,不得不戳破禅让的废话。


    “行了。你别和我扯这么多实验上的事情。半真半假的,这还是?我教你的。”他和恭俭良就一个诉求,先把雄虫幼崽拽出?这个泥潭,让幼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


    家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雌虫们都和禅元说了。


    那个奇怪的小雄虫不说话,也不爱活动,瘦巴巴,被老六从床上踹下来也不会吭声。


    ——听上去就糟糕透了。


    “你给我过来。”禅元拽着老二,一顿教育,“再糊弄你雄父,我真的要教育你了。”


    (四十七)


    禅让一直是?禅元最宠爱的孩子。


    虽说在家里?,他经常被哥哥压着打。但放眼整个远征军,只要是?蝉族的军雌,大家都愿意宠着他,让着他。更别提,禅元还精挑细选给禅让找了个大家族出?生的义父,让崽小小年纪可以在军医手底下接触自己喜欢的事情。


    他也就在家里?无?法无?天?,遍地挨揍啦。


    恭俭良只能把他打死,没法把他打服。


    这种技术性工作,唯有禅元能做。


    “支棱。你现在给我听好。”禅元严肃道?:“不管你在做什么实验。你不要后悔。你一定要想清楚。我不希望你后悔。”


    “雌父。你说的好像我……”禅让在脑海中搜索词汇,勉强道?:“喜欢什么实验品一样。”


    “支棱,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你喜欢一个人就不能用你喜欢的方式对待他。你现在都没有想清楚,我为?什么分开你和安静吗?”


    (四十八)


    安静。


    禅让皱起眉。


    他已经不太?愿意去思考自己的养兄。不是?他放不下,而是?他知道?自己放不下,又无?法分辨这是?爱情还是?不甘——很多次,与?安静相关的事情,他并不会想到安静,反而是?和大哥扑棱打架,两个人宛若野兽般互相撕咬,遍体鳞伤。


    有一回,安静送给大哥一样东西。


    他有,而禅让没有。


    禅让便整个暴躁起来。他无?法克制地用刀子弄坏那件东西——现在,他早就记不清楚是?什么了。只是?一样东西而已。两兄弟恶狠狠把彼此送到医护室中,后续安静再也不敢单独给其中一个人送东西,他要送也是?送两个。


    两个一模一样。


    再往后,也不会单独给两兄弟送。


    安静要送,就是?全家一起送。


    例如,给刺棱崽崽们的玩偶。他不光每一个都做了,做得一样用心?,恭俭良有,禅元有,大哥有,他有,就连刺棱那不受待见?的军雄对象都有。


    例如,社区婚礼前停车场的礼物。每一个客人都有,打开都是?一样的快消品,一样的卡片,一样的香味,所有客人该有的东西,禅让都有。


    他早就不是?特殊的那个人。


    禅让却还是?喜欢在无?数手工品中,看到那点小小的用心?。


    他说不出?是?为?什么——而放在白玉身上,他也完全找不到相似的点——到最后,或许很多年后,他也依旧想不明白。


    “雌父。”禅让反问道?:“我就是?和你一样。”


    喜欢独一无?二,占有只属于自己的东西。


    (四十九)


    禅让休养生息的日子,白玉和崽过得很好。


    他们两位唯一的期盼就是?上午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父子两在安全的环境里?,小声发?出?触摸的窸窸窣窣。


    他们会一起摸摸被子,再一起摸摸墙壁,然后蹲在一起发?呆。


    更多时候,父子两抱在一起睡觉,呼吸声轻微又脆弱。


    禅让进来抱走小雄虫时,白玉都没有反应。


    (五十)


    禅让把幼崽丢到隔壁项目组。


    他潇洒,两个雄虫却疯了。


    “支棱,你是?不是?有病!!!!”


    “让……啊让。让。”


    “你现在在哪里??你想要被我打死,打死,还是?打死。”


    “让……崽。崽。让。”


    “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看不到,送东西也不可以吗?支棱啊啊啊!禅元你不要拦着我,我要把他剁成肉酱,早知道?,我就把他炒成小蛋花了啊啊啊。”


    “让。”白玉哭到无?法呼吸,衣服脱干净,坐在禅让的身上,用过去那些技巧讨好雌虫。


    而雌虫,则敷衍地扶正?耳麦,聆听雄父的咆哮。


    “你那边是?不是?有哭声?”恭俭良警觉起来,“你这个小变态。小变态,你给我等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


    禅让挂断通讯。


    他看向面前的雄虫,拍了拍他的腰部,“继续。”


    (五十一)


    “白玉……白玉。白玉……”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天?花板。


    白玉感觉自己嗓子哽住了。他大口呼吸,汗水顺着大腿和脊骨往下流淌,一直掉落地板上,逐步压深水痕。


    他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呼唤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混合着大脑里?嗡嗡的响动。


    “白玉。白玉。快看看我。”


    他眼皮快速眨动,在眨动的瞬间?,眼角生疼。两块眼睑下似乎夹着一张纸,世?界开始变成两种幕布。


    闪动。


    不断地快速地闪动。


    “白玉。大人看重你,是?你的荣幸。”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吹动,“你忘了吗?我们的使命只有一个,从出?生到现在,只有一个。”


    【献祭】


    “好痛苦。”白玉胸膛剧烈地颤抖。他抓住禅让,令人惊讶的是?禅让就这样让他抓住了。他上半身胡乱摇晃起来,有人握住他的下颚,极为?轻易咬住他的唇肉,两个人互相纠缠在一起。


    “好痛苦。”


    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白玉。白玉……白玉。看起来又成功了……白玉。”


    “开始吧。白玉。”


    “杀掉他——”


    温热的血泼洒在白玉脸上。他忘乎所以,眼球不断向上翻,太?阳穴鼓胀起来。身体连同手臂翻滚到地上。


    禅让也跟着翻滚到地上。


    “寄生他寄生他寄生他寄生他寄生他。”在更加密集的声音里?,白玉忍不住干呕。痛苦让他稍微清晰点,微微睁开眼睛,松开手。


    有什么东西,正?从他的指缝间?落下。


    白玉看过去。


    红红白白,分布着经络、肉与?血管。禅让的腹部像朵肉花,中心?部分黑乎乎,不断往外吐露出?血沫。


    我杀了禅让?


    这个想法罕见?地出?现几秒,随后变成肯定句。


    我杀了禅让。


    白玉跌坐在一边,他看着自己的手,鼻子被堵住般,大力?喘息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禅让死了?


    禅让死了。


    禅让——


    “闭嘴!”禅让从地上弹射爬起。他完全不管自己漏出?来的脏器,甚至嫌弃这些黏糊的玩意儿阻碍道?路,用手见?他们拨到一边。


    “白玉。哈哈哈哈白玉。”禅让狞笑着,整个扑上前,用沾满鲜血的手,狂热地温柔地抚摸雄虫,“果?然如我想的一样。就是?这样。基因库没有判断出?错。你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他先是?咳出?血,接着是?咳出?肉沫和内脏。白玉整张脸都是?他的血肉,因为?微张着嘴,甚至有些许肉进入嘴中。


    雄虫不可避免地干呕一声。


    “是?不是?想要寄生我了。费尽心?机把一个雄虫送到基因库的牢笼里?,就是?为?了等待这种时候吧。”


    禅让大笑起来,“窃取基因库里?已有雄虫的基因谱系。你们盗走,也是?看不懂的。垃圾。废物。文盲寄生——”


    噗嗤。


    话音未落。单只手洞穿禅让的胸口。


    支棱爱情故事(5)


    (五十二)


    “白玉。”


    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白玉还没?有睁开眼?, 眼?睑忽然亮起来,有种发红的肤色从上至下渗入。他双手放在小腹上, 手指是?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存在。


    短小的圆润的,属于孩子的手指。


    “白玉……白玉……”他听到?车轮碾压过?的声音,接着是?纺织线摩擦的声音。大脑浑浑噩噩,风吹过?皮肤,针刺般的疼痛从眉骨上传来,接着频繁游走在眼眶周围。


    “我看到?了……真?是?个好孩子……”


    黏腻的汁水弥漫过?他的口鼻。


    白玉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他大口吞咽那些汁水,鼻孔、耳洞,身上一切交换空气的存在, 正在被水所覆盖。


    “你只要让……如阿莱德尼一般。”


    阿莱德尼是?谁?


    白玉不知道。


    他的记忆中途割裂,剧烈的疼痛袭击他的眉骨。他长大嘴,竭力呼吸,在中途慌乱吞咽下禅让的肉,再次干呕一声。


    好恶心。


    嘴巴里?是?什么。嘴巴里?。


    是?什么!


    “是?我的肉。”禅让大声喘息, 他呼吸时, 鼻子里?的血水喷射到?白玉脸上。但这还不够, 他顶着自己被洞穿的腹部, 像是?一撸到?底的烧烤肉般,与白玉脸贴着脸。


    “白玉。我的肉好吃吗?”


    禅让捏住雄虫的口腔,强行用手指打开。


    两指、三?指。


    白玉不断地干呕, 每每想要吐出点什么,只有酸水涌动。肚子发出空荡的“咕咕”声音。


    他被禅让一拳两拳三?拳揍到?地上。


    “啊。啊让。”他下意识抱住头,护住面部, 发出无意义地哀求,“不。不是?我。啊啊啊啊”


    他的声音短暂回来了, 但在禅让狂躁的拳脚中,再次离开。


    “寄生体养的废物!走狗!垃圾雄虫!你们这些被养肥的食物!给我起来。”


    “啊——不。让。啊啊啊。”


    禅让顶着破开的胸膛,坐在白玉身上。他强行掰开雄虫的手,满嘴鲜血地对他笑,“不什么?你们的目标不就是?基因库的雌虫研究员吗?好极了哈哈哈好极了——白玉。我真?是?爱死你这种样子了。”


    爱死他自投罗网的愚蠢样子。


    (五十三?)


    暴行以禅让没?有力气为?分界线,暂停。


    恭俭良和?禅元匆匆跑过?来的时候,禅让已经从备用衣柜里?取出新的大白褂,慢条斯理用旧衣物擦拭脸颊。


    如果抛开他还不断往外掉的肠子,一切都很正常。


    “你这是?什么情况?”禅元惊讶道:“支棱,就算你有‘蜕壳’的能力。也?不能这样造作。”


    异化能力,蜕壳。


    一种只出现?在蝉族中的罕见能力,其效果不亚于“断肢重生”“起死回生”。部分能力者甚至出现?“蜕壳重生”后,体能变强、肉身变年轻的症状。


    禅让,比他们还要强一些。


    他第一次使用“蜕壳”,震惊整个远征军。总帅乌钬亲自查看禅让的身体状态,千叮咛万嘱咐,希望这孩子能加入军部。禅让的义父则欣喜若狂,比亲父更疼爱禅让,远征结束后还主动把本家的人脉介绍给禅让。


    “又?死不了。”禅让把地上的脏器一个一个捡起来,四下看看没?找到?什么好东西,就把边上的花瓶倒出来,往里?面灌消毒水,再装上自己的肠子、器官碎片等等。


    他拉开抽屉,娴熟找出手术包,抽出卫生线。


    “真?快死了。就打一针拿什么自爆针还是?什么。”禅让平淡说道:“对雌父你来说,是?必死炸药。对我来说,可是?大补药。”


    禅元真?是?服了他。


    “药不能多用。你怎么知道没?有副作用。”


    “副作用再多,也?不过?是?死。”禅让摊开手,胡乱摆烂,“雌父,我的异化能力决定我只能老死——除非把我的头砍下来,榨成汁水,再分尸。不然我迟早能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


    听上去很像寄生体的特征。


    但禅让有确确实实是?个纯种雌虫。


    “雌父,死对你我来说一点都不可怕。”禅让俯下身,咬断线头,接着给自己消毒,“死前没?有享受够,才是?最可怕的。”


    恭俭良已经开始磨牙了。


    要不是?看老二受了重伤,他一定要拽着这死孩子问个清清楚楚!


    “你们基因库被寄生体入侵了?”


