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夺娇 > 60-70
    第61章


    因为沈归砚明日就要走马上任, 今晚上吃饭的气氛都显得有些沉重,饭桌上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周围气氛也?是极为融洽的, 何?像今日连吃到嘴边的菜都失了往日滋味。


    沈夫人只是吃了几筷子,就没有胃口?的搁下了, 心中更?是藏着不满, “圣人也?真是的, 那么?多地方选哪儿不好, 偏生要让你去距离金陵千里之外的岭南任值, 去就去,为什?么?就不能再推迟几天, 好歹得要让你在家中把年过完了在去, 要知道这可是宥齐回家后在家中过的第一个年。”


    找刚回来没多久的儿子就要离家上任,让沈夫人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宝珠又不随他一道去,到时候身边都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该怎么?办,又担心他有了其她知冷知热的人, 宝珠又该怎么?办。


    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哪个她都做不到。


    嘴里嚼着四喜丸子的宝珠正考虑着要怎么?开口?时,一碗盛好的鸡汤放在了她手边。


    鸡汤撇去了最上面一层的油花,金黄透亮,鲜汤嫩肉。


    宝珠把嚼着的四喜丸子咽下去后, 方才抬起头,正好对上为她挑鱼刺的沈归砚,经历被污蔑一事后, 他身上如霜寒质感的气质变得越发沉淀。


    离得近了,宝珠才注意?到他如白绸缎般的鼻尖上缀有一颗小黑痣, 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有,还是不小心被人为甩上的一点儿墨渍。


    清冷矜贵的人因着那颗小痣从而坠入凡尘,变得妖冶多情起来?。


    “宝珠一直盯着我看,可是被夫君的好相貌给迷住了。”笑得促狭揶揄的沈归砚把挑好鱼刺的雪白鱼肉放进瓷碟里,后递到她面前。


    “你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有个数吗,还有谁看你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恋,本郡主?看的分明是大哥。”唾弃自己?居然会看他看得走神的宝珠脸颊一红的别过脸,然后又忍不住偷偷地去瞧他鼻尖上的那颗小痣。


    不可否认他确实生了一张好皮相,桃花眼,高鼻梁,倒不如说沈家人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看的。


    取了帕子净手的沈归砚一双桃花眼笑吟吟得倒映着她的影子,“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我是宝珠的夫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偷看还被光明正大抓包的宝珠害羞得从脚趾头羞耻到耳后根,脸颊涌上一片绯红,用筷子戳着鱼肉就是不看他,撅起嘴否认 ,“谁,谁说我是在看你了,你真是好生自恋。”


    “夫人不看我,我却看夫人秀色可餐。”


    “哼,油腔滑调。”耳尖通红的宝珠别过脸,决定不看他,免得他老是在嘚瑟。


    将他们?二人互动尽收眼底的沈亦安的夹了一筷子地三鲜到宝珠碗里,“大鱼大肉吃多了不易消化?,得要吃些清淡的。”


    “可是大哥,我不喜欢吃胡萝卜。”眉头瞬间耷拉下来?的宝珠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的胡萝卜丝,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下嘴。


    胡萝卜是兔子喜欢吃的,她又不是兔子,为什?么?要吃啊。


    “是大哥忘了,但是宝珠不能挑食,知道吗。”嘴上说着不让她挑食的沈亦安却用筷子把她碗里的胡萝卜丝挑出?来?,并提醒道,“爹娘快要用膳结束了,宝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就可以说了。”


    用筷子戳着米饭的宝珠顿时闷闷不乐的垂下了脑袋,连她的胃口?也?随着大哥的话散了个干净,因为她还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


    她前面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会跟着去岭南,现在又说要去,这和自打脸巴子有何?两样。


    知她在想什?么?的沈归砚握住她放在桌底下的手,轻声道:“若是宝珠说不出?口?,就由为夫代劳可好。”


    “不用。”指骨攥紧玉箸的宝珠拒绝了他的好意?,又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像是鼓足了勇气,站起来?,说道,“父亲,母亲,宝珠在这里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们?。”


    沈夫人问,“宝珠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后再说不行吗。”


    “不行,我就要现在说,那件事,就是…就是………”牙齿咬到舌根的宝珠发现真正要开口?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变扭感和羞耻感在作?祟,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一句话完整的说出?来?。


    特别是对上父亲和母亲投过来?的查询视线,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火堆里来?回翻滚。


    这时,沈归砚握住她的手,和她一同?站起来?,并接过她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明日宝珠会和我一起前往岭南赴任,还望爹娘能答应。”


    放下筷子的盛国公皱起眉,“好端端的,宝珠怎么?想到要去岭南了。”


    沈夫人也?不理解,更?多的是不赞同?,“岭南那地方多有虫蚁爬蛇,气候潮湿闷热,吃的穿的也?不如金陵,我的儿去了那边恐怕会不习惯。”


    她是想过要让宝珠随宥齐一起上任,但她设想过的地方在如何?也?是个富庶之地,而非岭南这种穷地方。


    宝珠捏了捏沈归砚的手,示意?这件事由她自己?来?说,“父亲和娘亲说的这些宝珠都考虑过,但是宝珠还是想要和他一起去岭南,等到了那边也?好有个照应,要是宝珠没有跟他一起去,其他人肯定会以为我们?沈家对他不重视,还会认为我们?夫妻二人感情不好,最重要的是,宝珠在金陵待了那么?多年,现在也?想要出?去看一下国家的大好风光,更?想要看一下先辈口?中的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①,草色青青柳色浓,玉壶倾酒满金钟②,所以你们?就答应宝珠跟着一块儿去嘛。”


    她的尾音上翘,带着娇憨的撒娇,哪里能让沈夫人拒绝得了,可是沈夫人一想到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自己?出?过远门,又哪里舍得她一去就是离家那么?远的地方。


    沈亦安劝道:“宝珠和小弟新婚燕尔,要是强行让他们?分隔两地岂不是成了我们?棒打鸳鸯,落在外?人眼中还认为我们?对小弟有意?见,岭南虽离金陵有一段距离,乘坐马车也?才半月,到时候母亲想宝珠了,我可以陪母亲一起过去。”


    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沈归砚握紧宝珠的手,严肃认真的表态道:“父亲,母亲,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好了,我到了那边一定会照顾好宝珠,绝对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我谅他也?不敢给我委屈受,他要是让我受委屈了,我立马打包回家,然后再也?不理他了。”宝珠鼻翼抽搦,很是可怜又幽怨的瞪了大哥一眼。


    谁让她是个很小心眼又爱记仇的人。


    因着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回到琳琅院后的宝珠就指挥着丫鬟们?把她的行李给通通打包。


    今年新作?的冬衣还没上身,带走,新打的头面首饰也?得带走,还有睡习惯的锦衾软枕都要带上,要不是担心行李太多了,她高低得要连床都打包带走。


    因为怕自己?吃不惯岭南那边的吃食,她连府上的厨子都要打包带走两个,主?打一个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自己?。


    “夫人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沈归砚见她洗完澡后发梢湿了都没有擦干,遂取出?一条白棉布半蹲在床边为她绞干头发。


    “当然是本郡主?见你太可怜,所以大发慈悲了一回。”趴在贵妃榻上,手上翻着一本话本子的宝珠懒洋洋得像条没骨头的蛇。


    “你说圣人为什?么?要让你去岭南当官啊,京城脚下也?有不少官职啊,是不是你在殿上说了什?么?话,惹了圣人生气,所以圣人才会把你远远的打发掉。”


    对于这个阴谋论,气得锤了下床的宝珠就想到了往年一张贴桂榜杏榜,不知有多少公主?郡主?贵女?等着榜下抓婿。


    可惜这一次的状元早已名草有主?,探花又因污蔑他人作?弊革去功名,断了此生在入官场的青云路,剩下的榜眼年过半百,据宝珠所知,当日在金銮殿上圣人曾有意?让他做自家女?婿,结果得知他已成家后才做罢。


    沈归砚撩起她头发,裹在干燥的棉巾吸干多余的水分,“我留在京中升职缓慢,如果我外?放做官,要是任职期间做出?政绩,等三年期满回来?后我的起点会比其他人都高,宝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闻。”


    “你说?”趴在软枕上的宝珠嫌他动作?太慢,指挥他给自己?端来?一碟豌豆黄,让自己?挖着吃。


    “历任阁老首辅都曾外?放做官过,还曾有人戏谑过想要进内阁,先得外?放。”


    闻言,宝珠的眼睛蓦然瞪大,两指捏着的豌豆黄拿不稳的吧嗒落在地上,随后又不相信的摇头,每年外?派上任的官员那么?多,怎么?就一定轮到他瞎猫碰死耗子。


    再说了有很多一直留在金陵没有外?派的官员,最后不也?是能坐上首辅的位置吗,更?多的是外?派后碌碌无为,一辈子都留守在那个小小县令的位置上。


    深知现在自己?说的话,不亚于空口?银票的沈归砚弯腰凑近,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不管夫人信不信,你以后的夫君都会成为大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而你,是有诰命在身的首辅夫人。”


    宝珠两指拈起一块糕点塞他嘴里,又拍了拍他的脸,“你这个大饼本郡主?可吃不下去。”


    那么?大的饼,她何?止是吃不下啊,还得担心吃到一半噎死了怎么?办。


    沈归砚嚼完嘴里的糕点,才捏了块豌豆黄递到她嘴边,“夫人放心好了,我画的这个饼和别人的饼可都不一样,因为它?注定是个闪闪发光的金饼。”


    他画的究竟是金饼还是芝麻饼宝珠不知道,只知道明日就要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金陵,困意?是分毫不显,有的只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她以前去得最远的地方也?仅是安邑,这一次却是千里之外?,完全陌生的岭南。


    因为要赶路,出?行的车队决定在天一亮就出?发,由于路途遥远,沈夫人担心他们?在那边住得不习惯,恨不得把家都给搬空了让他们?带走。


    沈夫人拉着宝珠的手,依依不舍得眼睛通红,“你们?此去一路平安,等到了地方记得写?信回来?,知道吗。”


    “儿子晓得,母亲放心。”


    沈夫人把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装进食盒里递给冬儿,“宝珠要是在那边有吃得不习惯,住得不习惯的地方,一定要写?信告诉给娘亲知道不。”


    宝珠虽不是从自己?肚里出?来?的,也?是从小娇养在自己?身边的,自小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拔尖,越是这样,她越担心她在外?面过得不如家里,届时饿瘦了该怎么?办。


    天快亮了才睡着,结果就被告知要出?发的宝珠如今已是上下眼皮快用米糊糊黏住,还不忘抱住沈夫人手腕撒娇,“娘亲你放心好啦,一般只有我给别人受委屈的份,谁敢让我受委屈啊,要是有人让我受委屈了,我一定得要和娘亲告状。”


