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揭露,阴谋始末
【有道理,你抓鲁迅关我周树人什么关系(理直气壮)】
【我突然又想起来离岛那个npc说剑客是剑客,彦卿是彦卿…笑死,还对应上了。】
【才怪啊……!】
这个回答硬控了旅行者三秒钟,派蒙先反应过来:“喂!”
谁料彦卿眨眨眼咳嗽了两声,旅行者似乎明白了什么,拦住派蒙又帮忙把哲平糊弄了过去。
等哲平离开后,派蒙抱着胳膊颇为不满地哼道:“说吧,怎么回事啊。”
剑客叹了一口气:“抱歉,现在我还不能暴露身份,不过这其实算是我们执行官之间的内部争斗,见笑了。”
“内部争斗?”派蒙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像女士坑公子那样吗?”
好像是一回事,又完全不对。
彦卿向他们解释道:“你们来的路上或许也看见了,海祇岛正在与愚人众合作。但与反抗军合作的并非是我,而是第二席博士多托雷。”
“二席?!”旅行者目前遇见的执行官全是后三席,还没见识过更高位的人。“那岂不是很厉害?”
“应该吧,我还没见识过。”
彦卿顺着她说,又意识到被岔开了话题继续道:“关键是现在海祇岛表面其乐融融,实际上并不乐观。我便是因此才来进行调查。”
“我们也是欸!”派蒙说道:“我和旅行者被眼狩令通缉后,绫华建议我们来反抗军这里,顺便也是来看看海祇岛为什么断开了联系。”
“是愚人众干的。”彦卿说。
“果然啊!稻妻城的混乱也是他们干的!”
派蒙同仇敌忾,随即她又道:“等等?你自己不就是愚人众吗!”
剑客说的太过自然,让她差点忘记了自己面前站着的便是一位高高在上,负责发号施令的执行官。
彦卿却道:“但我不会选择这种方式。凡事皆有底线,即使神之心再重要,也不应该如此。”
他说的认真,派蒙抿嘴犹豫道:“好吧,相信你。”
【感动,有问必答还正直。这就是为什么初登场大伙都把剑客认为成璃月人的原因啊!】
【又是与同事格格不入的一天,不过越这样越怀疑是不是白切黑了。】
【别什么都阴谋论!而且执行官应该也不全都是坏人吧,起码现在能保证剑客站在咱们这边。】
目前的状况是海祇岛土壤贫瘠,无法种植粮食作物,需要大量物资才能维持生活。而愚人众则以改善土壤为报酬建立援助合作。
“原来是这样,可是愚人众真的会如此好心地帮忙吗。”
彦卿摇摇头:“从他们暗中切断通讯就知道这绝非纯粹的善意。”
“我一个人来这里调查了几天,已经有了些猜想但缺少证据,所以……”
派蒙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对话走向很熟悉,眯起眼睛道:“说吧,想让我们干什么?”
彦卿笑了笑,“如果你们愿意帮忙的话就太好了。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要是能早点摸索出线索对大家都是好事。”
“只是找线索吗,简单。”派蒙绕了一圈,得意说道:“报酬给够,包你满意!”
【天天六十原石好抠门啊,梦一个六百原石,真的有我掘地三尺都要把线索找到啊!】
看见这条飘在旅行者身后的弹幕,彦卿试探地问道:“那六百原石?”
系统那边好像有个商店可以换很多,他之前瞥过一眼不清楚用处,原来是给旅行者的报酬吗。
“真的假的?!”派蒙瞪大眼睛。
【啊??!】
【早知道要多点了!下次大胆点,要一千六!】
【巧合吧,彦卿又听不见,别想了。】
是听不见但是他看见了。
果然,掘地三尺效率真的高,不出几天旅行者就找上门拉着他去一个地方。
线索是一位大叔,看着高壮健康,找到时,还在屋子前面的空地上晒衣服。
“你们来了,咳咳……”
大叔放下手里的活儿。
派蒙介绍道:“我们跑了一整天找到的,喏,这个大叔悄悄接愚人众的活儿,采集一种叫晶化骨髓的东西,我们感觉有关系,你来看看。”
“我的祖宗诶,你可小声点。”大叔紧张道:“你带一个人来就算了,可别再让其他人听见了。”
要不是被逮了个正着,怎么说他都不会承认的,这活儿可比种地赚多了。
大叔道:“菩萨心肠的大老爷们收这种没人要的玩意,我正好知道哪里多就给他们提供了点。”
“你既然亲自采集晶化骨髓,应该知道接触久了会损害身体。”彦卿皱眉道。
“是啊,”他又咳嗽了两声,缓慢地抬起眼皮:“但是钱多啊,我家还有个野妮子等着上学呢,不趁现在攒一点怎么办呢?”
“现在有群好心人来帮我们,他们又给钱收这玩意。为什么不去做。”
愚人众的形象在海祇岛普通人心中根深蒂固,即使知道会危害身体,他还是会铤而走险,甚至感谢这个机会。
如果不揭露其背后藏着的阴谋,他会继续如此,直到病得爬不起来,失去价值。
离开后,派蒙问道:“这与愚人众的阴谋有关吗?”
“有关。”彦卿一脸凝重道:“他们现在生产的一种提供给反抗军使用的秘密武器原材料就是晶化骨髓,而这种武器同样会危害人的健康,消耗生命力。”
“啊?那心海还让反抗军用这种东西。”
“不,那位决策者并不知情。我也没有找到反抗军使用这种东西的证据。”彦卿想了想,土壤真的没问题的话,确实可以从后援转到前线调查了。
在他们回去时,遇见了前来报喜的哲平。
几日不见,这个青年面色有些苍白,纯黑的头发里参杂了几缕银丝,除此之外,他的身形强壮了不少,走路带风。
“旅行者,找到你们了!”
哲平兴高采烈地拥上去,“我终于立下功劳被五郎大将调到前线,不用再干后援了。彦卿,我走以后由你来当虾虎小队的队长!”
“恭喜你,哲平。”
自相识起,派蒙就记得他似乎对上前线格外执着,现在能如愿了很好。
“嘿嘿,不需要神之眼我也能追上你们这种天才,等着吧!”
哲平得意扬眉,眼中闪烁着轻蔑的光,他提到神之眼时不再带着怨念。但他并不像完全不在乎了,而是……
彦卿冷不丁道:“你得到了那东西,对吧。”
“什么?”青年僵住。
莫名被他的视线惊住,哲平本就心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难道是看我升职了也想陪我去前线吗?我会和五郎反映反映的。”
彦卿转而说道:“为什么你一定执着于上战场,战争并非是儿戏,可能只是一瞬间的失误就会失去性命。”
“你既没有神之眼,又身无一技之长,上了战场是等着送死吗?”
这话虽然是事实但太伤人了,派蒙劝道:“彦卿……”
习惯了少年平时与他说话时礼貌尊重的态度,猛地被冲了一下,而且还是被彻底否定,哲平火气也上来了。
“我当然知道战争残酷了,可身为反抗军谁不想真刀实枪地跟幕府军干起来呢,整天呆在后勤过着安逸的生活又有什么出息!”
“现在,有这个机会我当然要拼命挣取……”
“愚人众给的东西。”
金发少年抬起眼眸,暗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他,不容置喙道:“你用了。”
“是!我是用了,又怎么样!现在我的体魄也足够强健了,还得到了不亚于神之眼的东西。”
“这些全都是我自己的努力。你这种被神明眷顾的家伙凭什么否定我!”
哲平头一次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不敢说出来的实话,却觉得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得到了答案,彦卿反而叹了一口气。
“依赖靠外物获得的力量,甚至将自己的生命压在上面,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什么……?”哲平心下慌张。
“哲平,我们已经知道了愚人众在偷偷派发秘密武器的事。这东西用多了会没命的,要是你真的有还是告诉我们吧。”
旅行者与派蒙担忧地望着他。
“可是……”哲平哑然。
他看看旅行者又看看彦卿,他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手里刚领到的长矛放在一边,挠挠头。
“发给我们秘密武器的人说,有了它就能拥有不亚于神之眼的力量,我不如其他人厉害,做什么都做不好,现在也有机会帮忙了。”
“他们告诉我了,这东西用久了会有副作用。我想着,多吃点改良品种种出来食物能强身健体,副作用应该就能抵消了吧。”
“上战场的时候,我也见识到了它的威力,即使有副作用也是很划算的……”
哲平茫然无措地问:“我,做错了吗?”
彦卿没有回答,看着他说:“眼狩令只是一面旗帜,反抗军与幕府作战其实是想还大家一个平静的生活吧,如果能兵不血刃地达成目的,相信没有人不愿意停止战争。”
“别太执着于功名利禄,忘记了自己的本心。”
哲平怔在原地。
半晌,他笑了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腿上的灰。
“彦卿你小子一个没上过战场的怎么感觉比我还透彻!但你说的对,是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不是战斗,而是守护大家的生活。”
见他没事了,旅行者与派蒙也松了一口气。
哲平随后拿出一枚银灰色的邪眼,说道:“其实我们一直都在瞒着珊瑚宫大人,要是真的像你们说的那么严重的话,早该出事了吧。”
样式与他见过的款式稍有不同,力量也不甚明显。
彦卿摇摇头,说道:“愚人众的士兵使用邪眼尚且需要消耗大量的生命力何况你们,只是现在还没显性而已。”
哲平颇为震惊,他从没想过所谓的副作用竟然是生命力,“就是说我们那些兄弟都有事?我立即去通知他们!”
他离开后,彦卿转向旅行者说道:
“现在证据也有了,拜托你把这件事告诉珊瑚宫心海吧,我去调查他们在哪里生产的邪眼。”
派蒙问:“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啊?”
“我?”彦卿诧异道:“你忘了吗,可不能由我来说啊。”
试想,帮了海祇岛大忙的愚人众其实背地里在偷偷坑害他们,而这个消息却是另一个愚人众告诉她的。
那么,证据的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了。
“但是……”
派蒙苦思冥想总觉得不能不带上彦卿。她和旅行者只是帮忙找到了一个大叔,剩下的是彦卿自己找出来的。“但是你同样可以和我们一起!”
彦卿歪头疑惑。
派蒙与旅行者对视一眼,笑着对他说:“就以我们朋友的身份!”
第32章 对峙,邪眼工厂
大名鼎鼎的旅行者的朋友,有了这一层身份既可以告诉珊瑚宫心海实情,又不至于把剑客手底下的势力牵扯进去。
只是彦卿没想到他们会给出这样一份答案。
平心而论,他似乎并没有特意做过什么事来博得旅行者的好感。在璃月暴露身份时派蒙还只说给他一个机会,现在变化得这么快吗,因为六百原石?
见彦卿疑惑不消,派蒙有些害羞了,抱着胳膊哼道:“你当不当吧!”
少年笑起来,“当,我的荣幸。”
走到珊瑚宫,几位将领和现人神巫女都在。
心海得知愚人众阴谋的始末后沉默不语,这不止是识人不清还藏着巨大的隐患。要是一直没有发现,海祇岛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别太自责了心海,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愚人众太狡猾了!”派蒙安慰道。
“谢谢你派蒙,”粉发少女勉强点头微笑道:“我们海祇岛会中止与愚人众的合作。只是,这确实是我的责任。”
“其实早在几天前岛上的百姓疾病开始多发,而那位专家却不再见客时,我就有所察觉的,却因为种种原因迟迟没有行动。”
“疾病?”
心海捏了捏眉心,疲惫地叹道:“是的,耕地里种植的改良作物制成的食物可以强身健体,所以大家都喜欢吃。”
“可是后来不断有人开始咳嗽,停止食用后才逐渐好转,却出现了戒断反应。为了不散播恐慌,我们只得缓慢地撤掉这些作物种子的供给。”
“啊?!”
派蒙惊得瞪大了眼睛,她还夸过饭好吃呢,转眼间就变得这么可怕。
心海继续道:“别担心,拥有神之眼的人食用后没有不良反应,你们应该也没事吧。”
派蒙松了一口气,听见她又说道:“至于你们说的邪眼,我有一些想法。”
军师的称号名不虚传,珊瑚宫心海只凭借寥寥几句信息便猜到了邪眼工厂可能所在的位置。
他们刚要走,心海劝道:“邪眼工厂虽然隐蔽但应该也有重兵把守,你们三个等反抗军的部队一起吧。”
“不用了,”派蒙摆摆手。“有彦卿在呢…我是说我们三个可厉害了!”
现人神巫女浅紫色的眼眸中还是透着担忧之情,但既然他们已经下了决定,留给心海的选择只有祝福:
“愿海祇大御神保佑你们。”
然而刚到八酝岛,黑云几乎压到地面,昏暗的环境中,几道粗亮的雷光霹雳而下,砸到几人脚边。
“真是凶险!”
派蒙吓得躲到旅行者肩膀旁边,“之前路过八酝岛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吧!”
旅行者摇摇头。
邪眼工厂隐蔽,但有了具体位置后并不难找,奇怪的是它大门敞开,里面一个愚人众士兵也没有。
建筑错综复杂,走到深处也不见有人出现,偌大的空间里只剩地上弥漫的雾气。
“咱们是来晚了吗,怎么跑得这么快。”见到没人,白色飞行物胆子也大了一些,飘远了旅行者半米,在前方左顾右看。
“等你们好久了。”有道声音高扬。
在高台之上,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少年,他抱着胳膊,表情有些不耐烦。
“散兵?!”几人认出了他。
竟然不是多托雷吗?彦卿站在一边有些诧异,却与斯卡拉姆齐对上了视线。
“剑客,真是难得。”他哼道:“还以为你会继续留在稻妻城当你万众瞩目的主角呢,怎么和旅行者混到一起了?”
“什么叫混到一起啊!”派蒙抗议道。
散兵把手挡在唇边,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你们该不会是在玩什么好朋友的过家家游戏吧?”
“现在稻妻最受欢迎的愚人众莫过于剑客了。”
他咧开一个恶劣的笑:“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正直善良的人来引导舆论,这手法比我们几个只能躲在暗处的家伙都高明得多呢。”
“这样的人,你们两人竟然从来不怀疑他的居心吗?”
散兵补充道:“听公子说,他好像还骗过你们哦。”
“你!!”派蒙皱起眉头,“你说话好让人生气,彦卿才不是这样的呢!而且邪眼工厂是你开的吧,害了那么多反抗军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
“这个啊。”
散兵侧头,状若思考却没有犹豫地说道:“虽然主谋不是我,但有了邪眼,那些羸弱不堪的反抗军才能拥有与幕府军抗衡的机会。”
“只是以生命为代价,就能得到反抗神明的力量。”
他紫色的眼眸中淹没着仇恨,“在这样腐烂如一滩死水的稻妻,在这样弱者无人问津的浮世,多少人对这种机会可是求而不得呢……”
“可是即便如此闹剧,那位天守阁之上的神明甚至都不会给予哪怕一瞥的注视。”
斯卡拉姆齐轻笑一声,脸遮挡在宽大的帽檐之下看不清神色。
“这么看来,我们愚人众做得挺对的不是吗,起码这些蝼蚁一样的存在真的拥有过改变的力量。”
“你!!”
要是派蒙会说成语已经接连蹦出诸如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之类的话了。
而另一边,旅行者却突然扶住脑袋,身形摇晃,将要倒下。
“旅行者?!”
见他没了意识,派蒙急忙飘过去。一旁的彦卿已经扶住了他,微弱的绿光闪过,旅行者竟然重新睁开了眼睛。
可是魔神怨念不该是这么快能消失的东西,它会侵蚀身体的五脏六腑,感到眩晕时已经中毒颇深。
高台之上,散兵抱住胳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面无表情地说:“你终于看见了吧。”
“果然,但不够。”
一道低沉的声音出现,暗处走出了一位薄荷发色带着鸟嘴面具的人。“斯卡拉姆齐,你知道的,我需要更多的数据。”
面容精致的人偶翻了个白眼,左手一扬亮出雷霆之力。“执行官之间的内斗,丑角要是问起来,你自己去说。”
他们早知道了反抗军识破他们阴谋的事情,等在这座其他人早已撤离的邪眼工厂只剩一件事。
那就是某个研究心大发的家伙想试探试探剑客藏起来的力量。
可是治疗?