    “怕什么。”禅让无所谓地拿出白玉和?幼崽的体检报告,丢到?桌子上,“各大势力里?谁没?几个内贼。”


    抓内贼这种行政工作,禅让不关心。


    他只关心如何让雄父雌父不再关心白玉和?幼崽。


    “他们两是?不可能出来的。”禅让微笑着抚摸自己腹部的伤口,懒洋洋道:“有这种证据在,他们一辈子都落在我手里?。”


    (五十四)


    禅让打开脑域后,已经能直视雄虫的精神力。


    他不太喜欢和?社会驯化好的雄虫约会——他们多数被教育不能当众释放出精神触角,要为?其他雄虫和?幼崽着想,要足够合乎公众道德。


    禅让排斥这类驯化。


    他讨厌接手别人调/教后的成果。


    特别是?他在约会中提出“我后/入你”“穿绳衣”等问题后,被雄虫泼了一脸水、甩一脸菜,结账、拉黑、上告雄虫协会时,这种想法就更强烈了。


    禅让不喜欢太有主见的雄虫,可真?遇上那种软软弱弱十分听话的雄虫,他又?觉得不够刺激。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屈尊成为?雌侍,也?不会接受一个站在自己头上的伴侣。同?时,又?暗戳戳希望遇见一个有点脾气,可以被自己压制,稍微能威胁自己,又?不会完全威胁自己的雄虫。


    他那不正常的占有欲,促使他一遍一遍回忆年幼的安静。


    柔软的怯弱的雄虫。


    听话的,不会提出任何反抗意见的雄虫。


    被欺负狠了,也?不敢吭声,只能在自己强权下卑微掉眼?泪的雄虫。


    偏偏,他告状,就能让禅让吃大亏。


    禅让的xp数年如一日,保持着惊人的稳定。等他被雄虫协会重新加入到?约会行列中,再吓跑七八个雄虫后,禅让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心仪的对象。


    他做好单身育儿的准备。


    接着,遇见了白玉。


    在禅让拿到?名单,看见白玉的详细资料的瞬间,他并没?有贸然行动——相?反,他找出白玉相?关的所有资料。包括,对方?是?如何获救,又?是?如何在雄虫协会的安排下相?亲成功。他第一次婚礼,第一次接受雌侍,第一次去报备家里?有了虫蛋,第一次尝试孵蛋。


    禅让是?个外人。


    他贪婪又?仔细地品尝屏幕上的雄虫,分食对方?还没?有缓过?来的骄纵、娇气、茫然后的无措,以及新生活的喜悦。


    他对白玉雌君那句“白玉性格有些不好,但本质不坏”嗤之以鼻。


    他坚信自己找到?了一块没?有被这个社会驯化的璞玉,无论是?过?去那无知狂妄的样子,还是?现?在恐惧蜷缩成一团的样子。


    白玉给禅让带来了欲/望。


    为?了独享这欲/望,禅让不惜一切代?价。


    (五十五)


    “我早就发现?他身上不太对劲……和?目前已知的寄生状态都不一样。”面对做好的虚拟展示屏,禅让侃侃而谈,“白玉为?代?表的那一届雄虫,全部都要控制起来。在没?有确定他们是?否被寄生前,一个都不能放过?。”


    会议上悄然杂乱起来。


    “雄虫协会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


    “近二十七年,被解救回来圈养雄虫大概有上百名。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调查他们雌君、雌侍还有生育幼崽的精神状况,也?是?个大工程。”


    “可是?不调查,实在是?不安心。”


    禅让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了。


    他把自己劝说雌父雄父的那套说辞拿出来,侃侃而谈,“我认为?白玉是?极少数成功案例。这种寄生方?式,更像是?远程操控,高等级寄生体在他们大脑中种下强干扰因素——疼痛、长时间的幻听都会影响雄虫们的自控力和?判断力。”


    “这种寄生方?式,对寄生体的要求也?很高。”


    禅让展示目前测出的白玉精神力指标,以及幼崽的精神力指标,平静道:“按照旧时代?标准,白玉是?中上,幼崽是?上上。”


    一个面对高品质食物,不进食的狩猎者。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禅让。我知道你有‘蜕壳’这种作弊级能力。但你如何保证自己不受雄虫蛊惑,一直坚定立场?”其中一位研究员提出自己的困惑,“你喜欢白玉吧。”


    禅让困惑极了。


    “什么喜欢能让我抛弃事?业、家人,还有我自己?”他歪着脑袋,接着大笑,“天啊。杰斯,什么喜欢能这么值钱啊。”


    (五十六)


    雄虫白玉被严格监管起来。


    禅让成了唯一可以接触他、触摸他、管教他的人。


    恭俭良曾试图找出证据,证明雄虫白玉在二十五年前是?无辜的。但禅让拆开早就准备好的监控器,给雄父展示雄虫白玉袭击自己的全过?程后。恭俭良的努力化为?灰烬。


    他试图把小雄虫接到?身边来。


    结果,当然失败了。


    禅让用一整套严谨数据,证明自己的孩子可能也?有类似危害,禁止恭俭良和?幼崽见面,也?禁止幼崽外出。


    他们只能在充满监控、随时会释放昏迷气体的屋子里?生活。


    禅让想对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完全的掌控了这对父子,完美总结出报告、数据、实验模型,职称又?升了一级,管辖范围从一栋大楼扩展成一个园区。


    为?了方?便写报告,禅让终于给幼崽取了名字。


    (五十七)


    “雪斯,过?来。”


    禅让和?往常一样进入到?房间。


    他拍拍手,稍微一喊。幼崽就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玩具,乖乖走到?雌父面前,任由雌父抱着自己——先前有一次,小雄虫不愿意丢下正在玩的积木,积木便被雌父以“危险物品”的理由收走了。


    后面雄父哀求了好一阵子,雌父才愿意还回来。


    小雄虫却不再玩积木了。


    他才两岁,不明白未曾谋面的祖雄父为?什么要送自己东西,也?不明白雌父为?什么生气,更不明白雄父和?自己为?什么只能待在屋子里?,只有特殊的情况才能出去玩。


    小雪斯不明白,私底下重重打自己巴掌——他期许这样就能说话,然后让雌父对雄父好一些。


    雄父往往哭着抱抱他,父子两躺在地毯上,互相?看着什么也?不说。


    到?这个时候,幼崽又?会希望雌父过?来。


    因为?雌父会说话。


    “张开嘴。”


    小雄虫乖乖张开嘴。


    禅让照例检查一遍幼崽声带发育后,愁得掉头发,“奇怪。声带发育很好,为?什么不会说话呢?”


    这都愁得禅让再开一个课题组,每天定时打开记录幼崽声带发育,带着数据和?样片走遍各大医院。


    “难道,不说话和?寄生体相?关?”禅让琢磨起来,顺势把边上的雄虫也?拽过?来,“白玉。出来。”


    又?到?了每个月例行检查的时候了。


    (五十八)


    例行检查。脱掉衣服。


    而正常项目之后,白玉还要再多穿一些衣服。有时候是?一些常服,一些职业装,一些五花八门的绳衣。


    他已经没?有反抗的心思了。


    和?往常一样,在结束检查后,老老实实穿上绳衣,背对着禅让,等待对方?更进一步的动作。


    今天会轻一点吗?


    白玉绝望地想着,身体一点也?不敢动。他生怕恐惧带来的瑟缩,会被禅让盯上,引来更加极致的暴力。


    曾经有次闪躲,就是?这样。白玉最后的力气全部用来哀求禅让,不要让幼崽看见,他匍匐在雌虫的鞋边,在对方?一次又?一次玩弄地踢踹中,竭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他被玩了四天三?夜。


    回去时,躺了足足半个月,白玉才缓过?来。


    没?有什么比这还要凄惨了。白玉低着头,脖颈发凉。禅让的鞋一步又?一步走入他的视野。


    “真?无趣。”


    他听到?了这样的说法。


    下一秒,白玉浑身发毛,他感?觉到?自己被拽起,绳衣勒进肉,禅让的脸藏在身后,冰凉的手指压进来。


    “项目进展太顺利了。顺利到?不像是?在搞科研。”


    不!这是?什么意思!不要!禅让不要!白玉疯狂摇头,他也?不管禅让能不能看见,摇头是?他唯一能表达抗拒的动作。


    他被拖拽出检查室,脑袋罩上黑布。


    “呜。呜呜呜。啊啊啊。”


    禅让的手指紧紧箍住一切,白玉根本没?有办法逃走。他被丢在地上,狼狈蜷缩成一团。


    又?要遭受什么?又?要……面对什么?


    “不。啊让。不、不要。”


    禅让要他做什么都行,要玩他也?行,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他会变得有趣,他会变得更加有价值一点……不要这样对他。


    黑布被扯开。


    泪水模糊的双眼?被强行抹开,禅让托着白玉的下巴,强制要雄虫注视面前的一切,“看看。还认识吗?”


    面前,是?三?具尸体。


    支棱爱情故事(6)


    (五十九)


    虫族流行火葬。


    除了少部分刑侦、实验用尸体, 基本不会留下实体。


    白玉的雌君、雌侍、虫蛋,刚好符合刑侦条件, 经过?雌君雌侍家属同意后?,尸体保存下来,留存做为“寄生体入侵”研究样本。


    禅让在白玉和自己身上挖得差不多了。


    而小雪斯还太年幼,禅让不舍得太过?分下手?,便?把注意打到?白玉死去的雌君、雌侍、虫蛋身上。


    以他的权限,弄到?这些很容易。


    “想起什么了吗?”


    “比起攻击我的罪名,你谋杀雌君雌侍和虫蛋的罪更重。”


    禅让狠狠摆弄白玉的脑袋,恶劣道:“大脑在?高强度刺激下会激发?出强精神力。你就是?这样联系上寄生体,才有胆子攻击我吧。”


    白玉拼命摇头。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在?“啊啊”两声之后?,脸颊贴在?地上。禅让的手?在?他的后?腰处用力钳弄,白玉努力挣扎,宛若濒死的鱼,两腮一鼓一瘪。


    “不。不啊啊不——”


    “难道要?身体和心理都进入极端状态吗?”


    “不。”白玉掉下眼泪, 随着身后?禅让的动作, 脖子猛地抬起, 哽住, “啊——啊啊啊。”


    好疼。


    好疼。


    让我死掉吧。让我死掉,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可到?底是?在?祈求什么呢?白玉想不明白,他也想不清楚。他看见那三具冻起来的尸体, 高频的闪光出现,在?一声重击后?,陷入漫长的白雾中。


    (六十)


    “……综上所述。雄虫白玉当?时不具备杀死雌虫和虫蛋的能力, 他作为帮凶的嫌疑还没?有排除。”


    “申请主张重新审理此案。”


    有人?在?说话。


    是?谁呢?


    白玉茫然望着前方,他大脑一片空白, 像个人?偶般跟着前面的人?行走。周围无数声音吵杂向?前,推着他快步朝前走。


    “没?事了。”


    “你叫什么名字。”


    “……”


    “禅元,他怎么不说话?”一张漂亮的脸冒出来,刺得白玉大脑发?疼片刻,“支棱把他大脑弄坏了吗?”


    支棱,支棱是?谁?禅元又是?谁?


    白玉不知道,空气凝结成固体,舌头压得紧张、他什么都不去想,也不想知道后?续发?生了一切。


    “该死的臭小子。要?不是?我有备用方案,还真的让他掰回一局了。”


    “禅元~他真的傻了吗?”恭俭良仔细打量面前呆滞的雄虫,试探道:“他傻了,崽是?不是?只能给我们养了!”


    禅元正在?整理翻案的资料,头也不回道:“应该吧。”


    支棱,这个臭小子!真的是?要?气死他!


