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很快,她意识到乔胭已作人妇,自己的言语有冒犯之意。很歉意地说:“抱歉,你不必回答,是我失言了。”
“玉姐姐,我和陆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乔胭认真道,“我与母亲长居北溟,与云水境联系甚少。许多年前,陆师兄在北溟历练时重伤落海,我救过他一次。刚好呢,他又是父亲的弟子,父亲事务繁忙,只有常常托他探望我的近况,仅此而已。”
什么男主对她一心一意,那是绝对不存在的呀!你们早点心意相通,也能少折腾点谢隐泽,也就等于少折腾我了!
当一个小炮灰真不容易,乔胭心累。
玉疏窈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因果,微微睁大了眼睛:“是吗?我不知竟是如此。小乔,你既然不是为了同陆师兄置气而嫁给阿泽,那你……”
这时刚好谢隐泽进了马车。这是乔胭的马车,除了有必要在流泉君经过时装样子的时候,他通常不愿接近。但这次不一样,疑似受伤的玉疏窈还在车内。
乔胭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在谢隐泽慢了半拍的反应里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那当然是因为我真心喜欢阿泽啊,玉姐姐。”乔胭用缱绻的语气长叹一声。
小boss整一个肩膀僵硬如石,可大抵是玉疏窈在眼前,愣是没有推开她。
唉,她怎么越来越喜欢为难小boss了呢,这样不好,不好。
原著说过,谢隐泽从小被师尊忽视,同宗欺辱,玉疏窈是唯一一个愿意和善对待他的人。在原著中,男女主的感情分分合合,玉疏窈也对他忽冷忽热,这种慢性煎熬,很难不说是加重他后期疯得那么厉害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是你和阿泽……”
乔胭打断她:“姐姐,其实我呢,和谢郎三年前就见过了,他从蛟龙手中救下的我。”
玉疏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知她悟到了个什么,乔胭正演得起劲,忽然被她捉住了手。
谢隐泽也被捉住了手,接着,在女主的微笑中,两人的手交叠在了一起。
乔胭:“……”
她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她演戏可行,但当别人真的信以为真时,内心又是说不出的别扭。总算知道平日里谢隐泽天天听她夹着嗓子叫夫君,是件多令人破防的事了。
“呵呵呵呵呵,师姐,这汤是不是不够甜啊?我再给你加点糖吧。”乔胭趁机抽出了手,在桌案地下狂搓裤腿,想把鸡皮疙瘩搓下去。
谢隐泽看看玉疏窈的脸色,她看上去比刚才好了许多,嘴唇也渐渐回血了。
谢隐泽忽然觉得,虽然乔胭是个奇葩,但她总是能用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办法解决问题。
马车在平坦的官道上驶过,人潮渐渐拥挤起来。越接近阆风,路上能遇见的修士就越多,各宗各派的都有,杂七杂八的制服汇聚在一起,热闹得像过年赶集。
“这人也太多了吧。”乔胭顺着掀开的车帘往外看去,忍不住啧啧感慨。
谢隐泽冷哼道:“没见识。千年秘境现世是世间少有的大机遇,等秘境开启的那天,人数会再多十倍。”
“可是能进去只有很少的人吧?”乔胭耸耸肩,“我听人说,它刚出现的时候梵天就去探过风头,要进入这个秘境,有年龄限制。”
不知是否是错觉,还是鲛人族天生五感敏锐,她能感受到暗处投来无数打量的视线。
谢隐泽淡淡道:“漱冰之主还算聪明,这是为了防止那些活成人精的老不死入内。”
显然,自家的掌门长老们,也被他归入了这个老不死的范畴。
放下茶盏,玉疏窈纤细的眉宇蹙起,温声提醒:“小乔不可大意。阆风乃凡人地界,鱼龙混杂,我担心这次秘境开启,除了志同道合的同修,还会引来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她纤细的指尖沾了茶水,悄无声息地写下二字——“魔族”。
哪里是会引来别的东西……乔胭百无聊赖地撑着下颌。
赤渊早就来了。
赤渊魔族,曾经是能对抗梵天宗的魔族最大势力。自从魔尊失踪后渐渐式微,如今是左右护法在掌权。
右护法吕霜,美艳剽悍,原身是产自赤渊内的羽蛇一族,拥有强横的肉身实力,单对单的情况下,和九重天上的几位长老战个平手也不是问题。
左护法神秘至极,有个诨名叫无面书生,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容,只知道此魔能借他人的壳子游走于仙门宗派内部,向外传递消息。要从千千万万个人中揪出他来,难之又难。或许他早就换了皮,潜入了梵天宗的队伍里。
这两人多年来给众仙门造成的麻烦只多不少,修真界更是人人谈之色变。
一阵议论从马车外传来,似乎是路过的修士正在闲聊。
“听说了吗?前阵子赤渊遭了场大火,四楼八宇十二阁都被烧光了。”
“烧了赤渊?哪位神人!”
“只知那火十分古怪,烧起来之后无论如何也扑不灭,直至无物可焚才罢休。”
“不知是哪位前辈的手笔,不过,看魔族吃瘪就是痛快,也算为咱们仙友出了口恶气!”那人畅快大笑起来。
乔胭正听得起劲,车窗被笃笃叩了三下,陆云铮在马车外问道:“小乔,你在休息吗?”
乔胭探出头一看,原是已经到了阆风城内。陆云铮已经下了马,将其交给了同行的杂役弟子:“阆风城到了,师尊先行一步到了城主府中,我要随去侍奉,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乔胭摇摇头:“师兄,我想先在城内逛逛。”
陆云铮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啊,从小住在北溟,就喜欢这些热闹的人间烟火气。那你在马车内乖乖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办完事回来陪你去。”
乔胭歪歪脑袋,狐狸眼微微弯起,眼尾的泪痣鲜媚多情:“不用啦,阿泽会陪我去的。”
陆云铮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他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乔胭每一次上岸,陪在小公主身后负责拎包的……都是自己。
可现在不一样了,小乔已经有丈夫了。以后会有别的男人在她的身边,为她掏钱,给她买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解决那些吃不完的小食。除了她的丈夫之外,别的男人都没有资格了。
陆云铮渐渐敛去笑意,语气还是温和:“好,师兄知道了。小乔路上要小心。”
看见这热闹的集市,乔胭几乎快热泪盈眶了。
谁知道鲛宫有多冷清。常年是安静的,而北溟因为极寒,自古以来都人迹罕至,最近的城镇都有千八百里。
后来她嫁进梵天宗,住在十七重天,仙道苍苍,云雾缥缈,除了小奔,也就只能和山林中的鸟兽说说话。
乔胭话又挺多的,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只好天天去别的重天串门。什么,你说为什么不跟谢隐泽说话?那当然是因为小boss话少得可怜,有时候加上标点符号都写不完作文纸第一排。
以前天天生活在城市的车水马龙里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她才察觉,热闹的地方是多么方便啊!
如果能忽视跟在身边冷着脸的小boss,那就更快乐了。
“所以,你跟着我做什么?”乔胭疑惑回头。虽然她那么说了,但只是支开陆云铮的借口,没想到小boss真的跟着她啊。
谢隐泽抱着手臂冷淡道:“又不是我想。”
乔胭前脚下了马车,后脚玉疏窈就把他赶了出来,“小乔不会法术,遇见危险都没法呼救,现在阆风鱼龙混杂,你保护好她。”
阿泽不想动弹,但阿泽听师姐的话。
“这样啊。”乔胭扬起唇角,缓缓绽开堪称开朗的笑容,“你的钱袋呢?”
秘境的开启对凡人来说没什么影响,只知道进城的人多了,客栈人满为患,生意更好做了。酥香勾人的小食摊沿街叫卖,油果子,糖葫芦,桂花糕,烤鸭卤肉叫花鸡……
钱似流水花出去,食似小山堆起来。谢隐泽看她拎满的左右手,无语道:“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吃不完也要吃啊,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她这种脑袋上随时悬着铡刀的炮灰需要多争分夺秒才能享受生活,小boss肯定不能感同身受。
“吃是人生的一大乐趣,你不爱吃东西理解不了,要不你也尝尝?”说完不待谢隐泽反应,她也是胆子肥了,竟然就这么把桂花糕塞进谢隐泽口中。
“……”为了不辱没斯文,毁了自己冰清玉洁的高冷形象,他只得面无表情地嚼了嚼,把东西吞下去。
……居然挺好吃的。有股桂花特有的淡淡甜香。
“对吧?”乔胭笑起来,“人还是要多享受生活,才不会像你似的苦大仇深。”
谢隐泽:“哼……少说教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两人年纪相仿,都是出尘的气质脸蛋,走在一起吸引来了无数视线。所谓金童玉女,大抵如此。
又到了一处玉饰摊前,只一眼就让停下了脚步。她拿起桌上一只穿着细红绳的玉坠晃了晃:“谢隐泽,要不要帮你买这个?”
“不需要。”
“为什么不要?”乔胭调笑道,“你那块都戴了很多年了吧,绳子都旧了。”
谢隐泽有块贴身的环形玉坠,是某次他换衣服的时候乔胭不小心看见的,她可不是色胆包天想偷看,她以为房间里没人。
少年的玄衣褪至肘弯,苍白的后背是无数新旧交错的伤痕,乔胭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那么多伤。但肌肉线条却是劲瘦结实的,像头山林间逡巡的年轻豹子。
谢隐泽回过头来,脸色黑得像要杀人,乔胭一边道歉一边捂着眼睛退出去,却不小心瞥见了他悬在胸膛前的玉坠。看起来有些年份了,但很漂亮,应该是块名贵的玉。
“师尊说,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他淡淡道。
“噢噢……”乔胭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谢隐泽:“嗯。”
她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其实想想也知道,藏在衣服里面,一般不轻易露出来,保护得那么好,肯定是珍视之物。
正尴尬间,摊主挥着手赶人:“好了好了,小夫妻一边腻歪去,别挡着我做生意。你们这些修仙的真是啊,天天飞来飞去财大气粗的,这么几个小钱也要犹豫半天。”
乔胭放下玉坠,饶有兴致地问:“老板,你怎么看出来我们是修仙人士?”
“这还用看?这几日出现在城里的外地面孔,不都是为了那什么,漱、漱冰秘境来的吗?。”
第23章 栽赃陷害
乔胭一听,立即排了几个铜币到他面前:“老板,你细细说道。”
关于秘境的原著记忆在乔胭脑海中已经隐约模糊不清了,从本地人口中,说不定能得到关于漱冰秘境的重要线索。
老板收了钱,脸色缓和稍许,双手拢进袖子里,朝不远处努了努嘴:“看见那里有座山没?”
乔胭回:“看见了。”
“看见了才不正常,那儿原本是一处耕地,根本没山。”
乔胭:?
谢隐泽忽然眯了眯眼:“……这山不对劲。”
经他一提醒,乔胭定睛一看,吃惊地发现:这山竟然是倒悬的。
它整个山体悬浮于空中,山顶朝着地,山脚对着天,瀑布倒流,云峰之上仙鸟环绕,真是一副十分奇怪的盛景。
老板继续道:“你们问我就问对人了,有传说啊,这秘境在我们阆风开启并非偶然,因为很久以前,我们这儿是一位亡国公主的墓地!”
