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弘历登基大典后,圣旨颁布,后宫众人的位分才算名正言顺了。
然后皇上,太后,皇后的赏赐,陆续送进各宫。
再然后,就是各宫正式拜见太后皇后了。
这才是重头戏。
但只是下了旨,还没有行册封礼,众人的朝服也没有做好,且雍正百日未过,所以虽然是头一回拜见太后皇后,众人也只能着素淡的旗服,太过显眼的簪子都不能往旗头上攒。
温晚穿了一身素黄色的衣裳,压襟用的是弘历当初的那枚玉扳指改成的串子,旗头上只戴了几朵淡黄色的绒花,左侧加了一只如意祥云纹的玉簪,左手腕戴的是那只当初因为逾制而收起来的白玉莲花纹镯,没有戴耳环,也没有戴护甲。
面上只用那九珍玉容粉轻轻扫了扫,未画眉,也没有点唇,只用按她吩咐制来的无色润口脂,抹在了唇上。
落地的镜子里,温晚换上了一个所谓的三分凉薄七分淡然的眼神,与这身打扮,相得益彰。
然后坐在她贵妃规制的步撵上,往长春宫而去。
所经之处,所有宫人皆跪地行礼,无人敢抬头看上一眼。
春然含珠陪在两侧,神情都有些激动,何嬷嬷则淡定的很,甚至眼神有些谨慎。
宫中之路,繁花似锦的背面,皆是鲜血。
温晚的步撵到长春宫时,另一个方向而来的嘉嫔和慎常在已经到了,且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门,听到动静,慎常在立刻停了脚步,转回身来,给温晚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嘉嫔孤傲的脸色越发冷了,只能也停下脚步,缓缓下蹲:“请贵妃安。”
温晚下了步撵,说了句:“不必多礼了。”
并没有同她俩说话的意思。
她走过后,两人才能起身,跟在后面。
她进去后,人已来了一多半,看着不管众人心里面多么咬牙切齿,在温晚给皇后请安后,众人都要给她请安。
待人来齐后,众人再一并给皇后行了大礼,一番折腾下来,还没坐上一刻,皇后说了几句后宫和睦绵延子嗣的话后就要带着她们去拜见太后。
太后是皇帝亲娘,且母子关系十分融洽的好处也在这次请安里体现出来了。
太后半分也没有同皇后在六宫之权上掰手腕的意思,更没有因为皇上孝顺,就需皇后卑躬屈膝侍奉的意思,甚至,没有对温晚表示出多余的亲呢,而是给足了皇后体面,以正中宫之位。
太后如此体贴,皇后倍受感动之余,也压力倍增。
回到长春宫,皇后换了衣裳,依旧端坐于炕上,彩柳替她在手边多垫了两个迎枕,皇后却依旧没有把身子歪下去。
“永琏那边,可让人去看了?中午歇着,也要有人陪着,不得松懈。”
“娘娘放心,二阿哥这会儿还在上书房,再有半个时辰就回去了,奴婢亲自去看看。”彩柳回道。
“青姝,按理,得搬到南三所去,可本宫,总不放心。”
皇后的表情挣扎。
身为皇后,是后宫乃至天下女子的典范,太多规矩约束于她,她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应该溺爱儿女,当以身作则,不然以后的妃嫔,岂不是也可以留自己的孩子长久的在身边?
可另一方面,皇后又难以抑制私心,那是她的骨肉啊,怎么可能没有私心。
“娘娘,皇上不是说了,让公主再陪您住上两年。”
皇后垂眸,皇上的意思是这般,可若是日后自己哪里没有做好,这些未必就不是她的错处了。
“再让青姝,住三个月罢。”她终是下定了决心。
彩柳不解:“娘娘,您也太逼着自己了。”
“你觉得贵妃之宠如何?”
彩柳一愣,有些难以启齿,贵妃之宠,谁敢深思?
帝王之真心,怕是系于她一身——可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去承认,不深思,只当贵妃是姿容绝代,又未侍寝,所以皇上还稀罕着罢了,这么想着,也是安慰。
“贵妃…盛宠,后宫无人能及。”彩柳模糊着说了一句。
“贵妃性子如何?”皇后又问。
“贵妃…很安静…也好伺候,从未听说贵妃斥责身边的人,花房那个管事,都算贵妃重罚了。”彩柳道。
“她得这样的宠爱,却是这样的性子,不贪权,不骄纵,甚至进退有度。”
“你不觉得奇怪么?”
彩柳彻底愣了,迟疑道:“娘娘,您是说…贵妃是…装的?”
“是,也不是。”
“历来宠妃,就没听说她这般的,皇上都把人接在养心殿了,登基前一夜都是她陪着,可今日,你瞧瞧,她还是那个样子。”
“苏氏示好,剩下的除了娴嫔,嘉嫔,哪个不想巴结。”
“她却全都不沾染。”
彩柳隐约已经意识到了,却仍旧想遮掩:“娘娘,兴许是贵妃喜静,不爱说话…奴婢听说,贵妃也不爱用太监伺候,她宫里的总领太监,一个月都未必能见她一回…”
“你何必欲盖弥彰。”
“不过是,贵妃她不敢。”
“她为什么不敢呢?”皇后笑了起来。
“我知贵妃,贵妃也知我。”
“我们彼此心中肚明,所以,两个人才相安无事。”
彩柳低头:“娘娘可是同贵妃也只能如此了?不能过于亲近…”
“孺子可教。”皇后点头。
斗,她俩都太过通透,不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太亲近,皇上,恐怕也不会乐见。
彩柳心里又惊又凉,“奴婢明白了。”
她明白了,就知道如何去管束长春宫的人了。
翊坤宫里,温晚就比皇后松快多了,她懒懒的坐着,听何嬷嬷说嘉嫔如何磋磨慎常在。
“整理书,抄书,磨墨,裁纸…”
“听着都是些文雅的事儿,但却十分累人,慎常在每日晨起,到日落,一刻都不得闲。”
“慎常在也不能去告状,毕竟,宫里向来如此,皇后娘娘也只能敲打几句嘉嫔,并不能因此就处置了一宫主位。”
温晚有些无法理解:“她从哪里学的这些磋磨人的法子?”
“奴婢打听了,嘉嫔家中,妾室甚多,只有她一个嫡女,但庶子却有三个。”
“如此看来,她这些手段,应都是家中所看来的…”
“不过完颜福晋是有远见的,她凭着娘家同裕太妃亲近,故而才能送了嘉嫔入府。”
“听说嘉嫔爱同皇上谈论诗词歌赋…这应该是自小准备的…”这话何嬷嬷原先就提过。
这嘉嫔,全然就是为送给弘历准备的。
她的喜好,她的言语,她的气质,都是被设定好的。
但她实则根本不是这样的性子,天长日久,便生出了违和感。
“奴婢觉得,这慎常在,不会这么白白受着的。”何嬷嬷又补了一句。
温晚点头,这慎常在戴佳氏向来善于钻营,也舍得下脸皮,她好似从不因不得宠而自怨自艾,反而总是精神奕奕去想法子改善现状…
这样的人,在后宫,可惜了。
“其实慎常在这种境况,若是有高位娘娘愿意用她,随便赏她点什么,也是能解一解她的困境的。”何嬷嬷道。
“但您跟皇后娘娘,无需如此,慧妃娘娘…有些自身难保…想必也管不得。”何嬷嬷也是同温晚说点过去宫中的经验之谈。
“且看着罢。”温晚淡淡的道。
何嬷嬷也只是说说,后日还有要紧事儿呢。
后日是算出来的吉日,命妇们需入宫拜见太后,皇后和贵妃也会去慈宁宫一并接见。
也是让彼此都认一认的意思。
何嬷嬷同含珠忙着整理东西,赏赐给众人,不能来的,同温晚母家亲近的也需赏赐。
“给额娘的东西,不必太打眼,有什么,日后送出去就是。”
“给二哥的书,再拿来让我瞧瞧。”
弘历特意让高玉来说了,温晚的二哥,可以随她的额娘入宫,暂且在前头候着,待命妇们请安后再去养心殿见她。
也就是说,即便是见,也只能在养心殿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温晚不能同他二哥多言,只能另同她额娘说的清楚些,再由她转述。
温晚犹豫再三,只在书盒底下的夹层里放了一张配方。
总要先看看她二哥的脾性,是否沉不住气。
他疼爱妹妹毋庸置疑,但同他能不能成大事,是两回事。
她刚放好,就见春然走了进来:“娘娘,高公公来了。”
“皇上请您去养心殿。”
“许多请高公公先去喝茶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午膳你让她们自己分了罢。”温晚道。
这个时辰,膳房那边早就开始准备温晚的午膳了。
春然陪着去养心殿,不过何嬷嬷总会给她留几个好菜,点心也是留春然最爱的几样。
温晚刚收拾妥当,何嬷嬷就进来了。
“娘娘,许多方才从高公公口里探听的,嘉嫔娘娘,也在养心殿。”
“嗯,知道了。”温晚神色不变。
嘉嫔会去,一定是弘历宣召。
看弘历昨晚的样子,权利之欲已经压过了情欲,所以今儿不大可能是欲求不满,让她同嘉嫔两个作陪解闷儿。
排除了最恶心的可能,剩下的,都可以接受。
温晚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缓缓而出。
第92章
一进养心殿,温晚还未行礼,就被弘历扶了起来。
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才道:“我让人给你备了益气的汤,你先用上一碗,这几日折腾的很。”
“任凭什么汤,您一并用,我才肯的。”温晚娇哼。
“自然要陪你用的。”
弘历牵着她坐下,温晚眼神划了一圈,没有嘉嫔。
宽大的炕桌上放着两碗汤,瞧着已经凉了。
“这汤确有回甘,放温凉了亦不伤身。”弘历道。
温晚坐在他旁边,要去端汤,倒不好越着他去,便要起身,弘历把她按住,端了一碗,仍是如从前般,要喂她。
“另一个勺子。”温晚眼神示意。
弘历一笑,取了另一个碗里的勺子也放了进来。
他给她喂了一口,温晚也拿起另一个勺子喂他。
前世冰激凌店偶尔见到这样腻歪的小情侣,温晚同她的塑料姐妹花们都信誓旦旦,自己决不做这等恶心事儿…
然而,命运的回旋镖,跨越了时空,扎在了她的身上。
她还是做了,主动的。
是这事儿恶心吗?
当然不是。
不爱才恶心。
两人互相喂了两口,就听到了脚步声,温晚没有理会,仍只看着弘历。
“皇上,嫔妾在墨里加了冷香,已然成了。”嘉嫔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弘历应了声,眼神没有离开温晚。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免礼。”温晚说完,冲弘历笑了笑,还做了个口型:“我说的可好?”
弘历想起她说过的,贵妃是个差事,不由笑出声来。
嘉嫔起身,却不知弘历为何发笑,想试探一句,但温晚在场,她又不想让温晚见她清冷感破碎的样子,只能压下话,就这么颇楚楚可怜的站着,期待弘历能看她一眼。
弘历却是顾不上她,因为温晚不肯继续喝了。
眼神示意他,有旁人在呢。
“她不敢看,不然就是以下犯上,不知尊卑。”弘历毫不留情的道。
嘉嫔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可置信。
皇上说的是,自己?
她眼眶瞬间红了:“皇上,请允嫔妾先行告退…”
弘历终于看了她一眼,笑道:“一会儿还需你伺候笔墨。”
这就是不准了。
嘉嫔只能这么屈辱的低头站着,心里恨不得撕了温晚——定是贵妃进了谗言!皇上才如此待她!
她听到弘历轻声哄温晚喝汤,哄了好一会儿,温晚似乎才勉强喝了。
嘉嫔气的胸口微疼: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喂的是毒药呢!
这般矫情!
皇上却还当个宝似的!
似乎还给亲自给她擦了嘴角!
喝了汤,弘历就牵着温晚往前头而去,经过嘉嫔时,说了一句:“嘉嫔善研墨,过来伺候朕与贵妃写字罢。”
嘉嫔身子晃了晃,还是咬牙回了一句:“嫔妾…遵旨。”
然后跟在后面往弘历的小书房而去。
前头温晚蹙眉,手指用了点力,眼神示意:您闹什么呢?