    (六十一)


    支棱,大名禅让。


    基因库新世代科研之星,蝉族有记录为止“蜕壳”能力最强异变者,翡翠玉家族格斗垫底选手?。


    他申请调用尸体的手?续,正好让恭俭良查到?。


    至于为什么恭俭良会去查阅那该死的文件?还得从他上上个月和领导闹不愉快,在?警界大会一个人?暴打七位领导开始说起——且不论?过?程如何惨烈,最终结果是?恭俭良没?背处分,但给调去最讨厌的“档案部?”记录和批阅基础文件。


    雄虫太无聊了。


    既不想要?整理旧案,也不想要?誊写报告。恭俭良无聊到?查禅元相关的记录,他看禅元的出生记录、升学记录、作案记录(无)等一系列社会记录后?,又去翻翻沙曼云和夜明珠家的事情。


    最后?的最后?,他兴致勃勃搜了一下自己?亲生雌崽们的记录。


    笑容逐渐消失。


    在?恭俭良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只想基因库有那么缺尸体吗?要?不要?让老大和老幺给老二打包点合适的实验尸体?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禅元。


    禅元的笑容也消失了。


    (六十二)


    依据禅元对自家崽的了解,事情绝对不是?恭俭良想得那么简单。


    他允许找关系,动一点小小的权限,看到?了禅让调用了什么尸体,顺藤摸瓜找出禅让一直藏着不让他们见的雄虫是?谁,连带着猜出禅让都做了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


    “你真是?胆子肥了啊。谁让你这么对雄虫的?”


    “哼。”禅让双手?一摆,无所谓。他奈雌父也不舍得把自己?怎么样,胡搅蛮缠起来,“这就是?雌父你要?给他们翻案的原因?”


    禅让越想越觉得不爽,冷笑道:“雌父难道也看上他了?”


    禅元爽利给他一巴掌。


    别看恭俭良打老二时,禅元总护着禅让;可到?他动手?时,那手?劲可一点也不小。


    “我再不做点事,你真要?把人?弄死了。”


    自打在?尸体面前做了后?,白玉整个人?浑浑噩噩,已经不是?说不说话的问题了!他时常惊慌心悸,肢体发?麻,没?有办法自觉行动。禅元第一次见白玉时,喊了他七八次,都没?有得到?反应,上手?拉白玉起来,白玉浑身骨头都是?软的,肉却是?硬的。


    “你有没?有想过?,白玉死了,小雪斯怎么办?禅让。你要?是?和我说,下一个实验对象是?小雪斯。我就把你雄父喊过?来。”


    恭俭良还没?想到?这一层。


    他现在?和满屋子雄虫一起,陪着白玉和小雪斯。屋子里还混杂着好几个翡翠玉家的幼崽,探头探脑,乖乖混在?一起听大人?说话。


    禅让不管。


    他打定主意,雌父舍不得二代里唯一的蝉种,故作哀求,道:“雌父。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和寄生体勾结的雄虫,毁掉我的事业吗?我在?白玉身上研究出来的理论?,已经开始投入生产,过?一段时间就能造福大众。这还不够吗?”


    “基因库的人?当?年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什么?”


    禅元直视着亲子双眼,冷漠地复述道:“你雄父是?目前唯一一个遗传‘温格尔式基因崩溃’的雄虫。基因库的人?当?年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牺牲一个精神病患者,创造出强大的基因武器不好吗?】


    【你是?他的雌君,只要?你签字,你确认,你就可以合法把他送到?实验室来。】


    【你将得到?基因库的鼎力支持。】


    【你将攀上权利的高峰。】


    禅元没?有这么做。


    他知道自己?生来自私,生来裹挟欲/望,对他来说紧紧握在?手?中的东西才是?自己?的,他相信自己?会保护好自己?想要?的一切,并不容许他人?觊觎。


    “你雄父很讨厌基因库。禅让,我知道你嫌弃他不聪明。但你可能不知道——基因库给他打过?针。药物在?少年时期确实影响了他的大脑。”


    禅让平静地看着雌父。


    “所以呢?”


    父子两静静对视。


    禅让青筋暴起,他一把扫荡桌子上的杂物,咆哮道:“所以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暗示我放弃实验?暗示我把白玉放回到?正常社会?指责我做的事情不道德、下流、肮脏?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和你一样遵循自己?的想法而已。”


    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为什么我不可以。


    “白玉是?圈养雄虫,从他生下来被寄生体养大的那一刻开始!这,就是?他的原罪!”禅让指着自己?,瞳孔不断睁大,“你们以为把他救出来就是?在?爱他吗?就是?在?呵护他吗?雌父,别装了。”


    “如果白玉没?有生下虫蛋,小雪斯不是?雄虫。”


    “你们根本就不会看他一眼。”


    “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偏爱过?他的人?只有我!只有我!”


    (六十三)


    禅元亲手?把自己?最爱的老二揍了一顿。


    恭俭良并不在?意,因为他想禅元再怎么动手?,都不会和自己?一样过?火。可当?警卫冲上去、基因库哭天喊地,蝉族长老会哀嚎遍野,军部?对禅元口?头警告,禅让住院后?。


    恭俭良才意识到?,禅元真的生气了。


    (六十四?)


    “你怎么打他了?”恭俭良趴在?禅元肩膀上,问道:“你不是?最偏心支棱吗?”


    禅元还在?气头上。


    到?他这个年龄,这个身份地位,除了几个顽劣政敌外,就是?自家三个崽能把他气疯。


    禅让是?其?中的佼佼者。


    刺棱和军雄在?一起这么多年,崽一筐接着一筐生。禅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支棱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是?实验体,禅元也从没?有听说那个研究员日日夜夜都要?睡实验体!


    “不说他。”禅元亲亲恭俭良,夫夫两坐下来嘀嘀咕咕,“费鲁利真的答应收养白玉吗?”


    “当?然啦。”


    恭俭良说起这个,表情也生动许多了,“白玉现在?只被定义为从犯,还是?非主观作案。再加上关了那么多年,只要?有可靠的人?为他作保,他和崽崽就能出来了!”


    问题就拧巴在?“白玉出入社会的安全性”上。


    禅让发?疯一样,死咬着说父子两有可能再次吸引寄生体;禅元费点功夫,还是?在?恭俭良的雄虫圈子里找到?出路。


    六年前,刚刚结束长期任务回来的军雄费鲁利!!


    “虽然费鲁利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手?,但他已经做了机械义肢。完全不影响活动!”恭俭良在?禅元身上蹦跶来蹦跶去,一点都不安分,“我和他说了哦。他除了私生活混乱点,没?有孩子,一切都挺好的。”


    当?时和费鲁利在?一起的副队长,侥幸回来,后?因术后?并发?症半身瘫痪,和费鲁利缠绵两年后?,还是?走了。


    费鲁利和所有军雄一样,平静地接受同伴的离去,接受一份过?渡文职工作,独自疗愈病痛。


    他喜欢找恭俭良说话,却不太喜欢看见禅元。


    “如果他发?现白玉身上有寄生体,会直接杀掉白玉。”恭俭良兴致勃勃道:“这样也很好。白玉会走得很快。”


    禅元已经没?心思去想细节了。


    他敷衍“嗯”了两声,和亲子的争吵久久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六十五)


    白玉案重启,警方、基因库和辩护方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攻坚战。


    禅让因“恶意伤害雄虫和幼崽身心健康”“恶意损害实验体”,被自己?的亲父提起公诉,被迫交出白玉和幼崽的看管权。


    交权的那天,是?他第一次牵起白玉的手?。


    “你别以为攀上我雌父,就能安然无恙一辈子。”


    “……”


    “你是?圈养雄虫,你从出生在?寄生体世界的那一刻,就是?不对的。”


    “……”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一句话都不说。”禅让把白玉的手?捏得咯吱咯吱作响,后?牙槽说一句磨一句,“白玉。白玉。你以为自己?能去哪里?你以为——”


    小雪斯有些害怕地缩在?雄父怀里。


    父子两低着脑袋谁都没?有看向?禅让。


    他们没?有看到?禅让顿住发?不出声音的嘴唇,也没?有看到?他不甘而愤怒的双眼。


    在?这无声的世界里,他们只听到?细长若索的呓语。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白玉,你是?我的。是?我把你挖掘出来。是?我。你应该是?我的。”


    (六十六)


    白玉和幼崽住进了新家。


    军雄费鲁利是?个相当?随意的雄虫,挑了个离恭俭良家同区的房子,再让白玉和幼崽选一间屋子住。


    “以后?你们就和我住一起。我可能会带雌虫来过?夜。”


    白玉没?有反应,小雪斯有些好奇,边把自己?藏在?雄父身后?,边冒出半个脑袋,睁大眼睛看着军雄费鲁利。


    费鲁利忍不住摸摸幼崽的脑袋。


    “随便?挑。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也住不下。”


    白玉还是?没?有反应。


    最后?,费鲁利做主把采光通风最好的位置给白玉。因为害怕白玉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他购置一大堆安全用具,装在?窗户下、楼层下。


    恭俭良兴致冲冲带着一串幼崽过?来时,设备已经安好了。


    “我今天要?住你这里。”


    “行啊。”


    “崽也要?。”


    军雄费鲁利看一眼后?面那一串,笑起来,“这么多。我不做饭哦。”


    恭俭良一想到?能看到?小雄虫,心情棒极了。他道:“没?关系!我来我来!”他兴致勃勃在?费鲁利家厨房捣鼓一下午,最终被费鲁利拽出来,强行点了外卖。


    “他怎么样?”


    “不太好。”军雄费鲁利举例,“比你当?年还要?糟糕一点。”


    “他会杀人?吗?”


    “那不会。他都不一定会动。”


    两人?说完,上楼看了看白玉,又看了看雄虫幼崽,谁都不敢贸然动静,送完吃的就出来了。倒是?那几个小雌虫,一直很闹腾,跟着祖父去看了小雄虫,咕噜咕噜冒悄悄话。


    “是?之前那个。”


    “他真的好小哦。”


    “他不吃饭吗?不能和我们一起玩吗?”


    和长辈们不同,幼崽们额外喜欢趴在?门口?悄悄探头。小雪斯背对着他们,他们叽叽喳喳;小雪斯紧张拉上被子把自己?整个藏起来,他们叽叽喳喳;小雪斯躲在?雄父怀里,屁股对着门口?,他们还在?叽叽喳喳。


    “他的屁屁好可爱哦。可以亲亲吗?”


    “不可以对雄虫这么说。”


    “为什么?我们还是?小孩子呀。”


    几个雌虫崽思考,啥也没?想明白。他们有点像雌父的迟钝,又有点雄父的散漫,一窝玩久了性子也相似起来。


    除了夜明珠闪蝶种的老六。


    恭俭良喊崽从不按照年龄,他只按照家里大小排序。


    老六代表这个崽是?目前住在?家里的第六个。如果全家一起聚餐,十几个幼崽围坐在?一起,还会出现大老六和小老六,分别代表上一批里的老六,和这一批的老六。


    小夜明珠喜欢当?“老六”,一众哥哥里他也最喜欢“大老六”。


    面对呆呆兄弟们的讨论?,他双手?叉腰朗声道:“怕什么。我们只是?亲亲他,又不是?和他结婚。”


    雌虫兄弟们如梦初醒。


    “对哦。”


    “雌父雄父也没?有结婚。但他们可以亲亲。”


    “祖祖们结婚了呢……结婚要?打架,我有点怕怕。”


    小夜明珠大手?一挥,“所以,我们可以亲亲,但不会和他结婚。”


    他才说完,就被一只手?抓住,丢到?边上。其?余崽也被利落地轻踢道边上。禅让整理下自己?杂乱的便?装,推开门走进去,把小雄虫抱出来。


    关门。


    房间里传来一阵响动。


    小雪斯和一众雌虫幼崽面面相觑。


    前面还说要?亲的小夜明珠第一个嚎叫起来,“祖祖!祖猪猪——叔叔爬窗户啊呜呜呜呜,叔叔还丢我啊啊呜呜呜呜。”


    (六十七)


    禅让爬墙翻上来找白玉。


    他语言都还没?组织好。


    恭俭良抄起消防斧连着砍七八下,冲进去把人?拽出来,丢出去,一气呵成。


    小雪斯吓坏了,啪啪掉眼泪,没?啥哭声,嘴巴大张着不断喘气。雌虫幼崽们如临大敌,还是?小夜明珠想起雄父的招式,琢磨这找根破叶子,叼在?嘴里,吊儿郎当?跑去哄雄虫。


    小雪斯哭得更厉害了。


    “你来干什么?”恭俭良问道:“我警告你啊,不许把人?送回实验室!这里有费鲁利,不会让寄生体靠近的。”


    禅让不说话。


    他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被禅元揍过?的地方还涂着膏药。作为“蜕壳”能力的拥有者,他也不是?什么病痛都用“蜕壳”解决的。


    恭俭良道:“支棱?”