    沈归砚含笑的保证道:“母亲放心好了,我在那边一定会照顾好宝珠,绝对不会让宝珠受到半分委屈,要是我让宝珠受委屈了,到时候无论母亲你想怎么?打我,罚我,我都认。”


    从母亲怀里探出?小脑袋的宝珠睨他,“我告诉你,你就算是想欺负都不行,你想都别想。”


    “嗯,我可舍不得欺负宝珠。”当然除了某些时候。


    眼见天色大亮盛国公搂过夫人的肩膀,劝道:“夫人,我知道你舍不得宝珠和宥齐两个孩子远行,可是天已经亮了,要是在耽误下去难免会误了出?发的时间,在路上耽误的时间也?会增加。”


    沈夫人用帕子擦着眼泪,嗔怪道,“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两个孩子,也?不提醒我一下。”


    盛国公委屈,“我这不是见夫人实在舍不得吗。”


    “好了。”沈夫人握着宝珠的手好一会儿,才把眼泪逼回去,“你们?也?快点出?发吧,到了岭南记得写?一封信回来?,知道吗。”


    “知道啦,到时候宝珠不但会写?信,还是给爹爹,娘亲,大哥二哥寄那边的特产,你们?就能知道宝珠过得怎么?样了。”


    沈归砚搂过宝珠的肩膀,做着保证,“爹娘,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照顾好宝珠,绝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二人拜过父母后,方才上了马车。


    从来?没有起过那么?早的宝珠在上马车后,就钻进雪苹一早铺好的床铺里睡了过去。


    沈归砚先是为她拆掉发间繁琐的发簪,又用帕子沾了温水为她擦拭过脸颊,脖子和手,才拿过一卷书,坐在靠窗的位置,细细研读。


    他手上拿的书,正记载着关于岭南美食风俗,以及地理位置。


    天微蒙蒙亮,一辆马车低调的驶出?城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另一辆马车。


    两辆马车相距的距离并不远,要是被人看见,顶多以为走的是同?一个方向罢了。


    第62章


    睡饱后的宝珠迷迷瞪瞪的睁开眼, 还没等她?开口,一杯温水已经递到了嘴边。


    身后垫了方软枕的宝珠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的水解了渴后,混沌的脑子才逐渐清明, 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到哪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驿站了。”沈归砚把杯子收回来,又打开暗格, 从面取出糕点放在小?黄梨花木几?上。


    “睡了那?么久, 肚子应该饿了, 先吃点糕点叠下肚子, 等到了驿站才能吃上热食。”


    “我没有什么胃口。”拒绝了投喂的宝珠掀开竹帘往外看去?。


    出发时是云雾绕山, 山涧薄雾生,如今亦是日?落西坠, 倦鸟归林还。


    远远眺望, 只见山葱青绿,霜雪未融点缀于山峰之巅。


    过了一开始的新鲜感后,就认为只剩下无趣,就连风景都是千篇一律的宝珠放下竹帘,闷闷不乐地撑着下巴, “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岭南啊,路上该不会一直都是这样的风景吧。”


    她?明知道今天?才第一天?出发,但她?就是想要问。


    沈归砚清楚要是说?还有半个月,她?肯定就不干了,只能先哄着说?, “ 目的地不重要,有时候路上的风景也同样很美。”


    “美什么美啊,一模一样的风景就算在好看, 看多了也就那?个样,又不能变出一点儿花来。”宝珠气闷地抬脚踹了他一脚, 随后重新躺下自己还带着温度的别窝,只供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露出来。


    “岭南那?边真的好玩吗,有什么好吃的吗。”上一次大?哥给的奶糖,她?分给了冬儿和雪苹各自两颗后就基本没有了,可恨她?都没有多尝出几?口味来。


    沈归砚打开另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把桃木梳,几?根发带,又把人像挖萝卜一样挖出来靠在自己怀里,“每个地方都会有代?表性的特色美食,你要是吃不惯那?边的美食,我可以?学着给你做金陵的糕点。”


    金陵的糕点大?多小?而精致,口感软绵清甜。


    “你还会做糕点,你别是蒙我的吧?”坐直了,由着他为自己扎头?发的宝珠可是记得书上写过君子远庖厨,也下意识的认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你夫君会的东西可多了,保准能让夫人大?吃一惊。”马上就要到晚上了,光线昏暗工具也不多,沈归砚为她?扎了个梳辫挽髻的发髻,髻间别一朵粉色山茶花,更衬得娇俏柔媚。


    “切。”转过身背对?着他的宝珠只觉得他在扯牛皮,又拿出镜子对?镜照了下自己的新发型,还怪好看的。


    天?快黑了,他们也到了路上补给的驿站。


    坐了一整天?马车的宝珠,此刻累得很的直接上了楼,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她?仍是累得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但是说?睡又没有多少睡意,仅是躺在床上不愿动弹罢了。


    今早上分别时不曾伤感,如今一松懈下来,伤感像寻到了缝隙,铺天?盖地而来。


    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金陵。


    “咚咚咚”端着托盘敲门?的冬儿也敲散了她?涌到鼻尖的酸涩。


    “小?姐,该吃饭了。”


    仅是一眼,宝珠就后悔了,虽然菜品在路上已经是难得的非富了,但对?于吃惯山珍海味的人而言,还不如端点清爽的白粥酸豆角辣姜,最起码清爽解腻。


    “我不饿,端下去?吧。”


    冬儿劝道:“小?姐你都一天?没吃了,就算不饿,多多少少也得要吃点才行。”


    “本郡主说?不饿就不饿,还不快点端出去?。”


    冬儿端着托盘出来,正好撞到准备进来的沈归砚,耷拉着脸,愁得不行,“郡马爷,小?姐说?是没有胃口,不愿意吃东西怎么办啊,不吃东西又不行。”


    沈归砚仅是看了她?手?中托盘里的菜色一眼,转身就往楼下走去?。


    冬儿很不理解,“郡马爷,天?都黑了,你要去?哪里啊?”


    按照正常的走向,不应该是郡马爷端着饭菜进去?哄小?姐,好让小?姐吃下去?吗?


    她?又低头?看了眼托盘里的菜,水煮青菜,干蘑菇炒鸡蛋,萝卜腊排骨汤,虽说?比不上小?姐在府上吃的精致,也算不上很差啊。


    远远地,冬儿听到了随着风传来的“厨房”二字。


    她?想,大?概是郡马爷让厨房重新做一份后端过来吧,果然,郡马爷对?小?姐就是上心。


    宝珠躺在收拾好的床铺上正独自生着自己的闷气时,紧闭的房门?又一次被人推开,她?以?为又是冬儿端着晚饭进来让她?吃,那?些饭菜她?一看就全?无胃口,又哪里能吃得下去?啊。


    “本郡主说?了不饿就是不饿。”


    敲门?的人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兀自推门?走了进来,“是不饿还是没有胃口。”


    “都有。”她?坐了一天?的马车了,本来就胃口不佳,结果你看端上来的是什么啊,都不是自己爱吃的就算了,煮的卖相也不好看。


    虽说?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她?也不想为此降低自己的生活水平。


    “我知道宝珠吃不惯驿站的饭菜,所以?为你准备了个煎饼子,煎饼里面夹了鲜黄瓜,生菜,火腿,煎蛋,还有酥脆可口的麻叶,又摘了点野蒜和猪肉后剁碎做成浇头?煮了碗面。”


    本来不饿的宝珠听到小?小?的一个饼里居然能夹那?么多食物,寻思着那?饼该有多大?啊。


    谁知道饼是大?,却只是薄薄一层的把里面的食物裹在内里,闻着香味,宝珠咽了咽口水,连她?一天?都未曾进食的肚子也适当的唱出了空城计。


    把用干荷叶包住的煎饼子拿到手?上,凑到嘴边大?咬上一口,酥脆清新的口感瞬间在嘴里爆裂开来。


    沈归砚担心她?吃太快会噎到,倒了一杯水在她?手?边,一双眼儿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宝珠把嘴里的饼子咽下去?后,连连点头?,“好吃,我还以?为这小?破地方客栈肯定没有什么好吃的,结果这个是真的好吃。”


    “要是喜欢,下次我还给你做。”见她?吃得跟只小?花猫似的沈归砚伸出大?拇指拭掉她?嘴边沾上的黑芝麻,并将那?枚小?小?的芝麻放进嘴里,深沉幽暗的眼底涌现着不令人所察觉到的温柔。


    实在看不下去?她?吃得像只小?花猫的沈归砚取出帕子帮她?擦干净弄脏的小?嘴,“吃慢点,又没有人和你抢,”


    宝珠又幸福的吃了一口饼子,才反应过来他前面和自己说?的那?句话,“这饼子是你做的?”


    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啊?


    沈归砚撑着下巴,“夫人喜欢就好,夫人喜欢吃,对?我来说?就是最值得开心的事。”


    “那?你在做两个来,冬儿和雪苹还没有吃。”她?当主子的,哪儿能吃独食啊。


    沈归砚双手?撑在桌面,上半身逐渐逼近,凑到她?耳边轻笑一声,食指半屈刮了她?鼻尖一下,“不行,因?为我只是宝珠一个人的小?厨子。”


    倒春寒的夜晚里,突兀地横生了缕缕暧昧。


    沉浸在饼子好吃里宝珠一口气把煎饼吃完了,仍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又摸了摸已经饱了的肚子,“明早上我还要吃这个,这碗面吃不下了,归你了。”


    “为夫多谢夫人的赏。”沈归砚生怕她?吃多了不舒服,伸手?帮她?揉肚子,“煎饼虽好吃,吃多了也容易腻,下次我给你做其?他饼子怎么样。”


    “比如皮脆内软,香中带甜,甜里带着一丝辣的酱香饼,酥,香,薄,脆,唇齿流香的烧饼,又比如夹肉而食。再配着葱丝,甜面酱的烤鸭饼。”他讲述时不但着重说?出了各饼的特点,其?味,连带着刚吃饱的宝珠竟觉得自己又饿了。


    因?为一个煎饼子,还有他嘴里说?的大?饼,宝珠忽然觉得,赶路的时间也不在是那?么的难熬了。


    今夜悬月高挂,山中偶有狼群对?月高鸣。


    银白的月色窸窸窣窣的落在窗牖,又随意地往里洒进来,照出地上并排的两双鞋。


    躺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上的宝珠没有一点儿睡意,身体是困的,精神却是极度的亢奋,俗称失眠。


    她?睡不着,所以?她?也不允许自己的身边人睡着,要不然对?她?来说?不公平,要失眠大?家就一起失眠才公平。


    两颗眼珠子盯着床顶好一会儿的宝珠开了口,“沈归砚,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沈归砚无奈的纠正她?口中的称呼,“喊夫君。”