这有什么能引起多托雷注意的点吗?
散兵并不理解还是冲了下来……
【什么情况?爷晕了又醒了,这是什么反复横跳。】
【执行官之间的内斗?真的要打起来吗,我去!】
【你别去,对面有两个执行官啊,一个二席一个六席,咱们这边只有一个十二席这怎么打?!】
【散兵刚才说的什么意思,看见什么了?卧槽副本开启了,怎么是爷自己在打啊?!
【剑客你人呢,你根本不在邪眼工厂!!!】
一闪而过的黑色覆盖双眼,回过神后彦卿依旧站在原地,只是眼前的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视线右侧有四排血条,和四个头像,头像旁的名称分别是达达利亚,枫原万叶,香菱,班尼特。
而面前则是他们四个围着一个头顶血条的散兵打架。
“势如狂澜!”“该总攻击了。”“往返自然!”“讲不通,就打扁咯~”
【啊啊啊啊!!!这破邪眼工厂怎么还带百分比扣血的啊,救救孩子!】
【落雷这么多,朝哪儿躲啊!这技能太恶心了!】
【多了个按钮,这是啥,好了按一下。】
随着这条弹幕,绿色的荧光荡漾在地面,一瞬间,蹦迪一般的血条又重新充满。
【我靠,这是剑客的技能??他是奶妈???】
【啊??你?啊??!】
【你一个背着剑的,称号是剑客的,小说主角职业也是用剑的侠客的,你告诉我你其实是奶妈?啊?】
【破案了,彦卿没出现是因为他不会打架!我明白了一切!!】
【不对吧,你忘了,在灵矩关的时候他帮咱们挡过一击,他还有冰系神之眼,这绿绿的,哪点和冰沾边了!】
“这是什么情况……?”
金发少年提着剑愣住,他现在到底在哪儿,不是在邪眼工厂里吗,为什么玩家看不见他?
[這裏是遊戲啊,■■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它的名字叫〇神online了嗎?]
“系统?”
快八百年没上线的系统只有声音出现在他耳边。少年疑惑地四下张望,却动弹不得。
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旁观完一整场战斗,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因為你改變了■■■的命運……]
伴随这句话,散兵两个阶段的血条都被打空。
副本结束,彦卿凝固的身体终于能动弹,不远处是斯卡拉姆齐跌倒在地的身影。
“怎么会……?”
散兵眉头紧皱,完全记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似乎和旅行者打了起来,剑客站在一旁观望。他当时心想着先解决掉冲到面前的旅行者再去对付剑客,这样能让多托雷更全面地收集到他想要的数据。
可是,他竟然失败了?
旅行者像永远不会倒下一样,无论用什么,怎么杀都死不了,这就是多托雷感兴趣的治愈之力吗?
转头望去,薄荷发色的男人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消失,只留下散兵瘫倒在原地。
“散兵,你输了。”派蒙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人偶冷哼一声。
派蒙盯着他,表情介乎关心和警惕之间:“但是,我们很好奇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
潮水般的记忆涌上来。散兵愣愣地看向他们。他刚才,对着旅行者说……
“雷神之心,本来就该是我的东西!”
那具人偶之躯在战斗的中途爆发出一声低吼,如泣如诉。
“踏鞴砂何其无辜,但没有人会在乎弱者。巴尔泽布,永远不会回应……”
散兵捂住头,不再看旅行者,他低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难得的一丝好意不被领情,派蒙也不客气了,“那你就在这儿趴着吧!”
他没说话,似乎早已知晓了这个结果。
然而轰轰运转的邪眼工厂中,寂静被打破。
彦卿突然说道:“你是雷神遗留在借景之馆的人偶。”
“苏醒后与踏鞴砂的人民一起生活,因为锻刀炉心的污染去向雷神求援,却遭到了拒绝。”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猛地抬头,紫水晶般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瞪着彦卿。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除了几个人之外,不应该有人清楚。
少年却看着他,“博士把你抛在了这里,如果你不是邪眼工厂的主谋。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带你离开。”
这些信息是他从玩家弹幕的只言片语和一段与副本同时出现的pv中了解到的。
关于一个纯白人偶是如何成为愚人众执行官散兵的故事。然而处理得太过艺术,能提取的信息十分有限,再多的彦卿也猜不到了。
“为什么……”散兵声音颤抖。
“你不觉得现如今的稻妻与你当年面临的情况格外类似吗。疾病缠身的海祇岛百姓,处处是灾厄的土地,与封闭自身的神明。”
踏鞴砂也曾是如此。
那滚烫的炉心仿佛又在灼烧他的十指了,五百年前的虚影与五百年后的现实重叠。
电闪雷鸣,阴云遍布。
曾经的倾奇者为了改变现状,划一叶破木筏便只身前去天守阁,却被神明狠狠拒之门外。
“但现在不同了。不会再只有一个人举着金羽请求觐见。”金发少年无比坚定。
“许多人都在关心着稻妻和稻妻的百姓,许多力量齐聚鸣神岛势要撬动神明的意志。”
“你当年没能完成的遗憾,不想再尝试一次吗?”
彦卿向斯卡拉姆齐伸出手。
第33章 浮世,万民请愿
或许是那道目光过于清澈,或许他浅金色的发丝太过耀眼,让人偶不自觉在心底也开始期待着少年所述的未来。
曾经名为国崩的存在迟疑地,犹豫地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人偶周身的裂痕一寸一寸消失,有什么温柔霸道的力量在他体内涤荡,斯卡拉姆齐愣了一下轻笑道:“你还真是……谁都治啊。”
一旁的派蒙则大喊道:“喂!彦卿你在干嘛!”
他们并不能直观地了解到那一段堪称苦难的往事,只能从剑客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散兵与雷神之间有过恩怨。
但看见好不容易打败的敌人现在又满血站了起来,饶是旅行者与派蒙都有些不满了。
然而玩家却因旁观了PV而转变了态度:
【啊啊啊怎么会这么惨,我不能接受刚刚还在毒舌的散兵其实之前也曾单纯善良过!刀死我了……】
【所以他才这么想要神之心啊,想要一个对自身存在意义的证明,感觉之后刷他的副本都有些愧疚了。】
【那邪眼工厂真的不是他干的?】
【应该是博士吧,不过为什么他把散兵扔下来自己走了,吓得我还以为要打两个呢。】
头一次,玩家与旅行者的态度截然相反起来。
彦卿直觉这与刚才那道声音有关。
本以为玩家是像星神般的存在,只是从某种地方投下视线的,注视着这片名为提瓦特的大陆,可他刚刚竟然真的能被拉到游戏里。
而且游戏的世界似乎大为不同。
“彦卿,你怎么了?”
他出神的时间太长,派蒙神色紧张地靠过来。
“我们就是有些不服气啊,刚才他还在打我们呢,但是你要是想救他的话一定是有原因的,我们也不会阻止你。”
彦卿看了看旅行者与散兵。确实刚才他们还在打架呢,少年扶上额头说道:“抱歉,是我忘记了你们的感受。”
不止是感受,由于刚才种种突如其来的冲击,他甚至忘了身上这道奇怪的丰饶之力只要与人有接触就会触发。
不过,他既然愿意让散兵同行一路,那他身上的伤势有无也并不构成威胁,而且散兵与那个奇怪的副本有关,或许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些端倪。
但最无辜的,被牵扯其中的旅行者,他是真的需要找时间赔罪一番了。
散兵则抱着胳膊嗤笑道:“把我这种人放在身边,可要小心啊。”
“你这家伙真是可恶!”
派蒙气得跺脚喊道:“就算有彦卿帮忙治疗,但是打了我们那么多次,你才是,给我道歉!”
虽然没打她身上,但是旅行者身上的看着就痛。派蒙觉得即便得不到道歉也必须控诉一番。
没想到紫发人偶毫不犹豫地说:
“对不起。”
散兵张开手臂,站在原地不动。这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姿势。他语气很干脆:“你们可以打回来,或者想要什么补偿,尽我所能。”
派蒙听了反而狐疑起来,向后退一步,疑惑地嚷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谁知道呢,或许我下一刻就会反水也说不定哦。”精致的人偶歪了一下头,帽檐下的唇角轻勾。
这仿佛逗她一样的态度惹恼了派蒙,指着人偶告状道:“彦卿你看他啊!”
剑客莫名有些心累,走去拉架。
【好像小孩斗嘴啊笑死了,散兵五百岁,爷和派蒙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在场最小的竟然是彦卿吗?】
【说不定彦卿也是老妖怪呢?】
【谁家老妖怪挂长命锁和银镯啊!彦卿应该还小吧。】
【欸!提醒我了,第一次见的时候剑客胸前好像没挂这把长命锁。我也觉得那块空空的有点怪,但是谁给他挂的?】
【明知故问,能在你彦身上挂东西的还能有谁?!】
【已经默认了吗,不过说的也是……】
邪眼工厂自此被关停,珊瑚宫心海把反抗军获得的邪眼悉数收缴,失去了力量的反抗军的确渐渐不敌幕府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幕府却宣布停战,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被赶出海祇岛的愚人众大部分是博士的下属,多托雷似乎在邪眼工厂那一别后就离开了稻妻,走之前甚至没有通知他们。
彦卿接过这堆烂摊子负责把这群人遣返回去。
没想到,最终他还是以剑客的身份现身,与珊瑚宫心海商讨补偿的事情。
从自家队伍的小兵,变成旅行者的朋友,再到愚人众的执行官。珊瑚宫心海脸上却没出现太过惊讶的表情。
这位年轻的反抗军领袖神色如常与他谈妥了具体补偿事宜。
不过在商谈的最后,这位年轻的现人神巫女却卸下架子,显露几分少女的轻快。
“感谢你对海祇岛的帮助,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欢迎虾虎小队的彦卿回来做客。”
“我猜测过你的身份不同寻常。没想到却猜错了方向,不是稻妻幕府的人,而是至冬的人。”
其实是罗浮的,彦卿没说话。
而愚人众匆忙撤退,留下诸多文件,让神里家彻底抓住了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与之勾结的罪证。
他们施压幕府军停战,也拉开了与反抗军合作的序幕。由社奉行牵头,神明之下,稻妻前所未有的团结。
于是一场合作之约在八酝岛召开。
鸣神大社,社奉行神里家,海祇岛珊瑚宫和诸多势力齐聚一堂,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许久未见的白鹭公主弯腰,耳畔的发髻轻轻摇晃。八重神子把手搭在胳膊上,依旧笑得轻佻。珊瑚宫心海眉眼弯弯,眼中尽是信任。
她们向旅行者发出邀请。
一同参与这场向神明谏言的——
万民请愿。
【真是让人热血沸腾起来了啊!我们这一大伙人对阵雷神,总不会再被打得抱头鼠窜了吧!】
【哈哈哈感觉再十个雷神都不害怕!】
【希望你记住这句话,嘻嘻。】
【补个前提,带上彦卿。无限回血安全感满满啊,什么时候进池,就冲这技能我绝对抽满!】
【你一说彦卿我就发现……泥们罗浮师徒又在悄咪咪贴贴了,怎么感觉每次景元旁边必站一个彦卿啊!自动入队是吧!】
同样几周没见,看见将军就迫不及待蹦跶过去的金发少年瞥见这条弹幕后,假装自己没看见。
听完彦卿汇报他在这期间做了什么,景元笑眯眯地夸道:“很厉害。”
只身前去,破开了愚人众在海祇岛的阴谋。看他玉兆天天发来的消息尽是今天又学会了什么生活小技巧,景元差点真以为彦卿是去学种地了。
“其实也没什么。”
他嘴上说着,眉毛却扬得高高的,闭上眼,一脸得意。
“嗯嗯。”景元揉揉他的脑袋说道:“真的很厉害。”
彦卿便高兴地站在他身边,不自觉地轻轻垫脚又放下,头上的呆毛晃来晃去。
随后众人开始商量具体对策。
想要改变一位神明的意志并非易事,但有了旅行者的加入,轻松许多。起码理论上是可行的。
虽然影一直藏身在雷电将军体内,但之前他引起过影的注意,在那座镶嵌满神之眼的千手百眼神像面前,他进入了影所处的空间,一心净土。
如果再从那里突破,将影从雷电将军体内引出的概率应该会大大增加。
旅行者说起这件事时在他身侧旁听的散兵瞳孔放大,又猛地蹙眉,将心中的情绪压制住。
又因为按照程序执行命令的雷电将军不会因其他事物从天守阁离开,他们便为此量身打造了一场新的仪式。
雷电将军会被以欣赏眼狩令的“成果”为理由请出来,但当她到达会场,直面的却是期待废除眼狩令的一众百姓,和众多闪闪发光的愿望。
而真正到了那一天。
不止稻妻城的百姓还有海祇岛的民众,以及一位被通缉的浪人。高高的天守阁之下,聚满了前来请愿的人。
“万叶!”
白色飞行物兴高采烈挥挥手。
“我听到了五郎的消息便想着前来为你们加油,也为了…见证这场请愿。”
枫原万叶腰侧的风系神之眼下方依旧挂着那一枚暗淡失色的神之眼。
旅行者点点头。
千手百眼神像压迫不减,尽管在场的幕府军已经全部换成了社奉行麾下的自己人,那尊贵殊胜之躯出现在高台之上时,众人还是心下一紧。
压抑的空气只待一个契机。
雷电将军走到看台边缘向下望去,却没看见狩眼的对象。
“怎么回事。”她等在原地,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身边的幕府军率先伏跪在地,即便知道欺瞒一位神明是大罪,也毫不动摇。
“没有人被收缴神之眼。将军大人,我们聚在这里其实是为了向您谏言。”
“请您,废除眼狩令吧!”
那人的头颅虽然深深低下,声音却坚定响亮。看台之下,呼应的声音此起彼伏。
男女老少,一张张各异的面孔,他们盈满希冀,他们毫不畏惧。
愿望催动千手百眼神像上的神之眼闪烁亮光。万叶将那枚空洞的神之眼攥在手里,眼睛死死地盯着它。
不知是应他的心愿还是应所有人的心愿,灰色空壳中雷系的紫色悄然共鸣。
雷电将军静止在原地。
“影,你还要继续无视大家的声音到什么时候?!”旅行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派蒙在一旁紧张地大喊。
神明没有回应。
雷电将军机械地转向他,“你是永恒的敌人。我说过再见到你时,我会再斩你一刀。”
“还是不行吗!”
派蒙急得手脚并用去拽旅行者。
好在,在那来不及反应的攻击之下,不止一个人冲上去挡住了雷电将军的刀。
枫原万叶接下了最初的一击,散兵紧随其后拦下挥砍的第二刀。转身的须臾,一道冰剑直直刺向雷电将军的脸,又被挑开。
霎时,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狠狠震远了四个人。
看台之下哗然。
不止于此,雷电将军的攻击接踵而至。长刀猛地落下,相同技术的人偶用手臂堪堪接下这一击,带着几人后撤。
彦卿跃步而上,手持一把剑挡在他们面前。
“影为什么不出来?”
越是紧张,派蒙的话越多。
“是有什么契机还未达成吗?”