她可不愿让人看着。
弘历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温晚回了他一个,你若没有好解释,我定不饶你的眼神。
“随你处置。”弘历低笑。
温晚便立刻害羞了,竟忘了同他继续掰扯这个。
两人进了小书房,温晚放眼看去,同她想的不同,这里甚是简单,一张花梨木的大书案,两个放画的青花瓷缸,还有一个宽大的罗汉床。
是弘历独处看书写字的地儿。
“这墨,香气是有,只是有些淡了,重新研罢。”
嘉嫔低头称是,然后摘掉护甲上前。
李玉已经另取了一个砚台放在了桌子的角落。
嘉嫔抬手开始研墨,她的手边还放着她自己带了的那盒入墨的冷香粉末。
弘历牵着温晚,一起站在书案后,他已经铺好了纸张。
“你的永寿宫还需提几块匾额,我自然要亲自写给你。”
嘉嫔手顿了顿。
皇上说…我?
他同贵妃,是不自称朕的?
嘉嫔心里的嫉妒疯了一般生长。
“和安永固,如何?”弘历并没有下笔,只温柔的问温晚,仿佛她不愿意,就再换一个便是。
“我以为您会提…谦和恭顺。”温晚笑道。
“那有何意思?我难道是盼着你那般?”
“还有一个…福寿绵长。”
“听着像给太后的。”
“你与额娘,都是至亲,我自然所盼皆一样。”
温晚点头:“都好。”
她这话很是真心,都是盼她康健长寿的,总好过盼她温良恭顺。
弘历提笔,刚要沾取嘉嫔研磨的墨,手停住了:“还是淡了。”
“李玉。”
李玉立刻上前,开始磨另一块,这才是弘历常用的,温晚瞥了一眼,这砚台在蔚兰苑时就用过。
“这墨,倒是眼熟。”温晚道。
“也不知你肯不肯再买一块与我了。”弘历笑道。
“足足八两银子,今日是舍不得的。”温晚故作娇矜。
“那便明日。”
两人相视一笑,尽是默契。
嘉嫔听不懂,只能僵硬的继续磨墨。
李玉磨好了墨,弘历提笔写了这两个,李玉便赶紧带人小心的拿出去晾着了。
他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个:“岁岁合合。”
岁岁合合,永世不离。
温晚笑了笑,手指在这张纸上,轻轻抚了抚。
“日后腻了,我再写旁的与你。”
“说得好像我多么喜新厌旧,人家分明长情着呢。”
弘历放下笔,她抽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尽管他根本没有沾到墨,她还是一根根给他擦了一遍手指。
弘历眼眸深了深:“长情么?”
温晚不回他,只给了他一个美人瞥。
弘历笑得越发温柔,牵着她往外走去:“该用膳了。”
温晚轻声道:“嘉嫔可要同用?”
“她怎配?”弘历云淡风轻,脸上甚至还有笑意。
“那…不如让她先回去?总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
“你位分远尊于她,她伺候你用膳,是本分。”
温晚还是不太情愿的样子。“我不必她伺候…”
弘历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旁人眼里,她是宠妃,享万般荣耀,可也得让她明白,在你跟前,她连伺候你,都不配。”
“她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活吞了,这样的狼子野心,我没有赐她白绫,已经是她的福气了。”弘历眼神依旧温柔。
“哦,她还欺君。”
“她说她自幼喜爱诗书,爱不释手,可除了在我面前,她从不看书。”
“如此,心心可还要替她说话?”
温晚叹了口气:“您何苦说实话?我原还算喜欢她的书香气——约莫就是自己没有的,便羡慕旁人的,因而还故作大方,忍痛割爱,送了她古书。”
“早知是这样,还不如把古书卖了,给您买一方新墨。”
“你何需羡慕旁人?这话不许再说。”弘历道。
“我也爱读书的。”温晚转而道。
“不过是只爱…某人所读。”
弘历立刻被勾的蠢蠢欲动,不过还是压抑住了:“近日着实不得空,你且忍忍…”
温晚心里呸了一声。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忍忍是何意。
百日未过,他敢碰她,虽做不到最后一步,但也算大不孝。
就是过了百日,他也得先在朝堂上称自己要守孝三年,然后群臣死谏,万万不可…绵延子嗣才是最要紧的…
他再顺手推舟,缩减日子,但那也得守上几个月。
两人坐了,温晚才看到御膳实在不是他们在王府所能比的。
这还不能沾荤腥,就摆了满满一大桌,每道菜旁边都有一个签子,写的御厨的名字。
待上完最后一道,嘉嫔才被李玉引了进来。
“你伺候贵妃用膳便是,朕不必你伺候了。”弘历道。
嘉嫔似乎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眼神没那么刺眼了。
“嫔妾遵旨。”
说完走上前来,要给温晚布菜。
温晚下意识看了眼弘历,微微摇头。
“贵妃从不用这个。”弘历显然会错了意。
“嫔妾知错。”嘉嫔行礼够,又换了一盘更加精致的笋尖,夹了一筷子给温晚。
温晚看着,难以下咽。
“罢了,你且下去罢。”弘历道。
嘉嫔如蒙大赦,行礼后,立刻离开了。
弘历让人给温晚换了盘子,然后亲自给她盛了一碗汤。
“难为你了。”
“这话我听着都觉得自己矫情。”温晚面色挣扎。
她拿起勺子,慢慢吃尽了,又吃了几口春然给她布的菜,还有一个兔子状的奶饽饽,便吃不下了。
看着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她有些怔愣。
末世而来,最重吃喝的她,从什么时候起,竟然时常这般吃不下东西了?
弘历见她神态,以为她是因嘉嫔而不自在,便匆匆用了点,就牵着她回后面坐了。
“她不过是按着规矩,给你布菜罢了。”
“你可知,她在自己宫中,待戴佳氏,尽是磋磨!不过是因戴佳氏位分比她低些罢了。”
“但眼下,她还算有用,且先留着她,你若不喜,不见便是。”
温晚先是惊讶:“她打慎常在了?”
“宫规里,只有皇后娘娘可以处置妃嫔,但也轻易不能责罚一宫主位。”
“她是嫔位,怎么也不能打一个常在。”
弘历失笑:“打人?她不敢。”
“可这磋磨人…罢了,同你说这些做什么,白白脏了你的耳朵。”他抬手,轻轻摩挲了一会儿她的耳垂。
她没戴耳环,这让他总忍不住心里发痒。
“宫女们伺候我,我尚且能给人家月例银子,嘉嫔,怎么也是一宫主位,那岂是几两银子能成的?”温晚忧愁的道。
“我做贵妃这个差事,也是辛苦,总不能份例银子都搭给人家。”
弘历听了,笑得厉害,“原是疼你那点份例银子,那我替你赏她就是了。”
当天,嘉嫔就得了弘历的大赏,引六宫侧目。
众人虽酸,却也以为,她能在贵妃在场的情况下,讨皇上欢心,也是本事。
第93章
嘉嫔得了一堆赏赐,又喜又酸。
但根本没意识到,弘历把她叫过去,是为了敲打她。
反而只觉得是温晚嫉妒她的宠,进了谗言,才让弘历那般对她,至于弘历对温晚的偏宠——都知太后最是偏爱沅贵妃,皇上孝顺太后,自然也迁就贵妃一二罢了。
她自我洗脑后,便只觉得是温晚嫉妒她,所受屈辱,尽数记在了温晚的身上,而那实施侮辱的皇上,反而成了被人蒙蔽的可怜人…
她轻轻摸了摸肚子,她定要在温晚之前生下阿哥。
子嗣,才能让人笑到最后。
“让慎常在,替我抄两卷经书,我心慌的很。”嘉嫔冷冷的道。
“是。”
立刻就有宫女前去吩咐了。
慎常在面无表情的应了,然后放下手里刚开始绣的荷包,洗手焚香,准备抄经书。
她的宫女心疼的快要哭了,她却越发沉稳,甚至还笑了笑:“在这里抄经,总好过去她那里,看她那张自以为是的脸。”
“要说这清冷,她也就是打眼那么一瞧,让人略生出那样的感触罢了,可时日久了,只觉得可笑,她的脸就像是假的,里头的卑劣已经快要破势而出。”
“这样的人…呵。”
“都是假象罢了。”
宫女听不懂,不过听着似乎是嘉嫔的宠不能长久的意思,也只当是她家主儿的自我安慰了。
转身去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备着,待会少不得得给慎常在按揉手腕。
到了晚间,皇后就打发绿竹过来,让嘉嫔三日内,亲笔抄经两卷,要供奉于宝华殿,然后赏了慎常在一对耳环。
一罚一赏,这意思不言而喻。
嘉嫔不敢在绿竹这里露出恨意,看似恭敬的领了懿旨,转头就砸了一个茶杯。
翊坤宫。
温晚午后便回来歇着了,等她起身,何嬷嬷将库房的账册端了进来。
“娘娘,这是新清点好的。”
自搬进来,弘历给温晚添置了太多东西,所以含珠日日最要紧的差事就是整理库房。
“东西多数都锁在永寿宫的后殿箱房中,日后娘娘搬过去,就不必再折腾了。”
“永寿宫奴婢也去看了,约莫还要两个月,便是整修好了,也是要择吉日娘娘才能入住。”
温晚点头,翻着看了看,账册上,按照她的意思都在那些吉祥如意花里胡哨的名字后面,备注了物件的大概模样与材质,这样她看起来好歹能有点数。
账册不止一本,温晚只看了最好的那本,心里对东西有一个大概的印象,而后又从最后一本里头,挑了几对耳环和玉环。
“你们几个分了罢。”
“这初入宫,都是提心吊胆,许多更是硬着头皮在外头行走。”
“你同他说,先不必着急,不需要耳目遍布宫中,只在要紧的地儿使上力,反而更好。”温晚道。
最要紧的地儿,何嬷嬷是清楚的,延禧宫。
“奴婢明白。”
又选了明日见命妇的衣裳,温晚正要借口独处,摸索一下记忆里曾见过的瑜伽动作,尤其是空中瑜伽。
偏偏高玉又来了。
温晚只能又换了衣裳,去养心殿。
弘历没有在东五间等她,听高玉的意思是,前头还有朝臣在议事,方才歇息喝茶的空儿,弘历吩咐让人先去接她来。
这个时辰,要等着一起用晚膳的话,温晚还得等上好一会儿。
这毕竟是养心殿,她也不能多自在,只能取了弘历夜里读给她的书,继续翻着看。
高玉亲手给她倒了茶,奉上了点心。
“今儿这茶汤,色泽竟如此清丽。”温晚笑笑。
“娘娘慧眼,今儿这茶是蜀地茶乡的宫女煮的,茶乡长大的,对茶见解独到,皇上便让人来养心殿伺候了。”高玉句句都有隐喻。
蜀地的宫女,说白了,就是蜀地进献的美人儿。
弘历亲口点了人来养心殿伺候,可见是满意这美人儿。
“术业有专攻。”
“专精一味之人,是旁人比不得的。”温晚笑意半分不减。
她是真的不介意。
她的认知里,弘历就是风流成性的,区区一个蜀地美人儿伺候在养心殿,又算的了什么?
她从未想过,弘历会只独宠她一个。
只是,人都是自私的,谁不想在能力范围内,让自己更加舒适?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想法子,解决掉那些太聪明的,太独特的,尽可能只留下那些威胁度较低的草包美人儿。
比如嘉嫔完颜氏这样的。
但她也清楚,她能做到,很大的原因是这些人弘历都不上心罢了。
而君心一日一变也是有的。
弘历兴许很快又能寻一个一见钟情的美人儿,同她灵魂相锲。
那时候,若对方嫌她碍眼,她大抵也只能自保,真把人摁下去,胜算不大。
即便是她费尽心思,歪门邪道的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她整天给太后讲故事,贴心贴意,不是只为了报教导之恩的。
这是她的退路。
退居慈宁宫,吃喝看戏,兴许比现在的日子舒坦百倍。
止住了现在就养老的想法,温晚继续看书。
高玉也只能有些讪讪的退了下去。
不过一刻钟,弘历就进来了。
“可等的久了?”人已经把她揽在怀里,她也就不必起身行礼了。
温晚仍恋恋不舍的看书:“只才喝了一盏茶罢了。”
弘历瞥了眼那茶杯,笑容淡了些:“这茶可合你心意?”