    “我才不要。”她?都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喊他夫君啊,很羞耻的好不好。


    “不喊夫君也可以?,丈夫,郎君,相公,大?官人也可以?。”


    “哼,你想得美。”宝珠大?被扯过盖住头?,又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很小?声地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她?说?着话,身体也害怕的往沈归砚靠去?,好像只有离他近一点,安全?感就会足一点。


    门?口走动的脚步声沈归砚自然听到了,更让他在意的是依赖得要贴着他睡的宝珠,长臂一伸将人搂在怀里,“你听错了,大?晚上的人都睡觉了,能有什么声音,要是有,也应该是起夜解手?的人。”


    “是吗。”宝珠总觉得那?么不相信啊。


    “难道宝珠连你夫君的话都不信了吗。”黑暗中的沈归砚挑了下眉。


    宝珠很想点头?说?是不信,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也许真的是听错了吧。


    再说?了大?晚上的一直追究门?外是不是有脚步声,也是一件很吓人的事。


    让她?奇怪的是,他不在身边那?几?天?自己经常失眠,等人回到家,重新和他睡在一个被窝里后,她?又总是很快步入梦乡,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身上熏了什么安神香一类的熏香,要不然她?哪里会那?么快睡着。


    沈归砚听到耳边逐渐平缓的呼吸声,手?臂撑在枕边看着她?的睡颜好一会儿。


    才掀开被子走下床,推开门?,只见门?外正有一滩还没处理干净的血渍。


    顺着血迹往前走,最后停在一个拐角处。


    “怪不得你这小?子找我帮忙,感情是担心死在半路啊。”洗完手?的男人嘴里叼着根草,吊儿郎当的从暗处走出来,“也不知道是谁要对?下死手?,一个晚上没过去?黑衣人就来了七八个,还真是大?手?笔。”


    “只要你护送我们到岭南,除了许诺你的条件,该有的都不会少。”沈归砚扔了一袋银子给他,“准备一辆马车,等下出发。”


    现在距离金陵不远他们就按捺不住的要下手?,接下来的一条路恐怕更难走。


    他们有准备,难道自己就蠢得引颈受戮不成。


    男人掂了掂袋子的银子,吐出嘴里叼着的草,“我还以?为你结婚后肯定会把钱财全?部上交,感情还藏了个私房钱啊,要是让你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沈归砚唇角微翘,全?是炫耀,“这是我夫人给我的零花钱,我夫人可大?度得很。”


    张望:“……啧,好浓的酸臭味。”


    突然觉得手?上的钱也不是那?么的香了。


    第63章


    月悬高空, 没有被月光照耀的地方藏着为外人所不知的?血腥,黑暗。


    睡得不太踏实的宝珠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好像正躺在马车里, 她不是在客栈里睡得正香甜吗?为何会出?现在马车里。


    她以为是自?己睡得太熟了,才会连上马车的时候都没有醒。


    掀开帘子, 才注意到外面的天仍是雾蒙蒙的?,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到了午时, 马车都没有打算停下的?意思, 就连冬儿和雪苹都没有看见, 哪怕愚钝如宝珠也发现了不对劲,“冬儿和雪苹呢?她们去哪里了。”


    “他们坐另一辆马车。”


    “为什么啊。”宝珠的?质疑声刚落, 原本在和自?己独自?对弈的?沈归砚突然?扑了过来, 紧接着一支箭嗡嗡嗡地扎进她前面坐着的?位置上。


    那支箭矢擦过宝珠发间而过,要?不是沈归砚反应迅速,惊出?一身冷汗的?宝珠毫不怀疑那支箭会直直插中?她的?脑袋。


    紧接着行驶得好好的?马车开始动荡起来,不复前面平缓,加快进度的?往前狂奔, 颠得连人的?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后脑勺被他护住,脸颊贴上男人胸口的?宝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我们该不会是遇上土匪了吧。”


    她猜测前往岭南的?路上可?能不太会太平,但没有猜到这才离京多远啊就遇到了,外面的?治安已经那么乱了吗。


    早知道治安那么乱, 为什么不多请几个人来保护啊!!!


    直到马车行驶逐渐平稳,并确定那伙人没有在追上来的?沈归砚适才松开她,粗糙的?指腹抚摸着她脸颊, “所以夫人这一路上都要?跟好我,知道吗。”


    又捏着她脸颊, 阴恻恻地威胁,“要?是夫人不跟好我,说不定就会被那群土匪给抓到土匪窝里当压寨夫人,然?后再也吃不到我给你?做的?饼子了。”


    他们下手的?速度远比他所想中?的?快,他也高估了他们的?耐性。


    他执意要?带宝珠和他一起奔赴岭南,一是得知他们不耻的?想法,二是他不放心继续让她留在金陵。


    试问任何一个人真的?甘心把自?己亲手养大,即将成熟的?宝珠由另一个人摘走?


    又是否真的?甘心一直以兄妹之情存在,如果?是他,他不甘心,不愿,谁让他从骨子里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他的?宝贝就只能属于他一个人,由不得任何人触碰。


    若是她已为他人妻,那就抢过来,怎么抢?只要?对方的?丈夫死了,就不会在有人阻拦了。


    他们一母同胞,有着比谁都了解对方有着怎样?的?劣根性。


    沈归砚用轻佻的?笑掩饰胸腔里磅礴而生的?凌厉杀意,“看来我们前往岭南的?这一路上注定不会太平了。”


    宝珠很?自?然?的?接下他的?话,“那你?为什么不多带几个护卫?”


    “树大招风,人多招鬼。”沈归砚掀开帘子,随后扭头问她,“会骑马吗。”


    “当然?会,本郡主骑马的?技术可?是好得很?呢。”宝珠骄傲的?昂起脖子,她不说骑技一等一的?好,也称得上小有所成。


    “之前打马球的?时候,要?不是本郡主提前下场,说不定赢的?就是我了。”一提起这件事,她仍是能气得牙根痒痒。


    “好,那我们来比赛一下,看谁能先到前面的?那座山脚下,怎么样?。”沈归砚把人抱着放在马上,眉眼张扬。


    “我身为男人,决定先让你?三里路,免得你?说我欺负人。”


    “谁要?你?让了,就算要?让也应该是本郡主让你?好不好,你?不要?看不起人。”宝珠的?话还没说完,身下的?马儿突然?吃惊地往前狂奔。


    担心会掉下马的?宝珠赶紧趴下来搂着马脖子不放,生怕她松开一下就会滚下马背。


    马儿吃疼前蹄腾空的?那一刻,宝珠也发现了不知何时追上来的?黑衣人,电光石闪之间,他嘴上的?比试是假,让她跑是真。


    “不要?回头,我马上就会去找你?。”沈归砚抽出?腰间软剑,一剑横砍上要?去追她的?黑衣人。


    宝珠扭过头,迎着风和朝阳不忘告诉他,“沈归砚,我在前面等你?,你?一定记得要?来找我。”


    “要?是天黑了你?还不来找我,以后都不要?来了,知道不!”所以她不希望这一次的?约定成了他们最后的?一面。


    等平安到下一个地方后,她一定得要?写信向?二哥告状,然?后让他带兵来剿匪,这里的?土匪也太嚣张了,连上任的?官员都敢打劫,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直到马儿驮着她走远,沈归砚厉声冷笑,“你?们要?抓的?人是我,何必追着她不放。”


    黑衣人对视一眼,“老大说了不留活口,杀!”


    “剩下的?人去追那个女的?。”


    长剑沾血的?沈归砚砍翻想要?偷袭的?人,红发带马尾随风高扬,指腹擦过嘴角,砚台墨池的?瞳孔泛着血色的?狠戾,“想要?追上去,你?们是否问过我手中?的?剑了。”


    并不知身后正有一次厮杀的?宝珠等马儿好不容易停下狂奔后,她立马翻下马背吐了个昏天黑地。


    太难受了,简直是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给颠出?来,四肢软绵绵得连一丝力气都聚不起来。


    她甚至不敢去想,在那么多土匪围攻下的?沈归砚是否还能活着来找她。


    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全是沈归砚满身是血,阴暗扭曲的?爬行着质问她。


    “为什么你?不等我,为什么。”


    “宝珠,我们是夫妻,我说过了,我就算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宝珠,下面好冷,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啊!”从噩梦中?惊醒的?宝珠已是出?了一声冷汗,单薄的?身躯在和煦的?春风暖阳里止不住的?打颤。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溃散的?目光眺望着远方,远处是正在怡然?自?得吃草的?马儿。


    眼见着天色一寸寸变暗,宝珠的?那颗心也跟着逐渐往下沉,指甲深掐入柔软的?草地之中?。


    她要?不要?好心去帮他收尸啊,要?不然?他一个孤魂野鬼死在外面,看起来怪可?怜的?。


    要?是她屁颠屁颠的?跑去收尸,结果?那群土匪还没走,就在那里守株待兔,等着她自?投罗网怎么办?


    “去?”


    “不去?”


    “去?”


    “不去?”


    双腿盘膝坐在地上的?宝珠耷拉着脸,扯着花瓣,嘴里念叨一句后落下一片花瓣,等她花瓣都揪完了,天也黑了,依旧没有看见那人来的?时候,她的?一颗心也都跟着往下沉了深渊。


    都说祸害遗千年,他那么讨人厌的?,哪里会那么容易的?死掉。


    特别是手上的?花还颤巍巍地只留下最后一片花瓣,嘴里的?“去”就像是扎在心脏的?一根刺。


    要?不,她就勉为其?难,大发慈悲的?去帮他收个尸吧。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即将消散之际,站起身,拍走身上落花的?宝珠远远地看见有个人骑着马朝她所在奔来。


    骑在马上的?少?年身后映着满天霞光,光芒万丈。


    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①。


    骑着马的?少?年踩着落日余晖的?尾巴而来,翻身下马后,扬起笑脸求着赞赏,“宝珠,我没有失约吧。”


    “谁说你?没有失约的?,你?看天都黑了你?才来。”见到他完好无缺回来的?宝珠把上扬的?嘴角憋回去,又踹了下脚边草堆。


    “要?是下次在这样?,你?干脆别回来了。”知不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啊,但是她不说,不能让他嘚瑟。


    “对不起,不过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内心充满甜蜜的?沈归砚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只还在活蹦乱跳的?灰兔子。


    “要?不要?吃烤兔子。”


    宝珠瞅着还在他手上活蹦乱跳的?兔子,鼻翼抽搦,“兔兔那么可?爱的?,怎么能吃兔兔,我要?吃左腿。”


    沈归砚弯下腰,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两个腿都是你?的?。”