    禅让不说话。


    他其?实也没?什么过?激行为,纯粹是?站在?原地看着白玉。恭俭良拽他出来时,他也不反抗,顺其?自然极了。


    似乎,他真的只是?来看看白玉一样。


    许久,恭俭良都快不耐烦时,禅让开口?了,“雄父,雌父真的没?有把你锁起来吗?”


    (六十八)


    一个人?吃饭,远没?有两个人?抢着吃香。


    禅让是?家中老二。他生来有一个光芒无比的哥哥,什么好东西都是?年长的哥哥拿走一份,余下的再给他一份。


    穿的。吃的。住的。用的。


    安静也是?。


    至于雄父雌父的爱,禅让觉得自己?和哥哥都是?吃这对夫夫的剩饭。


    雄父只关注雌父,正如雌父都是?在?照顾好雄父后?,才来照顾他们。


    “想要?一个只属于我的存在?,很难吗?”禅让低语道:“听说雌父把雄父锁起来过?!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六十九)


    恭俭良出手?把禅让送进医院。


    白玉没?有任何反应。


    他还没?有从最后?一场凌迟般的爱事中走出,痛苦迫使他沉溺在?虚幻中,肢体开始变得漂浮。他的世界除了自己?唯一的雄子外,什么都不重要?。


    禅让是?最不重要?的存在?。


    只要?不提及。


    白玉完全不愿意记起这个人?。


    他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去的,恍惚间感觉小雪斯吹气球般胖起,不再像从前隔手?。楼下那位他不知道名字的漂亮雄虫,常给他带一些蝉族特色点心;其?余还有收养他的好心军雄,鼓励他去楼下多走走,转头招呼自己?好几个床伴一起修整花园;中途还来过?一个浑身金子似的贵族雄虫,他嘀嘀咕咕好一会儿,带医生上来,生气得眉毛都飞起来。


    禅让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三个月。


    白玉终于能够呼吸了。


    他和小雪斯还不会说话,但已经可以牵着手?走出房间。恭俭良总爱放养一大群幼崽在?大厅;费鲁利便?使唤雌虫崽们给自己?递上保养油,每日擦拭自己?的宝贝盾牌。


    “你下来了!”小夜明珠可喜欢小雪斯了。


    他前些天同年长的哥哥们吹牛,说自己?亲到?了雄虫,遭到?哥哥们的无情嘲笑,说他毛都没?长齐,就开始想雄虫。


    小夜明珠闪蝶气得翅膀都乱了,见到?小雪斯下来,非要?恭俭良给他们拍亲亲照。


    他这边纠缠恭俭良。厨房里,休假回来的翡翠玉家老三温夜正忙活呢,幼崽们胡乱跑跑这里,饿了就到?雌父面前张开嘴,无声表演“雌父我饿”的戏码。


    温夜一个一个定点投喂,发?现锅里的肉都给这群大半小子,渣都不剩,打通讯叫雅格多买点菜回来。


    巧了。


    雅格在?门口?遇到?了禅让。


    彼时这位穿一件基因库常服,斯文极了。


    军雄雅格低头看看自己?胸口?九十九朵应季鲜花,左两大包蔬菜,右两大包肉,背上还背着一包米,活像个潇洒的逃荒人?,憨憨咧嘴一笑。


    “哎呀,二舅哥怎么好意思让你出来接我呢。”


    禅让不是?很想承憨货的亲。


    可他近三个月自己?左右琢磨不清楚“喜欢”“情感”的分量,身上痒得厉害,有没?有什么毛病。思来想去,学着列了表格逐项排查,最终觉得问题与白玉相关。


    因为白玉,他和雌父雄父闹得不开心。


    因为白玉,他唯一的雄虫幼崽不待见他。


    因为白玉,他这三个月浑身都使不上力,胸口?总闷口?恶气,实验似乎也频频出了差错。


    这都是?因为白玉。


    禅让的目光落在?那一大束鲜花上,幽幽道:“你就是?这样追到?我弟弟的?”


    “是?啊。”雅格可骄傲了,牛逼吹了几十年都不腻歪,“当?然。这招可是?我求爱的必杀技。”


    禅让一言难尽看着雅格装这个逼。


    军雄先是?抽出一朵花,叼在?嘴巴上,骨头歪了一半般歪在?门口?。随后?敲敲门,在?温夜出现那会儿扑上去,鲜花骚话一应俱全。


    温夜后?退一步,应激反应给了雅格一拳。


    夫夫两就这么从热身开始腻歪起来了。


    禅让低头看看自己?的腰,怎么也想象不出自己?为了求爱把腰扭成这个样子。可是?他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不正常,又古怪想要?看看白玉一眼,和对方稍稍说两句。


    “算了。”禅让低声冷笑,“我就委屈自己?一次。”


    他返程买了雅格同款鲜花,蛰伏在?白玉近一个月偏爱的小窗台下,安静等待雄虫同往日一样出来吹风喝茶读书。稍微听到?动静,他便?抽出一束花中最标志的一朵,学雅格的样子,叼在?嘴里,探出头来。


    时隔三个月。


    禅让终于和白玉双目相对。


    双方在?周身战栗的片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禅让捧着花,单膝下跪。


    ——白玉关上窗,拉上窗帘。


    (七十)


    “我想要?看看‘爱情激素’的相关理论?……新的研究方向??不不不,这不是?什么重点研究课题。”禅让最近心情不错,新乐子让他精神饱满,科研力量怎么用都用不完,“只是?一点休息时的小思考题。”


    白玉案还在?打。


    但对禅让的影响约等于无了。


    他那天见识白玉关窗后?,心上有什么东西也被一并关上了。他不再感觉到?苦闷,也不会感觉到?不甘。相反一种明确的落地的情绪,被很好地收敛起来。


    一整束花被禅让放在?办公室,新鲜的浇水,枯萎的摘出来做成干花。


    工作累了,禅让阅读《正向?爱情对雄虫孵蛋的积极作用》《健康心态 健康恋爱》等一系列论?文,放松大脑。真的没?什么事情时,他会撰写论?文,严格按照格式分析自己?与白玉的关系。


    “哥。”


    深思熟虑后?,禅让还是?万分不情愿把电话打给自己?的大哥。他道:“你的攻略计划书借我看看。”


    禅让总觉得白玉对自己?还有些感情。


    他目睹白玉微弱的反抗后?,那点“无趣”的想法也消散开来——到?此刻,禅让再一次理解雌父为什么不愿意囚禁雄父。


    鲜活的雄虫可比死气沉沉的雄虫有意思多了。


    “白玉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婚。”禅让懒洋洋和大哥说明原因,“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哈哈,我怎么可能一颗心都扑上去呢?我顶多当?个乐子,没?事去逗逗他啦。你发?给我看看吧。”


    (七十一)


    这一逗,就是?十年。


    小雪斯个子开始抽条,贴上纹身贴后?,看上去比雌虫还要?雌虫些。他照旧是?悄无声息的行动,一句话也不说,时常在?黑暗中、窗帘后?、角落里冒出来。


    偷偷爬窗过?来的禅让,有时都会被这孩子吓一跳。


    “吓死我了。你这孩子怎么还不会吭声呢?”禅让脱掉外套,随便?坐下,敷衍道:“你雄父呢?”


    小雪斯不说话。


    他一直很奇怪,自己?的双亲为什么要?你追我逃,看上去死活不乐意在?一起,可彼此又没?有彻底断开。


    雌父十年来,每次去看祖雄父,都会顺带看看雄父。最初,他也不直接和他们见面,总是?把东西放下后?离开;等雄父心疼东西,收下后?,他每次来都会带着花来。雄父一开始都是?丢出去,直到?某日雌父抱着花淋着大雨站了一宿。


    雄父又开始心软了。


    他收下花,把雌父亲手?写得卡片一张一张收在?饼干盒里,沉默不语。


    小夜明珠一度拿这件事情教?育小雪斯,“哼。这说明什么?说明雄虫就不能太心软。你雄父又要?被拿捏了。”


    小雪斯不太理解。


    他比划许久,还是?没?能开口?说雌父跪在?地上大哭,雌父跪搓衣板,雌父给他们订最贵的月包鲜花,雌父叼着玫瑰爬窗户被雄父用枕头打下去。


    因为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更早之前雌父连雄父面都见不到?,出场就被祖雄父和费鲁利干爹混合双打一遍。


    而今,登堂入室!


    多么大的进步啊!雌父打着给自己?送学习资料、日用品补品的名义大摇大摆进来。他算盘珠子崩得满屋子都是?,可只要?他稍稍露出要?滚床单的意思,雄父便?呜呜哭起来。


    雌父最终什么都捞不到?。


    他们似乎沉溺在?这种你追我跑的奇妙关系中,小雪斯最开始还会为双亲焦急。等小夜明珠字正腔圆说“这是?一种情/趣”后?,他再不直视雄父雌父拧巴的情感问题了。


    而等雌父和雄父再次睡到?一起时,小雪斯第四?个孩子都出生了。


    那是?个更加漫长的故事了。


    (全文完)


    扑棱爱情故事(1)


    (一)


    扑棱, 大名柏厄斯。


    这是个十分微妙的音译名,取自蛾族方言, 意思为“抵御灾厄之人”。同一个发音换到蝶族中,意思瞬间?转变成“带来灾厄之人”。


    柏厄斯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他觉这是一个充满故事感的音译名,可以让所有人快速记住自己。当然?,对?部分人来说,这个名字从意义上就充分说明柏厄斯是个两面三刀、自私自利、令人不爽的王八蛋!


    “雄父。为什么哥哥又拐了我的崽?”家中老三温夜,好不容易放假和雌父一起回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不满抱怨道:“我在对?面都看?到他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恭俭良惊讶道:“你说得是哪一个?”


    “刚成年的那个……我不记得第几个了,但就是我生的!哥哥怎么可以这样。”温夜真?的有些生气了。他撩起袖子给雄父看?, “哥哥还故意追着雌父和我打?。他好坏。他好坏啊,雄父。”


    恭俭良脑子宕机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打?你?为什么啊?你们?……不是在打?反叛军吗?”


    禅元姗姗来迟,推开门, 咆哮道:“他反了!这个臭小子!我早知道, 他拐走那么多小崽子就没按好心!!”


    (二)


    柏厄斯少将年轻有为, 热衷提携后辈。


    整个军队都知道, 他那支战斗力彪悍、关?系亲密的近卫队半数是他的亲侄子。


    长得好看?,乖巧,让动手就动手绝不问为什么。除了有些太听话, 需要?把?事情掰开揉碎喂他们?嘴里,柏厄斯简直不能再满意这十几个小崽子了。


    不枉费他当年暗戳戳一个接着一个,把?最能打?、最好看?的挑出来培养。


    “叔。祖祖打?电话过?来了。”


    “接吧。”


    柏厄斯打?开免提, 一屋子漂亮雌虫围上来,硬生生让禅元把?嘴边的话吞回去。还是恭俭良无所顾忌, 开口提问,“扑棱,你在干嘛?”


    “在休息。”


    “休息你都不回家。”恭俭良有些想念老大了。他偏爱大的,又纵容老幺,老二不管了,气都气不过?来了。“你最近在做什么!不许玩你的鸭子!”


    柏厄斯只?好停下摆弄鸭子玩偶的手。


    “我在……”柏厄斯目光落在镜头里雌父的脸上,微笑道:“雌父也在啊。”


    很好,看?来雌父的部队又调离了。


    他得去捡个漏子,看?看?能不能活捉雌父。


    (三)


    柏厄斯说到做到。


    他一边在镜头外给自己的部队下命令,一边和恭俭良闲聊。


    禅元嘴都没亲上,给亲子捅了一屁股破事,气冲冲跑回部队,整队,带着整个军团跑。跑到中途,禅元都能看?到那孽畜的机甲,火气大得不行,他人都爬上深空机甲驾驶舱了,看?着军团里一双双清澈愚蠢的双眼,骂骂咧咧又爬下来。


    “打?开!让我看?你哥到底要?干嘛。”


    “雌父,我来吗?”