“皇上这话说的好没趣儿,养心殿的茶,合不合我的心意有什么要紧?合您的心意就是了。”
“这煮茶的宫女,是新来的,颇有些见解,让她进来,给你煮上一盏,蜀地特有的骁红茶,如何?”
温晚这才放下书:“皇上有雅兴,自无不可。”
弘历眼神示意李玉,李玉立刻出去了,不一会儿,带了一个宫女进来。
打扮的同普通宫女无甚不同,没有多一点装饰,半低头,看不出容貌有多出色,不过一双如白玉似的手,的确显眼。
“皇上万安,贵妃娘娘万安。”宫女行礼,声音偏细。
李玉已经让小太监抬了一方小桌子进来,摆上了茶具,还有一个红泥小炉,炉子上是一柄绘着竹节纹的紫砂壶。
宫女先净了手,又再次行礼后,才坐在桌子前,开始煮茶。
“这手真是好看,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就该是这般模样。”温晚赞叹。
弘历偏头看她,眼神里透着探究。
仿佛想从她的眼里看到她的心里似的。
温晚疑惑,随即笑了,轻轻拽了拽他的手:“看我做什么,看煮茶,实在养眼。”
“你倒是什么都喜欢。”
这话就已经不太对了。
温晚恍若没有听懂,点头:“好看的,我皆喜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是人,岂能除外?”
弘历听她振振有词,眼神越发不悦,已经快要不好遮掩。
“这人实则是蜀地送来的。”
“毕竟是孝期,权做宫女。”
他看着温晚:“既然你喜欢,让她先去你宫里伺候几个月罢。”
那个先字,他分明咬的重了些。
“我哪里能同您抢人?我喝茶也不过是凑个热闹。”温晚摇头笑道。
“倒是皇上,日夜操劳,她若能给您解乏,才不算辜负。”
听听,多贴心。
弘历握住她的手:“贵妃真是体贴。”
贵妃二字一出,温晚也不能装傻了。
轻声问:“我又哪里错了?”
弘历气极了,反而又笑得慢条斯理了,他盯着她:“你当真不知?”
“也是。”
“你向来不知。”
温晚任由他捏着手,已经泛红,却也不肯吱声。
她看了眼已经有些惊慌的宫女,试探着道:“我收下她?”
弘历目色沉沉,笑意却越发重了:“那就带回去罢。”
“今儿,就不留你用晚膳了。”
人家下了逐客令,温晚也没有留下的道理。
当即就要起身,可手还在弘历手里。
“皇上…”她娇声道。
弘历看着她已经泛红的手,立刻就松开了。
但别过脸,没有露出关切。
温晚起身,端正的行礼:“臣妾告退。”
你都叫我贵妃了,我称一句臣妾,也是识情识趣。
但弘历显然被这句又气着了。
温晚恍若没看见,示意春然把这个宫女带上,然后便自后头的门出去了。
转眼,殿内就只剩了弘历和都快瑟瑟发抖的李玉。
“去看看!人果然回去了么!”弘历声音再不掩饰,透着怒意。
李玉心知,贵妃定然走的十分干脆,哪里还用去看?
但也不知道弘历这个意思是不是让自己把贵妃追回来。
只赶紧小跑出去,很快,又一个人回来了。
他只看到贵妃的步撵转进长街的影子…
弘历一看他自己回来了,就知道了。
“给朕去接——”
李玉竖着耳朵听着,是嘉嫔么?
“让方才的两个,回来,继续议事!”
“是!”李玉又赶紧退了出去。
两个大人这会儿都快到家了,又得把人薅回来。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般折腾,只因皇上同贵妃闹了别扭。
李玉传达了弘历的旨意后,看了眼外头的天。
愁的很。
到底要不要让人去翊坤宫暗示一番,贵妃怕是根本不知道皇上恼在何处!
贵妃不知道,就不会哄皇上。
那皇上何时才能消气?!
苦的还不是他们?!
皇上这么气,也不肯接旁的妃嫔来落贵妃的面子,可见是一点儿也舍不得折腾贵妃的。
说不得就得自己找地儿撒了气,再转头哄贵妃!
第94章
温晚带着宫女回来翊坤宫,何嬷嬷立刻就觉察到了不对劲儿。
“娘娘,您这是…”她以为温晚是瞧着这宫女生的不俗,便同皇上要了过来,以防万一。
温晚一边换衣裳,一边笑道:“蜀地特意送来的,善煮茶。”
“皇上硬塞的,养着罢。”
何嬷嬷心中满是疑惑,皇上送一个煮茶的宫女给娘娘?
莫不是是为了怕娘娘多想?
她看温晚不想细说的样子,便没有多问。
“告诉含珠,她自己安置这个宫女就是,我不需要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必她伺候。”
让含珠安置,还提了无需知道名字…
这就越发不对劲儿了。
“是!”何嬷嬷应下,就先去找含珠了。
出了门,有小太监问她,可要给娘娘取晚膳?
她才反应过来,最大的不对劲儿,皇上没留娘娘用晚膳?!
屋子里,温晚换了轻便的衣裳,慵懒的坐着。
春然看着她对皇上的态度混不在意的样子,欲言又止。
“去问问,皇上可叫人去养心殿了?”
“若没有,你就别苦着脸了。”
“我要失宠,且还得等些日子呢!”温晚笑道。
“娘娘…”春然哭笑不得。
不过却是放了心,也不去打听,只陪着温晚,看温晚摆弄棋子。
温晚一边布一个新的棋局,一边琢磨,要不要干脆带那个宫女去慈宁宫给太后煮茶,再带去皇后那里一趟,不是给她用来伺候茶水的么!她带出去显摆,没毛病吧?!
让那个神经病一次气个够!
朝堂是无事可做了么?!
那就研究点飞机大炮宇宙飞船不行么?!
折腾这些小家子气的事儿!
一个宫女都想让她吃醋生气?!
那六宫一群莺莺燕燕算什么?
皇后又算什么?!
这吃醋还得让她分人?!
什么玩意儿么!
温晚越想越气,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不过是大权在握,就膨胀了,又样样顺心,便嫌弃她表现的不够爱他,想调教她,变成他期待的样子。
自己若是如他所愿,以后糟心的破烂事儿就会接踵而至。
去他姥姥的!
她将一梅黑子摁在棋盘上,棋局就变了走势。
“我那罐子茶,可还有?”
能用那罐子这么通俗的话来形容的只有那罐价值千金没有名字的古茶。
春然立刻道:“还有一半呢。”
“去问问,那个新来的,可会煮这种茶?后日,我带她去慈宁宫孝敬太后。”
“你记着,明儿午后,再去皇后娘娘那里问问,后日可得空去慈宁宫品茶?”
春然有些懵。
“是,奴婢记下了。”她老实的道。
娘娘做什么都有道理。
温晚说完,便痛快了,竟觉得腹中饥饿,食欲大开。
“传膳罢。”
用过晚膳,温晚在院中溜达了一圈,还见了见许多,亲手赏了他一个鼻烟壶。
“吴公公可同你说了?以后你也是有品级的了。”
贵妃的首领太监,也不尽然都有品级,还是得看主子得不得宠。
许多很激动的跪下,谢过温晚。
“你心性难得,当守心才是。”温晚只说了这一句。
“是!奴才定铭记在心。”
温晚又问了几句琐事,便回去歇着了。
第二日命妇拜见,倒是一切顺利,无特别之事可叙。
温晚的额娘随众人请安,但富察家的福晋们请过安后都回去了,温晚也不能独独留她的额娘,好在太后要留伊尔根觉罗氏说话,温晚才得以同她也私下说了几句,自然说的是最要紧的,让他二哥按照方子先配了那低配版的九珍玉容粉,放在铺子里试试。
伊尔根觉罗氏只当是内务府孝敬的方子,郑重记着了,说定嘱咐她二哥,不会耽误了。
在慈宁宫用过午膳,伺候太后歇下,温晚就回去了。
她也捏不准弘历会不会让人来萱她去养心殿,兴许以这个做把柄,等她先去低头也是可能的。
她已经将方子转放在了伊尔根觉罗氏的礼盒中了,便是见不到那个便宜二哥,事儿也是不耽误的。
她阿玛额娘低调谨慎,她的二哥大抵也不会张狂。
伊尔根觉罗氏每个月可以进宫请安,到时她再仔细嘱咐一番就是。
这么想着,温晚便不急了,径自歇着去了。
她是被何嬷嬷唤醒的。
“娘娘,高公公奉旨来接您去养心殿。”
温晚睡眼惺忪的看了看,才睡了半个时辰。
高玉得了李玉的嘱咐,等在门口,温晚一出来,就凑上去请安,然后随侍在侧,低声道:“娘娘,皇上今儿午膳用的不香…”
温晚面露了一点担忧之色:“可是御膳房今儿的菜不合口味?”
“奴才觉得,是没有娘娘在侧,皇上才…”高玉讪笑。
“高公公说笑了,我也并非日日陪伴皇上。”
以前没她陪着,也不见他少吃了。
“若是口味一时不爱,高公公不妨去慈宁宫借个厨子,换个口味给皇上。”
高玉被噎住了。
这哪里是换个厨子的事儿。
“毕竟再好的东西,吃的多了,也是会腻的…而新鲜的,哪怕并没有色香味俱全,也是会让人想尝尝的。”
“高公公,不妨就这般劝劝皇上罢,皇上说不得就肯多用些了。”
高玉听了这话,也是欲哭无泪。
这话他敢说么?!
贵妃说出来,那叫吃味,撒娇…
他去劝,皇上能赏他一百杖。
“娘娘,还请娘娘劝劝皇上…”
“我劝得一回,却不能日日都劝,还是高公公日夜伺候,方能时时劝着。”@
这就是不肯的意思了。
高玉正想再商求,却见养心殿已经到了。
温晚进去,既不进那东五间坐着,也不去前头请安,就在后廊下站着,说是等皇上宣召。
李玉揣测的,弘历是想温晚能自己去同他说话的,故而并未言明让温晚进去,只是也不批折子了,就那么等着。
高玉心里七上八下的进去回话,把温晚一路上的话,尽数回了,然后自己添补道:“皇上,娘娘瞧着未睡好的样子,今儿命妇请安,娘娘又折腾了一回…可就是这样,奴才说皇上午膳用的少,娘娘也很是担忧…”
李玉瞥了他一眼,他才不信贵妃那个性子会如此。
不过这小子是懂事的,知道皇上如今就等着这个台阶,皇上跟贵妃拧着,他们就得胆战心惊,早点和好,日子才好过。
于是也帮衬了一句:“皇上,娘娘在后头站着等宣召,您不得闲,不如奴才先给娘娘搬个凳子?”
弘历笑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那点子心思!”
他起身,略冷起脸往后头而去。
李玉故意磨磨蹭蹭跟在身后。
弘历一见温晚,脸上故意堆叠的冷意就自己散了。
“站着做什么?”
“今儿不是累着了?”
这口气仿佛昨晚的事儿不曾发生过。
温晚心里冷笑。
今儿她若下了这个台阶,在他眼里,自己也就不过如此了。
“回皇上,臣妾不累。”她没有故作冷淡,只是语气平常。
弘历见她这样,反而还笑了起来:“这是恼了?”
“臣妾不敢。”
弘历靠近,想要牵她的手,温晚下意识的要躲开,却又止住了。
这般模样,让弘历想起了她初入王府。
他牵住她的手,往屋子里一并坐了,才低声道:“昨日宫女之事,你毫不介意,今儿才恼,恼的可是昨日我不该同你生气?”