    不会弄火,也没有在野外生存过的?宝珠坐在他用外衫铺在的?草地上,两只手撑着脸颊看他动作利索的?把兔子剥皮开膛,“你?以前是不是在野外生活过啊。”


    要?不然?剥兔子的?手法哪里会那么熟练。


    沈归砚用削好的?木棍串好兔子,又往火堆里加了两根柴火,“嗯,小时候我被师父扔进山里的?时候,要?是不想饿肚子就只能抓兔子来吃,别看兔子长得可?爱,实?际上这家伙狡猾得很?,一开始我根本找不到它们,好在我后面聪明。”


    闻着烤肉香的?宝珠却皱起鼻子,“你?师父不是荀老吗?他怎么会把你?扔在山里还不给你?吃的?喝的?。”


    “谁说我的?师父就一个。”


    宝珠的?眼睛倏地瞪大了,“不是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拜了这个当师父,就不能拜另一个了吗,要?不然?就叫做背叛师门,欺师灭祖。”


    “平日里让你?少?看点画本子你?不听我的?。”在她就要?掐自?己时,沈归砚慢悠悠地解释道,“你?说的?应该是学派,比如儒家,墨家,法家一派,要?是拜入其?中?一家在投入另一家才叫欺师灭祖,但我和他们不同,因为我比他们都不要?脸。”


    他要?是不多拜几个师父,哪里能学到那么多保命的?手段,只怕现在早就是黄土一捧了。


    架在火堆里烤的?兔子正滋滋滋地冒着油花,炭火的?香味也在一缕缕的?往鼻尖里钻。


    沈归砚把烤好的?兔子用叶子裹住其?中?一个腿,撕下来后递过去,像是条摇着尾巴求赞赏的?狗子,“这是夫人要?的?左腿。”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把兔腿收回去,用匕首把兔腿肉切成大小正好入嘴的?形状,又削个木签扎在上面,好让她吃的?时候不会弄脏了手。


    “刚烤好还会有些烫,小心别烫到了。”


    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也把宝珠想要?挑的?刺咽了回去,算他上道,知道不能弄脏自?己的?手。


    宝珠只是吃了一口,又皱起眉头的?放下,“这个不好吃,你?都没有加蜂蜜,也没有胡椒粉,我不喜欢。”


    二哥带她烤兔子肉的?时候都会随身携带调料的?,哪里像他烤的?兔子,干巴巴得没滋没味。


    虽然?她烤的?兔子皮焦肉嫩也很?好吃,但她就是不想承认,要?不然?让他为此?骄傲了怎么办啊。


    沈归砚含笑着注视着她,诚恳认错,“这一次是我考虑不周,下一次我一定会烤得让夫人满意,所以夫人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宝珠又咬了一口喷香的?兔腿肉,连话都有些含糊不清,“算了,这一次本郡主就大度的?原谅你?一回,下次一定得要?加蜂蜜哦。”


    “遵命,我的?郡主。”


    宝珠吃完两个烤兔腿,今天一天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如今整个人都困得不行,捂嘴打了个哈欠,糯糯地说,“我有些困了。”


    为了防止有人通过火光找到他们的?沈归砚正用石头和土块把火圈磊住,“困了先靠着我睡一下,等天亮了我喊你?。”


    “可?是不睡在床上我睡不着。”她从来没有过那么窘迫的?时刻,没有床睡,还没有被子盖,当然?,山洞里的?那段记忆被她彻底抹除了。


    沈归砚把外套解开摊在草地上,强硬地把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睡吧,要?是睡不着就和我一起看星星。”


    他嘴角噙着笑,眼神带有追忆,“说来,我好久没有和宝珠一起看过星星了。”


    宝珠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这不是我们第一次看星星吗。”


    之前山洞里的?那次可?是下着大雨,哪里有什么星星啊。


    “对宝珠来说是第一次,对我来说不是。”沈归砚的?记忆不自?然?的?飘回了安邑那年的?冬日。


    第64章


    冰雪封城, 冰棱挂树的严寒冬日里。


    穿着?裙摆处绣着憨态可掬兔子的嫩黄色袄裙,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正坐在床边晃着?两条小?短腿,吃着?手?里的桂花糕, 连带着?空气里都弥漫着甜甜的桂花香。


    当她的小?短腿晃动时,两颗雪绒球旁垂下的如意穗子也随风摆动, 漾出浅绯暮云。


    正打算再吃一块的宝珠扭过头?, 正好对上已经醒过来?了的人。


    四目相?对中, 宝珠下意识把手?中的油纸包藏起来?, 鼓着?两边的腮帮子瞪他, “你看我做什么。”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抱在怀里的油纸包不放。


    “不行, 桂花糕只有最?后?一块了, 要?是给了你,我就没有吃了。”嘴唇边沾上一圈碎屑的宝珠立马把桂花糕藏到身后?,小?屁股悄悄地往后?挪,生怕他突然上手?抢走自己的桂花糕。


    娘亲一天只给她吃五块糕点,要?是吃完了就没了, 所?以她才不要?分享给别人。


    抿着?唇的男孩也不说话,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就那?么盯着?她看。


    就在宝珠被盯得不舒服准备喊人进来?时,她听到了从男孩肚子里传出来?的咕咕声。


    因着?那?一浪盖过一浪的声响,抱着?油纸包不放的宝珠难得产生了片刻的心软,小?米牙咬了咬嘴唇, 纠结得不行。


    他说不定是因为肚子饿才盯着?自己的桂花糕看的。


    水润润的鹿眼儿落在他大冬日里仍穿着?单薄,又烂得像布条挂在身上的秋衣,凹陷消瘦的脸, 枯黄干燥的头?发?,寻思着?, 她今天少吃一块也不是不可以。


    她都好心把人从雪地里救回来?了,要?是因为自己不给他一块糕点吃,就把他饿死了,也太亏了点。


    “你要?不要?吃桂花糕,你要?是想吃的话,我,我不是不能不勉为其难的分你一块。”小?小?一团,像糯米团子的小?姑娘哪怕眼睛里满是心疼的不舍,仍是用胖乎乎的手?指拈起一块桂花糕,大方的递到他的嘴边。


    “这?个可好吃了,不过我告诉你,我就只有最?后?一块了,吃完了我也没了。”她愿意分享一块已经很难受了,才不要?把所?有的桂花糕都分给他。


    抿着?唇的小?男孩看着?递到嘴边,散发?着?馥郁甜香的桂花糕,他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就着?小?姑娘的手?一口咬下去。


    果然,这?桂花糕真的好吃。


    好心喂他吃桂花糕,结果还被咬了一口的宝珠立马委屈得哭出来?,“疼疼疼,你属狗的是不是,我好心分你桂花糕吃,你居然咬我,你是坏人。”


    “早知道我就不把桂花糕分给你吃了,也不让管家伯伯带你来?医馆看病,就让你在外面冻死算了。”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那?么大的委屈啊,她也不应该躲在这?里偷吃糕点,更不应该看他可怜就把桂花糕分给他吃。


    二哥说得对,外面的人都是坏人!


    完全不知道怎么哄人的小?男孩见她哭了,顿时急得不行,偏生他又嘴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只会一味的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对,对不起。”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要?是生气?的话,你可以打我,骂我,所?以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他想要?伸手?去帮她擦眼泪,又在手?伸出去的那?一瞬间,自卑的将手?缩回去。


    长?久的乞讨和重活让他的手?生得并不好看,指甲里脏兮兮的藏着?黑泥,手?指头?因为冻疮变得又红又肿。


    这?样难看又丑陋的手?,又怎么敢去触碰那?张漂亮白净得像白面馒头?的小?脸。


    “哼,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打你啊。 ”被他拙劣的安慰给气?得连哭都忘了的宝珠抬起那?双被水清洗过后?雾蒙蒙的圆眼,睫毛上泪珠欲落未落,像一只迷路的林间小?鹿。


    更看得小?男孩心里生出了某种恶劣因子,想要?把她欺负到哭,哭得更厉害一些,更多的是想要?将她藏起来?,藏到一个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发?现不了的角落。


    有时候卑劣的念头?一兴起,就像是在干燥的秋日里往草原里纵上一把火,烧得熯天炽地。


    眼尾似晕染了一层胭脂的宝珠用袖子擦走眼泪,瞪着?这?个不知好歹惹哭自己的人,决定大发?慈悲的不和他计较,鼻音厚重的问,“你叫什么呀。”


    小?男孩的脸憋得通红的垂下头?不敢看她,只是很小?声地说,“我没有名字,你叫什么?”


    “我叫宝珠,爹娘他们说我是他们的掌心宝珠,是神?仙赐给他们的珍宝。”提到自己的名字,宝珠很是骄傲地抬起下巴,谁让她的名字好听又好记。


    “你要?是没有名字的话,本小?姐帮你取个名字好不好,你要?是没有姓的话,也可以随本小?姐姓沈。”


    握紧拳头?的小?男孩点头?,“好,我跟你姓。”


    “取什么名字呢。”才刚启蒙没多久的宝珠咬着?手?指头?很是困难的想着?,要?是她在多上几天学?,肯定能想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好名字。


    牛二,大黄,铁柱这?些太难听了,怎么也得要?取个像汤芩竹,萧亦霖那?样的名字。


    抓着?头?发?的宝珠一拍手?,眸子蹭地亮起的跳下床,“我上一次听大哥念了一首诗,叫什么来?着?,宥密开祥契上穹,齐什么山落景覆青谿。”


    “要?不你叫沈宥齐,怎么样,本小?姐取的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好听啊。”


    落日与晚风轻轻地吹过十字海棠式窗棱,将他的黑白的世界渲染成暖色。


    当回忆逐渐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小?手?,少女气?鼓鼓又不满的声音于耳畔响起,“喂,你在想什么啊,我喊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听见。”


    “你该不会是认为我吃了两个兔腿吃太多了吧,你要?是敢说是,你就完了。”


    “怎么会,能吃是福,吃多点代?表有福气?。”沈归砚低笑一声的握住她乱晃的手?,放在自己脸颊旁贴上,深情又旖旎,“我只是在想,我何德何能能娶到夫人这?样的姑娘。”


    娶到了他从五岁起,就一直将其视为心中明月的姑娘。


    “夫人聪慧,勇敢,大方,自信,漂亮,而漂亮在夫人身上应该是最?不明显的一项优点了。”若不是五岁那?年遇到了心软的神?,他何德何能能在此刻和她共赏西窗月,月下烤兔腿。


    不熟悉的人,只会认为她骄纵,恶毒,愚蠢,可是只有与她相?处过的人才知道,她有多好。


    所?谓的骄纵只不过是没有长?成他们所?希望,世俗中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愚蠢是有着?自己想法,不会盲信所?谓的他人之言。


    恶毒,难道你会对伤害过自己的人以德报怨不成。换成是他,他不会,他只会锱铢必报。


    至于娇气?,她自小?生于金尊玉贵的盛国公府,哪怕在娇气?一些也理所?当然。


    她有骄纵的资本,也有骄纵的底气?。


    那?些乱传谣言之人,和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又有和区别。


    忍着?肉麻的宝珠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还往袖子上擦了两下,“我警告你,我才不会吃你那?套,你还是收起来?吧。”


    他嘴里动不动就会冒出甜言蜜语,说明本身就是个不老实的人,对,没错!