    禅元看?着老幺的脑袋,大口吸气,“废话。我早八百年把?他拉黑了。”


    这个孽畜!孽畜!哪里有人会这么对?自己的雌父呢?日常问候不是试探,就是假消息,天天想着活捉亲父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禅元。你的军团被攻击了?】


    禅元看?一眼发消息的人,速速回复。


    【没事。提姆,你干你的。我跑着呢。】


    (四)


    提姆和禅元是平级。


    两个人关?系不错。提姆远征结束后没有直接到岗就位,选择去校园进修最新的指挥通讯技术,毕业后几十年来轮岗到各个前线给第一指挥官当辅助,最终在军团里掌握实权,用了一席之地。


    从毕业到就业,提姆能带上柏厄斯就带上。提姆在军校读书,柏厄斯也在军雄读书;提姆重新入伍,柏厄斯也重新入伍;提姆去哪一条战线,柏厄斯也去哪一条展现。


    他们?亦师亦友,也亦父。


    最起码,提姆不会拉黑柏厄斯的通讯。


    非战斗时间?,柏厄斯都会第一时间?接通提姆的电话。


    “指挥官,战斗结束了。”副官憋笑道:“禅元将军跑得真?快啊,根本没有动手。”


    也不能责怪禅元。


    毕竟他刚刚把?自己部队中擅长保命的老兵分出去给人手短缺的军团,又招募了一批啥都不懂的新兵蛋子,还处于?前三个月训练他们?如何?保命逃跑的阶段。


    敌方已经开始叫禅元军团为:逃兵军团。


    作为战斗双方高层里唯一一个非军校出生领导。禅元底下专门收不得不服役的老弱病残,然?后把?他们?调教成逃跑专业户、挖坑创想者、努力干饭猪等。做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认真?干架。


    提姆想要?指责,但看?看?禅元屁股后面嗷嗷待哺的三百万老弱病残,啥也不说了。他直接把?电话打?到柏厄斯那里。


    “禅元到底是你雌父。”


    柏厄斯正清点占领下来的基地呢。虽然?他知道雌父不会给自己留什么有用的东西,但万一呢?


    万一雌父这回把?脑子拉在雄父床上了呢?


    柏厄斯回答道:“所以我没出动大武器。”就是开着深空机甲撵了会爹。


    提姆:“你卧底的时间?也够久了。”


    柏厄斯呆滞下,想起自己诓骗提姆叔叔,说自己是假意加入反叛军,实际上是来当卧底云云……总之就是一大堆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屁话。


    提姆相信了。


    大概是对?自己一手养大的幼崽,一手教育出来的弟子有充分自信。提姆都没有和禅元求证过?“卧底”事件的真?实性。


    柏厄斯笑了。


    他看?着基地墙壁上“孽子”二字的红喷漆,对?通讯那头道:“是。我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提姆叔叔,你要?来接我吗?”


    (五)


    提姆思考再三,拒绝了这个请求。


    他认为这么做会提前暴露自己部队的部署位置。柏厄斯已经是一个成熟军雌了,没必要?再和小时候一样黏糊自己,非得和自己在一个空间?待着。


    “你自己保重。”提姆说完,挂断。


    从不拖泥带水,徒留给柏厄斯一串忙音。


    近卫队队长,柏厄斯的三侄子跑过?来,炫耀说自己把?“孽子”两个字拍下来发给恭俭良看?,恭俭良夸他拍得真?好看?。一群小傻崽子虎虎跑过?去,笑嘻嘻在“孽子”底下比剪刀手,还拽着柏厄斯一起。


    然?后一人挨了他们?大伯一巴掌,提着水桶可怜兮兮冲刷“孽子”二字。


    “你们?以为祖雌父骂我一个人吗?”


    三侄子顶着漂亮脸蛋,“啊?难道不是吗?”


    柏厄斯闭上眼,张口忽悠,“当然?不是。你们?难道看?不出这两个字里还骂了别的东西吗?”


    套用了密码学,解析后骂得贼难听、


    “啊?还有吗?”


    “我不知道哎。”


    “不如打?电话问问禅元祖祖?”


    柏厄斯真?是服了这群小傻崽们?。里面好几个真?把?通讯拿出来了!


    “行了!继续给我刷墙,刷不干净,你们?点心就没了。”


    柏厄斯本来还想过?从这么多里找个继承过?渡人,先培养起来。一圈扫下来,傻窝里出傻个,老二家那个聪明是聪明,可惜是个雄虫,还不会说话!


    有什么用啊。


    会打?但不聪明的幼崽生那么多有什么用啊!


    (六)


    柏厄斯自认为是个忠诚的人。


    虽然?他背叛了现在的政/府、皇族、自己雌父所在的军部,但他永远忠诚于?胜利者和欲/望。


    柏厄斯不希望“幼崽”成为未来伴侣难为难过?的存在。


    因此?,他的人生规划中“幼崽”的必要?性并不高。


    他需要?的是“继承者”。


    弟弟温夜和他那军雄对?象一窝一窝地下崽,柏厄斯本以为多少能出一个优良基因。他甚至相中了其中的长子、六子、十三子。


    对?应虫种分别是:蝴蝶种、蝴蝶种以及蝴蝶种。


    柏厄斯很想选出一个蝉种的孩子。因为他觉得这会让雌父更?舒心交出“翡翠玉家族”的掌控权。可虫种这种事情真?没办法,温夜生的那几个蝉族稍微聪明点,又没聪明到让柏厄斯青睐的地步。


    再加上柏厄斯的人脉和势力经营范围都在军部,他自然?想要?个战斗高的继承人。


    聪明、识趣、战斗力强的继承人。


    “您确定申请孤雌生育吗?”


    “确定。”


    他要?的是继承人,而不是孩子。


    (七)


    两个月后。


    雄虫协会打?扰了恭俭良的午觉。


    他翻个身?,先慢悠悠把?压在肚子上的第三代“老六”放在地上,再喝一大杯暖糖水,再穿上拖鞋,跨过?睡得东倒西歪的几个幼崽,跑去开门。


    最近是“犯罪克星”评审期,恭俭良格外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力求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为此?,他说话都夹起来了。


    “你好。”


    “您好。请问您是柏厄斯少将的雄父吗?”雄虫协会的雄虫把?恒温箱推到身?前,恭喜道:“这是您的孩子申请雄虫基因后,独自生育出的虫蛋……他希望由您来孵化?这枚虫蛋。”


    恭俭良全身?石化?,一动不动看?着面前这颗漂漂亮亮的抽象虫蛋。


    他有种幻视老大蛋期的滋味。


    “你说什么。”


    “这是您的孩子……柏厄斯少将申请雄虫基因后,独自生育出的虫蛋……他希望由您来孵化?这枚虫蛋。”


    恭俭良掏出通讯,找到禅元的号码。


    “禅元。”漂亮雄虫冷酷道:“不用留手,老大也可以揍一顿!”


    明知道雄父最讨厌孵蛋!居然?还往家里送蛋蛋!坏小子,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坏小子!


    (八)


    柏厄斯一点都不害怕雄父把?蛋丢掉。


    他特地挑选“犯罪克星评选期”这个时间?点,委托雄虫协会的人送蛋上门,每天坚持不懈打?通讯对?虫蛋进行远程蛋教,内容从数学书、哲学书、军事理论再到文学短句。


    恭俭良听完睡得嘛嘛香。


    中途柏厄斯被他爹偷袭两次,父子两在战局中亲切问候彼此?,逐渐从骂战升级到机甲战。柏厄斯死要?面子,为了不在部下面前被揍成小饼干,硬生生打?出了出生至今的最佳战绩!


    他用炮轰了他爹五里地,用拳头成功偷袭三次!


    这等宏伟战绩迅速引得反叛军内部震惊,一群人为他总能抓住禅元这个孽畜的尾巴惊讶,又为他真?的打?到禅元羡慕不已。一时间?,战绩有多少不好说,禅元让自家崽这几拳,真?真?为柏厄斯打?出了全新人脉。


    柏厄斯亲切期盼禅元把?他从通讯黑名单里放出来,遭到禅元在对?话通讯中的慈父教育。


    父子中间?的润滑剂除了恭俭良,还得再加个提姆。


    禅元不会太多打?扰自己的同僚,倒是柏厄斯每每把?对?局添油加醋一遍,补补妆,卖卖惨。


    他从不提情感的事情,好像他与提姆真?的是义父与子的关?系一样。


    (九)


    老二禅让接着拉尸体的机会,坐下来和柏厄斯喝几杯。


    他们?兄弟除了应酬都很少喝酒,可喝起来都只?喝最好的那几种,微醺即止。


    “还玩鸭子啊。”禅让看?着大哥身?边的玩具鸭子,笑起来,“这不是提姆叔叔那只?吧。你买了同款。”


    “情侣款。”


    “啧。真?矫情。”禅让加了冰块,再加点蜂蜜,低声道:“真?的不需要?药吗?”


    “药太下作了。”


    禅让听乐了,“你还装起来了?”


    柏厄斯不说话。和弟弟那喜欢调酒、喜欢琢磨最高级食材融合的方式不同。他喝酒从来喝最纯粹最烈的滋味。


    “有些东西吃太快是品不出味道的。你得慢慢回味。”


    也是留给猎物慢慢消化?,慢慢接受的时间?。


    “你这也太长了吧。”禅让忍不住吐槽,“上次吃到,你我都还在念书呢。”


    扑棱爱情故事(2)


    (十)


    柏厄斯和禅让年龄差不到两年, 学?籍档案倒是一致。


    哥俩远征军结束就开始考试,考完就去读所属领域内最好的大学?, 后续进修找最顶尖的老师,一路火花带闪电,压根不需要禅元插手,突突读到?自己满意后,各干各事?去了?。


    “我警告你们两个。”禅元帮两个崽搬运行李,挨个训话,“不许在学?校闹事?。不许擅自对喜欢的人出手……你们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禅让兴致缺缺,因为学?校偏远还要听很久的雌父在线教育,困得打哈欠。


    柏厄斯倒是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平淡回答:“知道了?。”


    他此时还像个乖学?生,看不出日后大义灭父的孽畜样?子。禅元也很放心他,得知提姆也在这所军校进修后,更是一百个放心。


    “我的话,扑棱不一定听。但你的话, 他一百个听。”


    禅元信心满满给提姆一个友谊拳, “崽就交给你啦。”


    提姆:“滚。”


    (十一)


    提姆一直觉得禅元和恭俭良没有尽到?家长义务。


    扑棱还是个蛋时, 恭俭良三天两头?不习惯孵蛋, 生气把?自己和虫蛋卷成蛋卷,要禅元哄三四个小时才肯出来。等扑棱破壳,正要顿顿喝奶时, 恭俭良心情不好,禅元哄着他去地面散散心,找个破纸箱子把?扑棱和奶瓶塞整齐, 丢在指挥室里面,任由一大屋子单身军雌带孩子。


    提姆看着都心梗。


    他没有结婚, 也没有喜欢的雄虫。他的雌父是大家族的雌侍,远征前已经有三个雌子,他是最小的那?一个。


    因此,提姆没有和普通雌虫一样?带过弟弟。


    扑棱是他亲手养大的第一个孩子。


    “提么。鸭子可以给我抱抱吗?”


    “不能。”


    “提么,你不会真的要和鸭子结婚吧。”


    “法律允许的话,我会考虑。”提姆看着面前帅气的军校校服和一团面部马赛克,再看看怀里娇俏可鸭,棉花屁股肉嘟嘟的玩具鸭子,果断选择后者。


    (十二)


    “把?鸭鸭还给我。”


    柏厄斯穿着校服,抱着同款校服鸭子,面无表情拒绝,“不。”


    “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不需要玩具鸭鸭□□。”提姆盯着鸭子,严肃批评柏厄斯的无耻行为,“喜欢鸭子就去买一只。”


    “别的鸭子都没有味道。”


    提姆:“你可以买回来自己腌。”


    柏厄斯睁开眼盯着提姆。


    他足足定了?十分钟,确认提姆是真的那?么想?后,跟他雄父一样?,单脚挑起被子,连人带鸭卷在被子里生闷气。


    “我生气了?。”


    提姆:“你生气吧。鸭子还我。”


    “提么叔叔,你就这么冷酷无情要看着我和鸭鸭分开吗?”