民众的心愿、特殊的存在、僵持的战局、甚至……她曾经的造物。明明已经俱备到再找不到其他条件了,影却迟迟不现身。
但,还有一条他们没有尝试。
这是稻妻广为人知的传统,是他从来到这片土地就知晓的规则。
彦卿看着这座千手百眼神像,将后腰上镶嵌的那枚神之眼拽下来,当着雷电将军的面径直扔到一边。
冰刃依旧明晃晃地萦绕着在他周身。
他目光如炬,朗声道:“我在此向你发起挑战。稻妻的神明,巴尔泽布。”
果然。
雷电将军紫色的眼眸应声亮起威光。
民众的声音渐弱,漆黑幕布从天而降,一座座深红色的鸟居升起,不容拒绝地将旅行者与彦卿裹挟进另一片空间,与世隔绝。
此处便是『一心净土』
【卧槽彦卿你…直接打雷神?】
【不对啊,你发起挑战为什么把旅行者也拉进来了?!】
【等等,不会又是爷自己来动手,你小子玩消失吧!!】
【也行啊,再体验一下无限回血的快乐,我看看散兵懵掉的眼神能不能出现在影身上哈哈哈。】
神明从冥想中睁开双眸。
“为了废除眼狩令,你们的愿望如此庞大。然而,愿望是最不利于永恒的存在。”
巴尔泽布眼神冰冷,望着挡在旅行者面前的彦卿,一把薙刀在手中显形,阵阵雷光缠绕其上。
“第一次有人越过将军挑战我。”
“你,做好身亡的觉悟了吗?”
第34章 剑心无悔
“或许我不会输呢?”少年答。
“太过自信。”
影轻轻摇头,她已许久未见他人的僭越,倒也并不多么在乎。
她提起薙草之稻光。这把刀所向披靡,斩敌如斩草。少年则举一柄寒剑,竹纹流转,白燕相啄。
彦卿道:“还请不吝赐教!”
巴尔泽布不再言语,闪身冲了过来。
与玩家猜测的由他们来打雷神,彦卿在一旁负责加血截然相反,这一次旅行者握着无锋剑,连上去帮忙都做不到。
速度太快了。
死寂般的一心净土只有兵器碰撞的噌鸣声。剑光闪烁,刀光交错,两人的身形快得只能看清残影。
旅行者默默后退,让出空间,也防止被误伤。
【卧槽!!你彦不是奶妈啊!那为什么在邪眼工厂演我?!!知道我打的有多累吗!】
【所以那个到底是谁的技能,图标是一束枝丫,剑客身上好像没有这个标志吧?】
【说不定有两个能力呢,而且执行官能和雷神拼刀,嗯,想一想很合理嘛!】
【啊??!合理吗??!】
影的薙刀势不可挡,带着神明的威压,每一击都是凡人难以企及的绝技。
如此迅猛狠厉的招式之下,她对面的少年却在渡过最初的狼狈后快速反应,以各种刁钻的姿势应了下来。
六把冰刃浮空,见缝插针在彦卿动作的死角格挡住那把薙刀的进攻。
彦卿手中之剑亦闪着寒光,见招拆招。
巴尔泽布身体前倾,狠狠一道挥斩,彦卿剑尖疾转,银光流动。刀锋与剑刃撞击,爆发的激荡让两人各退半步。
少年随即拉开距离,调整呼吸。
“我很好奇。”
巴尔泽布突然发问:“我的刀是为了守护万代不移的永恒。你,又是为了什么举剑?”
以凡人之躯,向神明挥剑。
为了什么?
剑首的声名,同袍的情谊,守护仙舟的忠义,这些都是彦卿在罗浮学习技艺时悟出的理由。
然后他亲眼见识了战争的残酷,也见识到开刃之剑的凶残。
而现在,因缘曲折,在异界的大陆上他又经历了诸多喜怒哀乐,人性善恶,这些亦使他感悟颇深。
少年心中有了最终的答案。
彦卿答道:
“我挥剑只为不悔。”
他的剑即是他的心,澄澈剔透。进可斩敌,退便保护。
若要问一个为什么,那便是当将军需要他的时候,当别人需要他的时候,当他想要做出抉择的时候,他不会因为做不到而后悔。
为此,他将不断打磨自己的剑。
“是吗。”
极致的武者敛下眼眸,深紫色发辫垂在身后。她几百年来所守护的,不变不移的永恒便是始于万分痛苦的悔恨中。
她所珍视之人不会再回来了……
“你果然,也是与永恒相距最远之人。”她如此评价。
五步之外,影举起薙刀。
巴尔泽布有一刀技,乃是她武艺极致的体现。
这一招斩灭魔神,斩灭山海。仅凭讨伐蛇神奥罗巴斯残余的刀气便将八酝岛一劈两半,形成了如今沟壑深不见底的无想狭刃间。
其名为「无想」的一刀。
影最后说道:“你的技艺不错,但也将止步于此了。”
巴尔泽布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直直砍向彦卿面门。
薙刀的稻光裹挟雷霆之力,威压浓重扑面而来。彦卿赶在最后一瞬堪堪接下这招。
影的这一击却正好砍到剑身出现裂纹的地方。
霎时,这把剑不堪重负寸寸裂开,哀鸣都来不及发出,碎成两截。
雷光之下,断剑落地。
结局已定,巴尔泽布并不需要回头。
她干脆地走向旅行者:
“轮到你了。”
然而旅行者面对她的刀却无动于衷,影以为他是伤感于同伴的逝去。
她难得开口解释道:“我想你的同伴也清楚,武人的决斗便是如此。既分高下也分生死。他输了,仅此而已……”
话音未落——
“我还没有输。”
在神明身后,彦卿的声音再次响起。
视线的余光里,似有银杏叶一闪而过。
巴尔泽布挑眉,转身。
闻所未闻的事情,接了她必杀一击后,他竟然没有死,甚至能重新站起来。
这一刀,七窍流血。
她望过去时血仍未停止,汩汩淌下。少年抬手抹了一把,却将那猩红铺得更开了 。
彦卿整齐的马尾散开,此刻尽数披在肩头。抬起眼,碎发间露出一双明亮的,滚烫的,充斥着战意的金眸。
那把断剑依旧被他握在手中,状若完好。
定睛一看,并没有复原,只是覆盖了一层坚冰,将两截剑牢牢焊接在一起。
“再来!!”彦卿握着剑,笑得肆意。
“如你所愿。”
影哼笑一声,提着薙刀再次冲了上去。
……
【我他喵的已经看傻了,你彦这是会复活??那噌噌噌噌,然后砰的一声,他不应该是死了吗?!】
【说明回血技能真的是他的啊,我去,能打还能奶,这得有多超模!!】
【期待住了,而且看得我好爽!!多打一会!有大神能发篇动作拆分帖吗,好帅!想学!】
【但是这打得真凶,小心出事啊!!】
须臾,又是几个回合。
巴尔泽布终于明白为什么彦卿接了无想的一刀后还能重新站起来。
每一次落到他身上的攻击都是实打实地砍到了少年单薄的身体上。
但,诡异的是,哪怕伤口深到能看见嶙峋白骨,这伤势也能转眼间修复。
于此同时,随着两人拼杀,少年的招式悄然发生变化。
原本他的剑以灵巧为主,现在却开始出现霸道凌厉的杀招。
其中几击,影能明显察觉到是从她使用的招式中学来的。
能如此快速地把刀法融会贯通成剑法,实为难得。出于武人间的惺惺相惜,影会心一笑,手上的招式更加多变。
“你很不错。”
影的声音平淡,眼中却带着欣赏。
少年笑道:“多谢指教!”
心脏超负荷泵压运转,前所未有的兴奋鼓动流淌在少年的血液。
紫光流转在他眼底,这次交手,彦卿不再疲于应付,反而主动放弃了防守,全力进攻。
霜锋彻骨,雷光凄厉。
拼杀再度跨升层级,剑影刀光,撕破长空,在这永恒的一心净土掀起狂澜巨涛。
战局之外,旅行者拽住自己乱飞的围巾防止打到脸上。他甚至产生了——这要打到什么时候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旅行者感觉脚下不稳。地面前所未有地晃动起来,这不是战斗造成的……
巴尔泽布稳固几百年的空间猛地自他身后开始出现裂痕。
虚空破碎,雷霆万钧。
与影相似,却迥乎不同,它并非神的权能,而是人的力量。
鸟居塌陷,一心净土开始与现世接壤。黑天消散,耀眼的阳光撒落。
站在旅行者面前的是一位白发男人,手握一把宽大沉重的阵刀,目光灼灼。
是往生堂的那位顾问。
今日一见,顾问先生不再慵懒随性,像一只睡醒的雄狮。眉梢眼角肃穆铮然,带着无边威仪。
景元身边是在外面苦苦等候的所有人。
“旅行者!……你有没事啊,旅行者!”
派蒙带着哭腔地冲过来,左右检查旅行者有没有事,他摇摇头,抬眼望去。
在那上空,视线所及。
酣战的两人即使注意到了环境变化依旧没有选择停手。
一心净土之外的现世不再空旷,轰的一巨响,惊心动魄的剑气将那座耸立的千手百眼神像拦腰斩断。而后,薙刀的无上刀光又波及到了不远处的天守阁。
八重神子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
景元同样遥望高空之上。
在他面前尽显稚气的孩子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眼神冷冽,手下无情,仿佛他就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剑。
“彦卿。”
有谁在喊他,格外熟悉的声音。
不用回头,仅凭几个音节少年便能辨认得出来,是景元。
他攻势一转,刀剑相撞,巨大的斥力互相荡开,两人也拉开距离,终于停手了。
八重神子向影走去,神明收起手里的薙刀,少年便也将剑收鞘,转身。
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眸重新染上色彩,见到景元粲然生辉。像寒冰化雪,春日的生机便从这里破土。
男人迎着少年的步子走来。
听见他说:“将军,彦卿没输!……嗯,虽然也没赢。”
彦卿笑着,他的发绳不知去处,头发凌乱,衣服脸上满是血迹。景元抬手去擦他脸上的血,但早已干涸,用手根本擦不掉。
这并非输赢的问题。
景元叹息一声,把自己的外衣脱给他,遮盖住这些狰狞吓人的痕迹。
尽管,他清楚彦卿没事。
彦卿抬头,有些疑惑。但这里不是适合说话的场合,于是景元也没过多解释什么。
弹幕飘在旅行者身后:
【景元怎么做到的?!】
【卧槽双手剑?呜呜呜还以为顾问先生的武器会是他那把扇子呢,感觉气质不太搭啊……】
【还不搭?!帅爆了好吗!!】
【嚯!大伙都在啊,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影终于被逼出来了,虽然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笑死,根本想不到!连影自己都傻了。】
永恒的神明被迫从自己的世界中现身,巴尔泽布有些无措地看着台下的百姓。
她的挚友,八重神子轻笑着迈步走来,“哎呀呀,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很不习惯吧。”
“神子……”
影收回薙刀,与雷电将军无二的面貌让台下的百姓并没有意识到她才是一直守护稻妻的神明。
“这样的见面已经隔了几百年了吧。影,你该睁开眼睛看看大家的心愿了。”八重神子说道。
巴尔泽布却问:“愿望是会影响永恒之物,你也想动摇我的永恒吗?”
八重神子摇摇头。
她并未正面回答,只道:“说实话,我不是为了稻妻才加入这场万民请愿。”
我只是想你见识到这些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之后,多少能想通一点。”
“他们真正想要的?”
影的目光微微诧异,台下的人面孔鲜活起来,那些愿望是如此强烈,已经到了能够让神明听清的程度。
“即使你不愿改变自己意志,也多听听他们的心愿,多…陪陪我吧。”八重神子在她身旁诉说。
影站在原地。
所有的心愿汇聚成了一个想法,让这死水一般的稻妻重新活过来。
坍塌的千手百眼神像。
满眼期许,满心祈愿的人们。
高台之上的神明与高台之下的百姓终于产生交集。
即便,这只是改变的开端。
白发挑红的浪人对旅行者微笑。“你没事就好,刚才大家都很担心你们。”
他转述了一些场外,旅行者不知道的情况。在话题最后,枫原万叶展开自己的手掌,露出那枚神之眼。
“我看见它重新亮起来了。”
在他与人民共同遥望神明时,在他直面雷神一刀时,这枚暗淡的神之眼重新散发出光泽。
万叶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行走各方,尝试了无数办法都没有用的原因了。
因为,它代表着的,是百姓对废除眼狩令的渴望。
“这样不是很好嘛!”
派蒙也凑过来叉腰。万叶点点头。
不知道八重神子又对影说了些什么,她竟然没有回到天守阁,而是走向人群认真倾听。
在影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少年。
剑客所说的未来就在他的眼前,不是一场虚幻的美梦,而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他见证了,
如何撬动一位神明的意志。
紫发的人偶勾起嘴角,拉低帽檐转身离开。
旅行者看见了他的身影,想要过去找他,为他当时挡住了雷电将军的攻击而道谢。
然而人潮涌动,散兵消失在他的视线。
在这之后,眼狩令与锁国令一齐被废除。
勘定奉行与天领奉行上下被全盘洗刷,社奉行挑过大梁,支撑起稻妻短暂动荡时的平衡。
关于坍塌的千手百眼神像与同样受损不小的天守阁,倒没人敢向两个罪魁祸首追责。
而在稻妻人中,那本与某人同名同姓的小说,不仅更加流行,甚至还开始了更加离谱的二次创作就是另一件后事谈了。
至于当下。
他们心里高深莫测,小说照进现实的主角——彦卿,剑客,愚人众的执行官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将军,彦卿好像忘记问她要神之心了,呃,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吗?”
他想了好多措辞和影沟通来着,只要能完成的条件,理论上都可以答应。
但刚才脑子里只有打架,把这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这趟任务还是丑角给他的。博士走了,现在散兵也没看见人,剩他一个……
他又不是真的来打架的,没拿到神之心怎么回去交差啊?
望着少年懵懵的神情,景元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造型独特的棋子。
“我拿到了。”
第35章 最喜欢的一集!
“怎么在您这儿啊。”
彦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颗神之心,随即又觉得将军这么厉害,另有计划的话,能拿到很合理。
然而景元却摇了摇头。
“我们都猜错了,雷神之心并不在雷神手中。”
时间拉回到彦卿与旅行者被雷神拉进一心净土中。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一神消失在原地。见到事情发生转机,所有人都充满了希望,甚至有欢呼声提前响起。
但,在那之后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不安的味道开始蔓延。
有人神色紧张,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喂,他不会出事吧。再怎么说…也不该直接挑战将军大人的。我说,那可是将军大人啊!”
稻妻最高规格的决斗便是御前决斗。
在雷电将军的见证下,败者将直面那无想的一刀。无论是谁,没有人能撑到第二刀落下。
现在却有人竟敢直接向神明发起挑战。
太狂,太莽撞了。
即使有许多人认出了那位挑战者的身份,最近风头正盛的,与他们的流行小说格外相似的一位异国使节。但他们对剑客会赢下这场比试都不抱多少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空气中的焦灼几欲滴落在地。人群逐渐哄闹。看台旁,终于有人靠近了闭目摇扇的景元。
“他不是你的小徒弟吗,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慌呢。”八重神子似是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我相信彦卿。”
景元睁开眼睛,看见八重的狐狸耳朵抖了抖。
“你对他的实力这么有信心?那可是影啊,七神中唯二以武力著称的神明。”八重侧目,挑眉一笑。她深信,没人能在武力上胜过影。
然而景元并未回答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神子面上依旧从容,心中却起了波澜。
她之所以按耐不住主动过来搭话,正是因为时间拖得太久了。就算是全程都在聊天也不该如此漫长。她了解影,知道那个女人即使寂寞也不会和陌生人多聊几句。
但,若是一直战斗,连魔神都撑不了这么久吧。难道在商量对策时,他们真的留了一手吗?
