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那日晚春殿内好大的动静,陛下是真的动怒了,想要狠狠罚一罚不知好歹的行侍君。
可到了第二日,嘉云还是从晚春殿离开的,嘉云居然又幸了行以南。
陈文恨得将手里的杯子都硬生生捏碎了,他手上鲜血淋漓,郁自明惊呼:“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去请太医来。”
“不用了。”陈文眼神阴暗,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帕子,随意地擦了两下。
迟言已经对陈文的手段司空见惯,他讽刺道:“不知道你捧着这受了伤的手到长乐宫,陛下会不会怜惜你呢?”
陈文昨日那般低声下气,恐怕是浑身的手段都使出来了,陛下不一样还是叫他离开了吗?
可见在行以南那里,不论是什么招数都不管用。
陈文又有什么本事,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
“迟言!”陈文可不是会收敛脾气的人,迟言的这句话才刚刚说完,他的脸侧就划过去一个杯子。
要不是迟言恰好偏了偏头,他可能就已经被那个杯子砸中了,那个杯子在地上四分五裂,要是真的砸到迟言的脸,后果不堪设想。
陈文此举,分明就是想毁了他的脸!
一瞬之间,迟言只觉得血气上涌,他质问道:“陈文,你疯了?”
陈文的脸上有癫狂的笑意,倒是真的跟疯了一般,他不打算再跟迟言胡搅蛮缠,只是分外阴寒地看了一眼迟言,就离开了。
那一眼让迟言遍体生寒,他看向在旁边瑟缩的郁自明,问:“他真的疯了?”
郁自明也被吓到了,陈文虽然性子乖张,又很骄纵,但他们几个在一起时,陈文可从来没有动过手,郁自明白着脸,也走了,只剩下气得脸一阵白一阵青的迟言。
……
陈文出了迟言所居的永福宫,他扬起自己那只仍旧在往下淌血的手给小侍看,问:“凄惨吗?”
掌心里还尚且嵌着些碎片,简直是惨不忍睹,小侍盯着,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也一起疼起来,他点头道:“凄惨。”
陈文又问:“要是陛下看见了这样一只手,会怜惜吗?”
和方才肯定的回答不同,后宫里谁也摸不准嘉云的脾气,谁都不敢轻易揣测嘉云的心思,小侍犹豫道:“不知道。”
“陛下一定会怜惜的。”陈文喃喃道,他的眼里迸出一些无法忽视的光亮,“迟言和郁自明都是废物,他们那样的废物,不可与我相较。”
迟言只会一味地在嘉云面前装温柔体贴,至于郁自明,确实乖巧,可是想要抓住嘉云的心,需要的是手段。
他的这只手,和眼泪,都是手段。
长乐宫。
“陛下,陈侍君来了。”暮雪停在离嘉云一丈开外的位置,不再往前了。
嘉云正在处理朝务,这种时候,她最不喜欢被人打扰。
嘉云连头都没抬,只是习以为常地问:“伤到了哪里?”
“手。”
“赏他一杯烈酒。”
“是。”
嘉云顿了顿,又道:“要他饮下那杯酒再走。”
要是不痛,陈文永远都不会长记性。
暮雪明白,应道:“是。”
谁叫陈文非要在这个时候一头撞进来呢。
陈文一直巴巴地在殿外望着,暮雪终于出来了,她冷声道:“侍君,陛下不见你。”
陈文脸色一僵,他急切地问:“你告诉陛下,我的手伤得很厉害了吗?”
他一面说,一面还将手掌呈到暮雪面前。
暮雪扫过他的手掌,确实伤得很厉害,但她脸色都没变:“陛下知道了,陛下怜惜侍君,特赐下一杯烈酒,让侍君喝了,暖暖身子。”
陈文望向暮雪身边立着的端着托盘的宫人,托盘里的白瓷杯白的有些耀眼,他还是不信,又问:“陛下真的不想见我?”
“还请侍君饮了酒,尽快离去。”
隔着几道门,陈文连一点嘉云的影子都窥不见,陈文只好伸出那只完好的手,他才刚刚触到托盘边缘,就被暮雪止住了,暮雪道:“陛下说了,让侍君用手掌饮酒。”
“什么?”陈文的脸几乎白得透明。
“侍君要是不明白的话,我可以代劳。”
暮雪昨日将他提出晚春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陈文本身就对她有几分发怵,要是让暮雪动手,说不定,他的这只手都会废掉。
陈文咬着牙道:“我喝。”
左手费力地端起那杯酒,陈文闭着眼睛往自己的右手掌心倾倒,分明是小小的一杯,却带来锥心的痛苦。
陈文大汗淋漓,到最后都要被小侍扶着,才能勉强行走。
暮雪回去复命,嘉云已经从桌边起身,到了窗前,听见暮雪的脚步声,嘉云道:“想必近云台上的花开得更好,不如举办一场宴会。”
“陛下想好了?”