    二十年前,这话换成一只软趴趴幼崽说,提姆肯定会心软。可惜这是二十年后,提姆看着比自己还高的某只,一脚踹上去,掐着鸭屁股,把?鸭鸭硬抽出来。


    柏厄斯躲在被子里掉小珍珠。


    提姆纹丝不动,那?些可爱珍珠在他眼里不过是稍微小点的马赛克。除了?恭俭良和小刺棱那?种配色匀称,马赛克都抵挡不住的美貌外,其余人在提姆眼中都差不多。


    “你,睡地板。”


    柏厄斯从蛋卷被里钻出一个脑袋,裹着被子,啪叽滚到?地上。


    (十三)


    第二天,提姆送柏厄斯一只新?买的鸭鸭。


    “这是给我的吗?”


    “嗯。”提姆严肃声明,“这不是我的鸭鸭。我的鸭鸭已经绝版了?。”


    柏厄斯看着戳到?自己胸口的这只,再看看提姆怀里那?只。


    “他们是情侣吗?”


    “不知道。”


    柏厄斯钳制住新?玩具鸭鸭,好像小时候玩家家酒一样?,嘟嘟飞过来,吧唧一口提姆的鸭鸭。


    “他可以是。”


    (十四)


    有了?新?鸭子,柏厄斯就有了?借口黏糊提姆。


    他那?段时间有点像是闲着没事?的花孔雀,动不动找提姆开屏自己的学?历、奖状、即将去的实习。但发现提姆除了?口头?夸奖,并没有过多肢体奖励后,柏厄斯开始要提姆给自己的鸭鸭做衣服。


    他发觉私底下提姆吃小孩撒娇耍无赖这一套后,边后悔自己小时候没领悟这一点,边努力在这时候都补回来。


    “提姆。鸭鸭都穿一套了?。我也想?要和鸭鸭穿一样?的。”


    “他们的衣服都是参考我的衣服款式做的。”


    “这样?啊。”柏厄斯详装思索,愉悦道:“叔叔可以把?购物链接发给我吗?”


    (十五)


    就这样?,入学?第二个月,柏厄斯和提姆穿上了?同款情侣装。


    入学?第三个月,柏厄斯开始和提姆同吃同住。


    入学?第四个月,柏厄斯被准许随便翻阅提姆的公开学?习资料,并逐渐出现在提姆的社?交圈。


    入学?第五个月,柏厄斯成为提姆社?交圈里最受宠的年轻学?生。


    入学?第六个月,禅元终于?忍不住打电话问自己的长子。


    “你怎么回事??小假期都开始两天了?,还不回家!”


    柏厄斯正挑选见提姆雌父时要穿的衣服。面对亲父的质问,他搬出“点头?答应敷衍”手段,一段胡编乱造后,禅元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在哪里?”


    “我在提姆叔叔家。”


    “……提姆家。那?没事?了?。”禅元盯着脚边努力算数学?题的刺棱崽崽,无奈叹口气,“早点回来。你雄父想?你了?。”


    (十六)


    恭俭良的想?,是开远征小队派对清点人数,确认扑棱不回家后,把?他的蛋糕炫到?肚子里。


    小刺棱在边上也尝到?了?甜头?。


    家里最漂亮的两只,蹲在蛋糕桌边吃成两只大花猫。


    柏厄斯回家,先闪避掉自己的变态军雌老师诺南,再闪避掉嗷嗷狂叫的弟弟禅让,最后来到?蛋糕桌边,找出柔软小纸巾给雄父和幺弟擦擦嘴。


    “尼莱德太?万(你来得太?晚)。窝已经掐晚了?(我已经吃完了?)。”


    “锅锅(哥哥)。”


    柏厄斯叹口气,发誓自己这辈子绝不会漂亮笨蛋生孩子。


    会影响下一代智商的。


    “锅锅。你去哪里了??”小刺棱彼时才豆丁大,都够不到?柏厄斯的腰,拽着哥哥裤子屁颠屁颠傻乐,“糕糕。那?边还有!我给,哥哥拿!”


    柏厄斯都没有说话,满嘴奶油蛋糕的漂亮崽已经去找雌父了?。


    而诺南也乘机勾搭上柏厄斯,用?满意的眼光打量他的肌肉,“不错啊。以前怎么没看出你小子很有潜力啊。”


    柏厄斯习惯了?。


    他推开自己变态老师的脸,“诺南老师。你想?被我打死,还是被我雄父雌父打死?”


    “天啊。崽种。我是这个意思吗?”


    “诺南老师,你再捏我的肌肉,我真打下去了?。”


    “你个崽种,我可是……”


    恭俭良忽然贴近,直勾勾盯着诺南。


    “咳咳。我可是你老师,怎么会做出这种寡义廉耻的事?情呢?”诺南讪讪放开手,看着柏厄斯一身漂亮肌肉馋得心痒痒,手指忍不住在掌心挠了?又挠。


    等恭俭良被禅元吸引走后,诺南才敢重新?靠近柏厄斯,小声嘀咕。


    “你小子,没和家里坦白啊。”


    “诺南老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啧。勾搭的味儿?都冒泡了?。”诺南端酒杯掩饰嘴型,八卦道:“到?哪一步了??臭小子。”


    (十七)


    哪一步?


    柏厄斯拒绝用?庸俗的恋爱流程概括他与提姆的关系。


    他相?信他和提姆把?通俗情侣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他们之间除了?一些禁忌的过度亲密外,什么都尝试了?。


    特指帮对方做家务、逛街为对方挑选衣物、手洗对方贴身物品等通俗亲密事?件。


    “你这太?慢了?。”诺南忍不住支招,“雌虫是重/欲的生物,只要开了?荤,他就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哦。”


    柏厄斯不着急。


    他耐心又等了?一年,等到?提姆感受器替换期,才下了?一剂猛药。


    (十八)


    在虫族每一个虫种都有自己的生理构造、专属基因疾病。


    这奇妙的未知的基因分界,让很多人坚持“虫族”是一个伪概念,也让“大一统种群理论?”分化出“虫种主义者”“种群道德”等多种混乱哲学?思潮。


    蜻蜓种的提姆,大概每四十年要迎来一次“感受器替换期”。他们退化到?头?发里的触角感受器,长到?一定程度就不会改变长短。其他虫种困惑的“掉发”问题,在蜻蜓种身上并不存在。


    缺点是,头?发也算他们的敏/感/点。


    柏厄斯则专门抓住“蜻蜓种替换期前后,对外界感知更敏感”,对提姆下手。


    他故意安排了?一场对战,在战斗中误食亢奋药物,匆匆跑去医护室找提姆。


    “医生——医生,我好像不太?对劲。”


    (十九)


    提姆正在替换期。


    他从蜻蜓种专属医院回来后,每天都得来医护室更换药水,辅助渡过替换期。只不过,今日军医有些奇怪,匆匆接了?一个电话,叮嘱提姆下午再来就离开了?。


    提姆感知变弱,懒得走动,抵着玩具鸭鸭在医护室病床上小憩。


    他被柏厄斯的声音惊醒,下一秒,床帘被拽开。


    柏厄斯那?张马赛克脸被人点着了?般,咽喉里冒出的雾气一团接着一团环绕在周围。


    提姆伸出手试探他的温度,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怎么回事??”


    “丛林对战,不小心中招了?。”柏厄斯脱下战斗服,更强大的热气从他身上传出来,汗水和滚烫的皮肤让提姆下意识抬起手。柏厄斯却用?力蹭上来,意图用?提姆来给自己降温。


    还不等提姆说话,柏厄斯自我反省道:“下次不会了?。”


    他似乎好一些,做主去医药柜里拿镇定剂,硬拽好几下,怎么也打不开柜子,低声骂了?一句。


    提姆在这里换药快一周,解释道:“没用?的。这些都要医生许可。”


    柏厄斯不说话,他冲入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提姆听到?“噗嗤”一声。等他跟上查看情况时,柏厄斯已经把?整个头?都浸泡在水池中,借此降低温度。


    提姆惊讶住了?。


    他上前把?这孩子拽起来。柏厄斯已经长得比他高许多,头?发上飞溅出的水珠,挥洒些到?提姆发际上,激得他双手收紧。


    “叔叔。”柏厄斯胸膛剧烈起伏,用?手扒开提姆的胳膊。两人挣扎之间,提姆的手碰到?什么滚烫的东西,整个呆滞住。


    “叔叔。”柏厄斯哀求道:“你。你出去吧。”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柏厄斯知道提姆脸盲,提姆不会看清楚自己的表情,他肆无忌惮盯着猎物的脸庞,低声蛊惑道:“我有些。控制不住了?。”


    提姆叔叔会说什么?会做什么?


    “你知道自己误食什么东西。”


    “一种。”柏厄斯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催/情/草。”


    他声音太?低,提姆不得不缓慢上前,在被通体高温烫伤前,继续听着。


    “学?名。”


    “阿布拉?还是爱情合欢?”


    “忍着。”提姆看眼时间,安慰道:“医生下午就过来了?。”


    (二十)


    医生不会过来的。


    柏厄斯已经安排好了?,他动用?点小小的手段让医生不断延后时间,最后不得不请假。


    代价是,他要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忍受痛苦。


    “叔叔。提么叔叔。我好热,热得不行。”


    “叔叔,摸摸我吧。”


    “叔叔,不用?摸下面。”柏厄斯睁大眼睛,说着谦虚的话,行为愈发猖狂,“叔叔抱抱我就好了?。叔叔抱抱我。我。我自己发泄出来就好了?。”


    提姆看着他。


    眼神中没有一丝爱意。


    他好像永远这样?,不会对那?只鸭子外的任何人产生片刻温存。柏厄斯知道这里面有脸盲的作用?,也有提姆性格的原因——他喜欢被这种不似人间的疏离感注视着,光是想?象让其主动走下神坛,就不能自己。


    “只是抱着吗?”


    “叔叔。不愿意也没关系。”柏厄斯把?脸贴在玻璃上,大口喘气,“我可以。”


    提姆将他的脸转过来,亲亲在嘴唇上落下一吻。


    “能出来吗?”


    (二十一)


    夏日。午后。军校。


    他们做了?。


    柏厄斯至今都记得提姆喘息的声音,随着摆动抽搐收紧的手指;窗外学?生们喊口号跑圈、躲在墙角下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穿过防窥玻璃,肉/体压在玻璃上,转身,哈出的水汽氤氲开一片水渍。


    “叔叔”


    柏厄斯握住提姆的手,轻轻的点在那?片尚未散开的玻璃雾气上。


    “叔叔。”


    提姆的头?发被压着,不知道是因为柏厄斯身体带来的热量,还是后背晒得滚烫的玻璃,汗水一滴一滴压迫他敏/感的替换期。那?双高精度的双眼,蒙上一大层水雾。


    提姆大口喘气。


    不管柏厄斯如何亢奋,他的语气永远冷静。


    “出来了?吗?”


    扑棱爱情故事(3)


    (二十?二)


    “从生理结构上看, 雌虫就更爱爽一把。如果不是怕怀孕,被雄虫精神力查出蛋不是自己的。多少雌虫要出轨啊。”


    “雌雌相恋就没有这种问题了。能爽, 还不怕出问题。”诺南总有一大堆歪理为自己的恋爱辩解。他约自?己的徒弟柏厄斯喝酒,苦口婆心传授经验,“尝到甜头,傻子才会放手。”


    柏厄斯信他个鬼。


    距离他和提姆做过去三天了。


    明明是承受方的提姆脸不红心不跳,确定自?己养大的崽没事?后,果断推开,提上裤子,回宿舍冲澡。


    柏厄斯可怜兮兮,都想好要怎么滑跪道歉, 利用这件事?情狠狠刷一波好感时。提姆冷漠无情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就这次“中招”写一万字检讨书。


    一万字。


    检讨书。


    柏厄斯从小到大帮雄父写了不知道多少次,娴熟提笔,写完上交,正准备装可怜道歉。


    提姆道:“这次是特殊情况。你不需要道歉。”


    柏厄斯:“不。提么。可我们已?经……”


    “你还有再发育的可能。”提姆抬起眼, 看着柏厄斯的脸, 总觉得那张马赛克脸正在诡异的蠕动。他平复心情, 懒得猜测这崽又在想什?么, “‘爱情合欢’摄入过?久,将导致生殖系统错乱,后续治疗很麻烦。你如果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给我面壁思过?。”


    柏厄斯真是服了。


    他早知道诺南不靠谱,没想到他连床上这点屁事?也不靠谱!