温晚看着他,没再说臣妾不敢,而是目光平静:“皇上。”
“您的意思,昨儿我想了又想。”
“那宫女是蜀地奉给您的,您可是恼在,我不曾表露出不悦?”
兴许是温晚瞧着要同他坦诚相谈的意思,弘历没有隐瞒,点了头,声音也软和了:“你总不甚在意…”
“皇上。”
“您何苦非要把这些撕破呢?”
还塞进她的嘴里恶心她!
“您要我如何在意?”
温晚笑了笑,像是在笑过去的自己一般苍凉。
“我在意过的。”
“兴许是我太过蠢笨,猜不透您要的在意,尺寸几何,斤两又是几何?”
“所以,总是不得您所喜。”
“说句逾矩的话,我非您的结发妻子,只是您所有妾室中的一个而已。”
“在意的人该是皇后娘娘。”
“不该是我。”
“一个妾室,纵是贵妃,也没资格同您吃味一个将要侍寝的宫女。”
“您要为这天下,绵延子嗣,这是国事。”
“纳喜欢的人入后宫,是您的私事。”
“无论哪一样,都轮不到我吃味。”
“还是您觉得,我该吃味一番,逗您开心?”
“若是如此,您下旨便是,臣妾,莫敢不从。”温晚缓缓行礼。
弘历脸色已经冰寒一片。
“你就是这般想的?!”
“这就是你想了一夜的话?!”
“是。”温晚看着他。
“砰!”
刚退出去的李玉听着有点熟悉的瓷器落地的声音,跟着跪了下去。
他一跪,本来站在后面伺候的,都跪了下去。
“送贵妃回宫。”弘历大步而出。
“劳公公问一声,本宫…可要禁足?”温晚自己起身,淡淡的问道。
李玉哭丧着脸,“娘娘…饶命啊…奴才真不敢去问…”
温晚笑笑,带着春然离开了。
第95章
弘历没说让温晚禁足。
第二日温晚就带着那个宫女去了慈宁宫。
皇后也如约而至。
孝期也不能听曲解闷,但三个人坐在院中阴凉里,彼此不带任何机锋的说着话,也是惬意的很。
“这茶可有名字?”皇后问道。
“古茶。”
“这名字取得,哀家想替你描补一句大俗即大雅都说不出口。”太后笑了起来。
温晚没在这时候说茶名儿是先帝取的。
太后大抵不爱先帝,但人已经去了,太后却多了几分怀念和悲伤。
温晚便总避开先帝相关的话题。
“先不说这茶名,就说臣妾这个人,臣妾自认倒是还算不上太俗,只一个懒字罢了。”温晚笑道。
“你这话倒是十分中肯。”太后乐不可支。
“妹妹应是每日自省,知自身优缺,又觉优缺自在人心,改之何益?”皇后笑道。
温晚举杯:“士为知己者死!臣妾命不由己,只能清茶一杯,敬您。”
皇后亦举杯,同她共饮。
太后看在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妹妹这句命不由己,倒让我也要敬你一杯。”皇后亲自给温晚添了茶。
两人又共饮一杯,而后相视一笑。
却都不再深言。
三人便只说些过去宫外的事儿,消磨了半日,太后又留她们用了一顿午膳,方各自散了。
从头至尾,太后和皇后都没有多看那个宫女一眼,仿佛她就只是一个寻常的宫女罢了。
温晚刚回翊坤宫,李玉就得了信儿。
弘历不肯歇着,正在半躺着看书,李玉明白他是等着呢,立刻小心的进来回禀:“皇上…娘娘回去了。”
“娘娘没坐步撵,是走着回去的。”
弘历没应,仿佛专心看书。
李玉等了一会儿,才低头悄声退了出去。
一整个午后,弘历都看似正常的同朝臣议事。
到了晚间,便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李玉看着时辰,看样子,皇上想蹭太后一顿晚膳。
去太后宫里,自然不必人先去告知让太后准备。
弘历到时,就看到了慈宁宫大门紧闭。
外头留着两个小太监,跪地回话:“皇上,太后说今日乏了,谁来…也不见了…”
还没用晚膳,就算乏了,也不至于这个时辰就睡了!
分明就是不想见。
弘历只能转头离开。
“去长春宫。”弘历思来想去,那些都不爱见。
李玉立刻打发人,去长春宫说一声,让皇后准备着。
慈宁宫里面。
“太后,皇上回去了。”宋嬷嬷笑道。
“还真来了?”太后笑叹。
“太后料事如神。”
“不过太后,您见了贵妃娘娘,不见皇上,皇上又该觉得您偏心了。”宋嬷嬷虽这般说,却没有丝毫担心。
“哀家就是偏心。”太后理直气壮。
“您是觉得…这回是皇上错了?”
这话有些不敬,不过宋嬷嬷这个年纪了,同太后也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虽说知道定是因那个宫女,可奴婢其实还是云里雾里的,宫女皇上也没留用…还给了贵妃使唤,贵妃不该生气才是。”
“他恼就恼在,温晚的不生气。”
宋嬷嬷都糊涂了:“贵妃不生气,是贵妃大度懂事,皇上反而不高兴?这…那奴婢也觉得是皇上错了…”
太后笑着看她。
宋嬷嬷看着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片刻,哎呦一声。
“奴婢真是老了!”
“可是这…哎…”
“所以啊,哪有什么对错。”太后摇了摇头。
“一个呢,看着软的不得了,实则性子倔的很,一旦逼的紧了,就恼了,性子还懒,自己不贪心,也不愿别人贪心,总想着只要不挑破,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一个呢,看着纵横谋略,厉害的不得了,可偏偏到一些事儿上,就什么都看不透了,也不看看他们的处境,那是家事么?那是国事!满朝文武盯着呢!一步都错不得,既身不由己,又偏要人家酸着,人家酸的过来么?民间有句话叫猪油蒙了心,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太后说着,把自己都逗笑了。
宋嬷嬷也笑了:“太后这般说,奴婢一下子就明白了。”
“皇上和贵妃,看似是为一件事恼的,但实际恼的根本不是一回事。皇上是恼贵妃不撒痴闹腾,不把皇上当成眼珠子似的看着,守着。贵妃恼的是皇上不看彼此的处境,只一味的想贵妃按着他的心意。”
“这怎么能和好呢?”
“当局者迷,那您不妨点一点皇上和贵妃…”
“你也说了,当局者迷,他们听不进去的。”
“让他们自己慢慢磨罢,就是磨不过去,他们也总不会闹的太僵。”
宋嬷嬷想着也是,后宫里头,哪有劝这个的?
劝的都是权衡利弊,而非这儿女之情。
“这点,他不及先帝。”太后突然怅然。
“先帝看的透…又不索求,却给了他能给的一切…”
“都是他们的命,哀家,插不了手。”
宋嬷嬷目露心疼,太后年轻时看得透,也不难受,如今兴许是先帝去了,便每每有些伤感。
“太后,民间还有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太后笑了:“是。”
“弘历是皇帝,再没有比他福气大的了,温晚,就是日后有什么,她还有哀家,也差不了。”
“那就随他们折腾罢。”
“明儿她来,也不许她进来了。”
“哀家这次不偏心了!”
宋嬷嬷明显不信,笑着道:“昨儿那故事听的正要紧,太后不让娘娘进来,那奴婢只能去外头听娘娘讲了。”
太后哎了一声,“那还是放她进来罢。”
“是!奴婢定给太后作证,太后当真…不曾偏心…”
太后被她逗的终于散去了那点伤感。
长春宫。
皇后得了信儿,放下手里的棋谱,是找出来要孝敬给太后的。
太后不爱棋,但温晚最近颇爱。
“去膳房问问,翊坤宫用什么菜,取一些类似的,同原定的膳一并送来。”皇后知道弘历为何而来,便偷了个懒,弘历曾说,跟温晚口味相似,那就照着翊坤宫准备便是了。
弘历进来后,神色如常,但皇后同他相处已久,一眼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以前见他为温晚各种挂心偏爱,她是心里针扎似的,只能压着。
可今日,却不见疼了,难过还是有,但更多的是气恼。
她是皇后,母仪天下,所以要待六宫公正宽和,要替他周全平衡。
她认了。
皇后的荣耀本来就需承担这些。
既在其位,必承其重。
可也没有说,还要替他同他的心爱之人当和事佬的!
“皇上万安。”皇后请了安后,就使眼色,让人把大公主赶紧带过来,本来晚膳,她都同大公主一起用的。
女儿在侧,弘历总不能好意思说些儿女情长的话罢?
两人各自坐了,皇后拿着帕子,按着嘴角,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是怎么了?”弘历还算有良心,知道关心一番。
“臣妾也不知,昨儿就这般,不过也没旁的症候,兴许只是见命妇们,一时说话累着了。”
“皇后着实辛苦了。”弘历叹了口气。
“还是让太医来瞧瞧罢,不能拖延。”
“那也得明儿再说了。”皇后勉强笑笑。
“只是…臣妾这般,怕是不能伺候皇上,皇上还是去别宫安置罢?”
虽说这个伺候,不是那个意思,但皇帝来了,也不止那床笫之欢,端茶更衣陪说话,都算伺候不是?
“朕陪你们用了晚膳,就回养心殿,也是有许多折子压着,地方的折子,多是些无关痛痒的,但也得一一看了。”
“皇上也是辛苦,偶尔当松懈一回才是。”皇后温温柔柔。
“嗯,朕心里有数。”
“各处送来的贡品,朕也是一时不得空分给你们,明儿就让人给你送来。”
皇后笑笑:“谢皇上。”
“景阳宫,也是有些住不得人了,让内务府修整一番罢,虽说用不上,也不能让它破败下去。”
雍正后妃不多,所以景阳宫一直空着,但也不至于破败。
弘历说这话,也是拐了好几道弯的,目的就是皇后自己提起正在整修的永寿宫,然后才能提翊坤宫…
“皇上说的极是。”皇后装听不出来。
弘历正要再说点什么,大公主就进来了,他只能偃旗息鼓。
用了晚膳,大公主要让皇后看她写的字,皇后只能陪着。
弘历见没什么机会同皇后说话了,便只能回了养心殿,独自批折子到半夜。
第二日,倒是知道问问皇后身子如何了,李玉道是太医诊脉,说皇后确实是累着了,当好生歇息。
弘历便不好再去皇后宫里,便召了嘉嫔。
不过半个时辰就把人撵了回去。道是:“愚蠢不堪,自作聪明。”
再过一日,又召了纯嫔,这次倒没撵人,还留人用了个晚膳。但也不太满意:“柔则柔矣,毫无菱角。”
好在后宫还有不少人,能想起来的,都召了一遍。
从李玉瘦下去的脸,就能看出,弘历召人后的效果如何…
第96章
弘历召了一圈人陪聊,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索性不再召了,只在养心殿不停的见大臣。
倒是没让大臣们看出什么,也没有私下里如何暴躁,只罚了一个点错熏香的小太监,五十杖,打的血肉模糊。
李玉嘴里都发苦了,只能偷偷去寻了吴书来,抱着吴书来的大腿夸张的哭嚎。
吴书来已经是四品总领太监,管着阖宫的太监不说,还管着内务府一部分外头的差事,不再近身伺候弘历,只是每隔几日就去弘历跟前回话。
他有远见,所以同李玉依旧关系亲近的很。
李玉这么一哭,他也不能不管,踢了两脚后,开口:“你是个哑巴?”
李玉愣了,眼泪都顾不得擦:“请师父明示!”
“太后不管,意思就是,不过是儿女之间的小打小闹,由着儿女闹腾就是了。”
“师父说的是…”
原来太后不管是这个意思?他想的却是太后又偏心贵妃了…
李玉露出笑来,一脸鼻涕眼泪,让吴书来又给了他一脚。
“皇后娘娘,也看出来了,可又不好从中调停,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皇上真的罚了贵妃么?”
李玉头摇的像拨愣鼓:“皇上哪舍得…地方送来的贡品,里头最好的,都给贵妃留着呢…”
“那不就是了。”
“皇上没有真的恼了,也没人敢对贵妃落井下石。”
“这就是皇上跟贵妃的闺房之乐!”