“下葬之后,就有很多奇怪的事发生。首先是路人经常在附近失踪,重新出现的时候只过了短短半日,但却苍老了很多。后来只要有人靠近那片地方,就会感到心悸恐惧,难以呼吸,又有闹鬼的传闻。久而久之,那地方就这么被荒废了,再也没人靠近。”
乔胭和谢隐泽同时对视了一眼。
“是烂柯时隙。”他低声道。
乔胭虽然不会法术,但也正经八百地出身鲛宫,修真界顶尖势力之一,对这些奇闻异志自然也有所耳闻。
拥有烂柯时隙的秘境,恰是所有秘境中最棘手的一种。
秘境的实质是一个大型的坟地,是上古大能陨落后,未消散的灵力形成的奇异空间。
有一种情况,秘境的主人太过强大,留下的灵力失去主人的控制变得紊乱,秘境内部又会被狂乱的灵力切割成无数小天地,每个天地各有乾坤,甚至会出现时间流速不一致的情况。
传说曾经有个孩童拿着斧头进山砍柴,被两个下棋的老人吸引驻足观望。待一场棋局结束,他手边的斧柄已经腐烂,斧锋也锈迹斑斑。回到村中没有人认识他了,一打听才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他误入了仙人的洞府。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其实世上不存在什么仙人,对凡人来说,那些修为如渊海的大能就是仙。孩童观棋入迷,察觉不到时间流逝,是因为在秘境的时间罅隙中的时间本就与外界不同。
就在此时,一阵唢呐声吹奏,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纸钱,一支送葬队伍从街尽头走来。
白幡飘摇,哀哭阵阵。乔胭正要探头出去看看热闹,不经意被谁撞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往兜里一摸:“我擦,钱袋!”
“谢隐泽,他偷了我钱袋!”乔胭指着那道飞速远去的背影惊呼。
“不是你的钱袋,是我的钱袋。”谢隐泽黑着脸回了句,身形如风地掠了上去。
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小贼,追着追着却发现有点不对劲,那人身法快捷,脚步轻盈,像个练家子,把他不近不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心下生了几分警惕,加快了步伐,在城主府前捉住了他。对方却灵活得像个蚯蚓,在他手底下迅速一扭身,一拆一地过起招来。
这人没有遮面,和他敏捷轻盈的身手不同,像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油头粉面公子哥。为人并不恋战,只飞速过了几招就立马翻进了墙内,谢隐泽紧追而上,待他落地后花园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心下那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他绕过假山,回廊下的厢房出现在眼前,天色将晚,晦暗的光线将屋子衬得很安静,笼罩着一层不详的气息。
他推开门,一道人影躺在正中央,翻过来一看竟然是刚才那小偷的尸体,谢隐泽十分愕然。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在哗啦声中被一把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举着火把涌了进来。
能受邀来到城主府落脚的,都是修真界颇有名望的宗门,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梵天宗的人。薛长老、陆云铮、玉疏窈,还有白发如瀑,在火光下一脸冷然的流泉君。
“阿泽?”玉疏窈怔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小乔呢?”陆云铮看了一圈,没看见乔胭。
谢隐泽唇瓣微动,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他们中间的一个老头忽然大叫一声,朝着地上的尸体扑了过去:“我的儿啊!”
老头抱着地上的尸体,又是摇又是晃,但尸体早已断绝呼吸。
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袁城主……”
老城主倏然抬起头来,仇恨的目光像两把刀子射向了谢隐泽:“是你杀了我儿?!”
谢隐泽皱眉:“这人偷了我的钱袋,我追到了这里,打开门他已经没气了。”
乔胭气喘吁吁地提着裙子赶到时,撞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光景。流泉君见了她便斥责:“姑娘家家的,这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她站定,赶紧放下裙摆,扶了扶歪掉的发髻看向屋子中央。谢隐泽一脸不耐烦地站着,地面上有个抱着尸体的老头情绪激动地骂人。
“撒谎!”老头暴喝一声,“我儿从小锦衣玉食,用得着去偷去抢?你说他抢了你的钱袋,那证据呢?钱袋呢?!”
那原本紧握在城主公子手中的钱袋,还果真消失不见了,就像长出了翅膀,离奇地不翼而飞。
“人不是我杀的,爱信不信。”谢隐泽抱着手臂,无动于衷地站着。这张狂的态度引来了不少人的反感。
当即就有人冷哼:“这就是谢隐泽?梵天宗新世代的第一天才?天赋是有了,就是这心性,实在不怎么样!”
“听说他生父是魔族,也难怪如此行事……呃。”说这话的人被吓了一跳,因为话音刚落的瞬间,少年锐利的视线射了过来,一抹阴鸷划过眼眸。
“诸位,事情的真相尚未可知,还是不要妄下断言的好。”流泉君淡淡道。
这一开口,旁的人就纷纷闭嘴了。还能说什么?人家梵天宗掌门都站出来护犊子了,只要不是想和修真界第一大宗对着干的,一般都很识时务。
有人扶起了袁城主,安慰着这位老年丧子的老者。在纷纷攘攘中,陆云铮上前一步查看起了地上尸体的状态,沉吟片刻道:“尸体是被拧断了脖子,即刻毙命的。令郎根本没有呼救时间,才死得这么悄无声息,我猜测,杀害他的人是个至少元婴以上的高手。”
巧了不是,在场元婴以上的修士寥寥,除了刚才一起在大厅中议事的几位宗门长老就只剩下谢隐泽。陆云铮说完才反应过来,抬头对他道:“师弟,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隐泽勾唇冷冷笑道:“师兄,你还是这么会说话。”
“小乔,阿泽不是和你一起上街的吗?”玉疏窈想起旁边还有个作证之人。
乔胭点头:“是。”
“那你们又怎么会分开了呢?”立马就有人逼问。
乔胭如实回答:“我被偷了钱袋,谢隐泽追出去,就分开了。”
袁城主立马眯了眯眼:“也就是说,你们不是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的?”
他像是捉住了什么关键证据似的,激动地对流泉君道:“我儿子从小习武,虽然天赋不高,但也不可能死得毫无还手之力。能这么轻易杀死他的,除了刚才在场的众仙家外,就只剩下这年轻人了!”
陆云铮微微蹙眉:“袁城主,您这话不对。我师弟初来贵宝地,都不认识贵公子,又怎会无缘无故害他呢?“
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寻常人或许不会这样,谢隐泽可难说了,谁不知道他谢隐泽是个小杂种,有赤渊魔族的血统,做什么坏事儿都不奇怪。”
乔胭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幸灾乐祸的薛昀抱着手臂在人群外看热闹。看来他屁股养好了,现在都能下地走路了。
袁城主瞪圆双目,怒声道:“难道就因为他是你们梵天宗的弟子,仙师就要包庇他吗?”
流泉君表情一丝波动都没有:“你要如何?”
城主老头的表情扭曲一瞬,露出冷笑:“要么杀了他给我儿偿命,要么废掉他所有修为,让他变成再也无法作恶的废人!否则,你们就别想轻易离开此地!”
众人也纷纷附和道:“是啊,这样才算一个交代嘛。”
“梵天宗一直是众仙门的表率,要是包庇弟子,传出去还怎么让众仙门心服口服?”
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中,谢隐泽表情沉了下去,冷厉得快要滴水。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显而易见地忍耐着把这些人都弄死的冲动。
流泉君淡淡道:“那就如你所愿。”他将手扶在剑柄上,朝谢隐泽走过去。
谢隐泽难以置信地抬眸:“师尊?”
“阿泽,你要为宗门着想。”流泉君淡淡道。
作为一宗之主,牺牲一个弟子还是保全整个宗门名声,是个不需要多思索的问题。
他剑已经离开了剑鞘,乔胭忽地笑出声来:“爹爹,这样就够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谢隐泽冰冷的目光射向她,跟冰刀似的飕飕刮,乔胭好像看不到似的,小指绕着发梢走向了他。
“——当然,那得是在他确实杀了人的前提下。”
袁城主:“你什么意思?”
乔胭语气悠哉:“我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
袁城主厉喝道:“小丫头片子,证据确凿,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搅弄是非!”
薛昀也叫嚷道:“屋里只有他一个在场,也只有他有这个实力,你还想狡辩什么?”他转头宽慰老头,“袁城主,别上当。他们这对狗男女在梵天宗就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上次遇见这两口子,害他被爹抽了三十天雷鞭的事还没过去呢,薛昀记仇得很。
乔胭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你屁股养好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薛昀顿时被噎得脸色发青。
袁城主冷笑:“可是除了他,还能有谁能在短时间内扭断一个修行之人的脖子?”
谢隐泽也似疑非疑,看向她的眸中藏了一抹很深的困惑,只见乔胭坦然地指着他:“你也能啊,袁城主。”
袁城主混乱又震惊,指着自己:“我、我?可我为什么要杀我儿子?”
乔胭平静道:“因为你大儿子不孝,你想把家产全留给小儿子。”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袁城主怒道。
“哦,没有吗?”乔胭又伸手一指,指向了薛昀,“那就是你。”
第24章 无面书生
“我???”薛昀瞠目结舌地指了指自己鼻子,“你真的疯了吗,死女人?”
乔胭冷笑一声,环绕着他踱步起来,她靠近时薛昀浑身打了个颤,不甚美好的回忆浮现心头,强忍着才没往后退,瞪着她:“干什么?”
乔胭晃了晃手指:“你,是一个男人。”
薛昀胸膛一挺:“我当然是个男人!”
乔胭又道:“你,是梵天宗的弟子。”
“所以呢?”薛昀不耐烦了。
乔胭站定在二者中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谢隐泽:“都是男人,都是梵天宗的弟子,今日都穿了白衣,而且年纪也都是十八岁,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你和凶手相似点如此之多,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薛昀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你胡说八道!”
乔胭:“我胡说八道吗?”
分明是很荒谬的指摘,可在乔胭平淡的语气,笃定的表情,让周遭人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针对薛昀的窃窃私语也变多了,靠近他的修士,更是不着痕迹地挪了半步。
怎么原本针对谢隐泽的矛头变成针对他了?!薛昀脸色涨红,气得心肝脾肺都在喷火,这女人果然就是来克他的!
乔胭转过身,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朝谢隐泽眨了眨眼,意思是:怎么样,还是得我出马吧?
谢隐泽神色微动,扭头避开了她戏谑的眼神,放在身侧的手指却下意识放松了。乔胭拿肩膀轻轻撞一撞他,低笑:“小可怜,姐罩着你。”
谢隐泽本不想理,忍了忍,没忍住:“你说谁可怜?我只是……!”
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不想和这群蠢人计较,反正在他们眼中,以他这样的出身,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谁应声我就说谁咯。”乔胭耸耸肩,无所谓地笑笑。
眼看气氛越发混乱,不少人甚至相互指摘,猜测起对方的嫌疑来,薛长老顿时怒道:“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流泉君也道:“明珠,不要再调皮,到我身边来。”
“掌门大人稍等片刻,我有别的发现。”乔胭也正色起来,认真看向陆云铮,“陆师兄,你之前诊断,这城主公子是脖颈断裂而亡,对吗?”