    他可是认真和诺南取经了“如何让雌虫爽”“蜻蜓种雌虫体内爽点”等各类技术!


    怎么会这样!!!


    “提么,我们……”


    提姆站起来?, 走到柏厄斯面前,拧着他的脑瓜子怼到墙边。


    “站好。”提姆冷静道:“希望‘爱情合欢’没把你的脑子烧坏。”


    (二十?三)


    提姆是个有道德的长辈。


    他不希望“和雌虫做过?”成为?柏厄斯未来?婚恋的污点。所以后续“替换期”易感不得不去打吊水, 面对医生的询问,他半个字都没说。


    禅元因此听都没听说过?这回事?。


    柏厄斯观察一天?后,快活跑来?给提姆鞍前马后,照顾提姆渡过?整个“替换期”。他面壁思过?一晚上精神充沛,已?经想明白自?己和提姆的关系,每日准备提姆爱吃的饮食,用软布沾水照顾提姆新换出来?的感受器与?头发。


    提姆稍头疼起来?,柏厄斯就掏出准备好的清亮软膏,用手指帮提姆按揉穴位缓解疼痛。


    “提么,我帮你梳头吧。”


    替换期的旧发会等新发长出来?后掉落。


    偏偏有一部?分顽固者,会和新发纠缠在一起。这也是多数蜻蜓种最苦恼的时候,他们要用宽齿梳先把头发梳顺,再用篦子把夹杂在里面的碎发和失去活性的感受器挑出来?,给新长好的感受器留下空间。


    提姆直接拒绝。


    他喜欢力所能及,可又耐不住柏厄斯眼巴巴的眼神,用宽齿梳整理一遍后,允许小孩拿宽齿梳再梳两下,过?过?瘾。


    “轻一点。”


    柏厄斯还叫扑棱时,就是个力气极大的孩子。提姆不止一次看见他和弟弟支棱打架,两个小雌虫拳脚相对,把对方往死里打,满头是血,指甲缝隙里都是肉。


    从那一刻开始,提姆便知道有些基因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柏厄斯永远是恭俭良的孩子。


    他生来?就有凶性。


    有些东西,你不给他,他反而会来?劲,死死盯着,非要咬一口,咔吱咔吱咬断对手的骨头——哪怕自?己浑身遍体鳞伤也不松口。


    (二十?四)


    梳头,就这样成为?柏厄斯与?提姆最亲密的日常活动。


    柏厄斯从最开始的宽齿梳,到篦子,再到后期洗头、吹干,全?流程包揽。他总坐在提姆身后,动作轻柔,把座位与?梳子上的旧发收纳在小袋子里,绝不叫提姆发现。


    虽然?柏厄斯猜测,提姆发现也懒得说。


    但他享受这种偷偷摸摸,在禁忌边缘来?回蹦跶的感觉。


    他把那些旧发碎发一根一根整理好,用专门的无味柔顺剂清洗吹干,定期给它?们做护理。


    等提姆“替换期”结束时,柏厄斯也收获了近一小把的旧发。


    “我要去交换学习。”提姆毫无征兆地提起这件事?情,“通讯会慢。你想要什?么学习资料?”


    (二十?五)


    提姆就这样走了,交换学习半年。


    他执行力向来?不错,因为?学籍比柏厄斯高一层,柏厄斯想追也追不上,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离开,这段时间辛苦付出和暧昧气氛瞬间消失。


    气坏了的柏厄斯,只有围观禅让追安静屡战屡败、温夜作业写不出痛哭流涕,才能心灵平静。


    不过?,他也不太想回家,


    一看见雌父和雄父腻歪,他坏水咕咕往外冒,忍不住和雄父八卦“雌父在军部?似乎雄虫缘不错”,并省略掉雄虫都是军雄的事?情。


    恭俭良怎么经得住这种撩拨?他呼呼上前跟禅元就这个事?情纠缠不清三个月,醋得禅元满脸幸福,直呼“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柏厄斯看他们玩得开心,如鲠在喉。


    于是,他把自?己的“吃到提姆”的事?情分享给弟弟禅让,愉悦观赏禅让嫉妒发狂的表情。当然?,他是绝对不会说自?己吃到后被人?继续当幼崽对待的事?情。


    直到几十?年后,幺弟温夜都成年,一窝接着一窝生崽崽;禅让在挨打中迎来?了自?己的雄虫。弟弟的孩子们都满屋子乱爬,可以上战场对轰了。


    柏厄斯都没能第二次爬上提姆的床。


    (二十?六)


    情场失利,职场顺利。


    柏厄斯比他弟弟禅让升职还要快一点。他是天?才,又不是禅让那种臭脸狂躁天?才,人?情关系玩得一点都不比禅元差,八面玲珑到军部?和反派军都觉得他是自?己人?。


    至于,他到底是哪边的?


    只有柏厄斯自?己知道。


    【提么叔叔,最近小心。】


    【嗯。你也小心】


    【叔叔,这是反叛军最近的布局『压缩包』】


    【收到。】


    柏厄斯坐在深空机甲里,往上翻翻,又往下翻翻,愣是没找到超过?一行字的回复。


    他想了想,把自?己屁股下的鸭鸭揪出来?,拍照发过?去。


    【叔叔QWQ。鸭鸭的屁股瘪了。】


    三分钟后。


    提姆发来?了消息。


    【什?么?屁股瘪了?你是不是坐在他身上了。柏厄斯,你不可以这么对待鸭鸭。他身上的衣服都是前天?的了!我不是给你寄过?去新的鸭鸭衣服了吗?这可是鸭鸭。你要好好对待他。】


    柏厄斯狠狠掐住玩具鸭鸭的脖子,低声道:“你这个小妖精。”


    提姆补发十?张照片,还发了一条严肃的指控。


    【你是不是喜欢别?的玩偶了?你要是不喜欢鸭鸭,可以快递回来?,我都养了一只鸭鸭,不在意再养一只。】


    柏厄斯眯着眼睛,点开那些照片。


    扑面而来?是穿着指挥官衣服的鸭鸭、穿着蕾丝小裤袜的鸭鸭、穿着婚礼服饰带小捧花的鸭鸭、穿着兔儿连帽衣的鸭鸭……满眼都是那只该死的鸭子玩偶!


    能和提姆鸭子玩偶衣橱相比的,只剩下禅元建立的恭俭良衣橱。


    这两个换装控!


    雌父还会看中提姆设计的漂亮鸭鸭衣服,改版后做成雄虫版,拿去给雄父穿!


    柏厄斯越想越不爽,拿起行军图琢磨一会儿,决定今天?晚上再叨一下雌父禅元所在的军团。


    (二十?七)


    孽子的行动力可以参考恭俭良。


    禅元还蹲在地上教育新兵如何挖野菜,在野外快速干饱饭,听到这消息脑袋嗡响了一下,爬起来?带着一群人?屁滚尿流收拾家当,空隙间还不忘把半截野菜挖出来?塞包里。


    “臭小子一定是故意的。”禅元恨得牙痒痒,对三子抱怨道:“上。把你哥揍一顿。”


    温夜点点头,去了。


    没能回来?。


    禅元等得心都要烧起来?,差点把孽子通讯拉回来?时,温夜打通讯过?来?,开心和雌父报喜。


    “雌父,哥哥说你等会也过?来?。他让我先去吃饭。”


    禅元深吸一口气,“你信了?”


    “啊。”温夜无辜趴在通讯前,嘀咕,“哥哥说,他在这边卧底。雌父,哥哥之?前还回家看雄父。他说等会就带我回家……”面对禅元愈发犀利的目光,温夜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声音都快消失了,“哥哥不是好人?吗?”


    禅元:“你瞪大你的眼睛看看,他是不是!!”


    几句话就给糊弄过?去了?几句话啊!


    你忘了小时候跟皮球一样,被你两个哥哥踹来?踹去吗?


    “等等。你说他要回家?”禅元激灵道:“你让他等着,我回去打不死他!”


    (二十?八)


    打死是不可能打死的。


    柏厄斯压根就不可能让弟弟温夜回去给自?己添堵。他反手让自?己那堆侄子近卫队给温夜洗洗脑,自?己快速回家找到雄父,一顿滑跪道歉后把刚破壳的亲子抱回来?。


    顺便拐走了弟弟禅让的雄虫。


    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兄弟情在作祟,柏厄斯还是和禅让知会一声,发条短信。


    【弟弟,你的雄虫借我用下。】


    (二十?九)


    禅元扑了个空。


    禅让也扑了个空。


    恭俭良打哈欠,看着脚边两个打滚的痛苦蝉,补了一个哈欠。


    “你们干嘛。扑棱那么忙,回来?看看我不行吗?”恭俭良明目张胆偏心,“哼。扑棱好久才回来?,还把崽崽抱走了。”


    他辛苦孵蛋十?个月才孵出来?的小雌虫。


    恭俭良想到这里,嘴巴憋起来?,缠着禅元道:“扑棱什?么时候结束卧底啊。他在反叛军那好辛苦啊。崽崽也在那里。”


    禅元一整个惊讶住了,“什?么卧底?他怎么卧底了?他就是叛军啊。”


    禅让更是暴跳如雷,“他叛军就叛军,拐我的雄虫干什?么?”


    “你闭嘴。白玉快被你烦死了,扑棱带他散散心怎么了。反正扑棱脑域打开了,精神力格斗比你好多了。”恭俭良继续偏心,为?长子找补,“扑棱怎么会是叛军呢?雄虫协会难道站在叛军那边了?”


    禅元已?经懒得解释了。


    事?情比他想得还严重,柏厄斯这个孽子似乎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我现在联系军部?。”禅元刚点开通讯,新闻弹窗上来?一拳重击。


    提姆被俘了。


    (三十?)


    军部?内部?紧急核对情报。


    他们惊讶发现,百分之?八十?的人?觉得柏厄斯是自?己派去反叛军的卧底,百分之?二十?的人?则完全?不知道柏厄斯投敌,他们连卧底这一步都没到,各个以为?柏厄斯是自?己人?。


    前段时间还亲昵地给这孩子送去武器和粮食。


    禅元看着那盘条顺溜的物资清单,脑门突突疼,“你们都没看见我被他打得嗷嗷乱跑吗?你们都没看见吗?”


    同僚惭愧,“我还以为?你们父子在演戏。”


    禅元怒而拍桌,“谁演戏上重型武器啊!”


    同僚鼓起勇气,“这不是演给反叛军看嘛,演得真一点。”


    禅元掐自?己的命门续口气。


    ——柏厄斯这恶毒的小崽子!自?己是不是得感谢他没有拐走恭俭良!


    (三十?一)


    柏厄斯当然?不会拐走雄父啦。他可是孝顺好雌子,婉拒把雄父这种不定时炸弹放在自?己的营地里。


    带走自?己的幼崽是为?了更好培养继承人?。


    带走弟弟的雄虫是为?了保证幼崽接下来?两年的精神触角喂养。


    弟弟的婚内生活?


    笑死,禅让都没结婚,有什?么婚内生活?就算有,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柏厄斯娴熟拉黑弟弟的连环脏话,给雄虫白玉端上点心和茶点,嘘寒问暖,成功收获白玉满级好感。


    “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柏厄斯保证道:“我保证禅让不出现在你面前,你好好散心,不要拘谨。”


    余下两个也很好安排。


    柏厄斯直接让幺弟骨肉团聚,一大群小崽子足够他们雌父苦恼大半天?了。而怀里这个还在吃奶的真崽崽,完全?不懂事?,听到雌父的声音就扭头看着柏厄斯。


    还在蛋里,柏厄斯就锲而不舍每日打电话给雄父,他一个人?硬和虫蛋沟通两小时,从读故事?书到算数学题,再到基础理科一百问,最后发展成“雌父爱你”。


    小崽崽对雌父的声音可熟悉了。


    柏厄斯走到哪里,他的小眼珠子就转到哪里。


    柏厄斯很满意自?己的教育硕果,给孩子取了个小名“乖乖”,暗示他在战争期间乖乖听话,不要乱跑。


    “雌父要去处理战俘了。”


    乖乖崽坐在白玉的怀里,对雌父点头。他手有点忙,既要抱着雌虫崽专用大奶瓶,又想圈住比他还大一些的鸭鸭玩具,脑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还是白玉轻轻扶住他,满足这孩子既要又要的想法。


    柏厄斯忍不住蹲下,刮刮他的鼻子,“小贪吃。”幼崽更来?劲了,用力嘬奶瓶,发出“呼砸砸”的干饭声音。见柏厄斯又要走,他慌忙拔出奶嘴,口水都来?不及擦,要把奶瓶递给雌父。


    “啊。啊呼。”


    柏厄斯能怎么办呢?