“可师父…这都几日了…奴才看皇上可…皇上心情不好,奴才们脑袋就是在裤腰上悬着啊…”
“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吴书来又是一脚,踹的李玉心服口服。
“师父请讲。”
“你不是个哑巴,那就想法子,劝劝贵妃。”
“贵妃服软,皇上自然就好了。”
李玉差点接着哭:“奴才试过了,贵妃…贵妃不肯呢…”
“那就只能劝皇上了。”
“劝皇上?奴才?”李玉不可置信。
他怕一开口,就得领板子。
皇上那是能听他劝的人么?
“李玉啊,分寸。”吴书来慢悠悠的道。
“你伺候皇上,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都是一个分寸。”
“自己琢磨去罢。”
又是一脚,李玉只能离开了。
思来想去琢磨了一整日,到了晚上,他就准备试试。
吴书来既然说能劝,那就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伺候弘历洗了脚,李玉一边给他擦着,一边道:“皇上,今儿各宫请了平安脉,皇后娘娘已经好了些,贵妃娘娘,是王太医去的,给贵妃换了方子,还需再用十日,纯嫔娘娘有些气血不足…”
他故意说的十分详细,然后看弘历的反应。
果然在贵妃那句时,目色一变,似有担忧,贵妃曾说原来的方子喝惯了,不爱换。皇上想必担忧贵妃不肯喝药。
而说到其他人的,皇上就没有什么反应了。
擦了脚,弘历坐在床上,看样子没有立刻要就寝的意思,李玉便在旁往小香炉里添安神香。
“皇上,奴才记得,贵妃不想王太医换方子,不如奴才去同王太医说一说,新的方子也要斟酌一番,也别太苦了。毕竟,贵妃喝药…也忒多了…”
最后一句,让弘历本来皱起的眉又松了下去。
“她可不会赏你什么重金,你还要替她说话,怎么,是觉得朕,亏待她了?!”
李玉赶紧扑通跪下:“奴才不敢。”
“皇上,您同贵妃情分不同,纵现在…奴才也能看出来,您同贵妃,都很是记挂着彼此呢。”
“奴才蠢笨,只知道一句小吵怡情…”
他说完这句,立刻道:“奴才胡说八道,奴才死罪…”
“妄议贵妃,的确死罪。”弘历冷哼。
但李玉听得出来,他没真的生气。
“奴才只敢在皇上面前。”
绝对不敢在旁人眼前透露半分,不然就真的是一死难逃了。
“小吵怡情…你也不知道哪里听的混账话,就敢乱用!”
“奴才蠢笨。”李玉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奴才记得,贵妃以前也同您闹脾气,可每每过后,贵妃都越发同您亲近…”
“是奴才多嘴了,贵妃是您自小看着的,您最了解贵妃了。”
这话让弘历想起了同温晚的从前。
半响,没忍住笑了笑。
可又立刻蹙眉:“你去寻过她了?”
李玉心又提了起来。
小心的道:“是…奴才的确…奴才该死…”
没有预想中的呵斥,弘历竟只叹了口气:“的确是朕儿戏了。”
那个宫女是他一时兴起,想让温晚酸一酸,同他闹一闹…他最喜她偶尔怒气冲冲张牙舞爪的样子了。
“但她恼这么久,这气性…都是…皇额娘惯的!”
得儿,太后平白背锅。
李玉都替太后委屈,明明最娇惯贵妃的就是皇上自己。
可眼下不是谁惯的事儿,李玉赶紧道:“皇上…奴才觉得…兴许贵妃已经消气了,只是不知您可消气了没?所以才不敢…”
“那你不会同她说!”
得儿,李玉也得背锅。
“奴才蠢笨…奴才以为皇上还气着…奴才该死…”李玉只能磕头。
弘历倒也不是真的跟他计较,骂道:“闭嘴吧!竟说些没用的!”
李玉立刻道:“奴才想了句有用的…皇上…您不如去看看贵妃?贵妃年纪小,初入宫,又总不愿您为难…恐怕心里定然想多了,以为皇上您…”
“贵妃到底年纪小…”
“你总算说了句有用的!”
“她的确从不愿朕为难。”
“乖的让人心疼…”这句弘历几乎是轻声呢喃,李玉没听清,不过知道,这事儿基本要成了。
他同弘历的关系,也更近了些,能说的话,是旁人说不得的了。
他的位置,彻底稳了。
“你去翊坤宫,就说,朕病了,让贵妃来侍疾。”
“啊?”李玉懵了。
这个时辰…也不算晚,就是要宣人侍寝,这个时辰也使得。
可是也不能说自己病了罢?
“皇上…您不能拿龙体开玩笑啊…”李玉为难。
“你懂什么!”
“快去!”
李玉只能爬起来,往外走。
“等等!”背后传来声音。
嗯?要改成明日?
“给朕更衣,朕去翊坤宫。”
李玉抬头一看,弘历已经站在了床下。
去翊坤宫?找贵妃侍疾?!
还能更离谱么?
他不敢表露一点,麻利的伺候弘历重新穿了衣裳,然后叫了龙撵就往翊坤宫而去。
他本要按规矩,让人去翊坤宫说一声。
弘历却制止了他,一旦说了,温晚少不得得起来更衣折腾。
到了翊坤宫,弘历往里走的又急,春然根本来不及替温晚重新更衣,只能穿着寝衣下了床,刚要行礼,弘历就把人一把拉住了。
四目相对,温晚缓缓移开视线。
弘历竟也不知如何开口,气氛便又要冷下来。
本来要示意所有人一起退出去的李玉突然福自心灵,添了一句:“娘娘,皇上…病了…请您侍疾…”
不得不说,这么一句话下去,气氛立刻不一样了。
他这才带着人退了出去。
温晚看着弘历,“病了?侍疾?”
弘历一本正经:“嗯。”
然后把人打横抱到床上,自己也脱了外衣,他特意里面凑合着穿着寝衣。
“侍疾…可不是这般的…”温晚轻哼,轻轻打掉他揽着她的手。
“怎么不问问,病在何处?”弘历却将人整个圈进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问了又如何?我又不是太医…”
“此病,唯你可医。”弘历已经凑近她的耳后,只剩一点距离。
“哦?”
“那要把我炖了还是煮了?是主药还是…只是一味药引子?”温晚声音依旧清清凉凉的,说不上冷,也没有热乎。
勾的弘历一声轻笑,再忍不住,吻在她的耳后。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堪堪分开,他低喘着道:“便是…这般…”
“这有何难…您找哪个…皆可…”温晚声音终于变得娇软。
弘历心里一疼,又寻着她的唇贴了上去,辗转了好一会儿。
“不许说这话。”
“你当知,我从不与人如此…”
温晚看着他,冷笑:“可那日,您不就是想听这话?”
“我如今说了,您可还满意?”
弘历看着她:“心心…”
他的眼神透着内疚。
温晚红了眼眶,她偏过脸:“这话太过伤人伤己。”
“所以我不愿说。”
弘历心里顿时溃不成军。
她的没错,那话方才出口,他听着心疼内疚,她也伤心的很。
那日自己所为,岂不是又往她心头扎了一刀?
“那日,是我一时,想岔了。”弘历小心的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您如今又想了什么?不如一并说出来。”温晚眼泪要掉不掉,倔强的看着他。
“我虽身不由己,可你也承受良多。我当体谅你,尽我所能,不让你伤心才是…而非…那般…”
“总归,不会再如此了。”他吻在她的眼角。
“原谅我这一回,可好?”这话已经算是低声下气了。
温晚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趴在他的肩头,逐渐哭出声来。
弘历心疼的抱着她,只能不停的轻声哄着。
第97章
“我不原谅。”温晚摇头。
弘历正要再哄,她却终于抬手,回抱了他。
“凭什么要原谅。”
“我若原谅了,我这些日子的锥心之痛,又算什么?”
“您想欺负我就欺负我。”
“我没甚法子,只能不原谅您。”
“还不止如此,桩桩件件,我都得记着。”
“待哪日,被美色所祸,昏了头,我就看一看,方不至于把自己整个都赔进去。”
她句句哽咽,弘历听的越发内疚心疼。
“明儿我亲自给你写下来,心心来日兴起,拿白底黑字,来与我闹一闹,我定不还嘴,如何?”
温晚这才点头:“需得盖上您的私印。”
“嗯。”
“盖几个都可。”
他把她从怀里轻轻掰出来,给她擦了泪痕。
“虽不原谅,可也不能轻易放过,今儿,随你处置,可好?”
温晚脸色一红,“你休想!”
弘历笑的极其暧昧:“你想什么呢?恩?”
温晚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指抵在他的胸前:“未曾原谅呢,您且自重…”
“分明是你,不怀好意。”弘历握住她的手指,把人重新带进怀里,吻了吻她的脖颈,不舍里还透着满足。
“有日子,没给你念书了…”
温晚一只手摸索着,自里面的枕头下拖出一册书,还是上次未读完的那本。
弘历目色再次幽深难耐:“一直在这里?”
“不过是…忘了。”温晚轻哼。
然后理直气壮道:“还不是怪您。”
“自是怪我。”
“这个…可也要记上一笔?”
“随你。”温晚娇吟。
“记着罢。”
“嗯。”
“这书读到何处了?”
他其实无心读书,只想就这么拥着她,同她说话。
“三十——我不知…忘了,偏不告诉您。”
“我诚心相求,心心可愿告知?”
“何为诚心?”温晚轻点他的心口处。
“诚心即这一片真心。”
“只是真心与你,偏你视而不见。”弘历佯叹。
“所谓真心,未必抵黄金万两。”
“我想了想,真心要来无用,还是要黄金罢。”温晚眼神矜贵的一瞥,懒懒的收回手,反被他捉了去十指相扣。
弘历咬她的耳垂,“黄金未有,另有一物相抵,可好?”
“且拿来我瞧瞧。”
弘历竟然果真松开她,去取了一物。
赫然是他登基时用的九龙玉佩,日常随身挂在腰间,今晚过来,亦在腰带上。
“此物可抵?”
温晚执着细看一会儿,摇头:“价值连城,要不起。”
“我之真心,远比此物贵重万分,真心既给了你,旁的,便不值什么了,只管拿着把玩就是。”
温晚心道:可我怀疑你这是想让我早死早超生。
她浅浅一叹:“这时候,您又不理会规矩礼法了。”
“您纵金山银海堆满这翊坤宫,于我,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弘历听出了弦外之音:“你在意的,我从前不知,如今知道了,自然亦要给你。”
“而这些身外之物,就算锦上添花,如何?”
这些几近讨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便带了江山为聘的气势。
“真心与否,不在嘴上。”
“我且都先记着,来日我们核对一番,方能验证。”
弘历失笑:“那便都记着罢。”
“明儿我下朝回来,你念,我记,可好?”
“下朝?”
温晚说完才反应过来,可不是得每日上朝了。
弘历却会错了意,又贴近她:“春宵苦短,我倒是想只同你——”
温晚毫不犹豫让他闭了嘴。
一番痴缠后,弘历虽勉强克制住了,却是比以往更加难耐。
偏温晚故意折腾他,攀在他身侧:“还不与我念书。”
弘历抽出书来,想着先读一段哄她睡了就去沐浴。
刚念了两个字,她就抓着书,往旁边一丢。
凶巴巴的看着他:“需得背的才好。”
弘历只能背诗经给她。
温晚听了一会儿,听不太懂,又不肯了。
“您是不是欺我才疏学浅?”
弘历无法,只能同她讲山海经。
她听了片刻,又寻了理由:“您故意吓我?要害我梦魇?”
“那我与你说佛经?”弘历还是耐心的很。
“您想让我出家?”
“那说我过去随皇玛法南巡,一路见闻与你,可好?”弘历低头吻她眼角,极尽温柔。
温晚觉得折腾的差不多了,便点了头,闭上眼睛。
也不知听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温晚翻身过去,揽着弘历的腰,低喃:“就不原谅你!”
“嗯,不原谅。”弘历低声顺着她。
温晚撑着眼睛看了他片刻。
弘历从她困极了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万物泯灭般的哀伤。
“心心?”