陆云铮和她对视,乔胭淡定坦然,独立于众人之前不见惧色,幼时颐指气使的娇怯褪去,却展现出内里坚定自信的锋芒。
他不由轻轻一晃神,顿了片刻才道:“……是的。”
乔胭当即弯腰半蹲,扯开了尸体的领口,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尸体的胸口处,赫然横亘着一大片显眼的淤乌,毒素扩散的肌肤上,两个血洞流出发黑的血。
“咦,这个……”陆云铮微微睁大了眼。
“看起来像中毒啊。”
“是啊,如果中毒在先,扭断脖子在后,那杀人手法就不可预测了……”
“我参加过这么多次试剑大会,从来没听过谢隐泽擅毒。”
袁城主也看愣了一下。玉疏窈倏然出声,她清冷出尘,甚少在这些事物中发表自己的看法,但眼下却无比笃定地说道:“如果是蛇毒,就绝不可能是阿泽。我以我的性命做担保。”
她深吸一口气,又转向流泉君作揖请礼:“还请掌门明鉴。”
陆云铮:“还请掌门明鉴。”
乔胭:“还请掌门明鉴。”
流泉君看向袁城主:“城主,您看这事……”
袁城主虽然脸色铁青,但已经知道现在立场上自己已经不占优势,沉声道:“即便不用立即将谢隐泽处死,但他依旧有莫大嫌疑,理应关入牢狱……”
两名侍从听了,就要上来缉拿他。
“你们是什么东西?滚!”少年眸中血色一闪,骇人的杀意逼得对方戛然止步。
那抹血色在人群中引起了莫大喧哗。知道他是魔族混血是一回事,真实看见了那鲜红赤瞳又是一回事,众人警戒陡生,又被他下一句话惊得魂飞天外。
“用不着羁押我,就在这间屋子里,凶手还没有离开。”谢隐泽冷冷道。
“这世上有一类存在,最喜欢在杀了人之后重返现场欣赏自己的成果。而且……你们真的很不会掩饰自己身上的臭味儿啊。”
他冷冷说着,离得不远的袁城主忽然被他掐住脖子提了起来,众人再次一阵惊呼。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穿越那么一段距离出现在袁城主身前的,那身法玄妙高深到堪称可怖,一部分人心底不禁发起寒来。
不是因为袁城主被擒,而是近距离观察到了梵天宗第一天才的实力……思量着自己对上他时,究竟能有几分可胜之机。
陆云铮:“阿泽,放开城主!”
他显然以为谢隐泽被激怒了,如果让他当场杀人,对梵天宗名声造成的毁灭不可估量。因此,手掌在谨慎中已经按上了腰间的配剑。
谢隐泽身量极高,老头被他提起来,双腿悬空,费劲儿蹬腿都够不着地。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从嗓子里逼出几声呼救:“救命、救命!魔族杀人了!”
陆云铮紧张道:“小乔,过来!”
乔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挠挠头:“谢隐泽……”
“你不是北溟的公主殿下吗,现在还没看出来?”她一开口,谢隐泽总算没沉默以对了,而是不耐烦道,“他不是袁城主。”
“那他是谁?”
“他是刚才偷走你钱袋,引我来这里的人,他是——”
就在这时,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被血染透的人影,颤巍巍指向袁城主,用声嘶力竭的声音吼道:“大家小心!那是沈却!”
——赤渊魔族的无面书生,沈却?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前一刻还在谢隐泽手中费力挣扎的“袁城主”忽然换了一副神色,飞快地笑了笑,如一条滑不溜揪的泥鳅从他手中脱手,跃出了屋子。
“同样的招数,还想从我手底下逃第二次?”谢隐泽声如寒冰,眸现杀机。
忽见一道如月弧光,折玉飞出,直接削断了对方的双腿,“袁城主”的上半身在冲势下飞了出去。他被人凭空指摘这么久,又被拿出身说事,心中的杀意早就沸腾,脚尖一点,在折玉飞回带出的血光中如影掠出。
乔胭:“……”
她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沫子,一股极为强烈的骂人欲望从心底腾起。
折玉扇和她有仇吗!还是我和你有仇啊谢隐泽!你杀人就好好杀不行吗?怎么又把血甩她脸上了!!
流泉君的声音远远传来:“阿泽,不必再追。他已经走了。”
谢隐泽手中抓住了一套衣服。他盯着手中的衣服看了许久,咬牙低声道:“沈、却!”-
袁城主经众修合力抢救了过来,只是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老年丧子,是人间最惨烈的戏剧。
棺椁出殡的那天,也是阆风最热闹的一天,哀哭声中夹杂着不合时宜的喧嚷。小小一个阆风,现在成了全天下修士和魔族汇聚的地方。
漱冰秘境开启的前一晚上,乔胭抱着坛桂花酿,一个人爬到屋顶上喝酒。不多时,旁边轻轻咔嚓一声,一个暗影落在她身边。
“别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你倒是惬意,在这里一个人喝酒。”那人说。
乔胭单手枕在脑后,语气悠哉:“如果你想道谢,那你直接说‘谢谢’就可以了。”
睁开眼,果然看见了谢隐泽正站在她旁边。对视的瞬间,他的神色微微僵硬。
“谢……”他小声说了句什么,乔胭没有听清,支起身子问:“你说什么?大声点。”
“我说……谢、谢!”谢谢两个字,让他说出了一股难以启齿的味道。乔胭哈哈笑了两声,又躺回去。
她以为谢隐泽要离开了,但他没有,他在乔胭身边慢慢坐下来,支起一条长腿。
“你怎么知道他是被蛇咬死的?”
乔胭反应了两秒,才慢吞吞道:“哦……我不知道啊。那个伤口是瓜蛋咬的。”
或许因为刚死不久,尸体还新鲜,蛇毒扩散迅速,造成了毒液致死的假象。
“所以,你不确定人是不是我杀的就决定帮我。”谢隐泽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万一我真是杀人凶手呢?”
“我是不确定人是不是你杀的,但我知道那老头有古怪,哪有死了儿子顾不上伤心,一股气把黑水往人家身上泼的?而且,最终杀人凶手也不是你啊。”乔胭笑笑道,“说明我赌对了。我运气一直很好。不过,你是怎么惹上无面书生的?那可是当今赤渊的大人物。”
“因为我烧了赤渊吧。”谢隐泽的语气平淡得就像说去吃了个晚饭。
乔胭一下子坐了起来,瞪大了眼:“赤渊是你烧的?!”
她记得前不久谢隐泽完接一个挂在任务榜上数十年无人问津的任务,该不会就是这个吧?烧了赤渊?
谢隐泽点点头。乔胭不禁吐槽:“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贴个天阶任务去烧人家的行宫。”
谢隐泽笑了一下,他不常笑,这笑里掺了那么点揶揄的意味:“是师尊。”他说。
乔胭:“……这老冰块。”
骂完她又好奇:“你恨他吗?”那么多人都在怀疑自己的弟子,流泉君却没有袒护他。乔胭在想,如果没有她这个意外因素干扰,流泉君真的会废掉他的修为吗?
“师尊一直是这样的。”谢隐泽神色淡淡。
一直是怎么样?一直如此公正无私,还是一直在宗门大义前,视师徒情谊为无物?他用一个很讨巧的回答避开了乔胭的问题。
淡金色的酒液在天青色酒杯里轻晃,里面漂浮着细碎的桂花,酒味甜香怡人,是女儿家和小孩子最喜欢的口感。
但意外的,谢隐泽也很喜欢。在春日漂浮着花香和暖意的晚风中,他轻轻摇晃着酒杯对乔胭道:“你还不错,没有我想的那么讨厌。”
第25章 隐世佛国
乔胭没说话,他转头看,这人已经醉了。莹白的脸颊晕染着醉人的嫣红,抱着酒坛子轻声嘟囔着什么。
“……”他端着酒杯,面色古怪地看着她。从来没想到,有人的酒量会差成这个地步。
乔胭也不知道陆上的酒这么烈,这么容易醉人,如果知道,她绝不会轻易在小boss面前喝酒,并说出接下来这些要命的话。
“起来,回房间睡。”他先踢了踢乔胭的脚,后者没有丝毫动静。他正要弯腰把人扛起来时,乔胭忽然睁开了眼。
还是醉鬼的眼睛,雾蒙蒙的,脸上却漾开了一丝笑意。
“醒着?醒着就起来自己走。”不用扛她回去,谢隐泽稍稍松了口气。
“谢隐泽,你怎么在这里?”没等谢隐泽回答,她摇摇头,脸上的表情似一个旁观者,又含了一丝似笑非笑的怜悯,“你杀了那么多人,修真界早就容不下你了。”
谢隐泽动作一顿,面无表情问:“你醉得发疯了吗?”
乔胭笑着翻了个身,趴在了屋瓦上,她紫色的裙摆迤动,如轻薄的云纱,身姿纤巧,像只打滚的猫。
“我,是一个能看见未来的预言者。”她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道。
谢隐泽眼尾抽了抽,忍耐住了立即抽身离去的冲动。
算了。他对自己说。你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可口中却鬼使神差问了出来:“那你看见我的未来是什么?”
乔胭没说话。他是盘腿坐着的姿势,离她有点距离,她手肘撑着身体,慢吞吞爬了两下,把下巴往他腿上一搭,舒服了。
她下巴尖尖,人也轻绵。谢隐泽的身子不禁往后靠了靠,颇有些不自在的别扭。
这个时候,她又不怕他了。
“在所有角色里,我最喜欢你。”枕在他腿上的女人眯起了风流妩媚的狐狸眼,眼尾的泪痣昳丽无比。
谢隐泽:“……”如果乔胭醒着,一定会为他听不懂自己的用词而庆幸万分。
“你是个注定悲剧的人物,你从来没尝过被坚定选择的滋味,见到了一点点的光,就以为那是爱,于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真是可爱……又可怜啊。”
她的声音很低,比起说话声,更像某种呓语,若不是修真之人耳力过人,几乎不能捕捉到她消失在风中的尾音。
“我从来不想伤害你,谢隐泽。如果可以,我只想亲眼看一看你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一个反派式英雄的落幕,一个传奇般魔头的陨灭,那一定是场足够酣畅淋漓的戏剧。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身侧攥成了拳。
良久,他冷冷开口:“可笑,你又了解我什么?”
乔胭似乎尤其喜欢看他这样的表情。说不定她打心眼儿里就是个坏家伙,以别人的不如意为开心。
乔胭换了个姿势,做出清醒的她绝不会做出行为,仰躺在谢隐泽腿上,咯咯笑道:“我就是知道啊。你走来从来不走我左边,因为你知道我左手腕盘着瓜蛋,而你讨厌蛇。”
紫荆花树下,少年少女姿态亲密,换别人来看,定会以为这是一对相爱的青年男女。
“我还知道,你是故意装出讨厌别人接近你的样子,对不对?只要自己先竖起冷漠的高墙,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我还知道……”话音未落,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谢隐泽咬紧牙关,低声道:“住嘴。”
乔胭巴掌大的脸蛋被他遮了个严实,她也不反抗,只嗤嗤发笑。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谢隐泽的掌心,弄得手心潮湿一片。
过了半晌,她在他手心里安静下来。
乔胭睡着了-
乔胭是被一阵口渴唤醒的。
醒来时,视线晃动,她被某人背在身上。脑袋枕在宽阔的肩膀上,一束修挑的马尾从视线里垂落下来,在那人修长的后颈间随步伐晃动。
“小乔醒啦?我带了点解酒茶,要不要喝点?”玉疏窈温柔的声音从旁侧传来。
乔胭直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在谢隐泽的背上,视线晃动是因为他们正在往山上走。她睡得浑然不觉,好像还流了哈喇子,谢隐泽肩膀上一小块湿痕就是罪证。
“你醉得太沉,秘境到了快开启的时间,只好让阿泽背着你出发啦。”看出她疑惑的玉疏窈柔声解释道。
乔胭迷迷瞪瞪地擦了下嘴角:“师姐,这么赶吗,大半夜就出发啊?”