    吃饱后?,枕着?他膝盖的宝珠看着?天上划过的流星,伸长?手?,五指张开想要?抓住什么时,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并强势的和她十指紧扣,一声揶揄声伴随着?清风落入耳畔。


    “宝珠抓住我了,所?以我是属于宝珠的人,宝珠得要?对我负责才行。”


    宝珠对上他亮得堪比满天繁星的一双桃花眼,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脸颊突兀地冒出一丝红晕,“无聊。”


    “我不认为无聊,只要?是和夫人待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没有无聊一说。”沈归砚手?指拨弄着?她似海藻般洒落在他腿上的墨发?,蛊惑道, “要?不要?听故事。”


    “不要?,我才不会傻得又上当。”上一次的鬼故事她直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她才不会笨得在同一个坑里摔两次。


    “你放心,这?一次绝对不是鬼故事,骗你就是小?狗。”


    宝珠满脸嫌弃,“可你本来?就是狗啊。”


    “既然夫人说我是狗,那?我倒要?让夫人知道什么是狗。”说完,沈归砚弯下腰亲吻上那?张他从一开始就垂涎已久的红唇。


    弯月,星空,虫鸣,共谱一场春日来?信。


    微凉的夜风拂过肌肤,本该泛起凉意涟漪,此刻却只剩下滚烫的气?息。


    被亲得七荤八素的宝珠察觉到他的手?逐渐往她衣服里钻的时候,迷迷糊糊地说,“你不是说我还小?吗。”


    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沈归砚磨了磨牙根,几个呼吸间平缓燥热的气?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隐忍,“你给我等?着?。”


    低头?间,撞到她意乱情迷中被自己扯开的外衫,耳尖泛红,整个人像是烫到一样。


    由着?他为自己弄乱揉皱了的衣服的宝珠毫不在意他话里的威胁,“哼,等?着?就等?着?,谁怕谁啊。”


    不就是亲个小?嘴吗,又不是没有被亲过,有什么好害怕的。


    那?辆留在路上的马车很快被人追上,染了血的地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残肢。


    为首的男人看了一眼,夹紧马腹往前走。


    “记住,男的不留活口,女的留下。”


    第65章


    随着天际线亮起一缕霞光, 温柔的驱赶昨耶残留的冷白雾气?。


    一夜无梦的?宝珠迷迷瞪瞪中睁开眼,率先撞入眼球的?是?男人线条干净利索的?下颌线,还有?鼻尖上的?墨甩小?痣, 看得宝珠忍俊不禁的想要伸手去抠。


    看它到底是不小心沾上去的?,还是?本来就有?。


    天气?尚未回暖, 在野外睡觉又没有锦被棉衾帐篷等物, 她应该是?感觉到冷的?, 可是?睡在他怀里就像是睡在了温暖的火炉边, 不见一丝潮湿寒冷。


    她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一个湿漉漉的?吻像小?狗撒娇般落在脸上,痒得她难受, 抗拒着就要?伸手推他, “走开?,你还没漱口,不许亲我,臭死了。”


    “好,那等我洗完脸在亲。”沈归砚捏了下她的?脸颊, 取出点心和水囊相递,“该起床赶路了,等进了城,我在带夫人吃好吃的?。”


    宝珠接过水囊漱口,低下头看见自己皱成?一团的?衣服上面还沾有?泥土晨露的?芬芳, 目光平移。


    他的?衣服和自己的?比起来是?那么的?光鲜亮丽,衬得自己皱巴巴得像个小?乞丐。


    “怎么了?”


    宝珠饱含怨气?的?瞪了他一眼,又?理直气?壮的?说,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沈归砚耳根一红,“这, 大早上的?不太好吧。”


    ………


    他们幸运的?在半路遇到了一伙镖局,又?使了银钱让他们捎带一程。


    “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岭南啊。”换上一身男子装扮的?宝珠无趣的?脱着腮帮子,问向坐在身边戴着帷帽的?高大女人。


    因?为钱给?得实在太多了,他们两人并未骑马,而是?乘坐马车。


    抱着剑的?高大“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回,“要?是?不出意外,还有?十?天。”


    “十?天啊,还有?好久。”板着手指头的?宝珠往后平躺,忍不住对天埋怨了一声。


    十?天,意味着她还要?过十?天风餐露宿的?苦日子。


    中午没有?停下来,而是?选择继续赶路,等到了晚上才停下来埋锅做饭。


    休整的?地方是?山脚下,又?正值春日万物苏醒,蛇虫从漫长的?冬眠中醒来。


    为防止半路解手的?宝珠已经尽量控制自己喝水的?量,哪怕如此仍是?憋得难受,扭扭捏捏地问,“你要?不要?去解手。”


    沈归砚点头,向她伸出手,“走吧。”


    宝珠垂眸落在伸来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清瘦,青色筋脉隐约可见,若不是?上面覆盖太多疤痕,应是?如美玉一般不见半分瑕疵。


    沈归砚解释道:“外面天黑,你牵着我不容易摔倒。”


    宝珠认为他说得挺对的?,把?手置于他掌心中,娇气?道:“那你可得牵好了,要?是?让本小?姐不小?心摔倒了,我就把?你这个奴才的?狗腿给?打断。”


    “夫人放心好了,小?人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沈归砚抱着人下了马车后,只见空地上已经搭起了几顶牛皮帐篷,有?人在忙碌的?准备晚食,有?人在悠闲喂马。


    两人钻进林子后,宝珠看着仍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阴魂不散的?沈归砚,眼梢上挑,怒道:“我去解手,你跟着过来做什么啊。”


    “我不放心离你太远。”沈归砚耳尖泛红的?说着一本正经的?话,又?指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并把?草纸递过去,“那边没人,可以去那里。”


    肚子涨得难受的?宝珠咬着唇,满脸纠结,“那你可不能偷看哦。”


    ——


    等解完手出来,队伍里的?一个小?娘子笑着向他们招手,“沈公子,沈夫人,我们煮了晚饭,你们要?不要?过来吃点。”


    “要?!”一听有?好吃的?,宝珠立马扯着沈归砚过去。


    她吃了一天的?凉食,现在肚子里高低得要?装些暖和的?。


    她以为的?好吃的?是?糖醋鲤鱼,芙蓉虾,野鸭桃仁丁,香烹孢脊,结果就是?一锅放在水里煮的?蘑菇加上肉干正咕嘟嘟的?冒着白雾,就连颜色看起来都格外奇怪,是?她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的?程度。


    热情的?五娘给?她们一人舀了一大碗,“天冷,晚上就适合来一碗热腾腾的?汤水暖和一下。”


    另一个男人笑着附和,“是?啊,这林子里有?不少蘑菇,今晚上大家可有?口福了。”


    宝珠接过汤,看了一眼后就再也没有?喝下去的?勇气?,有?的?只是?想把?这碗汤有?多远扔多远。


    可是?他们的?眼睛又?齐齐落在自己身上令她如坐针毡,要?不,就吃一口吧,说不定味道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吃。


    把?自己催眠了好一阵的?宝珠才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把?碗端到嘴边,闭上眼喝了一口后,再也没有?勇气?喝下第二?口。


    该怎么形容这种味道呢?是?喝了一口就能做噩梦的?程度。


    随后它递给?了沈归砚,压低嗓音说,“这汤煮得一点儿都不好吃,我不要?吃了。”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要?不是?怕他们后面不带他们一起走,她高低得要?把?这碗蘑菇汤扣在他们头顶上。


    接过蘑菇汤的?沈归砚取出准备好的?糕点相递,“嗯,吃点糕点垫下肚子,要?不然夜里容易饿,等晚点我去给?你打只兔子来吃。”


    至于递给?自己的?蘑菇汤,他没有?丝毫嫌弃的?一饮而尽,也看得他们打趣起来,“沈公子,你夫人对你可真贴心。”


    沈归砚掐着尖细的?嗓子,羞涩不已的?靠上宝珠的?肩,“奴家不对自己的?相公好,又?该对谁好呢,相公,你说是?不是?呀。”


    正往嘴里塞了块糕点的?宝珠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差点儿没忍住恶心吐出去,趁着无人注意之时,伸手掐他腰间肉一把?,阴恻恻地说,“你能不能别说话啊,你这样,让我觉得有?点恶心。”


    一瞬间宝珠有?些后悔让他穿女装了,最起码不会恶心到自己。


    还相公,她怎么不知道他那么会演。


    沈归砚指尖卷弄一缕发丝,含情脉脉,“我相公应当是?害羞了。”


    “沈公子你和沈夫人是?怎么认识的?啊?”不怪他们好奇,主?要?是?沈公子的?眉眼生得简直比姑娘还精致,个子又?不高,要?不是?喉结突出,任谁都会以为她是?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娥。


    而沈夫人个子高挑,还比不少男人生得都要?高大,眉眼也是?一等一的?俊朗,以至于他们说是?夫妻的?时候,难免都会令人好奇的?多看几眼。


    “啊?”这句话直接把?宝珠给?干迷糊了,她总不能实话实说是?她欺负人吧。


    沈归砚握过她的?手,骨指强势的?钻进她的?指缝里和她十?指紧扣,幸福又?甜蜜地说,“是?我追的?夫君。”


    “嫂夫人可否和我们说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五娘双手捧着脸颊,全然是?好奇。


    “能是?怎么认识,自然是?一见钟情,要?不是?我生得好看,为人善良,厨艺好,我家夫君都不一定会选我。”沈归砚藏在帷帽下的?眼睛娇滴滴地向宝珠抛了个媚眼。


    “我说得对吗,夫君。”


    差点儿没被他恶心坏了的?宝珠掐了他一把?,拽过他的?手直接站起身就走,“我困了,我们先回去睡觉了。”


    她们二?人起身后,火堆旁的?一个男人好意提醒道:“沈公子,在路上你可得要?保护好嫂夫人,因?为最近这条路上不太安全。”


    宝珠胡乱点头,他们从金陵出发就遇到了那么多土匪,安不安全他们能不知道吗。


    等他们两人走远后,络腮胡大汉满脸烦躁的?折断了手中树枝往火堆里烧,“最近失踪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报给?官府,官府又?总是?和稀泥,果真天底下兵匪一家亲,要?是?里面没有?那些官员的?手笔,我不信那群人会如此嚣张。”


