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那句结婚说的不冷不热,好像在说茶很好喝,天气很好之类,平淡琐碎的句子。
显然,文砚修的心理准备是没有把结婚包含在内的,他整个人都被冲击了一下。
就好像原本踏在摇摇晃晃的帆船上,做好了打翻落水的准备,倒是没想到被人接走上轮船。
文砚修简直想要跑掉。
沈让仿佛看出他想要逃走的心思,礼貌又客气的说:“你可以考虑一下。”
文砚修的脑子又没跟上来,艰难的开口:“考虑……什么?”
沈让被他反应逗乐了,显山不露水的微微勾唇:“结婚。”
文砚修看着他,是有点不敢相信又茫然的表情。
沈让觉得自己不能细看,站起身:“这件事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文砚修放在大腿上的手攥紧,弄得裤子那块皱巴巴的。
他看着沈让要走,连忙跟着站起身:“我,我答应……”
他心急,又怕这一切是泡影,尽管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紧紧抓住。
“文砚修。”
文砚修抬头看他,心中急躁莫名平复。
沈让似乎很轻的叹了一口气:“你不用急着答应我,我会等你回复。”
脸上的热意没办法完全消散,文砚修只是迟缓了几秒,而后摇摇头:“我本来就打算跟你试试,我答应你。”
沈让盯着他的脸好几秒,半晌缓缓道:“你说的是谈恋爱,我说的是结婚。”
“我跟你谈恋爱也是奔着结婚去的。”说完,文砚修耳朵开始发热了,他低着头,余光瞥见沈让朝自己走来,停在面前。
沈让很高,文砚修要把眼皮睁到极致,才能完全对上他的眼睛。
考虑到沈让不喜欢别人亲近,文砚修向后退了一步,然而沈让蹙眉着向前一步:“跑什么?”
文砚修心尖一颤,他说:“没跑。
沈让松开手,稍微退后一步:“你再考虑考虑,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见。”
文砚修视线紧跟着他的脸,嗯了一声,缓了会儿,又说:“晚安,沈让。”
沈让:“晚安。”
沈让提出结婚这件事让文砚修彻底失眠了,他半夜辗转反侧,在床上待得心浮气躁,最后下了床,开始整理旧箱子。
一遍又一遍的把跟沈让有关的物品摸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岩岩大概是被他的小动静给吵醒了,慢吞吞的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文砚修手上的东西,眼睛又圆又亮,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懂。
但文老师的眼睛比岩岩的更圆更亮,他盘腿坐在地上:“要不要听我讲故事?”
岩岩:“?”
于是乎,一狗一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坐在冰冷的地面,听了一晚上的三只小猪。
岩岩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文砚修整个人都还没缓过神,盯着虚空的某个方向,偶尔滑动手机,琢磨着跟沈让的聊天记录。
不可思议,今天上班,他碰到沈让了,他们一起上班了……
“文老师?”
“文老师!”
“文——老——师!!”
文砚修缓缓抬头,露出标准温和的笑意:“徐老师,找我有事?”
“这节是你的课,你怎么还在这,搞得我以为是我的课,你还问我怎么回事!”
文砚修抱歉一笑:“……不好意思。”
文老师入职来就很少出错,他一上午恍惚不清的,徐老师担忧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结婚肯定算大事。
文砚修谨慎点头。
徐老师有被吓到,不敢继续问下去,隐忍的拍了拍文砚修的肩膀:“有事就说,大家都会帮你的。”
文砚修真诚一笑:“谢谢老徐。”
说完他拿着课本走出办公室,温老师走过来:“老徐?哈哈哈哈哈。”
“……”徐老师嘿了一声,“他都没结婚,就叫我老徐,这小年轻的没大没小……”
文砚修完全心不在焉,临近期末,他索性来一次课堂测验,自己也跟着做试卷,思维会冷静下来的。
做完后,文砚修捏着下巴批改,最终成绩是,103分。
文砚修:“……”
算了算了,他不折腾了,就当给自己放假。
他小心翼翼的藏好试卷,生怕被学生看见,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文砚修坐公交车的时间,反复忐忑的摸着手机边缘。
感觉手机都变得光泽细腻了,他才解锁,给沈让发消息。
【文砚修:你在家吗?】
【沈让:有个模拟实验,没那么早回去。】
【文砚修:那你先忙。】
【沈让:不忙,现在是休息时间,可以聊会儿。】