玉疏窈笑着摇摇头:“现在已经是末时了。”
光线依旧是黯淡着,身边的梵天宗门人掌心都托着一团灵焰照明。乔胭下意识抬头看去,感到场景十分魔幻。
一座巨大的、倒悬的山,就这样浮空飘在天空中。
最诡异的是,飘在天上山和他们脚下这座山无论地形排布还是山脉走势都一模一样。就好像中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镜子,将地上这座山照到了天空中。倒悬山投射下来阴影将众人笼罩其中,不见天日,所以她才会以为依旧是黑夜。
乔胭看得怔住,谢隐泽忽然道:“醒了?醒了就自己下来走。”
说着就把她放了下来。手放得那么快,乔胭差点没站稳,要不是旁边的陆云铮扶了一把,她都要摔在地上了。
“谢师弟。”陆云铮转向他,微微蹙眉,语气谴责,“小乔是你的妻子,怎么能对姑娘家这么粗鲁?”
谢隐泽一眼都没看他,也没看乔胭,直接转身走了。乔胭立马意识到,自己把他得罪大发了,毕竟她醉之前还隐隐听到谢隐泽说她人不讨厌,态度还挺温和的。
该死,她昨晚喝醉该不会真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吧???
乔胭稍一踌躇,追上了谢隐泽,她想探探自己有没有意外泄露什么“天机”。
“谢隐泽,我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的。我不是故意醉倒让你背我的。”乔胭轻轻柔柔地说,狐狸眼湿润柔和。
谢隐泽想起她昨天醉呼呼地扒拉着他睡过去的模样。乔胭是条鲛人,但有时也像个毛茸茸的狐狸。
他还是冷着脸,目不斜视,当乔胭不存在一样。乔胭暗地滴了两滴冷汗,轻柔地哄问道:“我昨天喝醉之后……没有乱说话吧?”
谢隐泽终于开口了,漠然地呵呵一声:“公主下次还是别乱喝酒的好,你的酒品实在不怎么样。”
“是吗?我以为我酒品挺好的。”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眸亮了一下,“我隐约记得你跟我说,觉得我人挺不错的,是不是真的啊?”
谢隐泽个高腿长,她有点跟不上,谢隐泽懒得复述,她又偏偏要听,伸手牵住他一小片袖子把他往回拽。
“有臭味。”他冷冷道。
“啊?”乔胭窘大了,松了他的袖子去嗅自己身上。
虽然她昨天的确没洗澡,但身上有个自动净尘的小法术,应该不至于臭吧?
他站定脚步,微眯着眼,冰冷的视线射向山顶的位置:“魔族的臭味飘过来了。”
乔胭松了口气,原来是在说魔族。
根据先遣修士传回来的消息,漱冰秘境的开启入口正是在阆风郊外的山顶,一扇高大无比的巨门中。
如果直接御剑飞到半空,那倒悬山只会是一个无法触碰的幻影,还会被巨大的威压拍到地上。而唯一能进入真正秘境中的方式,只有通过这扇山门。
在身临其境之前,乔胭并不能想象这个“高大”是个什么样的概念。终于到了山顶,她便开始瞠目结舌起来。
这门岂止是高大,简直贯通了天地。人站在这扇巨门面前,就像山脚下的一只小蚂蚁。且此门材质非常,竟是通体的黑色玄铁铸就,不少修士前去合力推门,巨门却纹丝不动。
她又说了几句好话,谢隐泽还是不搭理她,乔胭自己也哄烦了,背手踱步到一边去了。正好漱冰秘境开启,天下修士齐聚于此,各式制服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热闹纷攘得紧。她要趁机看看有没有原著中的重要角色,说不定能唤起她的一些回忆。
走着走着,一道激烈且熟悉的男声从旁传来。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你给我算卦!死秃驴你还缠着我干什么?”薛昀一脸晦气地怒骂道。
他对面是一个老和尚,拿着法杖钵盂,看上去慈眉善目,虽然是依依不饶的一方,却衬得薛昀才像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当然,薛公子在谁的面前都像个无理取闹的。
老和尚阿弥陀佛道:“施主,相逢即是缘。老衲乃是隐世佛国的僧人,法号心虔,与令尊有点渊源,今日特地赠施主一卦,无需与老衲客气,呵呵。”
“谁跟你客气了?”薛昀脸色扭曲了一下,“我说老和尚,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正因为你是隐世佛国的和尚,才没人想找你们算卦!”
“大师,他不要,我要。您给我算一卦吧。”
心虔大师回头,见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笑吟吟地站着。
乔胭刚伸出白嫩的手心,就被薛昀一把拽了过去,他脸色颇有些惶恐的意味:“你疯了?你想找死别带上别人。”
乔胭就是看这和尚古怪,想试个水深水浅,她没想到薛昀反应这么大。慢慢收回手心:“算个卦而已,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第26章 赤羽蛇女
心虔和尚慢慢凑过来:“是啊,不过是算一场卦,薛施主何必如此惶恐。看老衲的眼光,好似老衲是什么不祥之物。”
薛昀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谁不知道你们隐世佛国的和尚就没有算准过的卦?上次试剑大会就是你这秃驴给老子算卦,说我时来运转,要出人头地。结果呢?比试第一场就碰上了谢隐泽那小杂种,连边儿都没挨上就出局了!”
“还有!两年前我爹生辰,好心宴请你们隐世佛国来参加。你一来就送了我爹一卦,说他福星高照,洪福齐天,结果当晚我爹就突然挨了天雷,修为整整退了一个小境界!”
乔胭:“……”
心虔和尚又开始阿弥陀佛了:“薛施主所言差异啊,老衲所算卦象是极准的,只是总有这样那样的因素来干扰,才会让结局不如人意啊。”
不过,听到薛昀说这是隐世佛国的高僧,乔胭不由多看了两眼。
梵天仙宗、赤渊魔族、北溟鲛宫、隐世佛国,如今修真界如今当之无愧的四霸。
比起凡间寺庙里那些红润得发福的高人主持们,心虔法师看上去就很有些平平无奇了。一个没有油水,干巴巴的小老头,稀疏的胡子乱糟糟支棱着,脱下这身缝缝补补的袈裟,他捧着手上的旧钵盂,直接混进乞丐堆里也没有违和感。
心虔法师:“薛施主,我观你面相……”
薛昀:“停——秃驴!呔,我不想听——”
说着要去捂他的嘴。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心虔法师:“……印堂发亮,双目炯炯,今日或有天降之横财啊。”
“都叫你住嘴了!”薛昀的手改捂为掐,狠狠掐住了心虔法师的脖子癫狂地摇晃起来,老和尚被他掐得直翻白眼。
乔胭在旁边看着,颇有些作壁上观的闲情:“就其恶羣幺五尔耳企污儿扒亦整里上传那么晦气啊?我看你也别太迷信了,大师也就好心帮你算一算,不一定倒霉的。”
薛昀边掐边咆哮:“你懂个屁!隐世佛国的和尚修口谶,一旦开口就会有因果应验!甭管是好是坏,捂住他们的嘴就得了!!”
话音刚落,一块燃烧的巨石倏然从天而降,啪叽一下,把薛昀砸进了地上。
乔胭:“……”
报应来得如此迅捷,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和心虔大师合力把薛昀从石头下刨出来时,现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断有爆炸声传来,轰隆隆在山巅剧烈响动,远处火光并剑弧闪现,似乎正发生一场激战。
有人高喊:“赤渊魔族的人来了!好像是来找麻烦的,我看梵天宗的弟子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手腕上的瓜蛋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在她手上缠了一下。乔胭抬头看去,一只样貌十分邪恶的巨大蛇形魔兽从不远处的火光中冒出。
这蛇浑身鳞片赤红,虽然为蛇,但背生羽翼翱翔于天,像个骄傲美艳的空中悍将,周身缭绕着焰火似的云雾,像上古神话中走出来的邪神。
巨大的蛇口一张,獠牙中溅射出黑色的毒液,化为一支支水形的利箭射向地面上的修士。中箭者的半身迅速腐烂,反应快的迅速断臂以保生机,反应慢的当场就被融成了一堆白骨。
原著中,这里也正是赤渊魔族登场的时机。这蛇是羽蛇族的首领,羽蛇族是赤渊的特产魔兽物种,防护变态,实力剽悍。
羽蛇大都通体深邃玄黑,而赤色的羽蛇则是每千年才能爆出一张的SSR卡,是生来就要统率整个羽蛇族的女王。
眼前这条赤羽蛇,正是当今赤渊除了无面书生外的另一个首领,吕霜。
陆云铮哑声喊道:“阿泽,攻她羽翼!先将她从空中打下来!”
乔胭愣了一下,心想不能吧?小boss不是怕蛇吗?
下一刻,只见幢幢火光中一道寒光掠出,折玉光芒大绽。赤羽蛇似乎是吃过这东西的苦头,没有缠战,而是非常谨慎地化为了人形,似一团跳跃的火光在人群中迅速游走着。被她触碰到的人,都立马嘴唇发乌,倒地当场。
显然,她是来复仇的。
无论是赤渊行宫被烧,还是无面书生受伤,都触怒了这位羽蛇族的王。
薛昀被刨出来时人已经糊了,意识不清半昏半醒,口中念叨着秃驴别卜我卦云云。好似从乔胭遇见他开始,这位长老公子就一直在倒霉着。
她摇摇头,和心虔大师一同将人往隐蔽安全区域拖去。
周遭流火碎石,惨叫迭起,心虔大师劝慰她:“公主殿下,无需害怕,老衲今日为你卜过卦,是个非常讨喜的吉祥卦……”
他话音未落,乔胭忽地身体一轻,接着视线一花,等回过神来已经位于一处山巅,而且是面朝地下,被人夹在腋下的姿势。夹着她的是一个蛇瞳红裙的女人,腰窝上的羽翼收束成长裙,轻掩着两条动人修长的美腿。她轻舔着尖锐的指甲,眼眸微眯,看着对面嗤嗤发笑:“梵天宗的小少爷,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吧。”
乔胭:“……”
她现在真的信邪了!真的信了!啊啊啊啊秃驴我跟你没完!谁叫你乱卜卦的!你波及到我这个无辜人士了你知道吗!?
追上来的谢隐泽立在不远处的一块山石上。羽蛇族速度很快,而赤羽蛇更是修真界中速度最快的魔兽,青年一辈能追上来的只有谢隐泽。
他和乔胭对视一眼,又淡漠移开视线,语气冰冷:“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多宗门齐聚的地方你也敢来。”
吕霜不屑道:“人再多有什么用?还不是在我手下走不过一回的凑数废物!说到胆子大,你闯进赤渊烧我魔族四楼八宇十二阁,胆子也不小吧,嗯?小少爷?”