八重神子在景元没注意时微微蹙眉,突然又一笑,对他说道:“我知道,愚人众执行官来稻妻另有图谋。”
“不过你们似乎一直都在帮我们,之前你说要与影商讨一事……”
她的话停在这里,希望景元接话。
神策将军淡然道:“的确。我们与其他执行官在目的上并无不同。只是不认可他们的做风才会向你们提供帮助。”
八重神子心下有了权衡。
她停了一会,似乎做了某种决定,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不需要与影商讨了。愚人众想要的东西,在我这儿。”
景元合上扇子,见八重神子果真拿出了一颗造型状若棋子的物件。
他抬眸看向八重,听见她说:“我可以把它给你们,作为交换……”
有一个成语叫关心则乱。
稻妻曾失去过雷电真,虽然对象不同,八重神子还是担心愚人众的确有后招等待着影。
被误会的一方则坦然接受这笔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交易。而景元自己,说是完全放心一心净土里面的情况也不可能。
他无法唤出神君,但一位巡猎令使的力量在这被天理层层禁锢的提瓦特依旧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
于是,那片牢固的空间就此破碎。
而他一眼就看到了打得忘我的彦卿。
不,说忘我都是轻的。那样的视外物和自身于无物的姿态,景元仿佛在少年身上看见了另一道影子。
堕入魔阴身之后的镜流,
他曾经的恩师。
一把过于锋利的剑,它的刃是双向的。向外斩神杀敌,向内则会刺伤自身……
——直至剑断人折。
那样的结局,景元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
回到往生堂的庭院,景元让他去换了一身衣服,洗了个澡。少年出来时清清爽爽,只剩浅金色的头发仍湿漉漉的。
景元伸手,把彦卿准备擦头发的毛巾接了过来。
“将军?”
他很自然地把少年按坐下。边擦头发,边缓缓说起自己刚才独自坐在庭院里时想好的劝言。
“彦卿啊,”景元垂眸,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你在巴尔泽布那里有什么收获?”
“有很多!”
聊起这个,彦卿立马坐不稳了,像只鸟一样扑棱起来。又意识到景元在给他擦头发,乖乖坐回去。
“彦卿学到了很多很多招式,她真的很厉害!有一招绝技彦卿也学到了!那一招,我看玩家说叫无想的一刀,太帅了!”
他手上比划着,攥紧拳头道:
“要是有机会的话,彦卿还想再与她过上几招!”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少年疑惑地重复道,他嗯了半天又道:“还有,那个奇怪的丰饶之力也挺方便的……”
他说完立刻噤声,慌忙补充道:“彦卿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我知你意思。”景元却叹了一口气。
“丰饶的力量没什么,它的确看起来很方便,既能救人也能救己,就像药师在寰宇施展的奇迹一般。”
“但是,最重要的。”
“彦卿,你不能改变自己看待生命的态度。”
“时刻保持对生命的敬畏,对死亡的敬畏。我们正是因此才追随帝弓司命踏上讨伐丰饶孽物的道路。”
这就是彦卿需要明白的道理,以及,做人的底线。他必须清晰地认识到人只会拥有一次生命,所以要爱惜自己的生命。
模糊了这条底线,就会失去所有。
即使他现在能被丰饶治愈,乃至看上去不会再死去……可,上一个景元亲眼目睹的不死之身,已经被命运杀死。
景元长长地叹息一声。
这倒真像常乐天君的一个玩笑了。
彦卿面前的道路看似康庄,实际上却纵横交错,稍有不慎便会踏上歧路。必须仔细地引导他。
“彦卿记住了。”
他听着,小幅度地点头。
“还有。”
景元顺了顺少年的头发,不再那么湿了,但摸上去依旧能感觉到些许水分。他重新换了条干毛巾继续擦拭。
“你的剑如何了?”景元问。
“断了。”彦卿十分干脆。那把剑本身就有裂痕,他早料到终有一天会报废。只是没想到竟然在和影的对打中突然断掉。
“不过彦卿用冰把它焊起来了,现在还能用。”他临时想的一招还挺有用的,坚冰包裹剑身,剑的锋利程度更上一层楼。
“我记得你是很喜欢剑的,怎么不重新买几把备着了?”
彦卿挠挠脸颊。
他还在仙舟时每个月都要在工造司消费一大笔巡镝购买剑器,宝剑当然是越多越好。而在提瓦特,也不是说这里匠人技艺不怎么样,就是不知缘何一直没想起过这件事。
少年想了一会答道:“现在这把也能用嘛,就当省点钱了。”
省钱这个字眼都能从彦卿嘴里说出来。
景元轻轻笑了一声。
“将军别笑我啊!”他想回头,忍住了。
“我在想,剑之一道……是否真的需要那么多宝剑。”
彦卿语气既正经又带些迷茫:“彦卿在仙舟时买了那么多剑。为了不让它们蒙尘,每日便换着带。可是到了提瓦特,我只有一把剑也照样能应付的来。”
“其他青史留名的剑士似乎也只有一柄与之相配的神武。买那么多剑,是不是有些多余?”
这话说出来甚至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放在两年前,十四岁的彦卿听见他这话估计该认为他出了什么毛病。
景元却道:“大抵人们心中的英雄都要有神武相配的。你怎知他们私下里会是什么样呢?彦卿既然爱剑那就去买剑,不要被世俗所束缚。”
“至于剑道,我想你心中自有答案。”
“是的。”彦卿点头。
他不是在向景元索要一个答案。在与影的对打中他已经明了自己的剑心。现在看来是他困于形式了。
头发擦干净。景元把毛巾放在一边,拿出一根发绳,顺手捋起少年的头发。
景元给他绑的是自己替换用的红头绳,丝带比彦卿原本那条蓝色的要长不少,扎高了些又多绕了几圈,还是几乎和发尾持平。
上一次给彦卿绑头发像在昨天,小孩头发渐长也没去剪,闹着要和他一样把头发扎起来,于是景元就教他怎么扎,教着教着就习惯早上给彦卿梳头发了。
直到有一天小孩长大了,早就学会怎么扎了他才作罢。一晃,十年过去了。
他调整完头绳的位置,轻轻地拢了拢彦卿耳侧的碎发,说道:
“你明白自己想要的便好。”
这句话却让彦卿细嚼起来。
他明白的,他想要剑首之位,他想要精进自己的技艺,他想要能帮到将军,替他分忧。然后呢,应该还有什么……
怕他对说教心生厌烦,景元又聊起了别的。
诸如那千手百眼神像倒塌的时候,听见很多人发出欢呼都在夸彦卿真厉害。诸如,在彦卿独自去海祇岛的时候,他自己去看了不少风景。稻妻有很多地方值得一赏,他们走之前可以再去看看。
少年却有些心不在焉。
想要的……
彦卿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件事。离开璃月之前的那场灯会他曾写下过自己的心愿,他想和将军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可现在似乎又多了些东西横在他心里。
……他想要,再进一步。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吓了他一跳。
彦卿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他坐得笔直,眼睫眨个不停,心跳微微加快。
怎么再进一步,还能去哪里?
阳光照在庭院里,梦见木浅粉色的叶瓣随微风或急或缓在他面前飘落。彦卿的手搭在膝盖上不自觉摩挲。
景元依旧在说话,娓娓道来,声音轻缓得如一首诗,又像一泉清水,透过彦卿的胸腔融化到少年的心中,浇灌出一只蝴蝶。
它缀着蓝色的细闪,美丽极了又活泼极了。刚苏醒就迫不及待地扇动翅膀,在他心尖掀起一场飓风。这只蝴蝶悄声说——你敢回头看他吗?
为什么不敢?
年轻人毫不畏惧,这世界上没有他害怕的东西,区区一只蝴蝶的言语更吓不到他,于是彦卿转身去看景元。
看他指节分明的白玉一般的手,看他专心注视自己的眉眼,看他有点干裂但柔软的嘴唇,看见他眼中那片星辰,和星辰中,不自觉屏住呼吸的自己。
彦卿恍然大悟。
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格外新鲜的感情,却又像颗埋藏已久的种子,只等一个契机便破土而出,肆意伸展花枝。
“彦卿?”
见少年直愣愣地看着他,景元好笑地唤他回神。景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突然这是怎么了?却听见他说:“我明白了我想要的是什么了!”
“呀,这么快啊?”景元笑吟吟。
年轻人却抓住他的手,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彦卿口齿清晰,声音干净清亮。
他陈述道:
“我爱您。”
弥漫在年轻人心中的迷雾终于消散,其后的感情如洪水汹涌铺天盖地,又如岩浆般炙热滚烫。
景元却对此无知无觉。
他笑着回应:“嗯,我也爱彦卿。”
彦卿于是立刻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他兴奋地说道:“太好了!那等我们回罗浮就结婚吧!我想想,娶将军的话,要不要和找太卜大人算一卦良辰吉日……”
年轻人絮絮叨叨起来。
是的,两个相爱的人要结婚呢。从此朝朝暮暮,白头偕老。这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景元终于愣住了,“等等,什么?”
“将军爱我,我也爱将军。”少年理所当然的说:“我不能娶将军吗?”
这听起来真是十分合理……吗?
“爱有很多种。”
看着少年清澈的目光,景元扶额,从没觉得自己如此有口说不清。他简直慌了神,自乱阵脚,干巴巴地解释:“结婚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情。我对你的爱不是恋人之间的爱恋,你也不是。”
“怎么不是!”彦卿反问道。
他太理直气壮了,景元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呃,哪里是了?”
他快速地把这十六载春秋都翻了个遍。景元扪心自问对彦卿从未有过任何想法。
彦卿也应是如此,这孩子平日里除了练剑就是去买剑,对剑之外东西毫无兴趣啊。甚至他的剑痴属性已经到了连同龄好友都没几个亲近的程度,突然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以是吗?”年轻人可怜巴巴。
景元果断拒绝:“不可以。”
会出大问题的。
“可以!”
彦卿潜意识里的直觉让他避开了问为什么。少年发挥出自己最擅长的攻势,朝景元怀里钻,搂着他的腰,撒娇一样蹭他。
“可以可以,您告诉过我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彦卿也不是从出生就爱将军,您努努力好不好?”
他抬头,盛着琥珀的双眸一眨不眨盯住景元。阳光很好,能看清他浓密可爱的浅金色睫毛,怀里的人在期待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这哪是努力就能办到的事情。
景元坚定摇头:“不行。”
“将军不愿意的话,”少年瘪瘪嘴,突然又振奋起来:“那彦卿来努力!”
眼见景元又要说些拒绝的话了,彦卿立刻撒开这个怀抱。眨眼间跑出老远,消失前不忘在门口挥手:“彦卿会加油的,您就等着吧!”
景元望着他离开想要追上去。
可是追上去说什么呢?彦卿不停下来的话,难不成他们要为了这种事情你追我赶吗?那种场面要是让青簇知道了怕是要笑话他一辈子。
从前青簇就说过他好几次,说他太宠孩子了,把彦卿养得无法无天,总有一天要爬到他头上去。青簇说这话的时候,小婴儿彦卿还真的正要往他头上爬,被扒拉下来,嘟着嘴要哭。
现在,彦卿不在这儿,但景元却感觉脑袋上爬了个这小孩。头疼,真的头疼。连案牍上的公文堆到天花板上他都没有这么头疼过。
刚才不是在教育孩子吗……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第36章 最讨厌的一集!
那天之后景元独自坐在庭院里反思到怀疑人生。
他甚至开始回想是不是自己哪句话无意间给彦卿灌输了错误的认知,才让他混淆了亲情和爱情。
然而,搅得神策将军心绪不宁的罪魁祸首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去练兵,下午来往生堂帮忙,晚上练剑,然后和他道声晚安去睡觉。
彦卿生活规律得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景元坐在桌前扶额,感到一种深深的疑惑和无力。难不成……是他理解错了?彦卿只是在开玩笑?
“将军您怎么不动筷子啊。”
他对面,眉清目秀的少年伸手给他夹了块土豆,催促道:“这就是彦卿在海祇岛学会的菜品,将军快尝尝。”
豆腐、番茄、胡萝卜、土豆。食材非常简单,但不知道怎么炒的,成品像碟菜又像一锅汤。
景元迟疑地吃了一口。
觉得味道很像他最近的心情。
“彦卿啊,”景元只尝了一口,却就了半碗米饭。
“这做菜就像做人,有的时候你出发点是好的,但最好别出发。比如你这个年纪,其实我觉得可能是太冲动了,所以才……”
“我也觉得有点咸。”
彦卿吃这种黑暗料理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还细细品了品说道:“应该是因为之前是给几十个人做的,现在就咱们两个吃,盐放得有点不合适。”
“对,你这种感情用不合适来形容最是恰当。”景元被齁得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那彦卿下次放点糖试试。”
“这个不能试。”原来是在说菜,景元心情五味杂陈,而且哪有这么做菜的,咸了放糖,那得是什么味儿。
终于,彦卿看不下去景元不想吃,但为了捧场硬往嘴里塞的行为,阻拦道:“将军还是别吃了,我等会儿拿去喂门口的大黄。”
他起身把这碟汤端去厨房。过了一会,端了碟糖拌堇瓜出来。
景元又尝了一筷子。
一盘堇瓜甜得让他觉得尝到了压缩版仙人快乐茶。好在还有些清水留在碟底,涮一涮倒也能吃。
“彦卿你……”景元都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只是条件反射地喊他名字。
“彦卿听着呢。”
久久没有下文,少年抬头看他。
景元放下筷子。饭的事儿以后再教,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得直接说,不能拖着,越拖问题越大。
“……是我一直忽略了你情感方面的教育,才导致如今你对这方面的理解有些偏差。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给你补上。”
他说完,等彦卿的反应。
彦卿没反应。
景元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差不多要摆出谈判一样的姿势说道:“你可能理解错了一些事情。其实慕儒之情和爱恋之情很像,但并不是一回事。”
“我知道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开始懵懂地向往爱情了,而我又是你接触到的关系中最亲近的人,所以你才会误把对爱情的需求投射到我身上。”
景元思考了好久觉得这种情况最可能。
他家孩子也该到青春期了,哪个青春期的小男生没几个喜欢的对象呢?只是彦卿这个对象错得有点离谱。
不过景元之前在参加育儿讲座的时候,听专家说青春期的孩子需要更多的包容。
他语气放缓,补充道:“这其实没什么。但是,你得明白爱情和亲情终究是不一样的。”
彦卿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要反驳的意思。直到景元说完,他俩都在对视。
他就一直认真地看着景元,仿佛他在说的是兵法、剑技或者是事务安排之类的东西。
景元终于忍不住了,“彦卿,说点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够直接的了,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少年于是歪头问道:“将军讲完了吗?”
景元点点头。
“那将军吃饱了吗?”
景元又点点头。
彦卿起身,收拾碗筷,再分批次地端走,去厨房。
没了?就没了?
景元拉远椅子,侧着头望着彦卿在水池边搂起袖子开始洗碗。等他出来,景元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将军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彦卿甩甩手上的水,问他。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景元快被他整不会了。难不成那句惹得他半夜睡不着觉的话只是少年人的心血来潮吗?
“彦卿觉得将军说的有道理。”
随着少年的认可,景元眼中亮起希望。于是他引导道:“所以?”
“所以彦卿是不会放弃的。”
油盐不进!果然,以彦卿固执的性子在这儿等着他呢。景元也不知是该庆幸自己猜对了还是该生气好了。
“亲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景元的语气开始有些重了。
彦卿无辜道:
“我知道,我明白将军在说什么啊。”
“……好,就当你知道。”
景元捏了捏鼻梁。
“为什么?”他问。
今日之前若说谁最了解彦卿,那景元绝对会非常自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孩子,毕竟彦卿是他事无巨细,亲自养大的。
但,在这个问题上他头一次完全不理解彦卿了。他才十六岁,以仙舟人漫长的一生来看,属于他的未来才刚刚启程。而景元自己已经算是半只脚踏进十王司的人了。
彦卿到底是看上他哪点了?