温晚闭目,缓缓收回了手。
爱不上,逃不掉,半真半假,挣扎煎熬。
“好累…”她几近呢喃,弘历听不清,只看到她紧闭的眼角落了一低泪。
他如同被蛊惑,低头,替她吻去这滴泪,然后同她十指相扣。
“都过去了。”他道。
温晚没有回应。
第二日温晚起身,弘历已经去上早朝了。
“娘娘…”打开床帐的春然惊讶万分。
温晚下意识摸了摸她的脖颈,弘历很小心,只浅尝辄止,不该留下痕迹才是。
顺着春然的眼神,她偏头一看,弘历的九龙佩,就放在她的枕边,那正黄色的穗子,在海棠色的枕头边上,十分显眼。
何嬷嬷和春然无一不震惊,不敢触碰。
“娘娘…”
她们知道,李玉不会犯这种错误,不可能不给弘历系上,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玉佩,是娘娘的了。
可这是九龙佩。
何嬷嬷示意春然出去,自己伺候温晚穿衣。
“娘娘,这玉佩,奴婢曾见圣祖佩戴过,想必是件信物,只能传与——”
下一代帝王的。
若是让皇后知道,此物在娘娘手中,那可是…
“便不是世代相传的,这九龙佩,也只有帝王可用。”
“昨儿皇上怕我梦魇,用来给我压一压罢了。”
何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娘娘心中有数就好。
皇上如此之宠,她真怕温晚稳不住。
不过纵是稳不住,也不能怪娘娘,这放在后宫,谁能抵得住呢?
九龙佩一送,就相当于许诺了太子之位!
方才春然震惊过后,都尽是欢喜,为着温晚的盛宠。
温晚欣赏的看着她:“难得嬷嬷稳得住,有嬷嬷在,时时提醒,我总不会行差踏错。”
何嬷嬷却愈发恭瑾,声音轻了又轻:“奴婢是吓破了胆子,可娘娘,您如今还小,就这般通透,奴婢从未见过,哪位娘娘能如此的,怕只有当初的太皇太后…”
“可笑得是,众人只以为娘娘,似那孝献皇后…”
温晚嗤笑:“嬷嬷您想太多了。”
这两个人,那就是后妃中的天花板。
她蹦起来都够不到一星半点!做梦都不会去往这两个人身上攀扯。
一个掌天下大权,有勇有谋。
一个与天子相恋,勇气可嘉。
她既无雄才大略,也无爱人之勇气。
只如此应付弘历,就已经有些筋疲力尽。
忽的,温晚想起了昨晚自己突如其来的悲伤与疲倦,不由得皱了皱眉。
她大约是有些心理问题了。
她不信弘历的宠爱可以长久,又不愿生个儿子争这虚幻的天下。
但也没想着,现在就死。
所以一边努力让自己活的好一点,一边觉得人生无望,皆是虚幻。
两种南辕北辙的思绪,互相拉扯挣扎,长期下去,岂能不病?
她看过的穿越文里,穿越者皆是坚韧不拔,有勇有谋,一路升级打怪,最后得偿所愿——便是途中坎坷,人家也是浴火重生,自强不息,断没有她这种,日子越好越心中难安,如履薄冰的。
没有参考,就只能摸索着自救。
“皆安呢?”
“抱进来,陪我用早膳罢。”
“让内务府,再挑几只狗儿来与我瞧瞧。”
何嬷嬷不知她怎么突然就要养狗,不过立刻应了:“奴婢一会儿就让人去传话。”
“等会儿…”
“宫里的兽所,并非只有猫狗罢?”
“是,许多山野猛兽也是有的。”
“不必去传话了,待我亲自去看看。”
养只猛兽,或许能让自己思绪有所寄托?
总要一试。
想了法子,她心里便轻松了些,又让换了身衣袖绣着极淡荷叶纹样的衣裳。
“虽说不在翊坤宫久住,可也不能太空落,让人送些花草来摆放。”
“门口的栀子,太香了些,压了旁的花草的香气,把它们移走,种一些花色热烈点的花来。”温晚一边选着簪子一边道。
她难得给自己手指戴上了一枚绿松石的戒指。
听说绿色也能使人心情愉悦,心怀希望。
“是!”何嬷嬷一一应下。
正说着,弘历就下朝回来了,倒是正赶上与她画眉。
画了眉,还替她选了一朵绒花簪了上去。
后面跟着进来的李玉,捧着一个盒子,而他的后头,还有一群小太监,皆捧着盒子。
“给你挑了些小玩意,拿来解闷也好。”弘历道。
温晚笑笑,亲手替他摘掉了朝珠,等他更衣回来,她又替他将那枚九龙佩系了回去。
“榻上有平安符,我已能夜夜安睡。”
弘历那枚平安符,也是意义非凡。
收了平安符,便不必这玉佩了。
弘历懂了她的意思,轻叹:“你呀。”
“也只你能这般了。”他倒是心中清楚的很,便越发怜惜。
“先用早膳。”他牵着她,眼神缱绻。
李玉示意何嬷嬷接收这些所谓的“小玩意儿”。
何嬷嬷明白里头的东西八成贵重的很,她接了李玉手里那个盒子,然后带着剩下的人把盒子先放去书房,以备着温晚赏玩。
李玉则去伺候早膳。
谁知,竟出了一点小差池,一个小太监因前头的人走路不谨慎,差点撞到屏风,但人家及时发现闪过去了,他却躲闪不及,撞了上去。
李玉听到动静,立刻过去低声呵斥:“不要命了?!”
小太监吓的差点跪下:“公公饶命。”
“算你运气好!没有摔了东西,不然几条命够赔的?”
“只是惊了皇上娘娘用膳,也是大罪,自己下去领罚罢!”
小太监没有求饶,自己下去领,也就是二十板子,李玉看着凶,却很少赶尽杀绝,他还是能回养心殿伺候的,当下感激涕零的躬身退出去了。
温晚瞥见了,又看李玉回来,便知他已经处置了人。
说不得就得是一顿板子。
她不能开口求情,那是养心殿的太监,她一开口,就等于同他扯了干系,可她如今根本不需,也不能去笼络弘历的身边人。
但经此一事,她倒是心绪又好了些,自己好歹,不用这般伺候人,一个不小心就丢了小命。
她放下筷子,等弘历用完再一并起身。
“还是用这般少?”弘历蹙眉。
“可是不合胃口?”
“李玉。”
“去御膳房,传朕的口谕,谁能让贵妃多用些,赏黄金百两。”
温晚无奈,重新拿起筷子:“我多用些就是了,与菜色并不相干,您莫要如此兴师动众。”
“好在是赏,若是罚,岂不是我的罪过。”
弘历按下她的手:“用不下就莫要勉强,于脾胃无益。”
“是不是最近换了药方,让你难受?”
“让王为再给你换个方子。”
“药用着不苦,不必换了,王太医说,也就用这几日,便可以停了。”温晚笑笑。
弘历还是担忧,“明儿让陆长川来给你诊脉。”
陆长川是太医院院判,如今只给弘历和太后诊脉。
其实王为的医术就已经算极好了,温晚从小都是他诊脉,他亦十分熟悉温晚的脉象。
而陆长川来诊,也是要参照王为记录的脉案才能开方子,相差不会太大。
弘历也是关心则乱。
温晚没有推拒,不然他还不知要再折腾出什么。
用了早膳,温晚便准备出门,弘历揽着她,难得透着一丝委屈:“你竟要把我自己个儿,留在你宫里?”
“可是又去皇额娘那里?”
“晚膳时,我与你同去…可好?”
温晚推了推他,笑道:“我要去长春宫请安。”
弘历压根忘了这茬,一时尴尬。
“李玉!”
“别闹!”温晚止住了他。
“请安后,我想去看看鸟兽,再选一只合心意的养着,您若替我扯谎,我还怎么出门?”
“我陪你去。”弘历改口。
没说陪哪个,便是两个都要陪她去。
温晚只能由着他了。
第98章 日常。
温晚不肯上龙撵,弘历便要同她走着去。
索性长春宫也不远,温晚又由着他了。
两人这边出门,皇后那边很快就得了信儿。
绿竹忍了又忍,才什么话都未说。
哪有妃子给皇后请安,带着皇上的?这不是耀武扬威么!
皇后自镜中看到她的表情,笑了:“嬷嬷。”
“贵妃定然也为难的很。”
绿竹叹气:“娘娘您待贵妃太纵容了。”
“皇上同贵妃闹了这几日,昨夜里才和好如初,今儿一并来,定然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既然是皇上自己乐意,同贵妃,有何干系呢?她是极规矩的。”
“贵妃如今是规矩,但娘娘,若是任由贵妃这般得意下去…咱们二阿哥…”
绿竹的世界里,除了皇后位置不能被威胁,就是二阿哥位置不能被威胁。
一点风吹草动,她都恨不得扑上去,奈何皇后总拦着。
“嬷嬷慎言!”皇后微微冷了脸。
彩柳无奈,给皇后递上护甲后接了话:“嬷嬷,您忘了,还是您教奴婢的,皇上的性子,只能是皇上自己愿意,方能如何,旁人若自己去争,只会让皇上厌恶,当初慧妃要大阿哥,不就是如此么?”
绿竹尴尬,她其实没说过此话,彩柳这是顾着她的颜面。
“您也说过,贵妃只是性子随和,可并非是看不透,若咱们娘娘忌惮了贵妃,贵妃定然能有所察觉。”
“娘娘是中宫之主,贵妃有皇上盛宠,若闹起来…”
就是两败俱伤。
“嬷嬷,本宫望你,别再忘了。”皇后缓缓的道。
绿竹低头:“奴婢知错。”
皇后看了彩柳一眼,彩柳了然,待皇后去了正殿,她方拉着绿竹去了内室最隐蔽之处,将形势仔细分说了一番。
“贵妃的宠是她同皇上自小的情谊一点点积累而来的,并非一朝一夕之情,除非杀了贵妃,一了百了,否则,无论什么手段,皇上与太后都一定会保贵妃安然无恙。”
“可一旦杀了贵妃,那就是触了皇上的逆鳞,不止中宫之位不稳,二阿哥,乃至整个富察家都会受到牵连!”
“贵妃若是一个嚣张跋扈,贪心至极的,那娘娘放手一搏也是不得已为之!”
“可贵妃不是!她谨慎恭敬,进退有度!”
“因为贵妃知道,皇上从未有过废后立她之心,她要夺,未必夺不到,但也要赔上她同皇上的情分,实在不值!”
“娘娘同贵妃都是通透的人,彼此各退一步,谁也不越雷池,方能各自安好。”
“嬷嬷,您切莫自作主张啊!”
绿竹方彻底明白局势,她目露悲伤,还有些后怕:“是我老了,那老一套的愚笨法子竟差点害了娘娘…”
“以后,你要好好伺候娘娘。”
彩柳握住她的手,一字一顿:“那么…嬷嬷…那银杏汁子,可能交给奴婢?”
绿竹大静:“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娘娘知道。”
“嬷嬷!您糊涂啊!您自小把娘娘带大!娘娘一直念着您的好,才对您百般宽容!可您…”
“毒杀贵妃!您是要娘娘跟整个富察家一并陪葬么!”