他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乔胭,被吕霜夹在腋下,她倒是前所未有的乖顺。
“千年秘境,为何不让我们赤渊也分一杯羹呢?放任你们仙门独占,真是让人心里不爽透了!”
吕霜哼哼笑道,同时手臂一勒,柳眉倒竖斥道:“别动!你想我吃了你吗?”
乔胭的肺险些被她勒出来。
“这位气质非凡倾国倾城以一当十的美人姐姐,你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开口先把恭维送上,“我看您夹着我开打多有不便,不如把我放下来,再和对面的无耻之徒对峙。”
“你!”谢隐泽额角青筋蹦出来,攥着手指道,“你说谁无耻之徒?”
说你说你就说你。
乔胭瞪着他。反正她也不期待他来救她了,小boss盼着她去死还差不多,她必须要自力更生才行。吕霜却似察觉到什么,沉吟道:“我听沈却说你有位妻子,胡搅蛮缠伶牙俐齿。就是她在阆风城主府维护你害他暴露的。”
乔胭又被她往上提溜了一下:“不会就是这位吧?”
无面书生,你堂堂七尺男人,居然向人告状!一只冰凉的玉手掐上了她的脖颈,乔胭当即心下一个咯噔。
吕霜:“呵呵,既然如此,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她。”
乔胭:“停手啊姐姐!!”
早知道就不帮他说话了,这小子果然麻烦缠身,是个出类拔萃的倒霉蛋祸害。
乔胭抱住她的双手,努力把狐狸眼瞪出凄惨迷茫的感觉:“姐姐,你误会了,所有事情都是他强迫我干的,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帮忙的。他都恨死我了,你杀了我,正如他意啊!”
“可你是他妻子。”
“天大的冤枉啊姐姐,你没听过包办婚姻吗?”她又想到这女人是魔兽来着,指望她理解人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艰难了,只好直白道,“总之我俩不是自愿的,有人乱点鸳鸯谱。”
吕霜怀疑道:“是这样吗?”
乔胭用力点头。她正狐疑间,又听谢隐泽冷冷开口:“我劝你要杀就赶快下手,一会儿人多起来,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听起来关系真不怎么好。
乔胭身体一轻,被吕霜放下了。她朝着谢隐泽骂骂咧咧:“当我那么傻?我杀了她,不就便宜你了?”
谢天谢地,这条蛇很好骗。乔胭悄悄后退几步,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又见她眼神一转,五指如钩覆面而来。
“虽然不杀你,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最讨厌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漂亮的女人了!”
一条小蛇蓦然从乔胭的手腕上探出头来,喷出一口毒液。
“北溟冰蛇?!”吕霜忌惮地闪开,不忘挥出一记掌风。乔胭还没站稳,被她一袖拂下了山崖。
失重感瞬间掠夺了所有感官,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四周的风呼啸着往口鼻中灌入。有人接住了她,像接住了一团从天而降的棉花,手臂很稳,怀中有一股清冷干净的雪的气息。
“陆哥哥……”乔胭下意识唤道,睁开眼,却是一张熟悉的臭脸映入眼帘。
“你叫谁呢?”
乔胭没想到他真会接住她。毕竟谢隐泽一直抗拒这门婚事,如果想不着痕迹地结束这一切,刚才就是最好的时机,就像浮棺山上的那晚。
但谢隐泽没有这样做。不知是顾忌了什么,还是单纯的没想起来。
“不好意思啊,是我,不是陆云铮,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沉默片刻,乔胭道:“谢谢。”
大抵是在这女人身上吃亏的次数多了,乔胭一声道谢听得他起鸡皮疙瘩。目的地都还没到他就把她抛了下来,古怪地打量她一眼,搓搓手臂走远了点。乔胭被他丢在地上屁股生疼,对他刚生出来的一点点感激之情也烟消云散了。
“吕将军。”
一头白发的流泉君出现的瞬间,意识到不妙的吕霜立马想撤退。她后腰的翅膀展开,刚要从地面掠出的时候,一股巨大的阻力忽然从脚上传来。
她定睛一看,地面上寒霜急速蔓延,不知何时她的双腿早已被冻结在其中。
第27章 白玉寒俑
这时,一股天摇地动的动静传来。
咚、咚、咚。
一道巨大的人影从远处走来。
咚、咚、咚。
每走一步地面都随之震动。
近了才发现,那很难被称之为一个人。约莫两丈高,浑身覆盖着用金丝线串联起来的雪白玉片。
吕霜惊愕一瞬,随即严肃了起来——明明从它身上感受不到神魂,却能自主行动,这是什么怪物?
乔胭那儿还在龇牙咧嘴地揉屁股,忽然身体一轻,一双白玉手伸过来,把她轻轻捧了起来。
她怔怔一回头,看见一只巨型白玉俑。它太大了,捧住乔胭就像一张巨大的床,乔胭是蜷缩在这张床里的一只刚出生的幼猫。
“喂!小心!”
谢隐泽一回头就看见这一幕,心脏提了一瞬。这女人未免太不让人省心了!一不看住她就要落入危险中。溪雪已经被他从剑鞘里面拔出,陆云铮又按住他的手给剑推了回去。
“阿泽,这玉俑是北溟鲛宫压箱底的奇兵利器,不会伤害小乔的。”他温和一笑,“你若是把它破坏了,咱们梵天可得赔不少灵石呢。”
果然,那玉俑虽然将乔胭捧了起来,却半点没有伤害她的意愿。乔胭不过用手摸了摸它,它就像被主人摸头的狗狗一样欢欣雀跃,把自己巨大的脸庞在她娇小的手心中蹭来蹭去。
连那两个圆圆的、黑洞似的眼睛,也透露出显而易见的乖觉意味。
不过这份乖觉,在转向吕霜的时候就完全消失了。魔族对鲛宫公主的伤害举动触怒了它,它捧着乔胭朝吕霜走去,每走一步,地上的寒意就加深几分,短短数息之间就冻结到了她的腰部。
不断迫近的寒意和修士们接踵而至的刀光剑影让她有些应接不暇,忽而提高了音量喊道:“流泉君!你要食言吗?”
满头雪白长发的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伫立在萧肃寒意之间,冷道:“我何曾与魔族定下誓言?”
“是你说天底下的秘境,有缘者共趋之!绝不排斥任何势力入内,各凭本事抢天机、夺奇宝,这不是你当年朝整个修真界立下的誓言吗?”
薛长老脾气暴烈,当即瞪大了仅剩的那只眼睛喝道:“胡说八道!你赤渊魔族就是整个修真界的害虫,不遭天谴就不错了,竟还想进入秘境?谁知道你们包藏着什么祸心!”
吕霜嗤笑道:“所以你们怕了?”
“怕什么?”
“呵呵,自然是怕整个修真界的青年天骄加起来,都敌不过你们所鄙夷轻视的赤渊魔族。”
雷木长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说怕?绝无可能。说同意,此前赤渊已经多年不曾现身,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出现在漱冰秘境现世之际,其真实目的令人忌惮。
心虔大师双手合十,惯例念了声阿弥陀佛:“吕施主,你虽然执意进入秘境,可当年流泉君向天下仙宗起誓,秘境共有,能者居之时,赤渊魔族并不在场。”
“谁说赤渊不在场?”
一声轻笑从他身后传出,跟随在他身后的一个叫“莲照”的小沙弥双手负于身后,悠然踱步而出:“当年流泉君起誓时,我也在场。作为赤渊魔族的一员,我承受的誓言,自然也可以荫蔽同族。”
心虔和尚愣了一下:“莲照?”
“师父,我在这儿!”山崖底下,一个鼻青脸肿的小和尚跌跌撞撞爬了上来,哭唧唧捂着脸道:“刚才他把我打晕过去,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我的样子,还假扮我随侍在您的身边!”
无面书生!
“沈却!”玉疏窈娇喝道,“你还敢现身?!”
“沈某为何不敢?”那人笑得萧雅倜傥。
在走向吕霜的过程中,他的身量也一寸寸拔高,最后变成了一个玄衣高挑青年的模样,剑眉飞入鬓角,桃花眼灼灼风流。
——想也不必想,这肯定又是一张假皮。
气氛暗涌,似乎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在相交。乔胭拍拍玉俑,让它把自己放下来。乔胭轻轻一跃,落了下来,刚好落在谢隐泽身边。
或许是怕乔胭又被什么东西不明所以地掳掠了去,他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身子一侧,却是挡在了她面前。是一个接近于保护者的姿态。
乔胭:……菜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他眉目疏挑,雪白的额眉间凝聚着一层薄薄的寒意,凝视着无面书生的眼神很是专注,修长的手指在溪雪剑柄上轻敲。
小boss不是吃闷亏的性格,他像条小疯狗,惹了就要紧咬敌人,除非活生生撕掉一块肉来才罢休。管你是仙老正道,还是魔族魁首。
流泉君道:“可以。”
他怔了一下,五指倏然握紧剑柄,侧头不解地看了过去:“师尊,怎么能让魔族……”
流泉君眉眼微敛,带有寒意的目光慑住了所有欲开口的反驳:“我既已应承,就不会食言。”
“可这女人伤了我们那么多人……”
那些伤在赤渊魔族手中的也有梵天弟子,但说起这话时,流泉君的神色依旧如同高山冰雪,未见丝毫动容。
“秘境之争,各凭本事,若是死在争斗之中,那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梵天宗是当今天下第一仙宗,掌门发话了,其余宗门或是不愿,或是不敢出声反对。若是真惹怒了赤渊,而梵天又不帮手,硬要出头的枪头鸟只会非死即伤。
吕霜挣脱了寒冰的束缚,冷哼一声,扬起翅膀飞上了天空。临走前朝乔胭一指,意思是这事儿没完。
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了掌声。众人循声看去,狐狸眼坠泪珠的小鲛人公主呵呵笑着拍起了手。
“好大公无私的掌门大人,自己女儿受了惊吓,也能这么容易放过呢。”
哦豁,父女局。
八卦又好奇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都说梵天掌门冷若冰霜,修炼无情道,对万物都一视同仁的冰冷。以至于自己妻子忍受不了冷淡,与他分居回了北溟。不知道面对无理取闹的女儿,这位素有威名的无情道君会作何反应呢?
流泉君脚步顿了顿。当做没听到似的,转身走了。
走、走了?
这可和他说一不二、不容挑衅的高冷形象截然不同。众人不由咋舌。
乔胭坐上玉俑的掌心,又对着他的背影很大声切了一声。流泉君终于忍无可忍了。他转过身来,但不冲着乔胭,只一脸严肃对弟子道:“阿泽,小乔素来骄纵任性,但你不能因为她是你妻子就纵容她。你得教会她懂事。”
谢隐泽:?
他道:“师尊,我没有纵容。”
乔胭朝他比鬼脸,流泉君挥挥手,领着一众浩浩荡荡的仙门宗老率先离去。
赤渊还真是来探索新秘境的。
漱冰秘境一开启,赤渊的人就飞速掠入秘境中不见了踪影。薛长老对此表示很担忧:“赤渊和我宗素有仇怨,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们率先进了秘境,恐怕会在暗处埋伏我宗弟子,造成死伤啊。”
因着这份担忧,他召集了各位弟子,格外郑重地叮嘱:“务必和关系好的同宗弟子结成队伍一同出发,互相照应,不要让有任何弟子落单。若是遇见魔族,不要逞一时意气,保命为上,听到了吗?”