只要他敢说因为什么,景元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术,只要彦卿敢提,他保证能把彦卿一条条反驳得彻彻底底,起码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慌张了。
再不济……
为了彦卿不长歪,他改还不行吗!
谁料,彦卿疑惑道:“这种事情还需要问为什么吗,爱您就是爱您啊。”
他理所当然得仿佛在诉说世间真理,一颗赤子之心明晃晃捧在景元面前。
景元终于明白了,这种爱不是对性有所渴求,不是因为某种特质而产生移情,却更麻烦了。因为他是景元,所以彦卿爱他。
但……这样是不对的。
彦卿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他的赤诚不应该浪费在自己身上。
白发将军敛起所有温柔,淌着稠金般的眼眸冷淡得像永远不会动摇的烈阳,他一字一句道:
“我不爱你。”
“将军别撒谎呀。”年轻人忽的一笑,“您当然爱我。我对此毫不怀疑。”
“……这不一样。”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景元要被彦卿搞得没脾气了,他甚至开始觉得彦卿在玩他,而且他有证据。
“嗯嗯,彦卿知道。”
少年说:“所以我会努力的。”
“你努力在哪儿了?”景元脱口而出。
少年瞳孔微睁,恍然大悟:“原来将军是在怪我不够努力啊,彦卿知道了。”
“不是。”
怎么还助纣为虐起来了?
景元捂住脸,再次语重心长地开口:
“我是想说你还太年轻了彦卿,你根本不知道情爱到底是什么。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知道,我们之间也绝无可能。你明白吗,绝无可能。”
如果彦卿并没有如此直白,景元还能潜移默化,不留痕迹地引导少年朝正确的方向发展,就当他察觉不到彦卿的小心思。
但彦卿说出来了,他几乎横冲直撞地把事实摊到明面上,景元只有直白的拒绝这一条路能走,哪怕这话听上去决绝得令人心痛。
面前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终于能吓到他了吗?景元是不愿意对彦卿说些重话的。这次,的确是被逼得没有别的办法了。
然而他松开手,撩了一下额角被压得沾上汗的碎发,准备安慰孩子的时候……
景元环顾四周。
人呢?
家里房门敞开着。外面,夏天蝉鸣得正响亮,而原本呆在屋里的少年郎则早就不见了踪迹。
话都没听完,只听自己想听的,在他面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是惯着他了!
景元气得想寻出去揍这小孩一顿,给彦卿弥补弥补童年缺失的遗憾。但他最终只闭上眼,关起门,留下一声绵长的叹息。
屋外,少年人轻悄悄从房檐上翻下来。
孤零零的院子里,
他久久望着那扇紧闭的门。
庭院里种的梦见木似乎永远都是粉色的,也永远都有掉不完的叶子。彦卿拍掉肩膀上堆积的树叶,转身离开。
天气正好,稻妻城欣欣向荣,连路边的野花都开得鲜艳。只有一个金发少年略微烦恼地挠挠头。
十二连队的家伙们见他蹲在草丛边揪花瓣,有几个好事的立马就凑上来了。反正是休息时间,他们老大也没架子。
帕维尔砸吧砸吧嘴,大着胆子提醒道:“老大你别糟蹋花了,这一片都快被你揪秃了。”
“…喔喔!”彦卿回过神松开手。确实,人小花长得好好的,现在只剩光秃秃的草杆儿和一地花瓣。
“怎么个事啊。”
这一看就是有情况,帕维尔自信开口。
他听彦卿提过稻妻的雷神之心已经拿到。而剑客老大又真的跟雷神打了一架。那这神之心不就是打架拿到吗,过程弯弯绕绕的,他早就建议过了打一架最快!
现在彦卿老大又有烦恼,身为他的队长,帕维尔义不容辞。
彦卿迟疑地道:“你们知道…怎么追人吗?”是他努力的方向有问题吗,为什么将军会那么问?
“追人?”帕维尔一下子就好奇起来:“您喜欢上谁了啊?”
“这个你别管。”
听不见最好奇的部分,雷锤略带遗憾,摇头道:“我没追过……欸,但是我想起一个!!”
他起身跑开,过了一会推过来一个人——加夫里尔,提醒彦卿去层渊巨渊捞人的那个士兵。
帕维尔大力拍了拍和他体型相似,但扭扭捏捏的雷锤,乐道:“你和安东的妹妹不是成了吗,快!给老大分享分享经验!”
“我?我和伊琳娜从小就认识,我喜欢她,正巧她也喜欢我。就…就那么成了呗。”
加夫里尔摸着脑袋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伊琳娜还给我绣了个手帕。”
帕维尔冲他翻白眼。
加夫里尔轻咳两声,正色道:“其实我追她的时候就多在她面前晃悠,给她送花,写情书,带她去看映影。”
“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让你喜欢的人明白你的心意吧,老大,你告白了吗?”
彦卿一滞。
告白了,还被狠狠地拒绝。
这表情……
加夫里尔小心翼翼地问:“她不喜欢您?”
“也不算吧。”彦卿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就,做点事讨她开心?”
彦卿沉思起来,将军确实不开心。
加夫里尔见状补充道:
“或者送点东西?伊琳娜给我绣了条手帕我都能开心好久一直带着呢!您送点东西给您喜欢的人说不定她一直带着,多少也能经常想起您?”
彦卿盯着他拿出来的那条手帕。
是啊!他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将军添置的东西,但他却好像从来没有给将军送过什么可以戴的东西。小时候给将军捡的那些形状好看的小树枝,小石子想必他也早扔了。
“你说的对。”少年猛地站起身,“我明白了。谢谢你,加夫里尔。”
“哎呀老大。”雷锤不好意思起来了,“这没什么。”
讨将军欢心,还要准备一个惊喜。这样将军或许就不会再那么烦恼了。上午的训练结束后,少年喜滋滋地走回去。
说起来有一件事他迟迟没做,之前说要找被无辜牵连的旅行者赔罪来着,希望旅行者和派蒙没离开稻妻。
彦卿去冒险家协会问了问,刚好旅行者刚提交完委托还没走多远。顺着凯瑟琳指的方位,不一会就找到了。
“是彦卿啊!”派蒙挥了挥手。
【我去!春燕之章?真的假的?】
【要来了吗?!好!看我空出剩下的时间绝不下线!!】
【我早就好奇死了,公子的传说任务让咱们给他带小孩,剑客会干什么?让我当一天愚人众吧,求求你了!】
【什么鬼啊,我直接要求加入愚人众!爷就是第十三执行官!】
“你还好吗?”派蒙围着彦卿转了一圈,“你的神之眼又捡回来了啊。”
当时挑战雷神时,彦卿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神之眼给扔了才最终把雷电影给引出来,不过……
派蒙问道:“彦卿你之前扔掉神之眼之后怎么用的元素力呀,是像公子那样的魔王武装吗?
彦卿点头道:“我的剑不需要神之眼也能驱动。”
“原来是这样……欸,那你不需要为什么还会有啊?!”派蒙猛地凑过去,眼睛瞪得老大。
“嗯,大家都有?”
“这根本不是答案吧!”
彦卿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其实我今天是来赔罪的。之前在邪眼工厂牵连到你们,一直想找机会补偿你们来着。”
派蒙啊了一声,连忙答应下来,兴高采烈地说:“好呀好呀,没关系的,你要是在意,就赔我们一顿饭吧!”
【笑死,是派蒙饿肚子了吧。】
【彦卿竟然还记得这个,感动了。】
【这,毕竟确实啊,我记得散兵不是说执行官内斗吗,我还期待了一下呢,结果是爷自己来打……】
【说起来,剑客的神之眼得到的真是随便啊,你们愚人众执行官的能力怎么感觉都不需要神之眼,散兵好像也是。】
在派蒙的建议下,他们去了乌有亭。
这家饭店算是稻妻城的头部饭店。食物、服务、环境都是一流。
菜上齐后,派蒙果然吃的很开心。
稻妻城安定下来后,他们的通缉令也撤了。旅行者最近还意外遇见了迷茫的雷电影一起去逛街。小日子过的越来越安逸滋润了。
彦卿想了想问道:“旅行者,你最近忙吗?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委托?那我们绝对不忙啊!”
上一次给了六百原石,派蒙一口三彩团子都没来得及咽下去,立刻问道:“是什么事情啊,只要报酬给够,我们什么都做得到!”
“其实是,嗯……”
彦卿想了一会,“是因为我觉得将军他平时太辛苦了,什么都要考虑,最近也休息不好。”
“如果你们不忙的话,就帮他顶几天班吧。”然后他好空出时间和将军出去玩两天。
“啊?”
派蒙飘在空中的身影瞬间静止。
“谁,将军?”派蒙愣了得有好长一会儿:“她平时,确实挺累的?呃,你这么关心将军……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彦卿疑惑地抬头。
【彦卿用的是他啊!!!派蒙!!他说的不是雷电将军啊,笑死我了。】
【应该是景元吧,终于要坐实身份了吗!】
【我需要更多!罗浮!情报!】
“而且,这个顶班……”派蒙慌张摆手:“我和旅行者可没学过怎么管理一个国家啊,这个真做不到。”
彦卿也愣了一会,光想着去哪儿玩,一顺嘴忘记改称呼了。但是,玩家是怎么知道的?
彦卿解释道:“其实我说的是我师父,他是罗浮的将军。”
派蒙点点头:“哦景元啊,还以为你说的是雷电将军呢。”
派蒙震惊:“啊?景元?罗浮的将军?!你说的将军是像影那样的最高统治者吗?”
“是罗浮的最高领导者。”
彦卿纠正道:“这个职位是会替换的,其他仙舟平均一百多年轮换一位,但是将军很厉害,他已经坚持了八百年。而且当将军很累的……”
他突然开始滔滔不绝地列举景元平常工作之繁忙,态度之认真,事迹之光辉。要不是派蒙听不懂话本里的唱词,彦卿高低给她现场来一段。
而派蒙则一整个应急食物傻掉。
景元平时一脸懒散,看着跟没睡醒似的,还和钟离一样喝茶逗鸟样样不误,和彦卿口中说的那个认真负责,事必躬亲,骁勇善战,运筹帷幄的将军是一个人?
“那你说的替班是?”
彦卿眨眨眼,双手合十:
“拜托帮我们经营几天往生堂吧,报酬都好说。”
—————
当前版本活动开启——
【浮世百态,往生送情】
【某天,你和派蒙接到了来自彦卿的委托,在他的拜托下,你们开始负责起往生堂稻妻分堂的经营……】
【活动期间,参与各项玩法获得足够营业额,可前往活动商店兑换智识冠冕、原石等奖励。】
第37章 答案未明
彦卿带着旅行者和派蒙来到往生堂时,景元还单手撑着头在论坛发帖,听见动静,抬头,啪的一声把玉兆按灭在桌上。
【让我逮到偷懒了吧?我们神策将军干嘛呢!】
【往生堂看上去也不忙啊,真的需要咱们帮忙?】
【我要看贴贴,你们师徒速速贴贴!!】
“将军,我拜托旅行者来给咱们帮忙,他已经答应了。”
彦卿几步走过去撑在桌前向他解释发生了什么,包括不小心把景元的身份说漏嘴了这件事。
他笑得带几分讨饶的意思,却敢凑到景元面前。
还敢回来的这么快?!景元拿起扇子作势要打他,彦卿瑟缩一下脖子,脸上依旧笑着。
最终那扇子重重扬起,轻轻落下。
往生堂的顾问先生从台后起身,对旅行者和派蒙说道:“让两位见笑了。”
“没有没有。”派蒙摆摆手,“我们就是挺感慨,往生堂还真能在稻妻开起来啊!”
现在的往生堂比当初门可罗雀的情况好了不少,起码开张不愁,连门口迎客的那位仪倌先生脸色都比之前红润不少。
景元笑笑,“生意一事我也只是略懂一些,要是胡堂主在,想来应该比我更擅长经营。”
听见这话,派蒙叉起腰点他:“景元你可别谦虚,彦卿都告诉我们你有多厉害了,世界上就没有你不会的东西!”
【是这样的,你彦恨不得从头到脚都夸一遍,我愿称他为景元全肯定bot。】
【哈哈哈派蒙说的不是景元吗,彦卿怎么还骄傲起来了。】
【头号迷弟是这样的,我觉得彦卿执行官的身份多少影响孩子发挥厨力了。】
“人无完人,我也没这么厉害。”
景元倒没多说什么,开始给旅行者和派蒙介绍如何经营一家往生堂。
首先是送葬的注意事项,这点他简单提了几点绝对不能出错的地方,剩下的可以交给往生堂的仪倌青木翔。
年轻人红着脸站在一旁点头,这些天能教的他都已经学会了。便是自己来打点店铺也不会出错。
而游戏则自动完善了玩法。
从弹幕里推测,玩家会有五个支线npc的故事去了解,每天解锁一位。还有不同的运营策略,供他们调整每日的运营方向。
【好!为了十抽,看我搭出最炫酷的花圈,不是,看我把往生堂经营到生意红火!!】
【喂,往生堂生意红火难道是什么好事吗?】
【扫兴,别出警游戏啊,你就说一千六百原石你要不要吧!……欸,怎么不吭声了?】
【仔细看还挺有意思的,咱们甚至可以根据顾客的要求搭配花圈样式,不过太偏离的话青木翔会帮你重做。】
【哈哈哈哈我突然想到——去!青木,去给他整点花活儿~】
放手给玩家后,不再需要看堂,景元确实彻底没事了。旅行者忙起来,他站在堂外慢悠悠地摇扇子,看玩家吐槽。
他在等彦卿告诉他为什么要把旅行者拉来。
不一会儿,少年便站在他身侧,双手交叉握在身后,问道:“将军上次不是说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稻妻的风景吗?”
的确。
但那个时候,还没有后面发生的事情。
景元还未说什么,彦卿接着道:“难道将军连陪彦卿出去玩都不愿意?”
彦卿蹙眉,抿嘴,眼巴巴地望着他,听不了景元说半个不字。
白发将军只得道一声好,彦卿立刻小声欢呼,多云转晴。
他们去绯木村看村子中心那棵巨大的枫树,树干上系了一圈粗麻绳和些许白布条。
村民们见他们并非稻妻人,耐心地介绍,树是御神木。绳子是注连绳,一种驱祸的结界,白色的布条则是提供给神明暂居的地方。
这是村民们信仰与祈福的地方。
很独特的信仰文化,两人跟着村民拜了拜。
往南走则是遍布雷暴的清籁岛。
天色泼了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最高的传送锚点在天上。向下,能俯瞰整个岛壮观的自然环境。他们体验了一下用雷种子穿梭的感觉,又摘了几颗天云草实。
彦卿胆子大,放嘴里尝一尝。
景元看他,“怎么样?”
“麻……”
少年呸呸吐掉,轻咬舌头。
景元笑笑。
他们最后来到浅濑神社。
出乎意料,最后这处随便走走的目的地,却是今天最让他们满意的地方。
这一叶小小的岛上竟然生活了很多猫咪,白的,黄的,杂色的。见他们上岛,也不怕人,纷纷围过来喵喵叫。
景元毫无架子地蹲坐在地,猫于是爬到他身上来。
十分具有养猫科动物经验的将军大人,手法娴熟,揉揉它们毛茸茸的脑袋,逗逗下巴。不知不觉沉迷撸猫。
彦卿双腿并拢,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看,突然说:
“那一只好像将军呀。”
“嗯?”景元从小猫肚子上抬头。
彦卿指给他看。抬头,天边一朵巨大的猫猫云。蓬松软绵,被晚霞染得梦幻,尝起来应该是桃子味儿的。
有时候确实要佩服彦卿的想象力,景元半点没感觉那朵云和自己哪里像了。
地平线上,夕阳最后的余晖朦胧撒落在地,给所有事物添一层粉红色调。
晚霞就有这样的魅力,能让无情的时间慢下来,停住。清风卷起花瓣落在两人身上,岛上风铃声带着节奏,若隐若现。
也不知彦卿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脸贴着膝盖,从低一些的角度直直盯住景元。
他侧着脸,金色的碎发随风轻轻摇晃,盛着琥珀的眼眸中,映出的是景元略微愣神的表情。
“很爱您。”他说。
“彦卿……”景元哑然。
成年人是不会把爱挂在嘴边的,这样显得太轻浮,太随意。但彦卿并不知晓,也不会去理睬这种成年世界的潜规则。
他想到就说了。
他爱景元所以要让他知道。
如此简单,却又一次打乱了景元的步调,但这一次景元实在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只是沉默着,看少年说完便起身朝海边走。
“怎么了?”