文砚修顿了一下,总觉得沈让跟高中那会儿的性格不一样了,是他的错觉吗。
他发这条信息只是想回家能见面,没有聊天的想法。
【文砚修:我没这个意思。】
【沈让:你这个点找我不是想跟我聊天吗?】
文砚修:“……”
【沈让:视频或者语音都可以。】
【文砚修: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隔着屏幕都感觉文老师有些无奈了,沈让轻轻地笑了一下。
方南嘉在外面忙着整理设备,隔着玻璃窗看见今晚准备实验的主角正对着手机低眉一笑。
要是换个场景,那不得迷死现场所有的小妹妹跟小零零。
可惜,现在在加班。
方南嘉心想,没救了,这该死的……恋爱酸臭味。
当然,文砚修也没有冲动到真的跟他视频或者语音,他的心还在乱糟糟的。
也不知道那天沈让提出结婚这件事,会不会太冲动了,会不会在婚后的某一天他发现自己是个无趣的人,会后悔跟他结婚。
文砚修对待这件事谨慎小心,甚至是有些卑微的。
在此之前他想过相亲,跟一个脾性相合的人结婚过过日子,只是后面才醒悟,有些事不能将就,有些人也无法代替。
文砚修脑袋磕在车窗边,细微频率的震动弄得他晕乎乎的。
那可是沈让。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语音。
还真打来了,文砚修稳住心神点通过。
那边开口:“你考虑的怎么样,结婚的事。”
这个时候说这事?
文砚修张了张嘴,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是这样的,我,不是,你高中的时候不怎么跟我说话的。”
那边突然顿了一下,压低了声线,隔着手机,耳膜微震:“你这是在翻旧账吗。”
文砚修不太能理解他的脑回路,他抿唇,坦白的说:“我的意思是,你确定要跟我结婚吗。”
“我本来想跟你再相处一段时间,但考虑一下,既然我们都是以结婚为目的……”沈让语气平淡的接下去,“那为何不能一步到位。”
“……”文砚修再一次被他的脑回路给噎到了。
沈让声线磁性低沉,像在勾着谁的心:“文老师认为呢?”
文老师无话可说。
但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让看起来不是什么一见钟情的类型,当然也不算吧,他们都是老同学了,那只有一个可能。
沈让想找个伴了,目前来说,他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沈让很忙,按照简柠的话说,那是全年无休,婚后估计也不会经常黏糊在一起。
文砚修越想越觉得是这个,他反而松口气,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沈让,我……”文砚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能去找你吗?我想见你。”
沈让看了眼程序员忙碌的方向:“可以,路上小心。”
文砚修说:“我安顿好岩岩再来找你。”
正好遛着岩岩也能散散心,夏日的微风真的很热,文砚修走两步额头就出了细密的汗。
中途碰到林阿姨,聊了几句,分别时,文砚修还在想结婚要给林阿姨封多少钱的红包,回头再跟沈让商量吧。
这次遛狗的时间缩短了不少,岩岩不乐意了,回小区的那条路跟文砚修扯绳子拔河。
两只耳朵往后靠,叫了几声,文砚修有时候觉得照顾小狗跟照顾孩子似的。
保持温柔是没用的,因为对方恃宠而骄,偶尔也要凶几下威慑小狗。
文砚修揪着他的耳朵,拍了几下:“你太坏了。”
岩岩龇牙咧嘴的,也不敢真咬上去。
半推半就的一人一狗就上楼了。
文砚修累得够呛,单手拽绳子摸钥匙,结果只摸到手机,他把身上所有能藏钥匙的地方都摸了一遍,空空如也。
大概过了几分钟,文砚修不得不面对现实——他忘记带钥匙出门了。
文砚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滑动页面,理智告诉他应该给房东打电话,然后让对方来一趟。
文砚修先是给对方发了微信,没回复,后来问了林阿姨才知道房东出差了。
文砚修心里想着房东,手指不受控制拨打了某人的号码,嘟了一会儿,对面接起。
“文老师?”
文砚修发现沈让每次叫他文老师的时候,语气会变得很轻,像一根羽毛,挠人心肝。
他屏住呼吸。
沈让:“班长?”
这个称呼的调戏意味就更重了……文砚修忽然不想说自己打错电话。
“沈让,我遛完狗回去,没带钥匙。”
沈让一顿。
说完了,文砚修滚了滚喉结:“……可能会迟点过去。”
“需要我过去一趟吗?”沈让说,“如果这是个求助电话,我很乐意为你服务。”
他这样,文砚修根本没办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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