嘉云冷面无情,只是吩咐:“赶在行以南身上的痕迹消失前,打点好。”
这不是要硬生生将人逼死吗?暮雪低声嘀咕了一句,嘉云没听清,也不好跟她计较。
嘉云以为她磨了这么久,行以南的气性总算是小下去几分,没想到昨天晚上,行以南竟然掷地有声地问她,想要何人看见,眼底的明亮就连那青布都遮不住。
行以南再一次违逆了她。
不多时,陛下要在近云台上举办宴会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定的是两日后。
这是嘉云亲自下的旨意,行以南无法回绝,他知道自己惹恼了嘉云,无论如何,都会有一场灾祸降下来的。
到了那一日,行以南端庄地跟赴死一样,尽管他知道,嘉云想要的,不是他的命。
侍君衣服是新做的,嘉云有令,就算是没有,织室赶也得赶一批出来,织室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行以南同陈文他们同为侍君,他的位置却在高位之上,嘉云的旁边。
他已经心惊胆战地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这里,只好再继续往前,掩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将掌心掐的麻木。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禁步就要发出声响,看似高台就在不远处,却让行以南觉得如同酷刑一般。
等在那个位置坐下,行以南的后背已然湿成一片,可是今日的宴会,还没开始。
陈文的伤还没好全,右手包着白色的纱布,他一直盯着高位上的行以南,总有一日,那个位置,会是他的。
行以南低着头,谁的目光他也不敢去看,侍君的衣服被他扣到了领口,勉强遮住了那些痕迹。
一阵更胜一阵的苦熬之下,嘉云终于到了。
行以南跟随众人一起起身行礼,嘉云径直越过那些人,到了行以南的跟前。
她向他递出手。
行以南只能硬着头皮搭上去,嘉云握住他的手,附在他的耳边故意问:“紧张?”
往日里他同嘉云一起出席宴会,还有个驸马的名头,可如今,他这套衣服,身上的声响,无不昭示着他——
只是个男宠。
高台之上的声音,底下的人听不见,在底下的人看来,嘉云分明是在跟行以南调情。
行以南抬起头看着嘉云,他手心的汗意明显,嘉云又道:“要是紧张的话,不如现在就求求朕?”
行以南低眉顺眼,不发一言。
嘉云轻呵一声,“都平身吧。”
嘉云的后宫,总共也没几个人,暮雪居然难得地松了一口气,这么几个人,应该不至于将行以南逼死。
宴席已开,宫人一波一波地进来上菜,行以南对酒产生了厌恶,他悄悄地将摆在他桌上的酒移远了一些,好像眼不见就能心不烦。
嘉云看在眼里,她起了坏心思,在一片丝竹之声中问:“为什么不喝酒?”
她是故意刁难,想看他的脸色惨白,嘉云从来如此恶劣。
行以南抿着唇道:“臣不胜酒力。”
很好,知道她今日就是为了为难他,居然还不肯服软,嘉云的眼神暗了一瞬。
“陛下到底还是喜欢行以南的。”迟言在陈文身侧开口,他在陈文这里吃了亏,也要让陈文不好受。
陈文捧着那只伤了的手跑去长乐宫找嘉云,非但没得到召见,反而还被嘉云赏了一杯烈酒的事情,迟言已经知道了,他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陈文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想要你的脸了?”
迟言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自己的脸,“这是宫宴,你也敢发疯?”
陈文笑了一声:“你看我敢不敢?”
陈文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他盯着迟言,似乎是在打量哪个角度更好下手,迟言转过身去,再没搭理过陈文。
陈文真的是个疯子。
宴会进行到一半,嘉云忽然将行以南招到了自己身侧,大家都看见了,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陛下愿意要谁在她身边,就能有谁在她身边,即使是这位本该死的驸马。
行以南背对着大家坐着,谁也不知道他正被嘉云死死按住,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嘉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她问:“驸马,还不求饶吗?”
几乎是在嘉云动手的一瞬间,行以南就察觉到了嘉云的用意,他觉得那些痕迹难堪,嘉云就要他在众人面前都露出来。
行以南冷得直坠入谷底,他不知道这样的折|辱,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
第二颗扣子也被挑开,行以南浑浑噩噩望过去,嘉云饶有兴致地对他挑眉,口型是——
驸马,向朕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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