    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更是?嫉恶如仇,“要?是?大定府知府不管,我就一层一层的?往上告,我就不相信这个天下真的?没有?王法了。”


    “要?是?天底下真的?有?王法,何至于那么大的?案子一直都没有?个进展,要?我说,指不定是?那些人干的?。”


    五娘动了动嘴唇,终究是?一个字没说的?低下头。


    天还未亮,正在睡梦中的?宝珠听到了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混沌一片的?脑子尚未清醒过来,她已经被搂腰抱坐在马匹上,身后贴上一具滚烫的?躯体,一颗心也随之跳到了嗓子眼,“怎么了。”


    侧身抬剑挡下飞来箭矢的?沈归砚眉眼间缀满霜寒,“他们追来了。”


    马儿狂奔的?那一刻,宝珠额间青筋冒出的?控诉道:“姓沈的?,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人。”


    要?不是?得罪了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要?来追杀他。


    沈归砚抿了下唇,“这件事,等以后我在告诉你。”


    要?是?现在告诉他,追杀他的?人来自于她的?好大哥好二?哥,她非但不会相信,只会认为他在挑拨离间。


    “你现在不说,以后你想说了我都不想听。”宝珠赌气?地别过脸。


    连秘密都不和自己分享的?人还敢说爱自己,怕是?连狗听了都得摇头。


    对于他的?秘密,宝珠担心的?是?五娘他们,“我们要?是?走了,他们怎么办啊。”


    这批人明显和之前冲着他们来的?人是?同?一批,要?不是?他们两个,他们也不会遇到这种事,难得的?,宝珠生起了愧疚。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只要?我们走了,他们就会安全了。”从他们离开?金陵后遇到的?黑衣人的?幕后主?使都出自一个人,他们的?命令也只是?杀了他。


    沈归砚注意到她的?走神,双腿夹紧马腹,“专心,要?是?不专心他们就该追上来了。”


    天上不合时宜的?落起了雨,先是?一滴,两滴,随后雨势渐大逐渐模糊了人的?视线。


    山路实在不好走,又?下了雨,如今的?他们只能弃马而行?,而在他们身后是?熊熊燃烧中的?火林。


    第66章


    衣摆和?鞋子沾上厚厚一层泥, 抬起来?足有一斤重的宝珠正拄着根树枝,艰难的呼哧呼哧往山顶上爬。


    宝珠抬手抹了把连视线都要被雨水遮挡得看不清的眼睛,心?中的惶恐如同被雨水砸出的泥坑一样凹凸不平, 憋屈又难受的不愿意?在走?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跑进山里啊, 要是不跑进山里, 他们也不会放火烧山, 我也不用那么狼狈。”


    “都怪你, 要不是你, 本郡主哪里会吃这种苦!”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更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去岭南, 要是不去岭南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也不需要在半夜冒雨爬山。


    也在庆幸天上落雨,否则火势那么大的,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他们。


    “因为跑进山里生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一些。”沈归砚取下他前面脱下来?为她遮雨的外套,等拧干了水分后重新披上她头顶。


    背对?着她单膝下跪,“上来?, 我背你。”


    走?到现在的宝珠早已力竭了,听到他要背自己,二话不说的扔掉树枝趴上他后背,两?只手搂着他脖子不放,温热的吐息混合着冰冷的雨水落在脖颈处, “你要是背不动了就?和?我说一声,我自己可以?走?的。”


    当然自己走?她是不想了,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了。


    “宝珠那么的轻, 我怎么会背不动。”感受着一团自带香气的棉花贴上来?,并和?紧密贴合得不留一丝缝隙的沈归砚身体?一僵, 呼吸亦不自觉变得粗重,又背着她往上踮了踮,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也为遏制那浮想联翩的念香。


    “那你也得要留点力气才行吧。”宝珠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冲天浓滚白烟,一颗心?也跟着高高揪起,坎坷不安地问,“我们都会平安无事的,对?吗。”


    “我们不但会平安无事,我们还会长命百岁。”他们的余生很长,还有很多美丽的风景要一起去看。


    他们刚离开不久,就?有一伙黑衣人?出现在附近,他们的手上各自提着一盏灯笼,照亮一小片星空。


    其中一个黑衣人?提灯照着左边被踩折的草堆,眸底闪显出细碎的偏执笑意?,“跟上。”


    很快,他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偿所愿。


    本以?为是生路的悬崖边,谁料是逼死骆驼的死路。


    “我们,该不会真的没有路走?了吧。” 雨水将?视野冲刷得一片模糊的宝珠咽了咽口?水,两?条腿止不住的打颤。


    她觉得但凡风大一点,都能直接把她刮下悬崖。


    要是让她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放火烧山,她一定?得要告诉大哥和?二哥,让他们把对?方的皮都给扒了,然后挂在城门口?暴晒三?天三?夜,让他们知道惹了自己的后果。


    这时,沈归砚极轻地自嘲一句,“他们来?了。”


    “什么来?了?”披着他外套,两?只手高举着巨大芭蕉叶遮雨的宝珠忽然觉得冷,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冷,她想要伸出脑袋去看,结果被他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夫人?,看来?我们二人?注定?要当一对?亡命鸳鸯了。”沈归砚修长的手指将?淋湿的头发往后挼去,露出那张霜冷至极的眉眼,眼神里带着嘲弄。


    “我还年轻,我才不要陪你一起去死,你说什么不好,为什么要说这种丧气话。”而后隔着茫茫雨幕中,宝珠也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顺着风雨飘来?。


    那一声又一声,像是敲打着铜锣的一棒槌,震耳欲聋。


    羽睫缀上一层朦胧雨雾的宝珠耳朵动了动,随后转过身去,只见前方生的路,是手持灯笼的黑衣人?正手持弓箭朝他们步步紧逼。


    原来?那场盛大的山火,不过是为了将?他们逼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方。


    “别怕,我在。”手持软剑的沈归砚挡在她面前,砚台墨般的瞳孔里翻滚着狠戾的杀意?。


    宝珠很想回一句,“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遇到这种事。”但是想了想,他这个被追杀的正主比自己还可怜,她还是不要落井下石了。


    而后伸出两?根冻得指尖泛红的手指头拽着他的袖子一角,板起凶巴巴的小脸,“那你一定?得要保护好我,知道吗。”


    少女凶巴巴的软甜嗓音于?茫茫雨夜中竟显得格外失真,又似一阵轻柔的风拂过脸颊,也让听的人?握住拽着她袖子的那只小手,还轻佻的摩挲了两?下才抬起置于?唇边,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嗯,就?算我舍弃了我这条命,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我在这里用我的生命起誓。”漆黑的雨夜中,他的声音不大,却听得令人?尤为心?安。


    宝珠脸颊一红的抽回手,因着那个混合着雨水的吻手承诺,整个人?腾得冒起了白烟,别别扭扭地不去看他,“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一定?会保护好我的,不能失言哦。”


    被完全无视的男人?长剑划过地面,剑尖直指,“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打情骂俏,该说你们一句伉俪情深还是蠢笨如猪。”


    沈归砚将?宝珠挡在身后,嘲讽道:“你们可真是一群锲而不舍的好狗,把山烧了,就?不怕引起当地官员的注意?,查到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吗。”


    “放心?,在火扑灭之前,我会把你的人?头砍下。”为首的黑衣人?下令之前,不忘扫向被其护在身后的宝珠。


    “这位夫人?,我们的恩怨与你无关,你要是不想受伤,记得离远一点,刀剑无眼,要是伤到你就?不好了。”


    沈归砚取出一把匕首给宝珠,郑重且严肃,“一旦发现有哪里不对?,你就?往前跑,不要回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回头,明白吗。”


    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要他死,只要他一个人?死。


    “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本郡主也会跑的,我才没有蠢到要留下来?为你陪葬。”握紧匕首的宝珠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凑到他脸颊亲了他一口?。


    “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死在这里了,我………”咬住舌头的宝珠连忙摇头,捏紧拳头为他打气,“瞧我输的什么晦气话,你肯定?不会死的,我相信你。”


    她主动的第一个吻,直接破开了阴霾天,炸亮了漫天星辰。


    沈归砚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翘,眼底的温柔如水散开。


    握着匕首的宝珠舔了一圈嘴唇,怯怯地离远一点,“还有,那个,我离你们远一点,要不然你们打斗的时候伤到我怎么办。”


    她承认自己的胆子小,但胆子小又不碍着谁。


    沈归砚低头哑笑,“你放心?,你夫君的命大得很,一般人?想要我的命,也得要看阎王爷愿不愿意?收。”


    “本来?还想要留你一个全尸的,既然你不识好歹,也不要怪我们不手下留情。”男人?冷笑着一声令下,围堵住他们的黑衣人?立马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


    掌心?沁出一层薄汗的宝珠看着眼前完全颠覆她一切认知的画面,脚底阵阵发软。


    他不应该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百无一用书生吗,眼前这个一刀一个头的杀神是谁啊?


    要是他那么能打,头皮发麻的宝珠想到了之前欺负他的自己,简直就?是命大啊。


    “小心?!”


    一直注视着场面打斗的宝珠在沈归砚持剑挡住前方攻击,结果没有注意?到斜后方刺来?的长剑时,整颗心?也随着跳到了嗓子眼。


    比她话还要快一步的是她挥舞着匕首冲出去要挡在他面前,接下来?的一切,在宝珠眼里都像是放慢了帧数。


    因为她的突然冲出,迫使原本能避开的沈归砚为了保护她,后背直接被利剑贯穿肩胛骨。


    长剑刺来?的刹那间,瞳孔放大的沈归砚迅速收剑将?人?搂在怀里,用身体?硬受了那一剑,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喷出滚烫炽热的鲜血。


    有几滴血溅落在脸颊上,不同于?雨水的冰凉,它是温热的,带着炽热的滚烫。


    宝珠呆呆地伸出指尖去触碰脸上的血滴,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的是半边脸都染上血的沈归砚。


    血,好多好多的血。


    她的世界里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鲜红的血。


    “没事的,不要怕,这些血不是我的,是他们的。”心?脏像被刺到的沈归砚抬手擦去她脸上的血渍,嗓音发颤的解释道。


    宝珠看着向她伸来?的手,像是受到了惊吓,捂住耳朵尖叫一声后就?往后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宝珠,过来?,那边危险。”


    “听话,快点过来?好不好。”


    沈归砚刚出声,紧接着宝珠脚下站着的一小块崖面开始松动起来?。


    随着泥石松软,她整个人?失重得像断了线的风筝往下坠落,呼啸的寒风刮过脸颊,像刀子刮皮子般生疼。


    茫然中的她伸出手臂想要抓住什么,抓住的只有一片虚无。


    难道她真的就?死在这里了吗?