“彦卿给小猫抓点鱼吃。”少年边走边捋起袖子。
这是要徒手抓?景元站起身,有只小橙猫依依不舍地扒拉他的裤脚,景元便把它抱起来跟着彦卿走到海边。
然后就见少年拿出自己的剑,半边身子淌在水里叉鱼。只可惜叉了半天一条鱼也没串住,彦卿也不气馁,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
不是速度快慢的问题,是浅濑神社的天空也开始黑了。光线昏暗,确实不太好抓。
水里冰冷,小心生病。景元刚想劝他上岸,彦卿突然语气平淡地说:
“其实我听见了。”
他并没有说清楚自己听见了什么,景元却明白了,彦卿指的是今日清晨那态度决绝的拒绝之词。
景元叹了口气,所以他不需要再重复第二遍了。他说道:“既然如此……”
“但您也该清楚我的态度不会改变。”
彦卿没有看他,认真地用一把剑去叉海里游得飞快的小鱼,场面有些滑稽,景元却笑不出来。
“何必呢?我一辈子都不会答应你。”
怀里的猫很安静,仿佛它也能听懂景元在说什么。
“那也要试一辈子才知道。”
彦卿执拗地说道。
但,比起景元度过的八百年的光阴,少年人这十几年能见过什么人和事,他如此草率地把自己拴在景元身边,有一天后悔了怎么办。
浪费掉的时光是回不来的。
这就是在提瓦特的坏处了。如果他们还在罗浮,让彦卿去其他仙舟求学、外派或者游历,景元随便找个理由都能把他打发出去几十年,也就不用再苦恼到底怎么处理了。
可是在提瓦特,他甚至做不到把彦卿推远一点。
景元叹道:“你什么都没见识过……”
“那我就和将军一起去见识!”彦卿头也不抬地反驳。
就像今天这样,他们去哪里都肩并肩,太阳下永远是两道的影子。
这样很好,不是吗?
景元又说:“彦卿,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答应了你,我们能在一起多少时间呢,你还年轻,仙舟人的一生很漫长,你以后要怎么办呢?”
年轻人转身看他。
在幽深的大海中,彦卿的身形单薄得能被一个浪花打翻,却又像永久矗立在海中的礁石。
他只道:“将军,你想听我说答案吗?”
那么,这必然不是景元愿意听见的回答了。白发的将军叹息一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他,太倔了。
怀里,小猫挠了挠景元下巴,猫爪触感软软的,又有些痒。
海中的少年却突然惊呼一声,随即淹没在浪潮里。
“彦卿?!”猫掉在地上。
景元话音刚落,少年从海里猛地钻出来,搂一条很肥的鱼。剑也从水里钻出来,微微抖动,似乎在怪他把自己给扔了。
“彦卿抓到了!”
他当然没事,他怎么可能会淹在海中。即便如此景元也是被吓了一跳,无奈地说:“抓到了就快点上来吧。”
彦卿兴冲冲地回到岸上。这小小的浅濑神社竟然还有个专门给猫猫吃饭用的小盆。
小猫大快朵颐,但依旧不够。吃完了鱼,又围着他们喵喵叫。
彦卿看着小猫围在景元身边,说:“下次再来的时候,给它们带点东西吃吧?”
他似是不在意地望向景元,手却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攥出水来。
景元轻笑一声:“好,彦卿别忘了带。”
“嗯!”少年点头。
然后他打了个喷嚏,然后他就被景元紧急拉回了往生堂。
差不多也到了歇业打烊的时间。
“你们回来啦。”派蒙高兴地打招呼。
“我们今天可是忙活了很久呢,不过有一单免费了,”派蒙想起那个老婆婆,不好意思地说:“欠下的费用就由旅行者补上吧。”
今天有一个阿婆,她的积蓄都给同村的孩子们读书了,家里只吃得起野菜汤,一直陪伴她的狗终于老得闭上了眼,她本想自己安葬来着。见往生堂今日有活动,进来看看。
旅行者没有要她的钱,只说最后一个顾客是免费的。
但他们只是来帮忙看店,缺的费用还是要自己补上,旅行者去翻背包里的摩拉。
“没事,欠的钱让愚人众补。”
彦卿抬手阻止旅行者:“反正我们打个报销账单就行。”
“还有这种好事?”一听不用自掏腰包了,派蒙立刻夸道:“彦卿你真好。”
【哈哈哈哈怎么这么熟练?!彦卿是不是在往生堂入不敷出的时候经常这么干!】
【很有可能啊,笑死我了,公子也这么报销过吧,富人知道他同事的支出都用在往生堂了吗?】
【无人注意你彦怎么浑身湿透了。干嘛去了,跳水吗?】
【师徒出去玩又不带爷罢了,凄凄惨惨戚戚……】
【嗷!怪不得要把往生堂交给咱们,你俩不会真的出去玩了一整天吧?!】
玩家的疑问没人回答。
但如果他们上论坛就会发现,某个著名语擦账号今天更新了许多条动态。
对,都是风景照,就是不经意拍进去两个人而已。
旅行者走后,彦卿去换衣服,青木翔向景元交代今日的营业成果。离开景元坐镇,往生堂也能正常运转。
景元鼓励道:“做的很好。”
青木翔摸摸脑袋,“都是您教导的好。”
他的进步,景元看在眼里。
从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字也不认识几个的瘦弱年轻人到现在谈吐得体,面对顾客也能独当一面。既有景元的教导,也少不了他自己私下的努力。
“继续保持,以后这家店也能放心地交给你了。”景元拍拍他的肩膀。
“欸?”
青木翔吃惊道:“那您呢?”
“我去开下家往生堂。”景元说。
他们不会长期留在稻妻,第一天教导青木的时候景元就有找新店长的打算,刚好,青木比较努力,不需要再额外找人接店。
“原来是这样。”
青木了然,想说些什么,里屋突然传来少年的声音:“您能不能帮彦卿擦头发,我…呃手好像扭到了。”
蹩脚的谎言。景元笑一笑,朝屋里走。
青木翔望着他们俩,心里却有点失落。是啊,终有聚散别离,至冬的使节也不可能一直留在稻妻。
不过在景元和彦卿的计划中,却突然出现了另外一重插曲。
晚饭后,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庭院里。
戴因斯雷布。他依旧带着半边面具。
“我以为你们指的往生堂是璃月的往生堂。”戴因的传送门开在墙边,他迈步走来,看上去有些疲惫。
这确实是当初的疏忽,在层岩巨渊时可没想到还能在稻妻也开一家。不过同样归功于这家店,才让戴因及时找到他们。
“好久不见。”景元颔首:“是研究有了新发现,还是?”
戴因斯雷布的表情介乎困惑和明了之间,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摇头道:
“解释不清,如果你们方便的话还是亲自来看一看吧。”
第38章 初端,世界虚实
跟着戴因斯雷布穿过传送阵,对面是一片生机盎然的雨林。茂密的植物间隙,搭建了一些简易的草房子,门前的空地有耕地,有水井。
“戴因叔叔!”有个孩子正巧蹲在附近玩,兴冲冲地跑过来,他脸上缠着几圈绷带,步伐有点晃。
“嗯,自己先去玩吧。”戴因点头。
孩子听话地离开,走前还是忍不住盯着跟过来的景元与彦卿瞅了两眼。
之前在层渊巨渊救出来的,受到丰饶净化的坎瑞亚遗民都在这里了。
而这里便是与须弥接壤的交界,一片无人管辖,无人光临的废弃之地。
“上次与你们分别,我们找到了一片名义上属于草神,实际上却并未被她的神力划分的地区。”
戴因斯雷布解释道:“这也是为了保险起见才做出的决定,而他们一开始也都平安无事。”
获救的坎瑞亚人从魔物变回人形后适应了好一段时间,终于能恢复到能流畅交流,行走自如的状态了。
于是便在这里搭建起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有些人则跟着戴因与外界联系,交换物资。生活算是步入了正轨。
但在之后,事态发生了转变。
随着时间推移,康复的坎瑞亚人又开始关节滞涩,诅咒之痛以一种微弱的姿态又一次袭来并逐渐加剧。
幸好在他们还未再次完全异化成非人的魔物前,戴因斯雷布重新找到了景元与彦卿。
“竟有此事。”景元听完戴因的转述,低头沉思起来。
上次他们亲眼见证了奇迹发生,以药师的力量来看,坎瑞亚人不应该再出事才对。
刚才那个小朋友没有走远,悄悄磨蹭在墙根探头望着他们,一双眼睛好奇地眨呀眨。见状,戴因唤他过来。
小朋友叫埃里。怯生生依偎在戴因斯雷布腿边,拆开埃里脸上的绷带,布条之下的皮肤隐隐出现血肉模糊的状态。
这就是诅咒反噬的证明。
然而,彦卿蹲下来,轻轻抚上那伤痕的时候丰饶的力量再次显现,松开手,埃里的肌肤重新细嫩。
“谢谢哥哥!”埃里高兴得跳起来。拉住彦卿朝前走,说道:“哥哥也帮帮我妈妈吧!”
彦卿转头看景元,将军颔首让他去。
这次景元更细致地为戴因斯雷布介绍了药师,寰宇中掌管丰饶命途的神明。
丰饶的力量既可以简单理解为治愈之力也可以理解为药师赐予了其新生,祂治疗的是名为短寿的顽疾。*
而彦卿身上的丰饶之力还远远达不到药师无止无休的“生机”,但又与丰饶令使的力量有所区别。
或许便是坎瑞亚遗民身上的诅咒复发的原因。
戴因听完略感诧异。
坎瑞亚古国记载过许多从提瓦特之外到来的降临者。除了与他接触颇深的双子之外,他自己也见过许多记载降临者的文本。
但寰宇中的神明他只从景元一人这里听说过。他们似乎拥有完全不同的体系与力量,不仅仅是降临者这么简单。
而在此之前,戴因自己的研究发现,降临在他们身上的这种力量与天理之力完全不兼容,琢摸不透,解析不了。
现在彦卿再次治疗成功,一种感觉却明显起来,就像……
丰饶之力在与天理的诅咒争夺这具身体一般。
戴因将发现与景元探讨一番后,彦卿也走遍了每一户需要帮助的人。出来时,两人正好结束交谈。
景元说道:“下次若有情况同样可以来访,不过我们的行程暂不确定,只能确保未来一段时间会在至冬。”
戴因斯雷布点头道谢。
回到稻妻时依旧是夜晚,时间只过去了两个时辰。
头顶一轮圆月高挂,四下寂静。
景元抬眸问道:“彦卿你身上的力量是何时出现的?出现时,有异常吗?”
药师并不吝惜祂的赐福,所以伴随着丰饶奇迹,不少人都模糊地感受到过那道不可直视的身姿。
彦卿摇了摇头。
他自提瓦特醒来,就发现自己身上多了这道力量,没有见过什么异样。甚至到现在都快习惯了。
就在此时,消失的系统突然蹦出来。
【好久不见!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两位成果斐然啊!】
系统机魂大悦。
【剑客的进度快达成了,还差百分之十,景元你的还差百分之四十!嗯嗯,干的真不错啊!继续加油!】
“之前不是刚见过吗?”
彦卿提醒道:“邪眼工厂。”
系统却说:
【没有啊,上次见不是在层岩巨渊吗?我还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上线,拒绝上班!不是…拒绝休息时间上班,从我做起!】
可彦卿明明在邪眼工厂听见了系统的声音,虽然只有两句话,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听他说完当时的情况,系统也是突然宕机,呃了一声。
【怎么可能?纯游戏世界只有玩家才能登陆啊。奇怪了,到底是谁的疏忽,我回去查查!】
它撂下这句话后,怎么喊也不再出来,估计是又下线去了。
景元让彦卿再讲述一遍在邪眼工厂的遭遇。
被系统称为纯游戏世界的地方与他们所处的空间似乎并非同一处。在那里,同时存在四位自机角色登场与散兵战斗,玩家称之为“周本”。
四位自机角色中有一位彦卿甚至与之接触过,他的同事,公子。
而这位与散兵打架的公子表现得和彦卿见过的公子没有区别,似乎就是本人在参与战斗。
现在,可以得出两种走向完全不同的结论了。
一、提瓦特不是游戏,这里的一切自成一套循环。而玩家只是一种高维观察者,以一种旁观的角度俯瞰提瓦特。
二、提瓦特就是一款名为〇神online的游戏,他们接触的所有人和事都是为了让这个游戏更完善而产生的设定。
“颇为有趣。”
神策将军轻笑一声,“彦卿觉得是哪一种可能?”
“彦卿更想相信是第一种。”少年回忆起他在提瓦特认识的所有人。
彦卿曾见过弹幕把十二连队的帕维尔称为npc,但他又不是没玩过游戏,知道是什么意思。
若提瓦特只是游戏的话,这些被称为npc的人为什么还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牵挂和愿望。
他们与其他人没有区别。
但那次散兵的周本又让他亲眼见到了不一样的存在。彦卿的眼中带着迷茫,问道:“将军觉得是哪一种?”
如果是第二种,他那些感悟和选择会不会其实也是游戏想让他做的呢?
“嗯,说不定都是呢?”
景元安抚他:“寰宇之间,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你在提瓦特感受到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经历,或许事实没有那么要紧。”
“要紧的,将军。”少年这次却开始反驳道:“假的就是假的。”
景元稍微愣住,随即笑道:“的确,彦卿说的对。”
如果是假的,再无限趋于真实的体验也不会成真。
而关于提瓦特是否真实,除了戴因和系统之外还有与之交集的第三方。
坎瑞亚曾经的宫廷法师,与系统不约而同找上彦卿的愚人众统括官,丑角可以解答。
拿到雷神的神之心后,彦卿一直在做收尾工作,也差不多可以回至冬述职了,此行正好可以再去问问丑角。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人找上了门。
八重神子。
八重司宫大人登门第一句就是:“听说你们要走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不用说,我已经从你的表情里读出来这句话了。”
彦卿便闭嘴,听她接着说道:“虽然我当然欢迎你们愚人众快点离开,但作为个人,我和影同样感谢二位对稻妻的帮助。”
“最近有个祭典要举办,要是不着急的话,参加完再走吧?”
“我还挺期待你们俩来参加八重堂的活动呢。”八重的狐狸耳朵抖了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拜托你们来当特邀嘉宾,报酬好说~”
但他们又不是旅行者,没那么容易因为一点点原石奖励就眼巴巴地凑过去。
见两人不为所动,八重神子换了个条件道:“那我让社奉行照顾照顾你们往生堂的生意如何,你们走了,往生堂还是要开的吧?”
真是公然以权谋私啊!