众弟子:“谨遵长老教诲!”
一众应答声中,冒出了个格外不和谐的旋律。薛昀:“嘁!”
他嘁得太大声,众人目光纷纷投了过来。他扬起下巴,不屑道:“这群魔族最好祈祷别碰上我,否则,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死无全尸。”
薛长老抽出天雷鞭,啪啪就是两鞭子:“我让你当出头鸟,我让你有来无回,我让你死无全尸!”
薛昀的高叫顿时变成了惨嚎:“我擦老登,虎毒不食子,你这么对你亲儿子,当心死了没人收尸!”
这父子俩一追一逃,从乔胭身后跑了过去。而她正低头研究一面光滑如水的镜子。
当众人跨越那扇横亘天地的玄铁巨门后,映入眼帘的一个巨大的广场石台。
这广场无凭无据,悬挂在流云雾霭的正中,周边的景色都在苍茫的云雾中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广场上的日照倒是极好,一面宽阔的圆形镜子被镶嵌在广场正中,倒映着晴朗的蓝天和飘过的云彩。
统共九九八十一扇门,围绕广场伫立。打开这些石门,只能看见一团似是而非的灰雾,石门后面具体连通的秘境,只有走进去才能清楚。据探子回报,走入不同石门的人,会被划分到漱冰秘境内不同的区域,而每个人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天机境。”一道声音从她旁边传来,是谢隐泽踱步走来。
或许是秘境内危机四伏,以他的实力也不能大意轻待,所以他舍弃了不离身的折玉,反而将溪雪剑拿在手中不离身。
“等我们进入石门后,留在广场上的长老们就能通过天机境看见在各个分境历练的弟子们。”
懂了,这是监控。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薛长老让大家结伴而行。”乔胭看他独身一人出发,不由开口问道。不过转念一想,以这人的人缘,估计没谁愿意跟他一道。谢隐泽抱着剑,嘴角勾起,微露讽刺:“我又不是这些废物。”
说着,他转身自顾自朝一个无人选定的石门走去。乔胭想了想,跟在了她身后。她一动,玉俑就动,走起路来地动山摇,谢隐泽没法不注意到。
“你跟过来做什么?”他问,眉心蹙着。
第28章 冰雪秘境
“谁跟着你了?我本来也要进这扇门。”乔胭说。
谢隐泽懒得跟她掰扯, 干脆选了另一道门。玉俑又嘎吱嘎吱地扭动着身体追上来,乔胭就坐在它掌心,轻轻晃着小腿。
乔胭拍了拍它:“看来它很喜欢你, 爱跟着你, 我也没办法啦。”
谢隐泽:“……”
跟着谢隐泽是她权衡利弊后得出的最佳选择。男女主走主要剧情线, 想也不用?想,必定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这是其一。她若凑上去,免不得要打扰小情侣们同生共死, 情感升温, 那更是耽误事。可若跟着其他人走……据乔胭所知,原著里这段情节几乎所有仙宗都在秘境和魔族的包围下死伤惨重,为了保护小命, 她必须紧跟谢隐泽。
至少?刚才?她知道了, 谢隐泽目前没有杀她的打算。
“随你便。”他冷冷丢下一句。乔胭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面色骤改,催促道:“快!快开石门?!咱们快进去!”
“不用?你催促, 我自然会开。你这么激动做甚?见鬼了?”
虽然不是“鬼”,但来者远比鬼还?可怕!
心虔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两位施主这是要进入秘境之中了吗?”
乔胭:“……大师,您且住口。”
心虔看看她,又看看谢隐泽, 含笑道:“两位这是要一起行动?不错,夫妻齐心, 其利断金。这场历练, 掌门?家的小公?主和小少?爷,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乔胭的脸色顿时垮了下去。她捋起袖子?走向心虔, 看上去像要痛击这个秃驴。
“乔胭,走了。”
谢隐泽叫住她。他听过?一些隐世佛国和尚们的传闻,但谢隐泽这个人比较不信邪,觉得这是失败者归咎于外界因素的一个借口。所以对心虔的祝愿,也很不以为意。
乔胭还?是很郁闷,愤愤不平的样子?,被他用?两根手指捏着手腕往石门?内走。他忽然想起来了,这和尚今日是第一次见他们,怎么就知道他和乔胭是一对夫妻?他和乔胭成婚没有像样的喜宴,连梵天宗内部都知之甚少?。
“说起这个,也是一段缘分啊。”心虔颇为唏嘘地捧着钵盂,“想当初,若不是流泉君给我看了小公?主的八字,我掐指一算,又刚好合上了小少?爷你的命格,这才?促进了这一桩美满姻缘呐。”
合着罪魁祸首是你啊?!
若不是这秃驴掐指一算,又怎会促成原著的反派boss和炮灰女二这一段孽缘!
这次换乔胭拉住捋袖子?的谢隐泽:“等一下,老公?息怒一下,老头年纪大了,经不住你一拳,犯不着跟他一般计较。”
心虔也摇摇头道:“怒火攻心,有损身体,谢施主千万不要犯此大忌呀。况且——”他惊异地道,“老衲算过?了,你二人八字般配,命理契合,是一对逢凶化吉,恩爱和谐的佳偶啊。”
乔胭自动翻译了他的话。
——意思是倒霉连天,互相仇视,天作怨偶。
看看原著走向,和这卦也大差不差。
在心虔来得及说出更多?得罪人的话之前,小沙弥走过?来连连道歉,把师父给架走了。
乔胭尴尬地挠了挠脸:“刚才?秃驴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放在心上。”他分明脸色臭得很,看起来快要揍人了。
石门?开启后,一阵白光袭来。乔胭感到身体一轻,又一重,视线还?没来得及恢复,一阵寒意率先袭来。
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呼啸的风声里仿若有呜呜鬼哭,天地又沉又暗,墨蓝色的天极如一盆将要倾倒的墨汁。
乔胭赶紧从乾坤袋中取出银狐裘,这自然也是她随嫁的北溟鲛宫的宝物之一。披上就自带防护效果,不惧冰寒火侵,让人如置仲春暖阳天。
这是和中心广场上截然不同的光景。在秘境被切割成数方天地的情况下,每一扇石门?通往的都是完全独立的环境。
乔胭转头一看,来的石门?已?经消失了。除非破除此方秘境的阵眼,否则他们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大雪积了数尺深,连白玉俑都跋涉得困难。此处不知已?经多?少?年没有过?人烟,也不知那些风雪中闪烁的绿光是何种诡谲妖兽,此方小天地,给人一种胸闷气短的压抑感。
谢隐泽解开腰间的卷轴,里面的字迹带着金光飞出,在半空连成了一副地图。这也是之前派出的梵天宗修士传回?的珍贵信息。
他蹙眉喃喃:“原来如此,此处生长着一种奇花。”
乔胭探头看了一眼地图,当即愣住了。她在鲛宫时看过?古籍,这花的模样,不就是她想找的返魂香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消息是有了谢隐泽,她不必独自面对守护返魂香的凶残妖兽,但坏消息也是谢隐泽在,那东西肯定很难落进她手中……
她还?想定睛细看地图,但那字迹的金光越来越微弱,被风轻轻一吹,消失了。乔胭有点?急,催促他:“你把那卷轴再打开一次,我还?没记下全部路线呢。”
“没了。”谢隐泽说。
“没了?”乔胭傻眼。
他随手把卷轴丢开了:“这是一次性的消耗品,没有再打开看第二次的说法。我都记下了,走吧。”
乔胭将信将疑。
那地图繁复冗杂,各处关键地点?还?用?不同的符号标记着妖兽和灵植的出没情况,哪怕是看完也要许久,就算你是大反派boss,也不能记这么快吧。
很快,乔胭明白了什么叫别以凡人的智商去衡量天才?。
谢隐泽跋涉在快淹没膝盖的雪里,速度却不见减慢。他效率非常高,看来不仅记住了妖兽出没的地点?,连出没时间也一并记住了,很快就摘取了数朵灵植花草,还?捡走了之前探路修士掉在此处的法宝法器。乔胭跟在他身后,就像作弊视角体验了一把学霸刷题的感觉,自己?也捡了不少?漏。
她看着渐渐满起来的乾坤袋,不由心情大好。看着雪地里跋涉的谢小boss,也起了一点?闲情逸致似的好意:“喂,你要不要也到糯米糍身上来坐一坐?”
谢隐泽一开始置之不理,像没听见,乔胭提高音量喊了好几声,才?迎来他姗姗来迟的一瞥。
银狐裘精致而?轻薄,帽沿嵌了一圈雪白的毛茸茸边。她的脸本就小巧,被这帽子?一衬,显得更是只有巴掌点?大,养尊处优地侧坐在白玉寒俑的掌心中。
狐裘雪白,她的脸也雪白,唯有眼下的泪痣是鲜妍一点?。天地的风雪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花。
谢隐泽收回?视线,垂下眼眸,继续慢悠悠地走。
乔胭反而?下来了,追到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开口了:“我说谢隐泽,你真聪明。你怎么做到的看一眼就记住了?我就做不到你这样,原来你真的是天才?啊。真厉害。”
大抵每一个男人都抵抗不了这样亮晶晶的崇拜眼神。哪怕小boss再冷酷沉肃,终归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人。
他眉梢微扬,语气有些轻快,口中还?是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难事。”
他其实以前也经常做这些。他的天赋能让他轻易办到很多?事,但那些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只有乔胭,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夸他。
两人在一处山洞停了下来。
虽然此处秘境昏暗无?比,但大抵还?是有白天黑夜之分的。若是黑夜,风雪会刮得更加的狂暴和猛烈,让人寸步难行。即便谢隐泽修为高深,而?乔胭有着银狐裘护身,二人都不惧怕寒冷,但严酷的风雪会遮挡视线,提高秘境中妖兽的伏击可能。
为保安全起见,他们决定等风雪稍歇后再出发?。
谢隐泽朝洞口扔了个诀,唰,风雪被结界挡在门?外。又朝着柴堆掐了个诀,倏然火焰升起,洞内气温渐渐回?暖。
乔胭脱下银狐裘。这件不少?女修趋之若鹜,在外界千金难求的法器华衣,就这么被她随意叠在身下垫着。身上轻了不少?,她舒展长腿,伸了个懒腰,闲适地吁出口气。
下一秒,就看见了极其血腥的一幕——
谢隐泽面无?表情地扭断了手中妖兽尸体的脖子?。因着才?死没多?久,那尸体还?温热着,一串血花呈飙射状溅在了他冷白的侧脸。他信手抹去,却只是将血迹抹得更开了,却没有这个自觉,还?用?小刀剖开了妖兽的肚腹,似乎打算来一个剖心挖肺大全套——
乔胭:“……你在做什么?”