    他蹲下来?好声好气哄崽崽,“不行哦。雌父要去看叔叔,叔叔不吃饭,雌父心都快碎了。”


    乖崽崽不懂,乖崽崽满眼都是雌父。


    柏厄斯没办法,抱着他又哄了一会儿,带着一身奶味匆匆前往收押地点。


    提姆还在等着他。


    扑棱爱情故事(4)


    (三十二)


    柏厄斯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提姆了。


    要说真拿战犯那一套对待提姆, 他不舍得,上级也说没必要(除了禅元, 上级都?觉得没必要);可要说真的不管提姆,让他在整个营地里到处乱跑,柏厄斯又担心对方会影响自己的战功。


    他和提姆叔叔一直没有断过联系。


    可要说上一次实打实见面,还是前几天战场上拳脚相?对,揍得彼此乌青眼黑的时?候。


    柏厄斯琢磨自己是不是要去?道歉,学着雌父好声好气和伴侣说话。


    可惜。


    他想得太美了。


    进收押点,他就被提姆套着麻袋打了一顿,麻利溜丢到外面去?。


    “叔叔。我也是有苦衷啊……”


    “滚。”


    (三十三)


    柏厄斯真滚了。


    他一滚就是十天半个月,专心事业, 专心养崽,没事就喜欢把乖乖崽抱在膝盖上,捏捏他的小屁股,小翅膀,对他进行知识灌输。


    “雌雌会说了吗?”


    小乖乖笑嘻嘻, 抱着奶瓶又紧挨着鸭鸭玩具, 和雌父“呀”了一声。


    柏厄斯也不着急, 用手指戳他的小肚子, 戳得乖乖崽犯困打哈欠,翻肚皮压住玩具鸭鸭,一口气睡扁鸭鸭。


    柏厄斯轻轻给他盖上小被子, 感?叹养崽哪里有雄父说得这么麻烦呢?


    这不是很?好带吗?吃完睡,睡完吃,不闹也不吵。


    多好。


    “雌父应该消气了吧。”柏厄斯先是尝试给禅元发消息, 确认自己还在黑名单里后,出门看看提姆叔叔怎么样。


    五分钟后, 他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打电话问自己的近卫队侄子们。


    “谁让你们送沙袋进去?的。”


    正在和雌父互相?练习格斗的憨憨侄子们面面相?觑。


    “不可以吗?”


    “不是说,提姆义祖要什么,我们都?可以送吗?”


    柏厄斯:“我说过很?多次,不要自己创造词汇,义祖太奇怪了!”


    叫他叔叔,叫提姆爷爷,搞得中?老?年?黄昏恋一样。柏厄斯按掰指头算,虫族年?龄里自己都?还算青壮年?呢,哪里有这种怪里怪气的年?迈感?!


    “哎?”温夜漂亮愚蠢的脸蛋出现在通讯里,他无?辜看着大哥,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饼干屑,“那要叫爷爷吗?义爷爷?”


    柏厄斯:“你给我闭嘴。等会我来收拾你。现在。告诉我,谁送的沙袋。”


    近卫队侄子里颤巍巍伸出两只手。


    柏厄斯记住这两个小崽子。


    他继续问道:“谁给沙袋贴了我的照片?还是黑白色照片。”


    温夜举起手,颇为自豪,“我!是我哦。扑棱哥哥。提姆叔叔说想念你了。我帮他打印的!我不会用彩色打印,叔叔说黑白更好。”


    (三十四)


    柏厄斯深刻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把弟弟温夜抓过来。


    这个漂亮笨蛋除了拉低部队里的智商洼地外,还能做些什么?——先前柏厄斯尝试把温夜塞到基层部队里,成功把自己的基层部队变成大型粉丝见面会+求爱现场后,他就理解雌父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要把幺弟栓在身边。


    这等惑乱军心的美貌为什么要给一个雌虫?


    “你。去?把我的照片撕下来。”


    温夜摇摇头,“不用啊。”


    “为什么?”


    温夜老?实交代:“提姆叔叔每天都?要打烂好几张。”


    “温夜,你的大脑是随着年?龄萎缩吗?”


    温夜抱住自己的脑袋,认真思考一分钟后,回答道:“应该不是。大脑如果萎缩了,支棱哥哥早把我送到实验室里。”


    你这脑子搁禅让实验室里,都?只配和单细胞生物放在一起!


    柏厄斯不理解世?界上怎么有如此不懂人情世?故和科学知识的蠢货。


    “提姆还让你做什么。”


    “叔叔问我要武器。可我没有武器。”温夜边想边说,“哥哥,我打印了好多你的黑白照片。”


    “行了。吃你的蛋糕去?吧。”


    柏厄斯接下来一周都?不想看到这张漂亮脸蛋。


    他在“去?看看提姆搞什么鬼”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试探”中?选择了后者。


    (三十五)


    相?比之下,幼崽乖乖没有让雌父失望。


    柏厄斯在挑选幼崽另一半基因时?,慎重考虑了虫种、颜值、身体健康、家族病史和雄虫智商测试。虽然?他最后一项要求被雄虫协会拒绝,但柏厄斯还是选出了最优质的最满意的一个配种对象,生下了继承人乖乖。


    青襟油蝉种,可以大幅度减弱雌父禅元的怒火,并大幅度增加乖乖继承翡翠玉家族的可能性。


    白色头发,大幅度提高?雄父的先天好感?度,在雄父私产分配上占据先机。


    至于瞳孔特征,柏厄斯知道自己那双“闪蝶种特质”眼瞳有多吃香。可在“蝶种”“蝉种”上,他还是忍痛选择“蝉种”,让乖乖遗传闪蝶种眼瞳的概率大幅下降,体征上更偏向?蝉族。


    就这样。


    一个白发碧眼的青襟油蝉种小雌虫,在柏厄斯的精密计算下成功出生了!柏厄斯前期所做的所有功课、花费的军功和金钱没有被浪费。


    就是,中?间可能出现一点小差错。


    “乖乖,你要是再把小鱼塞到鸭鸭嘴巴里。雌父真的要生气了。”


    “呀!”


    “也不许偷偷去?练兵场,前线看尸体也不可以。我们是正常小孩对不对。”


    “呀!”


    “好了,不许说‘呀’。雌雌会说了吗?雌、雌。”


    乖乖崽抱紧自己的鸭鸭,用力点头,更大声说了句“呀!”


    (三十六)


    乖乖崽是个聪明?的雌虫幼崽。


    他在外人面前格外乖巧,只在柏厄斯面前做一些控制不住的小坏事。有时?候他会偷看柏厄斯的密码柜密码,等雌父离开后,自己尝试打开,然?后躺在里面睡觉。


    柏厄斯狠狠揍他小屁股,和幼崽互相?呲牙后,父子双方又哈哈笑起来。


    至于是不是内心都?笑了,很?难说。


    乖乖崽在雄虫白玉面前是个吃啥都?香喷喷的干饭宝;在亲叔叔温夜面前是个只会抱着鸭鸭玩具的胆小宝;在一大群表哥面前是个嘻嘻哈哈无?辜大小的好脾气宝。


    在雌父柏厄斯面前,他是什么都?要跟着掺一脚的混账小宝宝。


    “雌雌。雌雌呀!”


    “你再叫也改变不了,你往雌父饮料里滴墨水的事实。”


    “唔。”乖乖崽低下头,抱着鸭鸭溢出泪水,哀求道:“雌雌。呜呜呜。”


    柏厄斯真是见鬼了,“假哭对我没用。”


    乖乖崽用鸭鸭头擦擦脸,抬起来露出灿烂笑容,对雌父傻乐。


    柏厄斯:“不许跟你刺棱叔叔学。笑得真蠢。”


    (三十七)


    乖乖崽不畏惧雌父的指责。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是“这里”唯一的幼崽,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因此每日抱着鸭鸭玩具,在雄虫白玉身边吸够了精神触角后,就跟在雌父屁股后面跑。


    雌父去?哪里,他也要去?哪里。


    玩具鸭鸭是乖乖崽唯一的阻碍。


    这个玩偶对成年?雌虫来说太小,对幼崽来说又有些太大。乖乖崽好几次走路都?被鸭鸭屁股和鸭鸭脚脚绊倒,整个人“啪叽”摔在路边,再慢吞吞爬起来。


    今日,他要探索雌父总趴门缝上看又不进去?的一个屋子。


    那屋子里总传出“啪啪啪”的打架声音。


    乖乖崽知道那是练兵场上军雌们互相?打架发出的声音,雌父说好等他再大一点,就教他打架。


    雌父打架超厉害的!


    只要不打自己屁股,雌父就是最最最厉害的军雌!


    乖乖崽抱着玩具鸭鸭,小步快走到那神秘的屋子前,“啪叽”一下被鸭鸭腿绊倒,肚子整个压住玩具,把鸭鸭压成鸭饼。


    “唔。”


    他还没有说话,屋子房门打开,连崽带鸭被抱起来。


    “扑棱?”提姆惊讶抖抖幼崽身上的灰,困惑道:“还有鸭鸭。”


    (三十八)


    众所周知,提姆是个脸盲。


    他看人脸的感?觉,和看马赛克是一样的。


    但不同?排列组合及配色的马赛克也是分好看高?低的。例如恭俭良,在提姆心里就是配色顶尖、和谐度最高?的马赛克;温夜稍微弱一些,但也是人群中?一眼能分辨出的好看马赛克。


    ——怀里的幼崽,马赛克程度和扑棱小时?候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是100%复制粘贴。


    “扑棱?”


    乖乖崽眨眨眼睛,虽然?不知道抱自己的人是谁,但他看见对方也有鸭鸭,自觉没什么危害,开心挥舞自己的鸭鸭玩具,“呀”了好几声。


    提姆听声音感?觉更像了。


    “你是吃你弟弟的药变小了吗?”


    “唔?”乖乖崽低下头,不太懂对方在说什么,还是用力点头。


    提姆道:“那你永远都?这么小吧。”


    乖乖崽听不懂什么意思,开心点头,“嗯。”


    提姆继续道:“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长大了就像个混蛋。”


    乖乖崽露出笑容,继续点头,“嗯。”


    提姆满意戳戳他的脑袋,“还是小时?候更可爱点,不会说话的时?候最可爱。”


    乖乖崽笑容更灿烂,听不懂细节但听懂了“可爱”,开心举起“鸭鸭”分享给面前的大好人。


    提姆道:“你不会是扑棱的崽吧。”


    乖乖崽不喜欢别人叫自己“崽”,用力摇摇头。他喜欢别人把自己当成大人对待,特别喜欢别人把自己当做雌父一样对待。


    提姆放下心来,抱起他,闻了闻味道,觉得身上确实是扑棱幼崽时?期的香味后,彻底放下心来。


    “过来。叔叔先打你小屁股。居然?敢当反叛军,真是不得了。”


    (三十九)


    乖乖崽被吓坏了。


    不明?所以的幼崽当即“呜呜”起来,小眼泪啪啪往下掉,奶膘贴在玩具鸭鸭身上,可怜得样子唤起提姆对扑棱幼崽时?期的怜爱。


    “好了。叔叔怎么和你说的。军雌最重要的是忠诚。”


    乖乖崽瞬间不喜欢这个叔叔了。


    他觉得雌父不进屋是有原因的。


    谁会喜欢进来就被打屁股的屋子呢?


    “好了。叔叔逗你玩呢。”提姆也不会真的把崽弄哭,他用手指擦掉乖乖的眼泪,对门口板起来,“柏厄斯,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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