不过,能让八重神子如此大费周章地邀请他们参加的祭典到底是什么?两人还真有点好奇起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离岛开始为祭典做装饰,而彦卿也知道为什么八重神子的消息这么灵通了。
是柳达希卡漏出去的,十二连队的日常对她来说太轻松了,柳达希卡闲着也是闲着,便悄咪咪地跑回八重堂做兼职。
八重神子知道柳达希卡,甚至有几次鸣神大社帮人解签的那位巫女不能来,也是柳达希卡换上巫女的衣服帮她上班。
而作为柳达希卡的上司,彦卿是最后一位知情人。
十二连队的军营里。
柳达希卡龇牙咧嘴,双手合十,低头道歉道:“对不起老大!我真没想到只是跟八重大人提了个离职,她就能猜到咱们要走了!”
毕竟她要跟着彦卿离开稻妻,那八重堂的校对工作必然是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没想到八重神子这么敏锐。
“没事。”
彦卿摆摆手,他并不在意,只是不解道:“咱们连队给你发的薪水不够花吗,为什么还要去做兼职?”
平心而论,他感觉十二连队的待遇已经够好了。五险一金还是双休,一切照着仙舟的公务员待遇来。
柳达希卡只要不是那种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谁料,柳达希卡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老大你可别笑话我啊。”
“我只是很喜欢帮助别人的感觉,在八重堂给那些小说家们校对文稿的时候,其实挺忙的,但是很开心。”
“还有假扮巫女去鸣神大社上班也是,帮别人解签的时候,看见大家脸上真情实感的微笑,也……”
见彦卿认真地在听她说话,柳达希卡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
她缓了一会,语气有些轻:“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壁炉之家的教导,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去想,要是我真的是一名巫女就好了。”
她身边,卡塔琳娜一直没有说话,湖水般的绿眼睛望着自己的好朋友。
诚然作为一名被壁炉之家培养出来的间谍,那种平静祥和的生活只会是一场美梦。
但柳达希卡现在的上司是彦卿。
他不会责怪她辜负了女皇和壁炉之家的恩惠,彦卿只会问:“那你要去当巫女吗?”
柳达希卡眼中亮起希冀:“真的可以吗?”
“既然八重神子都能让你去帮那位巫女上班,她肯定也愿意让你正式做一名巫女吧,别担心。”
不过,柳达希卡回头望了一眼卡塔琳娜,支支吾吾地说:“谢谢老大,我再想想……”
她又提起另外一件事。
“这次祭典有本同人志大受欢迎,印刷量都要赶上那些原创轻小说了。但是……您看了可别生气啊,不过,那些都是杜撰的就是了。”
彦卿追问她是什么,她也不说。
而到离岛才知道这场祭典,是八重神子举办的轻小说文化展,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光华容彩祭。
赶到时,旅行者正在港口接待宾客,今天的客人已经到了。
恰逢彦卿和景元出现,其中一位嘉宾小跳着步子走来。
“呦!我的好顾问和他家小徒弟,见到我是不是很意外~”
外来宾客里不止有应邀而来的枕玉老师,行秋。他还带了胡桃堂主来稻妻参加容彩祭。
胡桃笑嘻嘻地问景元:“怎么样,咱们往生堂在稻妻水土还服不服?”
【那可是相当服!!爷亲自出马!门可罗雀也给你营业成蒸蒸日上!!】
【爷的炫酷大花圈已经摆在尘歌壶里日日观赏了,什么时候再多出点这种自带摆件的活动啊,期待。】
【我去,胡桃也来了!阿贝多也带了可莉来玩,咱们这容彩祭真是……好多人啊jpg。】
而行秋则是带着宣传《沉秋拾剑录》的新刊宣传工作来的。见到彦卿也来参加容彩祭,高兴地和他交流近况。
派蒙抱着胳膊,眯眼睛道:“行秋你还不知道你的另一本书也很受欢迎吧。”
她说的是和旅行者逛同人摊子时,十本里有六本能见到的同人志的原著。
行秋嘿嘿一笑,“少年侠客行嘛,我知道,真是不好意思了彦卿。”他搓搓鼻子,不是很敢看彦卿的反应。
派蒙却说:“不是,是《身为剑道天才的我打遍提瓦特后无敌了》!”
枕玉老师:“啊?”
派蒙十分不满地哼道:“我们第一天到稻妻就被这本小说的粉丝围了正着!挤了好久才挤出去呢!”
“我们还被人塞了满满一怀这本书和它的同人小说,没想到作者竟然是你!!”
行秋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还有你彦卿!”派蒙迁怒道:“都怪你……虽然你好像是无辜的,但就是,怪你!”
另一位当事人也讪讪一笑。
这本书到现在越来越火,确实和他有些关系,那次当众挑战雷神之后,许多坚决拒绝代餐党立刻被同化了,加入一人论大军,创作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同人志。
比如贴合了八重神子给这本少年侠客行重新改的名字,创作出了彦卿真的打遍提瓦特,挑战七神的离谱内容。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
惨遭行秋无意间泥塑的绝世大美人,和八重神子狐塑的神秘狐仙师父大人,因为景元亲自在千手百眼神像下的惊天救场,被大家自发加入二创。
彦卿师父的人设已经二创入魂,被大家公认是一位身手不凡的世外高人,名字叫景元,性别为男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最后,身为特邀嘉宾,在许多粉丝的合影要求下,柳达希卡提起的那本同人志也不知道被谁趁乱塞进了彦卿手里。
《师徒家的秘~密~夜~话~》
书封作者留言:观前提醒,未成年人别看。
此时此刻彦卿拿着书,而弹幕则疯狂滚动:
【我去!!师徒饭!!!这谁写的,同道中人啊!】
【好好好!看封面还是彦景,我家有官饭,好!老米你卖的好啊!!】
【真的假的,我不信,除非给我看看!!】
【纯直男,你们在打什么哑语,看不懂一点……】
【就是彦卿和景元亲小嘴,上小床,搞对象的意思。嘻嘻,狠狠震撼你,抱一丝啊。】
直男有没有被震撼到不知道,但是,在场有一个人倒是被结结实实地震撼到了。
某位纯情到虽然告白过了,但完全没想过这些事的未成年悄悄小脸爆红。
彦卿:“啊?啊?”
第39章 报春,金燕衔枝
被弹幕狠狠科普了一番师徒饭和彦景什么意思后彦卿才发现,原来玩家中有一小撮人喜欢看他和将军互动。
而且这群喜欢彦景的玩家称他俩为小情侣。仿佛在彦卿不知道的地方,景元已经答应他了一样。
彦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不是,玩家是怎么知道的?他在旅行者面前明明什么也没干啊……
“彦卿你想什么呢?”派蒙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从刚才起彦卿好像就在走神,和书粉合完照也一脸恍惚,现在跟他介绍其他人了他还是没反应过来。
“抱歉。”
在思考人生大事的某人终于回神。
“这位是温迪,吟游诗人,喜欢喝酒。这位是阿贝多,同时是白垩老师,来给五歌仙画肖像的。”派蒙为他指认。
你好啊。”
面前,耳畔两条渐变色小辫子的墨发少年歪头微笑。他身边穿着白风衣,金发绿眸的炼金术士颔首,向彦卿打招呼。两位便是从蒙德远道而来的嘉宾。
“若是能早点知道你的事迹,我也好为你吟诗一番。”温迪语调活泼,“当然,现在还不晚。”
派蒙在一旁夸温迪的确是一位厉害的吟游诗人,但他可不止普通吟游诗人那么简单。
【巴巴托斯,干点正事吧。】
【我想听,我想听!!】
【有没有人觉得他俩声音还挺像的()】
【哈哈哈玩声优梗是吧,我要掏出那张图了,你懂的。】
弹幕和他头上的名称都在提醒彦卿。眼前之人是温迪,也是蒙德的风神,巴巴托斯。
一位神明离开自己的管辖之地到异国他乡参加祭典。风神,这么自由吗?
似乎是察觉出了彦卿的诧异,巴巴托斯俏皮的闭一只眼,竖起手指抵在唇边。
“感觉还挺稀奇的。”派蒙替旅行者感慨道。
他们在蒙德遇见温迪,在雪山和阿贝多认识,又在璃月结交了行秋和彦卿。却有容彩祭这样巧妙的机会,让互不相识的朋友们相聚稻妻。
“这同样是旅途中的意义啊,”温迪的赞叹,诗般悠扬。
“未来,你们一定会有更多收获的。”
【温迪还真是好脾气,女士在蒙德扇他一巴掌,他都不会迁怒给同样是愚人众的剑客欸,起码让彦卿代女士道歉吧?】
【温迪一直很温柔好不好。而且人家同僚而已,女士还背刺公子呢,搞什么连坐。】
【唉,罗莎琳何尝不可悲呢,当然,就角色塑造而言(叠甲)】
而容彩祭,不止是一场八重神子举办的轻小说交流会那么简单。
行秋的新刊不知被什么人窃走,旅行者需要帮忙探寻其中的真相。几天下来,窃书的真相没有找到,但一条关于五歌仙的故事线已经逐渐揭晓。
和彦卿他们打完招呼,旅行者需要去寻找今日的线索。
闲着也是闲着,彦卿便与他们同行了一路。结束时,彦卿看着五歌仙广场上的画作产生一个不相干的想法。
他走近端详着空白画布思索下一幅要画什么的阿贝多,等待阿贝多思考出了结果才开口问道:“白垩老师,你最近还有时间吗?”
没料到彦卿会和自己搭话,阿贝多转身。今日一程他对这个敏锐的少年并不抵触,应道:
“有,我晚上会回万国商会休息。你有什么事吗?”
好像能商量,金发少年便带上几分希冀问道:“您能教我画画吗?”
真是个意外的答案。
阿贝多并没有忘记旅行者向他们介绍时少年的身份,一个愚人众执行官来学画画?
阿贝多还以为是蒙德的事,上次驻扎在雪山的愚人众似乎没讨到什么好处,彦卿不知道这回事吗?
不过,既然他受邀而来的身份是白垩老师,而彦卿似乎是什么角色扮演者,那么一些私交还是可以的。
阿贝多答应下来。
回到往生堂时,白天和景元回往生堂的胡桃正热情地拉着稻妻分部新堂主唠嗑。
“加油啊,咱们往生堂可是要干到全提瓦特丧葬行业龙头的。稻妻可全靠你了!”
胡桃对青木翔很是期待,希望未来在他的带领下,往生堂分部能一路高歌猛进。
青木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红着脸点头,双手忍不住交握又放松,对胡桃描绘的未来也很向往。
往生堂难得点了香,缥缈烟云中,景元灿金色的眼眸中带着笑意。坐台后的男人一只手撑着头,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这抹色彩晃得彦卿移不开视线,却听到一句:
“今天玩得开心吗?”
跟问小朋友似的,彦卿本来想说开心,话到嘴边变成了还好。
怎么是还好?
景元有些疑惑,只见少年闷闷不乐地钻进屋里,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便随他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今日最大的成果除了向白垩老师学习的一些画法就是彦卿怀里的书。
这次总不会是那种奇怪的东西了吧?
上次彦卿看的那本混在原著里的同人《霸道狐仙爱上我》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但就是失望透顶啊!
他屋里没有别人,《师徒夜话》书封的‘未成年别看’就是一句不存在的话。某位未成年人光明正大拆封。
唉,还是话本好看。
彦卿读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恍然大悟。
书里同名同姓的彦卿也喜欢他师父,但一直没有告白,反而十分苦恼,悄悄疏远师父,去找他的小师妹交流。结果,反而被师父误会了他喜欢自己的小师妹。
这叫什么事啊!
彦卿愤愤不平。这样做不会让他师父伤心吗,彦卿是大笨蛋!哦,感觉像在骂自己,那……小徒弟是大笨蛋!
然后,这对师徒又因为种种误会,闹出诸多矛盾,纠纠缠缠终于在一起了。在一次下山旅途,师父遇见了曾经的故人,相谈甚欢,小徒弟心生介怀,疑起他师父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彦卿则颇为不认同,又有点想骂他了。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师父?
在哗啦哗啦跳过了好几段看不懂的什么囚什么禁,追妻什么火葬场之后,终于来了点让彦卿感兴趣的。
结尾是冰天雪地中的一个吻。随之而来的是其中一方与世长辞,看得彦卿心里涩涩的。
不过,他倒是突然来了一个灵感,决定好要做什么送给将军了。今日去和阿贝多学画画也是因为想做东西,却总是设计得不满意。
有了想法,剩下的便是实行。
这天起,彦卿开始早出晚归。到处找工具、物色材料、学习制作。关于这件神秘的礼物,他瞒了所有人。而且托丰饶的福,手上的划伤连血珠都来不及冒出来就治愈了。
于是全程,景元以为他的忙碌是在准备十二连队的收尾工作,并未多问。
终于在一个晴天,彦卿完工了。
他回来时几步跳进庭院,却发现今日的院子安静得只听得见风吹落叶的声响。白发男人倚坐在檐柱旁,手里一本书将要滑下来,却没有察觉。
彦卿轻手轻脚走过去。
那本书的内容似乎是提瓦特的历史,彦卿扶住书,蹲在景元身前抬头看。
将军睡得真是毫无防备啊。
彦卿伸手撩拨了一下景元垂下来的头发,银白发丝轻轻摇晃,恍如天河泄下的激流,又像只有顶级绣娘才用得起的丝绸。
景元睡着后,眉宇间永远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气质便不再明显,闭目的脸庞柔和又安静,沉眠梦乡中的睫毛轻颤,彦卿屏住呼吸,唯恐惊起这只蝴蝶。
将军长得可真好看……
他蹲在地上盯了好一会儿,许是少年的视线太过炽热,终于把景元从与周公的棋局里拉了回来。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彦卿期待无比的表情。
“我能亲您吗?”少年向前探身,撑在景元膝上问道。
好直白。
景元早被他惹得没脾气了,但这种事是不可能答应的。神策将军摇了摇头。
“那您可以亲彦卿!”
被拒绝了彦卿依旧没有气馁,眼睛里还是亮晶晶的,抱着十足的期待。
景元几乎要被他逗乐了,开口赶他:“练剑去。”
好吧,彦卿撇嘴。忽然猛地凑过去与景元贴得极近。这距离逼得男人想要后仰,却莫名僵着没动,原本规律的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未等他出声喊停,耳畔多了点重量。
是一只耳夹。
这就是彦卿几天的成果:一只展翅高飞的小燕子。将军没有耳洞,没戴过什么饰品,所以他就把款式从耳钉换成了耳夹。
只是彦卿是初次做这种小玩意儿,即便报废了许多材料,最满意的成品还是略显粗糙。
“彦卿……”景元摸着略带凉意的金属耳饰,有些无奈。
金燕的位置被彦卿轻轻夹在耳骨处,不疼,但能感觉到它,和某个肆意妄为的年轻人真是如出一辙。
稍微歪头,那只金灿灿的小燕子就迫不及待地从景元的白发丛中钻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阳光一照,熠熠生辉。
彦卿趴在他耳边轻声说:“将军要是不喜欢可以摘下来,彦卿不会伤心的。”
他凑得太近,说话间吐息温热,扑在景元耳畔激起一股痒意。景元便抬手要推他了。而彦卿则提前后退一步,没让景元碰着。
使坏得逞,少年若无其事地离开。
不过,真的有这么从容吗?看着少年同手同脚还不自知的背影,景元勾起嘴角,半晌,低头翻了一页手中的书。
也是因为要给景元打耳饰,彦卿延迟了离开的计划,多停留了几天稻妻。
最后一天,八重神子又找上门了。
不晓得她是怎么知道彦卿这个时间点不在往生堂,也不晓得神子是怎么知道愚人众的军营驻扎在哪里的。
总之,神子是以鸣神大社司宫的身份来访,那他们就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来招待。
茶,点心还有一盘油豆腐放在桌上,神子挑眉,先谈正事。
“小家伙,我是不在乎你们在稻妻还有什么打算的。”粉毛狐狸抱着胳膊,语气中却藏了一丝不满。
“只是,影问我你还不走,是不是因为想找她切磋无门。便让我给你带了一件信物来。”
八重神子拿出那件据她说可以出入一心净土的信物,递给他。彦卿总觉得八重司宫有点不想给。不过,有这种好事他肯定要啊!