绿竹脸色逐渐灰败,她跌坐在地。
“我…”
“话,奴婢已经说尽了,嬷嬷,您自己想想罢。”
“娘娘,对您,实在是仁至义尽。”
绿竹明白了,这些话是皇后让彩柳同她说的。
她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生机,茫然无助的瘫坐着。
她只是想皇后和二阿哥,能顺顺利利的…
彩柳回去了皇后身边,趁着奉茶的时候,对皇后点了点头。
皇后喝了口茶,继续同下首的慧妃说话。
弘历同温晚到长春宫时,人已经都到齐了。
一番请安后,皇后先道:“还有三日,是皇上生辰,虽说皇上已经下旨,为表对先帝的哀悼,不许人贺寿,也不宴群臣。”
“但后宫之中,可要办一个家宴,姐妹们为皇上略表心意。”
“不必。”
“朕只去皇额娘宫里用碗面就是,旁的勿需准备。”弘历道。
皇后也不坚持,毕竟还是热孝,孝道为先。
下面的人,各怀心思,多数希望能办一个家宴,她们也能得机会讨好弘历一二。
但皇后不坚持,贵妃不吭声,她们只能失望的低下头。
此事有了定夺,便没什么正经事了,皇后又随意说了几句,就让散了。
众人自知在温晚面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的,便都麻利的退下了,没有敢企图勾搭一下弘历的。
包括看见弘历就心里蠢蠢欲动的完颜氏——上次之辱还历历在目,她没有当着众人面再出丑的意思。
人都退下后,弘历倒多坐了一会儿,同皇后多说了几句,算是给了份体面,然后才带着温晚离开。
这回要去鸟兽司,只能坐步撵了。
鸟兽司在御花园,一路七拐八拐,温晚为了坐的仪态端正,腰都酸透了。
弘历瞧出来了,便带她先去旁边凝辉阁休息,让她坐在宽椅上,他亲自给她按腰。
习武之人是懂穴位和力道的,温晚立刻就觉得舒缓了,笑得就真心实意了些:“这笔,也给您记上。”
“那得回去就记上,不然,我真怕你赖账。”
“莫要瞧不起人。”
“回去我自做两本册子!”
说着,温晚透过大开的窗户往外看去,瞥见了一株高大的红枫。
她起身,往外走去。
弘历慢慢跟在她后面,心知她定然是又生了什么古怪的心思。
温晚站在红枫树下,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估算失误,她够不到树叶。
然后引发了一个她似乎一直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她多高?!
150还是150?!
她回头看向弘历,打量着,这人长的不符合真实历史,所以肯定不止170吧?他要是170,自己不得140?
难道自己还能再长点个子?!
弘历从她眼中看到了陌生与疑惑。
头疼的替她摘了一片叶子,然后道:“你又在想什么?”
温晚走近他,挺直身体,同他比了比身高。
弘历反应过来,大笑:“原是够不到叶子,恼了?”
“您…多高?”
“怎么?给你裁衣的宫人未曾告知你一声?”弘历立刻知她所想。
“五尺一寸。”他笑道。
温晚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她从一本小说里看过,清朝一寸是35厘米,所以七尺男儿在这里几乎不可能存在,这五尺一寸差不多850?
她再次比了比两人。
遗憾的确定,自己大概才150,多不了一点…
姐当年173的身高,背两把大刀,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150,可能也就比她的刀高一点。
“心心身姿玲珑,正所谓,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弘历试图安慰。
闭嘴!
姐气场两米八!
要不是受限于这个小白花人设,分分钟打爆你的头!
整天装娇柔可爱,你以为姐愿意!
姐当年能徒手撕丧尸!
完蛋!
她居然回味打丧尸的岁月了!可见这后宫越呆越没劲儿!
当初以为的荣华富贵躺平摆烂,呵…果然是自己太天真!
□□是挺舒坦,可精神不堪折磨啊!
她拔升的气势又泄了下来,叹了口气,指挥弘历给她摘叶子。
弘历看她这般,觉得甚是好玩儿,忍不住逗她:“当真介意?那让绣房给你把鞋子再高上两寸?”
我踩高跷呢?!
温晚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引得弘历又是一阵畅快的笑。
摘了叶子,温晚就噔噔噔的气势十足,往鸟兽司里而去。
姐要养老虎!
姐要骑大象!
姐要养只海东青!
姐要——“嘶…”
弘历紧张的扶住她,看向她的左脚,“又崴了?”
温晚眼泪都要出来了,不是疼的,是气的。
走路带风居然崴脚!
“改日再看罢,先回宫里上药。”弘历将她抱起。
“不。”温晚挣扎。
“并没有上回那般疼。”
“来都来了,我实在想瞧瞧。”她只能可怜巴巴撒娇。
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弘历终是同意了,让人回去取药膏,涂了药才能入内。
又白白等了好一会儿,温晚才终于走了进去。
然后,她的笑容渐渐消失。
大脑斧呢!
我要的大脑斧呢?!
太后喜欢大象纹样,就说明应该是有大象圈养的!哪儿呢?哪儿呢?!
海东青倒是有,但弘历捏了捏她的小胳膊,笑的十分促狭:“海东青需自己驯服。”
温晚深吸了一口气:“为何没有老虎?”
“你要养这个?”弘历颇为意外。
然后诚恳的规劝:“畅春园养着十几只,只是都是精挑细选的猛虎,野性尚在,你这身量,着实不够吞的。”
温晚恼羞成怒:“只是未曾见过,想一观而已!且不是有驯兽人么!万一我天赋异禀,生来就能驯兽…”
这话一出,不止弘历憋不住笑,所有伺候的,包括春然,都低头死命的让自己别笑出声来。
温晚刮了弘历一眼,姐如今是驯不了老虎,可驯你,绰绰有余!
“养狗,养狗可否?!”她冷哼。
弘历立刻挥了挥手。
十几个小太监推着笼子出来,摆在温晚的面前。
全是精挑细选的犬类。
温晚这次纠结症没有犯,也不许弘历插嘴,选了一只外形近狼的。
“就叫皆福。”
弘历点头,吩咐李玉:“洗干净了,送去翊坤宫,照顾它的人,一并送去。”
来都来了,温晚还是撑着小转了半圈,确认大多都是没什么攻击力的动物,最凶猛的居然是两头野猪,也不知道养着是不是为了吃!
而她想要的猛兽,要么放养在避暑山庄旁的山林,要么养在畅春园,也是不得让人近身的。
亲手喂了梅花鹿,温晚就悻悻而归了。
第99章 日常
弘历一整日都陪温晚呆在翊坤宫。
两人回去,弘历先是又给她仔细看了一遍脚腕,确定无事,才算放心。
又在温晚的指挥下亲自裁纸,做了两本用以记录他功过的“手帐本。”
是的,温晚整成了类似前世手帐本的模样,用树叶,花瓣,甚至珍珠等物装饰。
并且手绘了一些只有她能看懂的卡通形象,封面则是让弘历画了皆安的模样。
做手账,也算是解压的一种吧?
末世磨掉的少女心,被她当成药,一点点捡了起来。
腻歪了一整日,弘历夜里依旧留宿翊坤宫。
次日温晚就暗示他莫要再来了,她去养心殿陪他用晚膳便是。
日子看似又回到了从前。
众人期待的贵妃失宠,也只能是期待了。
弘历生辰前一日的午后,天气甚好,温晚让人搬了椅子,在廊下逗新得的皆福玩球。
跟随而来的小太监把它养的很好,油光水滑的,且不知怎么搓洗的,还带着一点清香,本来温晚冲动后有些后悔,这时候是没有疫苗的,万一有什么病菌,也是不好治的,便想着还是让人好生的养在后头,不去亲近了。
可见了才知,他们是给喂药的,表面的虫子也会抹特制的药粉驱除,太医院折腾出这些,皆因雍正大大当年极喜欢养狗。
如此,温晚便略放心了些,只不准它入寝室。
玩了小半个时辰,温晚手都酸了,才让人带着依旧活蹦乱跳的皆福再去门口长街跑一跑。
“娘娘,您不给皇上准备生辰礼么?”春然一边伺候温晚洗手一边忍不住开了口。
“你还不知我么?既不会针线,又不擅书画,跳舞弹琴,更是一窍不通。”
“若要送东西,可我这些东西,哪个不是皇上给的?拿他的东西送他,未免太过敷衍了。”
“一会儿,你陪我去摘几朵新开的菊花,当做贺礼罢。”
春然嘴角都僵住了。
送东西敷衍,送菊花就不敷衍了?
“还是罢了。”温晚又改了口。
春然舒了口气,正要劝她送一对玉佩也好。
温晚却又道:“今儿摘了,就不新鲜了,明儿才是皇上生辰,届时再摘才好。”
“就…那盆罢,瞧着开的就霸气的很,让人搬到廊下,好生照料着。”
春然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是。”她低头应道。
“是不是许多打探了旁的宫里送什么?”温晚笑道。
“是,有送炕屏的,送荷包的…”春然说了几样,温晚想也知道分别是哪个送的。
“怪不得你急呢,你这就叫攀比之心。”温晚打趣儿她。
“不好,不好。”
春然也笑了:“娘娘,您这也太牵强了,奴婢哪里会攀比旁人,传出去,只怕也没有人信呢。咱们宫里,只有别人攀比别人的份儿。”
“既不攀比,就不要看别人送了什么。”
“东西的价值,并不在东西本身的价值,而在…皇上的心意。”
春然恍然:“奴婢懂了。”
“娘娘无论送什么,皇上都觉得,是最好的!”
温晚笑笑,也只眼下是这般罢了。
春然忽的低头,似乎想起一事:“娘娘,许公公还提了一事,那个养心殿带回来的宫女,皇上赏给和郡王了。”
弘昼,初封是和郡王。
宫女昨儿一早,李玉就让人带走了,原来是送出宫给了弘昼?
“和郡王,好福气。”
春然没敢接话,因为这个宫女娘娘同皇上恼了好几日,谁知道还介不介意?她特意提了,就是想让温晚放心,赏给兄弟的女子,怎么也回不来了。
“娘娘,皇后宫里的绿竹嬷嬷,今日出宫了,回富察家荣养。”春然又想起一事,正好换了话茬。
“回去荣养?绿竹嬷嬷不是皇后身边的第一人么?皇后怎么会放她出宫?”
“长春宫那边的风声说的是绿竹嬷嬷身子不太好,皇后念她伺候多年,才允她回去的,还让富察家好好安置。”
“算起来,皇后娘娘宫里的大宫女彩柳,掌管长春宫也有日子了。”
“嗯。”温晚隐约明白了。
绿竹看自己时那忌惮的眼神,她都能看出来,想必皇后跟前,她没少挑拨,皇后怕她惹祸,又不忍心责罚她,那么送出宫养老,的确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何嬷嬷也不比绿竹少几岁,我也不能让她伺候我一辈子,时候到了,也会放嬷嬷出宫荣养的。”
“你这两年,凡事多跟嬷嬷学着,日后我身边,可只能你替我时时掌眼了。”
“借着这话,我再问你一回,当真不打算出宫去了?”
春然坚定的摇头。“奴婢到哪家,都不会比在娘娘身边更好!不,是任何一家都远远不及!”
温晚没有再劝她,自己固然可以给她指婚一个普通侍卫,但日子好不好,她却不能替她管一辈子。
这个社会,女子的一生,几乎都是一眼望到头的悲凉。
而春然在她的身边,只要她活着,春然就能活的体体面面。
“那我们,就相依为命罢。”
春然听着这话不吉利,正要劝温晚,何嬷嬷就进来了:“娘娘,高玉来接您去养心殿。”
春然便顾不上说什么了,忙着给温晚梳洗更衣,自己也要弄的齐整些,跟去伺候。
夜里,温晚被弘历留在了养心殿,让她等自己下朝,而后同去慈宁宫用早膳。
“太后上回便提了,会赐长寿面,让皇后娘娘一起尝尝,慈宁宫的御厨做的长寿面,里头的汤头是独有的。”
“嗯,明儿我打发人让皇后同去。”
第二日用过早膳,弘历陪着太后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去养心殿特意召见了大阿哥和二阿哥,午膳时虽说不宴群臣,但为表亲近,他还是召了几个人进宫与他共用午膳。
午后,又去看了大公主和三阿哥。
许多一边打探着弘历到哪个宫去了,一边来来回回跑了膳房好几遍,只为了盯着晚膳的菜品,不能同午膳的重复,还要吉祥如意的菜色,又不能只好看不好吃。
膳房自然不嫌他麻烦,毕竟是弘历登基的第一个生辰。
翊坤宫里,唯恐御膳放不下,何嬷嬷让人准备了更大的桌子。
春然则盯着那盆要送给弘历当生辰礼物的菊花,还准备了一个极衬的花瓶,擦了又擦。
含珠带着人,换了翊坤宫一部分花瓶摆件,看起来更加富丽堂皇。
各有各的忙碌,最清闲的就是温晚了,一直在书房写字,也不让人伺候。
离着晚膳还有小半个时辰时,许多回来了。
温晚已经停笔,正在洗手,听到他求见,就让进来书房回话。
“娘娘,方才,嘉嫔半路拦住了皇上。”
一屋子人都看向许多,不过都没有什么担忧之色。
今日皇上必然来翊坤宫的,谁都截不走。
“嘉嫔送了皇上贺礼,奴才听说,瞧着像是一册书。”
“皇上看了,龙颜大悦,当场就赏赐嘉嫔珍珠一斛,好像还道,明儿要去嘉嫔宫里…”
显然,许多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何嬷嬷面色如常,春然扁了扁嘴,只有含珠,又没忍住:“半路拦圣驾,也忒不端重了。”
温晚看了她一眼,“端重?呵。”
这个后宫,除了皇后,哪个需要端重?