    她还年轻,她还有好多吃的都没有吃过,她不甘心?,很不甘心?。


    她要是死了,大哥和?二哥还有沈归砚,娘亲他们肯定?会很难过吧。


    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凄厉的喊着她的名字,是谁呢?


    “宝珠!”冲到断崖旁的沈归砚瞳孔欲裂的想要抓住她的手。


    可他仍是晚来?了一步 ,只能痛苦的看着她掉下去,自己像个懦夫一样无能为力。


    持剑用力攥得骨指近乎断裂的沈归砚忽然笑了,笑得恣意?而张扬。


    而后沈归砚松开握剑的手,抬手擦去嘴边血渍,张开双臂往后跃下。


    宝珠,你等等。


    我很快也下来?陪你了。


    天上的雨势越落越大,仿佛要将?整个春季的雨水都在今夜灌满,不见明夜露白霜。


    第67章


    原先?大得仿佛要把整个天空捅烂的雨水渐渐平息了下来, 雨声从急骤减到平缓,随后是?细雨润无声。


    随着盘旋于半空中的庞大乌云散去,得以出来喘上一口气的月亮露出?了半个影, 照得湖面波光粼粼。


    本以为掉下悬崖后会摔得个粉身碎骨,烂成一滩肉泥的宝珠没有想到下面会是?个湖泊, 好运气砸下湖畔的宝珠在身体的剧痛缓解后, 立马游向岸边。


    等她好不容易游到岸边, 还没等休息一下喘口气, 就看?见湖面上还漂浮着一个人影, 脑子嗡噔一声,双手双脚并用着就往前爬。


    湖里飘出?一个她就很吓人?了, 要是?在飘出?一个, 指定?就是?水鬼了。


    她才?爬远没多久,脑袋忽然不受控制的转过去。


    托了水面光影的折射,顿时让她气得牙根发痒,想要不管不顾的拿块石头直接把他砸死算了。


    前?面还信誓旦旦说要用生?命保护她,现在大冷天里让自己下水捞他的人?谁!


    虽说现在入春了, 但是?大晚上的下水也很冷的好不好!


    好不容易把人?连拉带拖上岸,力竭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的宝珠耳朵一动,听见了不远处有脚步声靠近的声响。


    茫茫林野中,那高举的火把照耀出?的火光堪比艳阳高升,也照出?了宝珠那张惊恐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莹白小脸。


    大晚上的, 根本不会有人?来这边走动,要说有人?,来的也只能是?………


    刹那间, 宝珠的一颗心提高到嗓子眼,掌心跟着冒出?涔涔冷汗, 大脑随之变得空白一片。


    她拼命的想要扼制掉那个令她感到不安的可能,它们却如跗骨之蛆,甩也甩不开,随着脚步声的逐渐靠近。


    天上的月亮突然被乌云遮住,也像是?给了逃命之人?一丝喘息的瞬间,更像是?猎人?猎杀时刻的到来。


    纤细又坚韧的杂草被人?踩在脚底下发出?簌簌的声响,偶有枯枝断裂发出?的咔嚓一声,像是?有人?在大脑中狂舞。


    藏在灌木丛里的宝珠好奇的探出?半个头


    ,却在对上一双阴鹫嗜血的眼睛,只是?一眼,浑身的血液似乎被冻住了,大脑炸开后嗡嗡嗡作响。


    双手负后的黑衣人?立于火光前?,一双多情桃花眼如鹰隼般锋利,“废物,那么?久了还没找到人?吗。”


    “是?小的无能,还请主子责罚。”左脸沾上血渍的刀疤男因胆颤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


    “咚咚咚”的磕头声沉闷至极,在刚落过雨的黑夜里更显毛骨悚然。


    把玩着匕首的男人?下颌紧绷,以至于方圆十米之内,连风都过得小心翼翼,直到一声轻嗤溢出?,“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话的男人?转过身,满身肃杀冷冽令人?误以为踏入百兽之王的领地,后颈传来一阵压抑臣服,随后他转过身,脚尖一转的往某处走去。


    他走去的位置,正是?宝珠所藏身的位置。


    橘黄色的火光照耀下,照出?了男人?的五官轮廓,也让宝珠瞳孔跟着放大,唇瓣翕动间不自觉吐出?熟悉的称呼,“二哥。”


    只是?二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男人?快要发现自己的时候,宝珠的整颗心脏剧烈得仿佛要跳出?来。


    她的第六感也在告诉她,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可她的两条腿像是?被铜汁浇灌后凝固住,定?在了原地。深深寒意从后背升起?,犹如被野兽盯上的恶意,并在下一秒拆之入腹。


    沈亦泽走到前?面发出?声响的位置,掀开草丛一看?,原来是?只惊慌失措的兔子。


    “主子,可是?有哪里不对?”有人?小心翼翼的问。


    “我要找的人?就在附近,你们的招子都给我放仔细点?。”男人?舌头顶住上颌轻笑出?声,阒黑瞳孔中流露出?的全是?病态占有欲。


    ——


    先?前?宝珠的话还没从口中冒出?,就被不知何时醒来的沈归砚捂住了嘴,他的唇贴上她耳边,声若蚊蝇,“你看?错了,他不是?我们二哥。”


    他的话也给了宝珠清醒的当头一棒,是?了,二哥远在金陵,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她看?错了。


    只是?那个人?长得和二哥也太像了吧,要不是?沈归砚提醒,宝珠百分之百肯定?她会认错。


    直到那群黑衣人?彻底走远,先?前?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捂住她嘴巴的沈归砚在此刻是?彻底力竭的想要休息一下。


    他的突然倒下,也吓得宝珠连呼吸都屏住了。


    “喂,沈归砚你别死啊,你别吓我啊。”生?怕他真的死了的宝珠怯生?生?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鼻子下探气息。


    要是?他真的死了,她刚才?就白从湖里把人?捞出?去了,还浪费了她那么?多的力气。


    “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立马把你的钱都花光光,逢年?过节也不去给你烧纸钱,让你在下面当乞丐,穷死你去。”


    睁开眼后的沈归砚握住她伸来的一根手指,龇牙咧嘴的坐起?来,“你放心,我还不会死那么?早,我可舍不得夫人?年?纪轻轻守活寡。”


    这一次的伤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重,要不是?宝珠将他从湖里拖出?去,他怕是?真的得要葬身鱼腹之中。


    本来还在担心他伤口的宝珠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瞬间觉得自己的担心不如喂狗。


    赌气的往前?走了两步,又看?见他仍坐在原地没动,森冷的月光从林翳间缝中洒落,映出?他满身血迹斑斑,衣服上往下滴落的不是?水,更像是?血。


    仅是?一眼,满脸烦躁的宝珠就停下了步伐,脚尖在原地转了一圈,最后不情不愿的来到他面前?半蹲下,没好气道:“上来,我背你。”


    诧异于她想背自己的沈归砚眼珠微圆,连忙拒绝,“不用,我伤没有那么?重,能自己走的。”


    说完,他紧咬着牙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奈身上的伤势太重了,一动就是?牵发全身。


    简直是?,没用至极。


    宝珠立马嫌弃得不行?,催促道:“你都伤成什么?样了还逞强要自己走,是?想要当个瘸子不成啊,你之前?还答应说一定?要让我当上首辅夫人?的,本郡主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听过哪个瘸腿的家伙能当上首辅,别直接被摆了官都谢天谢地了。”


    “快点?上来啦,你在不上来我蹲得腿都要麻了,在不上来,本郡主就直接把你扔在这里喂狼吃了算了,不对,应该是?把你扔在湖里喂鱼,让你做成没人?要的臭水鬼。”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背他,他要是?敢拒绝,简直就是?不给她面子。


    偏移的月亮悄无声息的掩于云层之后。


    把人?摇摇晃晃背起?的那一刻,宝珠差点?儿没有被他的大身板给压成小肉饼,有凉凉的水珠滴落脖子里,顺着滑入衣领中。


    攒着气,憋得小脸通红的宝珠挤着牙缝里的气音,有些疑惑地问,“天上是?不是?下雨了啊。”


    她又抬头看?了眼天上,不见乌云密布啊,不过大晚上的,天上没有星星,乌漆嘛黑一片说不定?真的会落雨。


    而且不久前?还下过那么?大的雨,卷土重来也不是?没可能。


    趴在她背上,因为腿过长耷拉掉在地上的沈归砚脸颊埋在她脖间,嗓音发哑的反驳,“没有。”


    “真的吗?那我怎么?感觉有水滴进我脖子里了,怪凉飕飕的。”宝珠说着又抬头看?了一眼,要是?没有下雨,那怎么?解释哪来的雨水滴落到脖子里啊。


    “可能是?宝珠看?错了,有时候夜里走在树下也会被雨滴,只不过不是?下雨,有可能是?虫子在排泄。”眼角弥漫着一片湿红的沈归砚恶劣的朝她脖子吹了一口气。


    “我听说,那些虫子最喜欢的就是?像夫人?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了。”


    ………


    “你闭嘴,本郡主警告你不许在说了,你要是?再说,我就把你给扔下来。”他的形容词吓得宝珠毛骨悚然得下一秒就要把他扔下去,然后不管不顾的冲到湖里洗澡!