“处理食材。怎么了?”他用?一种理所应当的淡漠语气阐述,“这种级别的妖兽血肉价值很高,吃了对修为有益处。”
在乔胭的强烈抗议下,他不得不起身提着妖兽尸体到了洞穴口,继续残暴的徒手处理食材。他走之前的眼神甚至不解的,看着乔胭的眼神仿佛觉得她过?分麻烦和娇养。
或许是成长环境导致,小boss身上总有这种微妙的非人感,他的常识很缺乏。
像一头幼兽。
处理完食材的谢隐泽回?来,发?现?乔胭拿着一些可疑的瓶瓶罐罐,在火堆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他微微警觉。
“帮你把肉弄熟。”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你帮我这么多?,我也帮你忙吧。放宽心,我很擅长这个的。”
虽然谢隐泽对有人进秘境历练竟然随手携带盐醋油感到困惑,但考虑到在玄源宫时她对美食的讲究和挑剔,他决定信任她。
况且她那架势,挺像那么回?事。
——是的,他就这么轻率地做出了接下来会让自己?后悔莫及的决定。
半个时辰后。他开口:“好了吗?这火越来越旺了。”
乔胭:“再等等,还?生着呢。”
又半个时辰。谢隐泽:“我好像闻到了焦糊味。”
乔胭:“是吗?我没闻到啊,你的错觉吧。”
再半个时辰。他忍不住道:“你还?要再烤?这都黑了。”
乔胭:“别心急嘛,熟一点?的好吃。相信我,我对这个有经验。”
最后过?了半个时辰。谢隐泽终于拿到了已?经面无?全非的妖兽肉,被做成这个样子?它算是死也不安生了……
在这样不合时宜的同情心中,他咬下了第一口。
小谢表情静止。
小谢面色发?青。
小谢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
啪叽,小谢倒在了地上。
乔胭:?哥们儿你装的吧。
第29章 雪妖狼群
她都没放毒, 小boss怎么就倒了!
乔胭赶紧给他灌水,掐人中晃肩膀,她承认, 这一刻她心慌得不行。不是为了受害者谢隐泽, 而是为自己过分难言的厨艺。
过了小半晌, 谢隐泽幽幽睁开双眼:“好可怕的味道。”
要知道,这是乔胭第一次听到“可怕”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
“……再怎么说,也是我给你做的?吃的?,没动手的?人好意思指责我吗。”她开始恶人先告状。
谢隐泽只沉默拿起了妖兽肉串:“你尝尝。”
尝……尝就尝!
两息之后, 乔胭也面色铁青地倒下了。
怎么回事!她以前做饭不难吃的?!一定是被陆地上的?食材影响了才手感不好, 好可怕的?debuff!
二人倒在一处,不小心靠得近了一点。谢隐泽手背微凉,低头一看, 才发觉是她那头乌藻般的?头发缠了上来?。
他抽走了手, 往旁边挪远了点,乔胭忽然道:“别?动!”
下一秒,人就凑近过来?。谢隐泽一回头, 刚好看见她放大的?侧脸和幽幽冷香,乌黑冰凉的?发丝散乱地垂落下来?, 丝丝缕缕钻进了他的?衣领,凉得让人难以忍受。
“你干什……”没来?得及发怒,一丝滑腻的?触感从颊边擦过, 原是他身后的?草垛里?钻出了一条细长的?毒蛇,被乔胭及时发现, 掐住了七寸。
“……”和冰冷竖瞳对视的?瞬间, 某些晦暗的?场景铺天盖地涌了上来?,仿佛摄住了一半灵魂, 指尖都僵硬到麻木。
见他脸色难看,乔胭随手掐断了蛇的?七寸,缠了个结,扬手抛出洞外。风雪密集地一刮,蛇尸转眼就埋进雪里?不见了踪影。
“我把它丢出去?了,没事了。”她拍拍他的?肩膀。
谢隐泽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这时才发觉,乔胭和他离得很近,这么近的?距离,也看不见她脸上的?半点瑕疵,莹润雪白的?脸蛋像刚剥了壳的?荔枝,又?白又?水灵,眼下的?红泪痣呈现一种富有冲击力的?鲜明。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她的?泪痣不是在右边,是在左边。
“冰天雪地里?,怎么会有蛇?蛇不是都该冬眠了吗。”他脸色铁青。
乔胭自己就是养瓜蛋的?,颇有经验,摇了摇手指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越能在这种气温下活动的?蛇类,毒性?也就越强。但是没关系,我会帮你捉走的?。怎么样,带着我还是有用的?吧?”
说到最后,她眉眼间已然带上了几分耀眼的?得意之色。
“你怎么知道我怕蛇?”谢隐泽忽然开口,语气平静。
乔胭像被按了暂停键。完蛋,这是原著里?出现的?设定——她该怎么解释?!
“……当然是因为,你是我的?心上人啊,我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她款款深情?地说道。
谢隐泽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一下。
乔胭是个难缠的?女人,心机颇深。可她在城主府站出来?为他说话,毫不犹豫跟着自己进入未知的?秘境,给他做饭,帮他捉蛇……
若从前乔胭说喜欢他,他只嗤之以鼻,可现在——
乔胭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脑子里?正乱糟糟想着他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就间谢隐泽神色一凛,锐利的?目光刺向洞外。
“有惨叫声。”
“什么?”乔胭茫然,“我怎么没听见?”
话音刚落,他的?人已经没影了。乔胭披上狐裘,跟着跑进了风雪之中。
出事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她虽然没有高深的?修为,能在呼啸的?深厚风雪中捕捉到惨呼,但灵敏的?嗅觉让她隔着很远就闻到了血腥气。并且不止一人。
苍茫一片的?雪地,零零散散铺着一地溅射的?红。雄浑的?狼嚎此起彼伏,一双双森幽绿眼在晦暗的?风雪中闪烁,利齿刺进骨肉的?声音,浓郁的?血腥气,剑影刀光隐现。
乔胭一眼就看见了他。谢隐泽一袭玄衣,身条高颀,像皑皑白雪中的?一株青松,很是显眼。
“救命!谢师弟,救命!!”一人浑身带血地扑向他,身后紧跟着一只撕咬的?雪狼,谢隐泽皱着眉,嫌弃地避了一下。
从风雪中追出来?的?狼,浑身皮毛雪白厚实,獠牙更是锋利,口中不断滴落腥臭的?涎水,那血盆大口,也不知道那修士够不够它塞牙缝的?。
不过能认出谢隐泽,应该是梵天宗的?弟子。乔胭摸了摸缠在手腕上的?瓜蛋,正犹豫要不要救一下,又?见前方黑影重重,更多的?雪狼妖从风雪中追了出来?……二、四、六、八、十……
她头皮发麻。这是遇见狼妖狩猎了!根据情?报记载,这种雪狼妖论单只都修为不高,但雪狼族群非常聪明,懂得协同捕猎,一出动就是一群,极为难缠,来?刺探情?报的?高阶弟子也葬身在了它们的?口腹中。
乔胭毕竟是个现代人,没法见死不救,捉住那修士的?手腕带着他狂奔起来?。狼群冲出来?后就被其他倒霉蛋吸引分散了,但还是有三?两只格外执着的?跟在他们身后。
乔胭跑得都快断气了,心肺火急火燎地烧,拖的?这个好像还被狼咬中了大腿,格外沉重。她跑了一段才想起白玉俑,大叫道:“糯米糍救我!!”
傻呆呆蹲守在山洞附近挡风的?糯米糍这才开始挪动。它庞大的?身躯成了累赘,在在这种风雪及腰深的?恶劣环境中拖慢了不少速度,乔胭已经能嗅到狼的?口臭了。
她忽然被人一拽,猝不及防倒在了雪地里?。她呆了一下,那修士心虚片刻,又?恶狠狠回眸:“别?怪我,要怪就怪这妖兽去?,我只是想活命罢了!”
说着拖着重伤的?残腿,一瘸一拐地飞速消失在她眼前。恐惧之下他已然忘记,他的?所作所为会丝毫不差地呈现在广场的?天机镜中,被掌门和长老们看完始末。
狼口近在咫尺,乔胭下意识闭上了眼睛。预计中的?疼痛迟迟未到,却听见了凄厉的?狼嚎,和鲜血泼溅在雪地里?,冰雪静悄悄消融的?声音。
睁开眼,看见一把往下滴血的?扇子。扇弧白骨成刺,扇面玄铁而铸,扇柄冰玉成琢,本当是一把极度漂亮、精致,放在富贵人家中观赏的?扇子,却被主人随意做了杀人利器,染就了浓郁的?血腥气。
“还你的?。”丢下这么一句,他正眼也没瞧她,又?转身杀入了狼群。
不清不楚的?一句话,乔胭却一瞬间明白了,他是指刚才山洞中帮他捉蛇。以他这样的?性?格,一点也不肯多受了别?人的?恩惠。
雪狼妖群在这片小秘境里?素来?是所向披靡的?,可惜,这一次遇见了难缠的?对手。它们天衣无缝的?配合被一人一扇打出了缺口,剩下的?狼妖来?不及补充前线,阵营溃散,留下一地同伴的?尸首仓促夹尾而逃。
不过它们的?追杀也不是单纯的?肚饿,从幸存的?修士们三?言两语的?阐述中知晓,原来?是这群人刚好闯入了地图上千年灵花所在的?范围,被守护灵花的?妖兽所追杀。
“就你们这点本事,还想去?摘千年灵花?”谢隐泽懒洋洋地开口,语气讽刺,“找死不成。”
乔胭被糯米糍捧着走过来?时,刚好听到他在问?灵花的?具体位置。这群修士吃过雪狼妖群的?苦头,七嘴八舌地奉劝他不要前往,谢隐泽不耐烦地一啧:“当别?人也只有你们这点本事吗?”
修士们顿时面露尴尬。有人咳嗽道:“说的?也不错。没想到这位仙友年纪轻轻,修为已经如?此了得,在下自愧不如?啊。”
乔胭很诧异地听到这群人居然对谢隐泽拍起了马屁,更有几个人精刚死里?逃生就活络了心思,想着拉拢面前这尊大神,不过如?此少年天才,怎会在仙宗之中默默无闻呢……
人群中传出一个迟疑的?声音,犹犹豫豫问?道:“你、你是谢隐泽?”
他一开口,方才还此起彼伏的?奉承声顿时消失了。真正见过谢隐泽本人的?,确实不多,但他的?名字在各大仙宗可谓如?雷贯耳——
流泉君亲传弟子,梵天宗新世代最出风头的?天骄,十六岁诛杀北溟蛟龙,种种神话,不胜枚举,但都敌不过他身上最显眼的?标签——赤渊魔族之子。
场面沉默了。之前嚷着要和他结交的?几个修士,也纷纷隐去?了后方。谢隐泽也没在意,问?清楚具体方位之后就分道扬镳。
谢隐泽打算趁着狼群被打散时,去?灵花所在地一探究竟。糯米糍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乔胭心头有点堵闷。
她平时叽叽喳喳话很多,嘴巴好像没闲下来?过。如?今的?沉默,谢隐泽自动理解为被刚才的?事打击到了。本想开口讽刺她的?天真,想了想,语气略略放委婉了些:“世间就是有这种人渣,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
想到那修士是梵天宗的?弟子,而谢隐泽看见他时又?皱着眉忽视了求救,二人或许之前就有龃龉。
乔胭想了想:“没关系啊。我救的?可能是一个坏人,也有可能是一个好人。我又?不了解他,不能因为害怕救下的?是坏人,就错过对好人施以援手的?机会。”
谢隐泽脚步一顿,没回头,只嗤道:“那你可真够古怪的?,公主殿下。”
按照往常,乔胭这时就应该跟他拌嘴了。可乔胭还是沉默,说完之后就没再开口。她说话时谢隐泽觉得吵,她不说话时他又?觉得太安静了,天地间只有风雪呼啸的?声音。
“如?果你后悔,我现在就可以掉头把他揪回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想了想,他补充,“不过如?果要处理掉的?话就得先等等,需要找个可以避开天机镜监视的?隐蔽地方。”
他手刀比在脖颈,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乔胭:“我又?不是气这个。”动不动就想杀人,这人怎么这么粗鲁呢!