温晚自己的手段,也未必上得了台面。
“在这宫里,不争宠争什么?争冷宫的屋子么?”温晚声音冷淡。
她太过得宠,所以她身边的人,并不觉得她辛苦,只以为她轻轻松松就得了弘历的偏爱。
她们会替她去防着外头的人,也知道帝王未必长情,但唯独不知温晚每每同弘历在一起时的如履薄冰。
“本宫若是处在嘉嫔的位置上,难不成你们要本宫,端庄持重,然后等死么?”
几个人都跪了下去。“娘娘息怒。”
“今日你们嘲讽嘉嫔,明日,也会有人嘲笑本宫。”
“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大家都一样。”
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
“嬷嬷。”
何嬷嬷抬头,温晚给了她一个眼神。
“奴婢明白。”何嬷嬷磕头,然后起身。
“都起来吧。”
三人起身,知道今晚,何嬷嬷必然要给他们再教教规矩。
遣了他们出去,何嬷嬷心疼的看着温晚:“娘娘,她们并非有意的…只是都还小…您莫要气着自己。”
其实温晚倒没有多伤心,这些人也不是什么天选之人,哪有一进宫,就万事皆懂的,且自从跟了她,就没过一天艰难的日子,自然而然,认知上会有不足。
幸而现在就发现了,何嬷嬷是有经验的,她好好教导,也就是了。
“他们知道不欺负旁人,已经是难得了。”
“不过口无遮拦,是会死人的,嬷嬷定要同他们分说明白。”
“是!”何嬷嬷表情严肃。
“皇后娘娘送了绿竹出去,含珠…且再看看罢。”
含珠性子如此,恐怕是改不了了。
皇后何尝没有呵斥绿竹,最后不也是无可奈何?
“暂且只让她管着院子里,不必她出门。”
“春然,嬷嬷需多费心了。”
春然只是经验不足,好好调教,是够用的。
“娘娘放心。”何嬷嬷点头。
温晚起身,拿起剪刀,准备去剪菊花。
她自然不可能真的只送菊花。
她真正的礼物,只能等夜深人静…
第100章
温晚迫使自己打起精神,含笑看着弘历走进来。
两人没有多言,温情脉脉的用了晚膳后,还在院中走了走,看遍了温晚新种的花,又逗了逗皆安和皆福。
待置身床帐之中,温晚自枕下抽出一本册子,亦是自己裁的纸而成。
“这才是生辰礼。”
弘历看着册子,神情尴尬了一瞬。
温晚知他是想到了嘉嫔赠的书册。
她恍若未瞧出,伸手翻开了册子。
“实在无甚赠您,不如赠您一场旧梦。”
弘历不解,低头看了看册子,翻了几页后,方知她的意思。
“你哪里得来的?”
“太后所述,我仿着戏本子的写法,自己填的词。”
“还不止呢,既是旧梦,就不能只是这干巴巴的墨字,当为您重现那一日才是。”
“只是原来的衣裳我是穿不下了,也不及那时纯真懵懂,可好歹是货真价实的我,并非什么替身所扮。”
她手指点了点其中一行:“您也不是只当个看客的,可还记得,当初的您?”
弘历看了看册子,又抬头看了看温晚。
“你要我同你…”
温晚的想法全然在他的想象之外,故而他一时无法形容。
“您不愿?”温晚反问。
“还是…不会?”她神情促狭。
“只是觉得十分新鲜。”弘历眼神似在回忆。
那年荷花微雨,温晚亲手捧荷花而回,瞥见月余未见的自己,一时怔愣,荷花散落,他一枝一枝替她捡了起来。
也就是那一日,他看着因久不见他而生出委屈的小姑娘,心生一妄。
“怎么…选了这一段?”弘历声音低哑。
“太后说,那日你极欢喜,还偷偷带走了一枝荷花,你自以为我们不知,实则我同太后就在窗边看你,太后说,若非她拦着我,我定去同您把那荷花抢回来的。”
弘历的确不知,不由问道:“为何要抢回去?你竟如此小气?”
“太后说,她问过我,我不肯说。”
这话让弘历心生急切,却又无可奈何。
温晚自己已然都忘了。
“不过…”温晚话音一转,弘历心神立刻被吸引。
“不过什么?”
“我今日写着写着,仿若想起了什么。”她又顿住了。
“哦?”弘历看出她故意磨人,便按下了心里的急切,将人圈进怀里,反压住她:“不是要许我旧梦?”
温晚揽着他的脖颈:“您这般动作,可非旧梦所为。”
“那该如何?不如心心教我?”
“自然是君子端方,谦谦有礼…”
“我方能唤一声——”
“哥哥…”
她这声哥哥,不含一丝情愫,确有了当年的七分之韵。
弘历听了,心头一震。
过往种种,随着这声哥哥,竟都一一浮现。
“不回信笺,可是恼了?还是有不会写之字?”弘历声音带着调笑,他隐住了原本声音中的暧昧情意。
“你信笺所用之熏香,我不甚喜欢,自不愿回了…”
………
弘历合上册子,重新放到枕下。
“今日之礼,我十分欢喜,尤甚那日之喜。”
“可若无那日,怕也无今日之喜。”
温晚似听不懂,随口道:“您说的这般弯弯绕,是双喜之意罢?”
“是。”弘历笑道,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发丝。
“那便好。”
“送人礼物嘛,总是希望人家喜欢。”
她翻身躺好,又说了一句:“祝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眼看着她竟是要就此睡去,弘历哪里肯,把人捞进怀里,就要闹她。
“你尚且未说,那日为何要把荷花讨回来?”
他呼吸在她的颈边,温晚难耐的偏了偏头,蹙眉:“我哪里知那日?只是如今若是再有一回,我讨回来是因…荷花乃合合美美,哪有只偷我一枝的?要么一枝不取,要么尽数取走!”
“不过…太后也不知,我那日想追出去,是要讨回一枝,或是要赠您所有。”
弘历听了,目露急切:“太后不知,你也不知?”
“不知。”
“岁月已过,物是人非。纵都是我,心思也不尽相同。”
“那若是如今的你呢?”
“如今的我?”温晚沉思,末了缓缓摇头。
“不知。”
弘历难掩失落,在他看来,那日荷花,是温晚的心意。
若是那时温晚心中有意,自己后来种种,就并非蛊惑于她,倒成了两情相悦。
而若是这般,那就意味着,当初步步为营的若换成他人,温晚也不会上心。
她只愿心悦于他,而非,他人也可。
“如何会不知?”他迫近她。
温晚懒懒的一笑,不以为然:“一枝荷花而已,您若喜欢,明年夏日,让人千枝万枝取来就是。”
“若实在等不及——”
“虽说秋日尽是荷花落败,但若取一截根段,置于汤泉边上,或能重新绽放。”
她虽出主意,可显然就是想敷衍了他。
弘历哪里肯放过她,他一心想得个答案。
他纵横谋划,算计过许多人,从不介意那份忠心是不是他算计而来的,他图的是此人可不可用,有没有用。
但唯独温晚,他图的就是她那份真心,自然便想知她的真心,是否只是他算计而来?
可任凭弘历如何纠缠蛊惑,温晚都不肯开口应他。
最后看她睡眼惺忪,呻吟声都带了哭腔,终不忍心,由她睡去。
弘历生辰一过,他果然朝会时提出要按这儒家所言,守孝三年,可大臣们多识趣儿,纷纷上书万万不可,要顾及龙体,还有要为江山社稷绵延子嗣…
故而守孝便在君臣的商议下,变成了九个月,又有钦天监夜观星宿和皇觉寺的大师批算,为国运着想,七个月孝期最为有利,民间亦如此,七个月内不得嫁娶,庆寿,看戏,饮酒…诸多种种。
七个月就是来年三月即可出孝。
弘历借此昭告天下,明年三月开恩科,天下读书人自然欢喜异常。
这些同温晚是不相干的,她又不能再去榜下捉婿了。
但她也忙得很。
忙着写戏本子,她的戏本子更像是前世的剧本,剧情也是她靠着前世看过的剧,加工杜撰的,避开同封建社会的冲突,讲女子自强不息,颇具爽感的。
虽说守孝不能排演,但她写成了就去与太后看,然后商议,要如何排演。
戏曲部分要有,但不能尽是戏曲,在她的刻意引导下,她们商定出来的,更像是一场戏曲风的舞台剧。
太后对此也十分上瘾,整日同温晚探讨推敲,惹的弘历十分吃味,只能隔三差五就把温晚困在养心殿。
后宫之中,因着弘历不能召幸,又只让皇后和温晚去养心殿侍墨,众人争无可争,明面上便是一片风平浪静,除了嘉嫔依旧坚持不懈的磋磨慎常在戴佳氏。
深秋凛冬接踵而至,眨眼就是年关了。
长街上,一群宫女捧着各色红梅黄梅,缓缓而行。
忽的拐出来一队人,宫女们纷纷行礼:“嘉嫔娘娘万安。”
嘉嫔坐在步撵上,她本是要去梅园赏梅,见宫女们折了这般多,微微蹙眉:“花在枝头等雪至,好端端折了它们,岂不辜负?”
宫女们只能老实的回道:“ 奴婢们是奉皇上之命,送去翊坤宫的。”
“这是你们折的?”嘉嫔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却还是不死心。
“回娘娘,是皇上亲手折的。”
“皇上可还在梅园?”嘉嫔又问道,多少带点急切。
若是皇上还在,她快些过去,说不得还能说上几句话。
“是,皇上与贵妃同在。”
嘉嫔脸色顿时一冷,“回宫!”
她也算是学乖了,弘历同温晚在一处时,她若凑上去,总落不到好。
回了宫里,嘉嫔十分不悦,“都说贵妃性子谦和,翊坤宫的宫人都是低调有礼的!可她日日霸着皇上,分明是品性不正!狐媚惑主!”
墨香哪敢说,贵妃也非日日都在养心殿,一个月也就十几日,剩下的十几日,都在慈宁宫。
那翊坤宫,都快成了摆设了。
不过听说,纵然这样,翊坤宫里也是布置的富丽堂皇,精致奢华。
更不用提还未完全修整好的永寿宫了。
且若说表里不一,自家这位才是…
墨香忠心耿耿,但是时日久了,也是知道自己主子是何样子的,颇心眼狭窄,喜怒无常,说是书香才女…实则就是生硬背书,每每背不过便会发些脾气,她倒知道避着人,只冲着墨香一个罢了。
嘉嫔骂了一会儿,仍不解气,恨恨的道:“午后,让慎常在,去梅园给我折几支梅花来!”
墨香习以为常了,应了就去交代慎常在了。
嘉嫔选了午后也是想着,弘历跟温晚怎么也不会呆到午后。
可她这回却是估算错了。
弘历一时兴起,要同温晚在梅园用膳。
梅园有一赏雪用的皓月阁,身处其中,可观所有梅花。
温晚坐在窗边看景儿,想着这御花园着实小的很,不过凑合着当个背景,排一出戏剧,也不是不可。
忽的一杯茶递到她的嘴边,她笑着喝了一口,才偏头看去。
弘历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又走神儿。”
他都快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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