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濯巳时醒,最后直到午时,才带着净夜去酒楼用膳。
不在府衙内吃,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不用人布菜,不用害怕旁人会揣度你的喜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有萧濯在一旁给净夜剥虾。
萧濯一边剥虾一边笑着道:“我知你喜欢街头小吃,只是江南这边的美食,你怕是吃不太惯。早些年在奉天和热河,那边的街头小吃才是最美味的。”
萧濯的父亲原是宁古塔将军,镇守一方。萧濯不得父亲待见,后来辗转去了奉天。
可以说,萧濯是在奉天长大的,自然对那边的美食有独一份的热爱。
净夜拿筷子夹起萧濯给剥好的虾,细嚼慢咽,姿态很是优雅,他一边吃一边道:“那边都有什么?王爷不妨跟我说说,吃不上也解馋。”
萧濯这才好似回想起少时的味道,掰着手指给净夜数:“我喜欢吃苏子叶饽饽,街头打糕,还喜欢吃生炮鸡,炖肘子,酸白菜包子,都好吃。”
萧濯似是回想起了往事,便又道:“少年时,每到年节下,嬷嬷都杀猪庆祝。届时,炖上满满一锅酸白菜,酒肉随意吃,当真快活。只是这后来许多年,我都再尝不出当年的味道了。”
萧濯很少跟净夜提起这些,净夜默默听着,忽而拄着下巴,看着萧濯笑了。
萧濯挑眉:“你是不是又在笑话我?”
净夜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王爷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还挺可爱的。”
萧濯微微有些诧异,他见净夜碗里的虾仁差不多够吃了,这才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待彻底擦干净了,他才伸出手捏了捏净夜的脸,望着净夜那双如水的眸道:“你刚刚说我,可爱?”
净夜嘴里还有东西,他一边脸鼓鼓地看着萧濯,小模样很是勾人,他嗡声嗡气道:“怎么了吗?王爷就不能可爱了?”
萧濯噗嗤一声笑了,他又给净夜夹了一块桂花糯米藕:“尝尝这个,香甜软糯,味道还成。”
净夜都吃撑了,他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嘴,一边看着桌上剩余的吃食道:“好多都没动,好浪费。王爷,待会儿咱们回府衙吗?”
萧濯想了想道:“你若喜欢昨夜的那个去处,咱们这几日,便住在那就好。至于府衙那边,你不想回去,也可以不回去。左右此番来江南府,着急的人只会是潘英,不会是我们。”
净夜笑了笑道:“还是回去一趟吧,我和王爷总是不见人也不像话。而且这么多吃食,动都没动,打包带回去,给手底下的人尝尝。”
除了这些,净夜还格外叫了几样招牌菜,尤其是那道醉蟹,陈良最喜欢吃。
当然,净夜不忘问萧濯,萧凛都喜欢吃什么。
萧濯听及此,轻笑出声:“本王可从不这么惯着他们,今日这事若是同萧凛说起,他定会感激涕零。”
萧濯虽如此说,不过还是道:“本王只知道萧凛喜欢吃鱼虾,你点一份四鳃鲈鱼汤,再点一份龙井虾仁便好。”
净夜带着这些食盒回府衙的时候,萧凛感动不已,连忙拜谢小主子。
净夜凑近了萧凛,小声道:“其实是你们王爷同我讲,说你喜欢吃鱼虾,这才专门为你点的。”
萧凛面露动容,小声道:“王爷竟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净夜嘿嘿笑了一声:“你们王爷啊,面冷心热。平时对你们太严肃了,其实心里都记着呢。这几日忙坏了吧,大家都过来吃。”
净夜面上对纳其纳多冷淡,可是端出醉蟹的时候,陈良还是微微垂了垂眸。
陈良尽力压着自己的情绪,低着头,不敢让人看他红了的眼眶。
他知道,主子这是特意为他买的,只是没做声罢了。
净夜道:“这几日你们都辛苦了,特意买回来犒劳你们的,都别拘束,坐下来吃吧,我与王爷,已经吃过了。”
纳多抬头看了净夜一眼,前几日,他提醒过一次,可是净夜还是不肯自称本王,大约是还未习惯。净夜若提王爷,那定然说的是萧濯。
见他们吃着,净夜才慢悠悠道:“昨夜我和王爷不在,可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萧凛不太信任纳其和纳多,这会儿有所顾忌,故而没先开口。
倒是纳其毫无顾忌地出声道:“回禀玉王爷,今晨起潘大将军来拜访过一次,得知您昨夜未归,看起来不大高兴,之后又来来回回多次派人来查探。潘大将军的人说他谨遵圣意,不敢打扰,只想问一句王爷您是否归来。”
净夜轻哼了一声,语气轻缓,却隐隐有些威压:“下次他再如此行事,你便告诉他,叫他少打听我的事,我爱去哪去哪,不劳他担心。”
纳其点头称是。
纳多在一旁也道:“潘润午时来同属下说,此番江南平乱,皇上下令,要您与摄政王还有大将军一道行事。潘润说,这是圣意,还望您能配合。”