谢隐泽便问?:“那你气什么?”
第30章 掌中明珠
“你救了那群人, 他们为?什么不给你道谢?”乔胭说出了自己的郁卒。
谢隐泽:“……我?又不是为?了被道谢才出手的。”这女人一声不吭,却原来是在为?他抱不平。
“我?不明白?,救他们的人是什么身份就有这么重要吗?如果?没有你, 能活着走?出去几个还难说呢。”
虽然已经?在修真世界待了很长时间, 但乔胭毕竟是经过现代教育熏陶的灵魂, 对这些人的行为?感到难以理解。
谢隐泽沉默片刻,说:“你就为?这个生气吗?”
“我?没生气,我?只是想不通。”乔胭回答。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都习惯了。
乔胭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他后来变成那样。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他生长的环境没人尊重善意, 那黑化好像也有迹可循。
秘境广场,天机镜前。
氛围压抑,仿若笼罩着一层沉重的乌云。当看?见?那位梵天宗的弟子将小公主推向雪狼妖时, 所?有人都在心里捏了把汗, 并偷偷看?向了人群正中央的男人。
流泉君依旧是那副冰冷没有波动的神色。不愧是修炼无情道的仙君,自己的女儿差点?死在面前都可以这样无动于衷,让人心生佩服。
镜中映着恶劣的风雪, 二人跋涉了一段不近的距离,进入了千年灵花所?在的结界。风雪又大了些。
良久, 流泉君终于开口。
“这人是谁?”
他的目光落在推开乔胭的修士身上。此人离开了冰雪秘境后,又转入了另一个时隙,在春暖花开处气喘吁吁地包扎着腿伤。
早已有人将查到的信息悉数奉上:“此人是今年刚通过考核进入内门的外门弟子, 十分渴望出人头?地,奈何?天资太差, 后来不知怎的和薛昀少爷混在了一起, 通过薛少爷的透题,今年才勉强通过了考核。”
薛长老眉心顿蹙:“就知道和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这孽子,净交些狐朋狗友!”
那人小心翼翼觑了掌门冷若冰霜的脸色,斟酌道:“小公主才到梵天宗不久,此人又常在外门,应当是不知道推开的是谁。”
流泉君终于开口了,淡淡道:“哪怕是个普通弟子,他也不该这样做。置自身性命于同门安危之前,悟性,心性,都是下下等?。”
“掌门的意思是该如何?处置?”那人小心问?道。
流泉君似乎就等?着他这一问?,理所?应当地回答:“剔除根骨,摧毁灵根,逐出梵天。另外加拟一则禁令,禁制其他宗门再招收该弟子。”
那人一愣:“这……是不是太严重了些?”
同门相残事件,原先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顶多是踢出梵天宗而已,流泉君却不止要将他逐出梵天,更?要摧毁根骨,拟定禁令。相当于以第一仙宗的威严对天下广而告之,谁若敢收留此人,谁就是跟梵天做对。
旁边的人轻轻扯了他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却感受到一阵飕然寒意,淡泊似雪的目光从银白?发丝中瞥来,流泉君:“很严重吗?”
……都说流泉君有一女,视若掌中明珠。掌门修行无情道,最忌惮意气情感用事,从前还觉这传闻是谣言。现在看?来,只怕传言非虚。
一滴冷汗滑下这人的侧颊:“我?明白?了,掌门。禁令这就颁布下去。”他退下的同时,领走?了两个修为?高深的客卿,气势汹汹。
众人渐渐屏退,只有一人还站在原地,手拿钵盂,阿弥陀佛。
“隐世佛国素来不参与秘境之争,今日?看?见?大师现身,倒是惊诧到我?了。”流泉君开口。
他目不斜视,视线依旧落在天机镜中。在铺天盖地的风雪里,只有他和心虔能看?清两个孩子的行踪。乔胭和谢隐泽一边走?,一边不停歇地拌嘴。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阿泽是话少的孩子。
“老衲当年一卦,如今可见?应验。”心虔感慨道,“小明珠跟着他,定然会逢凶化吉,险象环生。”
流泉君却有些似是而非地开口:“可逢凶化吉先逢凶,险象环生先遇险。”
心虔摇摇头?:“遇谁都比遇见?你这人当亲爹好。瞧瞧你这人,就是不会说话,难怪小明珠跟你不亲近。”
白?发男人眉心终于蹙起,似是微微着恼:“她从前与我?亲近的。”
心虔:“从前是从前。从前毓璃那姑娘还和你蜜里调油呢。”
“你——闭嘴!”
心虔呵呵笑着:“好好好,是老衲失言,消消气。”
调侃完,他谈起正事,神色转严肃了些许:“我?今日?来是想提醒梵天宗。最近,万佛殿多有异动,恐怕那位又不安分了……”
“大师可以放心。当年家师就是考虑到这种可能,以一百零八位先灵仙骨镇压之。他不会有逃脱的机会。”
心虔:“万一呢?”
流泉君:“何?来万一?”
心虔:“你这话太自大。你该最了解他,他生来就是超越不可能的人。”
流泉君不语,两人这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即便不屏退闲杂,恐怕也没几人听得?明白?。
视线再次落在天机镜上。
似乎因为?两人拌嘴的声音太大,冰雪秘境经?历了一场雪崩,鲛宫的白?玉俑被埋在了雪的下面。小明珠公主抱着玉俑的一根手指,费劲巴拉地往外扯,那少年去帮她,不知为?何?又吵了起来,她朝谢隐泽扔了只雪球,见?机不对立刻灵敏拔腿往前跑,却被一只更?大的雪球砸趴下了。
心虔大师看?着投影镜里面的少年,忽然道:“像他父亲。”
流泉君双手抱臂道:“不像。”
心虔:“不像吗?我?觉得?挺像的啊,若是肯多笑一笑,那就更?像了。”
流泉君还是道:“不像。”
心虔又看?了看?:“确实像啊,你看?那眼睛,鼻子,嘴,都多英气……”
流泉君眉眼皆冷下来:“老秃驴,你今日?是不是非要跟我?唱反调?”
心虔脾气很温和地笑笑,转而一叹:“行,行。知道你们梵天宗都不待见?他。这小孩,可怜的哦。”-
一颗狼头?带着泼溅的热血从乔胭眼前飞了出去。
她拍着手热情鼓舞:“加油老公!老公加油——”
依照线索走?进返魂香的生长区域,两座高山巍峨耸立,面对面挤出了一条极窄的缝隙,有动人心魄的极光中山隙中发出,然而一旦靠近,就会有数不清的狼群围攻上来。
若只有乔胭一个人,面对风雪中无数幽然的绿眼,她肯定有多远跑多远。
折玉扇旋转掠出,寒光如钩,收割一片片狼首,而谢隐泽提着剑闲庭信步漫步在这些尸首中,时不时给还没死透的补上一剑。
短短数息时间,满地的雪都快被狼血浇化,他直接从中杀出一条血路。
少年侧颜如冰似雪,俊朗秀挺,挥剑杀生却随意,好似不是漫步在危机四伏的狼群中,而只是在自家的花园中散步。
“老公太帅了吧!好利索的身手,好飒爽的英姿!人家的心脏都要砰砰直跳了……”
谢隐泽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住口!”
狼群异常聪明,很快它们就发现相比于谢隐泽这块难啃的硬骨头?,他身后的乔胭更?好对付。
乔胭一声我?擦:“你们畜生也知道挑软柿子捏?”
谢隐泽头?也不回地甩出折玉,绕了一圈又沾满粘血飞回他手上,扑向乔胭的几只雪狼已经?尽数狼头?落地。好在经?此一回,乔胭总算乖乖闭上了嘴,没有继续再让他尴尬和头?疼。
越靠近山隙,狼群的攻击就越是疯狂,到了最后几乎是以死相拼的打法。谢隐泽不知道里面藏的是什么稀世灵花,困惑这些畜生的癫狂。
杀出重围冲入山隙时,二人都有些狼狈。乔胭倒是还好,被糯米糍包在掌心护得?好好的,只是破了一点?裙角,谢隐泽就有些狼狈了,若不是身穿玄衣,肯定浑身上下都成了血色,后背、手臂都有狼的抓痕和齿印,深可见?骨,颇有些触目惊心。
乔胭从乾坤袋里拿出上次流泉君给的疗伤膏,但他只道:“不用。”
“为?什么不用?”乔胭让糯米糍把自己放下来,像只兔子蹦到了他眼前,“这个药膏能缓解疼痛,你若是不好好处理伤口,它们会继续恶化的。”
谢隐泽的嘴唇是苍白?的,无动于衷地瞥了她一眼:“在这种地方?,疼痛是好事。”
竟是嫌弃药膏带来的麻痹效果?。
狠人。
乔胭默默收起了药膏。
收好药膏,她这才有时间观察此处小洞天。从进入山隙开始,原本追击不止的狼群就停了下来,它们不安地徘徊在洞口处,发出焦躁的低吼声,却不敢踏进一步。
山隙不远处,就在两座巍峨耸峙的高山间,居然夹着一座庙。
这庙通体玄黑,屋檐古朴,不宽也不窄,不大也不小,就这么恰如其分地坐立其间。看?门廊前的灰尘,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虽然是座普通的小庙,却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诡谲。
糯米糍走?得?很艰难,它体积太大了,几乎是卡着山壁在走?,每走?一步就要撞碎些许石屑,发出磕磕绊绊的噪音。谢隐泽很嫌弃地看?着它:“这么笨拙的东西?怎么也跟进来了。你就不能把它放在外面,堵住山口?”
乔胭说:“不行。它会被狼群咬坏的。”
糯米糍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快一层楼高的巨大玉俑沮丧地蹲了下来,缩着两肩尽力减少存在感,还时不时偷看?谢隐泽两眼,似乎在说“这样可以吗?”“这样就不添麻烦了吧。”
谢隐泽冷哼,对它的示好嗤之以鼻。糯米糍信心受了打击,大脑袋垂得?更?低了。
乔胭拍了拍它以作安慰,转头?对谢隐泽说:“你不能这个样子,对她友善一点?,好吗?”
“我?为?什么对一只玉俑友善?它连人都不是。”谢隐泽冷淡地抱着手臂。
可你对人也不友善啊?乔胭心中吐槽。
“不要这样说,糯米糍是小姑娘,它会心碎的。”
谢隐泽嘴角一抽:“它还有性别?你怎么知道的?”
“糯米糍跟我?说的啊。”乔胭理所?当然地回答,“它还跟我?说你长得?很好看?,是她见?过最俊俏的公子,它很喜欢你。”
谢隐泽:“……”
乔胭:“你该说,谢谢。”
“……谢什么?”
“谢谢糯米糍夸我?,我?也很喜欢你,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玉俑,让我?们一起做好朋友吧。”
他下意识跟着念:“谢谢糯米糍……”接触到乔胭弯成月牙的眼睛,倏然反应过来,又被她耍了。
“我?不要!它丑死了!别跟过来!”他恼羞成怒地转身,大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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