彦卿把信物收好,说道:“其实,我们明天就要走了来着。”
八重神子去拿油豆腐的手一滞。
粉狐狸的毛微微炸起。景元那里不明不白地被设计到底,现在又在彦卿这儿被噎了一下,她都没去往生堂,还这样?
但问题不大,至冬离稻妻挺远的,剑客既然要走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来。彦卿得到了信物估计也用不上。
八重神子怎么也猜不到,除了旅行者还有人能用传送锚点。而她,今天亲自开启了某人经常来串门,打扰她给影讲故事的局面。
此时此刻,八重神子嚼着油豆腐,准备吃完这一串就告辞。
不料,彦卿突然给她找来一个人,她手底下那个化名远山的小姑娘。
“熟悉吧。”
八重神子笑一笑,点头。
怎么,要兴师问罪?这小姑娘只是辞了个职而已,漏消息的事情可怨不得谁。
然而彦卿却问:“你们鸣神大社的巫女还招人吗?柳达希卡有稻妻血统,也不算外国人吧。”
司宫大人挑眉,“行啊,其实我还挺喜欢这孩子的。”
她来鸣神大社给百代顶班,帮忙给游客解签那几天,接到的投诉都少了不少。这姑娘不像有坏心眼的样子,在八重堂做校对工作时也比其他人认真负责,所以神子才能注意到这个女孩。
要是她来鸣神大社,八重神子当然很乐意。
没想到,却是柳达希卡没有答应。
“对不起老大,对不起八重大人!”黑发的年轻姑娘鞠躬角度十分正式。
“我,我是想去当巫女的……但是。”
柳达希卡犹豫了一会,语气坚定起来:“果然还是想回至冬看一看壁炉之家,也想,继续和大家当战友。”
彦卿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这次回至冬说不定就不会再来稻妻了哦?”他问道:“你不是说很喜欢看见人们的笑脸吗,真的不去当巫女吗?”
“笑脸的话,十二连队的大家脸上也有。”柳达希卡不知想起什么,严肃的表情泄出一丝笑意。
“我是想当巫女,但不是现在,等以后从愚人众退役了,我会自己再来求职的。”
柳达希卡这样的选择,八重神子没有意外,毕竟她来辞职时同样如此坚定。
“我很看好你哦。”最后一口油豆腐嚼完,神子大人放下竹签,展露微笑。
“鸣神大社会为你留一个位置的,以后可一定要来啊。”
而八重神子的这番期待也并未被柳达希卡辜负。
日月轮转,岁月如梭。
当柳达希卡老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坐在神樱树下时,她确实做到年轻时的承诺。
容颜依旧美丽的八重神子喜欢油豆腐的口味没有被时间改变,倚在栏杆边吃零嘴。
鸣神大社悠闲又热闹,叽叽喳喳的小屁孩们有点害怕司宫大人,只敢围在柳达希卡身边,亲热地喊她奶奶,央求她讲讲曾经在提瓦特到处跑的故事。
柳达希卡便笑呵呵地讲给他们听。
小孩们听完了,可不相信稳重和蔼的巫女婆婆年轻时还能那么厉害,闹着要让她拿证据。
柳达希卡便从怀里掏出一枚被摩挲得锃亮的愚人众徽章展示给他们看,得意地获得许多稚嫩的惊呼。
而现在。
风华正茂的她,微笑着挥手与稻妻这片土地道别,踏上了回至冬的航船。
第40章 新版,冬夜愚戏
对玩家来说,今天原本是一个普通到无聊的中午。〇神online的稻妻接近尾声,任务做尽,宝箱清空,玩家们连上线做每日都快没动力了。
所谓闲得长草的版本就是如此。
然而官方账号的一次视频更新,却轻而易举地打破了这样的局面……
【卧槽,这是什么???】
【怎么突然更新PV?!老米这是藏了什么大料?!?】
【冬夜愚戏是啥意思啊,须弥的爆料这么别致吗?】
【须弥也该来了,急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让我先急!!】
【喂,冬夜……该不会是??!】
万众期待中,一声空灵婉转的吟唱渐起,拉开这支PV的序幕。
北国漫长的黑夜之下风雪呼啸,漫无止境的白色中,只有一串向前方延伸的脚印格外醒目。
行者虽冒雪前行,却不急不缓。
这个镜头看不见脸,视线便集中在那华贵的纯白斗篷上。黑色内衬外翻,其上别着棱角尖锐的愚人众徽章。
一只手从斗篷里抬起,徽章下悬挂的黄水晶吊坠便轻轻摇晃。
门被推开,大理石与地面摩擦,轰鸣声惊扰了一盘正在进行的棋局。
黑白相间的棋盘上,有两枚“棋子”格外特殊。玩家们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他们曾经见过的风神之心与岩神之心。
然而,这两枚本应是世间最高贵之物的神之心,此刻却如普通的棋子一样安稳立于棋盘之上。
究竟是谁,
有资格下这样一盘棋?
玩家屏息凝视,未知的弈棋之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喑哑:
“愚昧短视的诸神,阻止不了一盘命定的弈局。”
“世人皆沉沦其中,而我等秉持着不被理解的道义,终将破局。”
他是谁,有胆量称神明愚昧?
伴随弈棋之人的话语,这盘棋也在移动,变换莫测,似乎有谁隔着虚空与他下棋。
但在这散乱的战局中,有一个空缺的位置格外醒目。弈局之人似是等待着什么,食指轻点桌面。
镜头切换。
冰冷的长桌旁,列坐着一位位神秘莫测的新角色。
背景中虚无缥缈的低吟随之停下。
刚看见这些人,玩家们就炸开了锅,弹幕前所未有地疯狂滚动:
【啊?!这都是…谁啊???】
【老米这是提前把至冬的卫星全拉出来亮相吗?好帅!好美!再也不说你没活儿了,快开卡池让我抽卡啊啊啊!!!】
【啊啊啊啊!!卧槽,该不会在坐的全都是愚人众执行官吧?!】
【别怀疑,就是!我看见达达利亚了,好严肃好帅!!!】
【还有罗莎琳,天哪!把斗篷披成裘衣了,姐姐好辣好会穿……】
【我已经说不出话了……白斗篷,黑围领是执行官的制服吗啊啊啊啊!!穿上好帅!冰之女皇你审美太好了!怎么感觉一个个逼格都这么高!!】
“终于来了。”
罗莎琳艳丽的面庞依旧轻蔑扬起,银灰色的眼眸向镜头背后望去。在她身旁,坐着一位卷发披肩,身材高挑的男人。
“为了等你,我与市长先生可是特意空出了半日时间。”
随着这道清润的声音,男人那坠着名贵珠宝的眼镜链也微微晃动。
“没关系,潘塔罗涅。”
戴着高帽子的老人端坐高位,慈祥中透露着无情:“我对同伴向来抱有最大的宽容,何况他此行收获颇多。”
“是啊,可比某个无功而返的人强太多了。”罗莎琳讥讽一句。
橙发青年的脸上原本带一丝笑意,听见这话,目光冷淡地看过去。
“女士,你难道要在这儿和我翻旧账吗?”
眼见两人硝烟渐起,有人竖起食指,出声提醒道:“安静些,孩子们要等不及了。”
她黑白相间的短发凌厉,浑身有股肃杀之气,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深刻着赤红交叉的眼纹,更添一丝诡异。
这个女人同样抬眸望去。
来者的斗篷上还染着风雪,在幽暗的室内许久不见消融,他抬手掸去,晶莹剔透的冰晶便簌簌掉落。
是一位少年。
身姿挺拔,撒了阳光般耀眼的金发高高束在脑后。即便披着执行官统一的制服斗篷,也难掩里面那身精致的织锦缎面。
这正是玩家们在稻妻遇见的愚人众执行官,剑客。也是派蒙亲口认证的,旅行者的好朋友,彦卿。
此时此刻,寂静无声。
不似玩家印象中的那样灵动鲜活,剑客面无表情地走来,如一柄锐利的剑,不藏锋芒。
面对诸多同僚,他声音冷冽清脆,毫不客气地说:
“是你们来的太早了。”
【???原来等的是彦卿……但是你彦好拽??彦卿怎么会说这种话?!他人设不是活泼朝气那一挂的吗?!】
【我去,,为什么感觉冬夜愚戏的每个人都像那种逼格好高的最终大boss??你们执行官真不愧是老米强推的卡啊,排面好大?!】
【真的!咱们接触的不管是达达利亚还是彦卿都变得好陌生!草,刷新认知……我想起剑客一开始的人设了。】
【啊???所以今晚的冬夜愚戏是你们执行官聚在一起来开组会的??】
【合理起来了!!职场上大伙私下什么性格通通收起来,全都是冷漠打工人。(戴上痛苦面具)】
坐在高大木偶上的人,双手搭在膝盖,抬头哼笑一声,“的确如此。”
“时间的流逝,没有意义。”
脸上蒙着白纱罩的少女趴在桌上,声音空灵,似是呓语。
突然,黑暗中又有人走来。
落地的窗棂扫进白光,看得清空中细小的尘埃,也照亮了这个人。他高大冷峻,半面繁复纹路的面具覆盖在脸上。
“女皇的伟业已进至半途,容不得半点闪失。”
丑角步履沉稳,属于坎瑞亚人的瞳孔泛着冷调:“剑客,希望你依然愿意见证我们承诺的未来。”
“当然。”
金发少年扬起手,一枚精致的棋子虚空传递到男人手中。
这枚特殊的棋子周身散发柔和紫光,棱角镶嵌金边,它无疑是——
被认为尚在雷电影手中的雷神之心。
然而,执行官中有一个人却盯着这场传递若有所思。
他面带尖锐的鸟嘴面具,耳边坠着荧蓝色细长试管,是玩家在邪眼工厂见过一面的执行官第二席,博士。
博士身旁站着一位覆面之人,身形如铁山般高大,气质威严,不容置疑地发问道:
“多托雷,斯卡拉姆齐为什么未到场。”
沉思突兀被打断,博士却并不恼怒,勾唇微笑,答非所问道:“我最近的研究有了新发现,命格的改变远不是这场实验的终点……”
弥天烈焰中,一棵巨大的树永不停息地静静焚烧着。在那之下,有人遥望着这一切发生,露出微笑。
【啊???你们…啊???】
【好多大料我去,看不过来了……不是,你彦什么时候拿到的神之心???】
【所以散兵人呢?!十一个执行官都来了就是不带他是吧,告你们搞职场霸凌啊!!而且这树又是什么玩意??】
【这个pv全是新消息啊?至冬大料爆这么快!是要跳过须弥直接开至冬地图吗?快端上来罢!!我现在就要去至冬!!】
【博士烧的会不会是世界树?有考据党已经扒出来了一点细节,这应该就是世界树。】
【啊???那博士把世界树烧了?还有什么叫命格的改变,终于要开始揭露虚假之天的真相了吗?】
【博士烧没烧不知道,但是我cpu给我干烧了,,这也太震撼!速速上线做每日!!翻文案去了!!】
视频结尾,一只手把雷神之心置于棋盘之上,三枚神之心遥相呼应,既像筹码又似廉价的玩具。
一场冬夜愚戏就这样在玩家的震惊中落下帷幕。
远在至冬的执行官们并不知道,这场本应无人知晓的最高规格的会议,不仅有人围观,还是成千上万人。玩家们把短短四分钟的PV从头鉴赏到结尾,来回拉进度条分析这些人都是谁,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而在PV之外,会议结束,身为统括官的丑角率先离开。
统括官一走,空气中压抑的氛围突然莫名地放松下来。
被称为潘塔罗涅的银行家先一步向彦卿走来。他明明在笑,却传达出一种“你要完蛋了”的意思。
潘塔罗涅眼尾狭长,笑眯眯地问:
“剑客,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寄来的报销单上有那么多棺材吗?”
要是剑客的队伍伤亡惨重需要这些也就罢了。但是某天,潘塔罗涅看着摞成山高的往生堂开销终于忍不了,抽出时间专门去查了剑客麾下的队伍。
……这小子的兵可是一个都没事啊!
而他质问的对象——
因为带着将军去逛至冬的风景,看满天大雪,又去冰钓,于是掐点来开会,没想到大伙早就到齐了的某人其实从一开始就莫名有些心虚。
“哈哈哈…为什么呢?”彦卿讪讪后退半步。
“剑客,你这就不厚道了。”
“我们这些人只需要去拿神之心,可是后方人员要考虑的事就很多了。”
达达利亚过来凑热闹,他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之前给钟离先生的花销好歹也有理有据,你这无缘无故的多让富人伤心啊。”
公子表面怒其不争,实则煽风点火,并且且,没想到达达利亚自己也正中潘塔罗涅的痛点。
风度翩翩的银行家先生只差一点就绷不住了,罗莎琳还在旁边风凉一句:“快别说了,小心有人要掉金豆豆。”
公子和剑客加入的时间太晚,可能并不清楚富人与璃月神明之间的纠葛,但她知道。
“你们……”
潘塔罗涅斗篷下的手握成拳头,脸上怒极反笑。
“我明白了,看来你们下一次行动的经费是完全不想要了。你们三个,都是。”
银行家先生不疾不徐,反正钱在他手里。
煽风点火,惹祸上身。
达达利亚立刻无辜地瞪起蓝眼睛,举手投降:“别啊潘塔罗涅,不就是一个往生堂吗?”
还敢提?
如果这是漫画,富人额头上估计就可以冒满井字了。没想到,一直没吭声的彦卿又放大招:
“不是一个往生堂,是两个。”
几人瞬间注视过去,潘塔罗涅的视线尤其具有存在感,盯得他背后发凉。
但是彦卿是谁,他还能说谎吗。
彦卿仅仅犹豫了一下,便把事实托盘而出:“……那三个?至冬这边的往生堂分堂也在物色位置了。”
什么叫分堂?
传统丧葬行业难不成还要开连锁分店吗!
潘塔罗涅觉得自己真不如翘了今天的会议,去搞点什么贸易商战都比这一小会儿带来的冲击更让他郁结。
突然,有一个想法出现在他心中……
银行家先生忍不住捏了捏鼻梁,眼镜链晃得摇摇欲坠:“你不要告诉我,你把往生堂的人也带来至冬了。”
能有这种权限负责开店的,往生堂的人,那可是屈指可数啊,堂主胡桃应该不会亲自来,剑客总不可能把……不,那更不可能。
彦卿,点了点头。
潘塔罗涅:“?!”
“别紧张,富人。他带来的是往生堂的顾问,景元先生。”
掌管至冬情报机构的阿蕾奇诺比其他人知道的都多,包括剑客的行程安排。
潘塔罗涅问:“景元是谁?”
彦卿答:“是我师父。”
哦,所以。
往生堂的顾问是剑客的师父,往生堂要开分店于是剑客帮忙把人带来了,而这一摞摞往生堂相关开支自然也是和他师父景元有关,不是直接给钟离花钱,那还好……才怪啊!
“你到底是谁家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师父家的!”彦卿十分骄傲。
“……”
“潘塔罗涅,潘塔罗涅?”
一位勤奋工作的银行家悄然去世,他的好同事公子悲怆跪地,试图把富人的魂儿给摇回来,“潘富贵,你怎么了?!”
少女哥伦比娅施施然走来,声音飘渺如天边的云雾,然而她说的却是:
“要吃席了吗,我可以给潘塔罗涅唱歌。”
潘塔罗涅于是死而复生:“我谢谢你。”
远处,白胡子老头,至冬的市长普涅契拉笑呵呵地看他们几个闹腾。
“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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