净夜浑不在意道:“我一无人,二无实权,又没什么能力,此番江南之行,我不添乱便是立功了,还需要怎么配合?潘润若再说这些无用的,你就同他说,让他们大将军做好自己的事。”
这一餐饭吃完,净夜才终于寻到机会与陈良说几句话。
净夜拉住了陈良,先是说了萧濯的计划,之后又提了易水寒打算清缴原逍遥会帮众一事。
陈良咬紧后槽牙,恨道:“这群杂碎,不得好死。”
净夜看起来倒是冷静得多,他拽着陈良道:“此番行动,咱们先等摄政王与潘英斗完了,你再去清理一番。萧濯会将咱们的人救出来,我怕有些人死心眼,不肯招降,你需得亲自出面劝劝他们。除了朝廷的赏金之外,我打算从宝库里取出一部分银钱,由你亲自分发给他们。你就说是殿下生前的意思,要大家安分过日子,隐于市井。拿着那些钱,置办一些田产和商铺,若有需要,你会再找他们,若无需要,只求他们平安富庶一生。”
说着,净夜将陈良拉到近前,说了前朝宝藏的位置。又告诉陈良,将那些银钱分三次,全部取出来。
陈良大骇,他道:“主子,这可使不得,宝库中的银钱,本是等着我们复国用的。”
净夜叹了一声:“你去了就知道了,靠那些银钱就想复国,本就是痴人做梦。死过一回,我才知道,身外之物最是无用。更何况,当年为了兴办逍遥会,为了将大家召集起来,已经花掉了大半银钱。所谓宝藏,不过是我与大长老给大家一个念想。实际上,宝库分为三处,藏于江南的这处,已经没剩多少银钱了。那些人忠心为我,我自然要好好守护他们。陈良,我只信任你,宝藏的秘密,说予旁人我定是不放心。所以你想办法,亲自走一趟,注意安全,切莫让潘英抓到痕迹。”
陈良点头道:“这您放心。”
净夜知道他不舍,便劝道:“咱们逍遥会最重要的宝藏,便是这群忠心耿耿的战士。只有这么处置,才能发挥宝藏最大的效用。”
陈良红着眼道:“我就知道,只要主子还在,咱们的信念就在。主子高瞻远瞩,属下佩服。”
时间紧迫,净夜不多同他废话,只道:“你和纳多一道出去,旁人问起,便说是替我办事,至于办什么事,也不必告诉了他们。之后如何甩开纳多,你自己想办法。”
净夜交代完这些,便又攥紧陈良的手腕道:“观音庙地下,那位叫暮色的,是我的人。你记得告诉兄弟们一声,切莫伤了他。”
净夜回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事。
而萧濯那边,也自有打算。
潘英倒是十分着急,净夜虽然回了府衙,可是萧濯刚露个面,便很快没了人影。
潘英原定今晚就行动,可不知会萧濯一声,他这心底实在没底。
可偏偏萧濯如何作想,却全然没有与潘英商量的意思。
潘英在院内来回踱步,最后他一摔茶盏道:“不管了,这样等下去,只会打乱我们的计划。摄政王摆明了不想带我,那我只好不客气了。”
“潘润,今夜子时,点齐咱们的人,直接行动。”
这夜月黑风高,不见星点微光。
萧濯得了消息,知道潘英今晚行动,故而今夜也没空带净夜去泡温泉。
净夜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根本睡不着觉。
他惦念着外面的情势,又没有萧濯陪在身边,即便是有了倦意,却始终睡不着。
子时刚过,萧濯倒是回来了。
萧濯见净夜坐在黑暗中,倒也蹙了蹙眉。
他轻捏着净夜的后颈,柔声道:“不是说了,让你早些休息,外面的事,不必担心吗?”
潘英是斗不过萧濯的,陈良做事也十分可靠。净夜想,他今夜睡不着,多半是因为萧濯不在身侧,他不习惯。
若是从前,他定然信口胡诌,说是想王爷想得睡不着。
可如今真是如此了,净夜反倒是开不了口了。
净夜一双眼如琉璃般净透,他伸出双手,勾住了萧濯的脖子,坐到了他怀里。
净夜主动过,却从未这么急切地主动过。
他扯萧濯玉带的时候,还将上面的玉扣扯断一截。
萧濯忍不住打趣道:“小祖宗,今个是怎么了?这么想?”
净夜睡不着的时候,心跳都不稳,心里发慌。他在想,每次与萧濯累得瘫软之后,自然而然就睡得香了。
今夜,怕是没有这个步骤,耽误了他睡眠。
净夜的外袍和白色长袜都未脱,临门一脚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潘英的吼声。
“王爷,潘英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摄政王。”
以往净夜与萧濯办事的时候,潘英这个不长眼的,不是没打扰过。
可那时净夜远没有现在焦躁。
此刻的净夜却冲着外面愠怒出声:“萧凛,让他滚。”
净夜声线一向温软绵绵,今日这般阴沉愤愤的声音,连潘英听到都觉得不可思议。
萧濯也像是极新奇一般,勾起嘴角看着净夜。
净夜干脆扯开了上衣的系带,露出削薄柔美的曲线,一只手更是紧紧攥着萧濯的肩,沉着声,一字字道:“继续,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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