    这下子,宝珠也不在纠结是?不是?下雨了,只纠结要不干脆把他扔了吧,那么?重的一个人?,她背着很吃力的。


    “叫你平时少吃一点?少吃一点?,现在好了,我都要背不动你了。”她嘴上虽在嫌弃,却没有把人?扔掉的想法,最多是?在心里扎他的稻草人?。


    把重力都压在趿拉在地上的两条腿的沈归砚诚恳地回应,“嗯,下次我一定?多吃一点?,吃得身体壮壮的才?行?。”


    宝珠一怔,随后一脚踢飞横在路中间的小石子,“什么?壮壮的,你现在都沉得要死,等你变得壮壮的,我可不背你了。”


    “不用你背,以后都由我来背你,我这个当人?丈夫的,理应要保护好你。”沈归砚抱紧她的脖子,附在她耳边,极轻地说了一句,“宝珠,谢谢你。”


    何其有幸遇到你,又何其有幸娶到你。


    幸运的是?,在天亮后不久的他们走出?了深山,还好运的遇到了一辆要进城的牛车。


    沈归砚使了五枚铜钱,拜托赶车的人?送他们进城。


    坐在柴火堆上的宝珠凑到他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你不是?还有不少碎银吗,为什么?只给几枚铜钱。”


    头靠着她肩膀的沈归砚吃力的抬起?手把她撒落颊边的云鬓拢至耳后,呼吸均匀的喷洒于她耳边,“娘子你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出?门在外?钱财不可外?露。”


    “我们现在一个残一个弱,要是?对方兴起?了不歹之心,我们怎么?办。”


    “永远不要把一个人?想得太好,而我,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一个人?。”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信奉的观点?,因为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陌生?人?好。


    除了,当年?的某个笨蛋。


    第68章


    牛车慢悠悠的晃到了正午时分才进了城。


    等进了城后, 早已累得连一丝力气都没有的宝珠把他?往街边角落一扔,取下他?挂在腰间的钱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边上卖糕点的点心铺子, 吸了吸扁扁的小肚子,“你在这里等我, 我去给你请大夫。”


    “别走。”她刚要走, 手腕就被拉住。


    扭过头, 对上的是一张因失血过量, 白得几乎透明的脸。


    他?的脸是雪白的, 却?衬得那张唇红似海棠染就胭脂色,鬓间散下的墨发同重墨泼洒, 迤逦的落在胸前?, 平添了令人折辱的破碎美。


    他?可怜又柔弱的一面,是宝珠从未见过的,也看得她不自觉的口干想要喝水。


    今日阳光太盛,宝珠感?觉握住的手腕像是被滚烫的炭火燎到一样?,亦连他?的呼吸在此刻都变得灼人起来。


    宝珠咽了咽口水, 很是奇怪的乜他?,“为什么不去找大夫啊,要是在不去,你难道真的不想要你这条腿了吗。”


    她馋那家点心铺挺久了,等下吃完了又不是不会给他?买, 至于那么小气吗。


    “不行?,不能去。”眼神执拗的沈归砚只是又一次重复着?相?同的话。


    “那你给个理由。”


    沈归砚抿着?唇,默不作声。


    一来二去, 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宝珠一把甩开他?的手,眼尾飞上一抹薄红, “我说沈归砚你有病是不是啊!你不想去看大夫,是不是真的想要病死啊,你想死就早点说,为什么还要让我背着?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你知不知道,你很沉的。”


    骨指收拢的沈归砚落寞地垂下眼睑,自嘲地扯着?嘴角,“如夫人所见,现在的我确实有病。”


    不但?有病,还病得不轻。


    “你………”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宝珠被噎住了话,决定扭过头不去看他?。


    眼神又止不住瞟向?他?本就包扎得潦草,一路颠簸又重新渗出血的伤口,并反思她刚才说的话会不会有一点儿重了,只是反思了一会儿就否认掉,她怎么可能有错,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又认为他?是担心银子不够请大夫,低下头搓了下他?的狗头,拍着?胸口做保证,“你放心好啦,本郡主身上有钱,别说你的伤了,就算你想吃人参鹿茸也不在话下。”


    沈归砚虚弱地站起来,又无力?的倚靠在她身上,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轻佻的勾了勾,“如此,就有劳夫人破费了。”


    被他?身子一压,差点儿站不稳栽到地上的宝珠鹿眼儿一瞪,气呼呼道:“你借的钱以后可是要还的,本郡主向?来不做赔本买卖。”


    “嗯?”沈归砚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勾人的弧度,“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一句话,差点儿没吓得宝珠一个轱辘的把人扔在地上,愤愤磨牙,“你这是恩将仇报!”


    因为他?不愿意去医馆,宝珠真担心自己辛辛苦苦背回来的人死了,赶忙找了家最近的客栈住下,还再三叮嘱必须要最好的房间。


    把人抬进房间后,沈归砚才取下遮面的帷帽,“你让店小二送热水进来,还有一桌子菜,记得要最烈的酒。”


    宝珠抬起的脚尖一滞,太阳穴突突直跳,“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喝酒,干脆喝死你算了。”


    生病了就应该静养,吃些?清淡的,他?倒好,什么不能吃就吃什么,真就是嫌活太长了。


    选择要烈酒自是有用途的沈归砚来到三角架上的水盆旁净了手,“我可舍不得那么早走,我走了,要是有人欺负了我家宝珠该怎么办。”


    “拜托,我可是堂堂郡主,有谁活腻歪了会来欺负本郡主。”宝珠认为他?根本是在杞人忧天。


    ——


    正在楼下打算盘的掌柜头也没抬,直接说道:“上房已经满了,次房还剩下两间。”


    姑娘犹豫了一下,说,“那麻烦掌柜的给我们安排两间次房。


    “好嘞,两间次房。”


    他?们刚上去,又有另一伙人到来,点名要上房,掌柜一改先前?冷脸,亲自笑?着?邀人上楼,“几位大人要的上房已经备好了,屋内也准备好了酒菜等着?大人前?去享用。”


    密封性不是很好的房间里,因为迟迟没有找到那人踪迹的沈亦泽抬脚踹向?桌腿,漆黑的瞳孔密布着?森冷的怒火,“一群废物,那么久了都还找不到人,养你们何用。”


    男人背后冷汗,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磕头,“求求大人给我们一个机会,小的这一次一定把他?的人头砍下提回来。”


    “要是不把他?人头带回来,小的以死谢罪。”


    脸色几经变化的沈亦泽取出胸前?的一个白瓷瓶,“找到那姑娘后。把这枚药给她喂下去,记住,不许伤她一根汗毛。”


    ——


    “啊喷。”刚泡进浴盆里的宝珠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喷嚏,该不会是姓沈的在骂她吧,毕竟除了他?这个小心眼的,又有谁会像他?那么斤斤计较。


    宝珠也庆幸房间里有屏风遮挡,热水刚送进来,她就一头扎进里面洗澡去了,要是在不洗,那些?该死的虫子指不定要在她身上传宗接代了。


    结果?洗得脸颊红扑扑的刚出来,还没踏出屏风,就听到了一句暗哑破碎,又痛苦到极致的哀求声。


    “宝珠能不能先闭上眼。”


    “你让本郡主闭眼就闭,你当本郡主是谁啊,再说要闭眼也应该是你闭眼,何时轮到你来命令本郡主了。”因着?刚洗完澡,她仅着?了内裳,打湿的头发没有绞干,就湿漉漉的披散在后,濡湿了霜白锦衣,两只白嫩的脚丫子踩在木质地板上噔噔噔地跑过来。


    “你不让本郡主看,本郡主偏要看,看你………”小跑过屏风后的宝珠自动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头皮发麻的转过身,用两只手捂住眼睛。


    “要不,我们还是请个大夫来吧。”


    她错了,真的错了,就不应该犟,老老实实听他?的话闭上眼睛多好,也不至于今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做了噩梦。


    正把匕首放在油灯上消毒的沈归砚吐出嘴里叼着?的白布,“不用,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我以前?伤得比现在重都能活下来,说明连老天爷都舍不得收走你相?公的这条命。”


    “那,我,先不打扰你,我出去。”宝珠生怕在晚上一步,今晚上的噩梦就得翻倍。


    她的手刚放到门边,后背忽然?窜起一股令她感?到不安的毛骨悚然?。


    “夫人,我这里倒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因为失血过多,连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嘶哑的脆弱,像高洁庙宇上高高悬挂而?起的七彩琉璃灯盏,一碰就碎。


    “不不不,你一个人可以的!我相?信你能行?的。”差点儿咬到舌头的宝珠就差没有把脑袋给摇成拨浪鼓了,真的。


    她看见血就晕,前?面天黑她还能说服自己看不见,现在青天白日的,她可装不了。


    “我一个人操作不了。”沈归砚哀怨惆怅的抬起那双泛红的眼睛,眼底闪着?细碎的希冀,“夫人,你也不希望我就此离你而?去吧。”


    他?把自己的命交付给她,她亦是值得自己交付生命的人。


    宝珠对上他?通红又似被抛弃后的可怜狗狗眼神,一头墨发凌乱又不失美感?的黏在雪白的脸颊旁,以及那没有穿上衣,明晃晃露出的两点,口中的“忍心”两字像是被自己吞了进去,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


    要是他?真的死在这里,她一个人怎么回到金陵,路上肯定也很危险。


    退一万步来讲,他?要是因为自己见死不救才走的,会不会化为冤魂缠着?她不放,还要向?她索命啊。


    可是走向?他?的那一刻,宝珠又后悔了,特别是他?居然?让自己拿针线为他?缝伤口时,就差没有直接昏过去,唇瓣翕动,哆哆嗦嗦地问,“我,我手抖怎么办啊。”


    宝珠掀开薄白的眼皮,偷偷地看了一眼他?血肉模糊里露出森森白骨的伤口,立马闭上,嘴里大念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沈归砚知道他?是在强人所难,语气尽可能温和地握住她的手,像是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她,“你就当是在绣花,不要怕,你夫君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一说绣花,宝珠尴尬得囧着?脸,长长的睫毛垂下眼睑, “你难道不知道,我女红很差吗。”


    唯一一次女红还是自己扎了十根手指头才绣出的荷包,可惜还没送出去就惨遭嫌弃。


    想到那个荷包,沈归砚眼底的温柔软得像一滩水,“宝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差,只是不熟练而?已。”


    沈归砚摊开她的掌心,以指尖为笔在她掌心写下《我信你》,无论言语的表达有多渲染煽情,都比不上普普通通的我信你三字来得震撼。


    他?的信任像是给宝珠注入了一剂强有力?的力?量,只是目光落在皮开肉绽的伤口上,心头仍是不受控制的轻颤,咽了咽口水,“那我缝了,你要是疼的话,你就咬枕头,知道吗。”


    “好。”


    因为要缝线,屋里点燃的灯火多得亮如白昼,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鼻间经久不散。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把他?当成人看,当成一个绣架的宝珠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在针刺破他?皮肉的那一刻,尖叫声也即将要冲破喉咙,“不行?了,我还是不敢下手,我还是给你请个大夫来吧。”


    沈归砚按住她的手,侧过脸,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我相?信宝珠,宝珠一定能的。”


    “可是………”


    “我信你。”


    一句简简单单的“我信你”,比所有的灵丹妙药都管用,也为她胆怯的内心再次注入了勇气。


    第一针刺穿他?皮肉后,眼睛逐渐湿润的宝珠动了动浸满黄连水的嘴巴,“是不是很疼啊,要是疼的话,你就说出来,我,我会尽量轻点的。”


    “不疼。”


    “是你说的。”捏着?绣花针的宝珠紧咬着?牙根,手也从一开始的哆哆嗦嗦到线乱走,到最后终于不是那么哆哆嗦嗦的绣了个王八。


    等落下最后一回针后,宝珠蓄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兜不住的噼里啪啦往下落,也砸到了她刚缝好的伤口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做到了分明是应该高兴的才对,可她就是难受,像是有人往她的心脏重重的捏了一下。


    她哭的时候,不忘撅着?小嘴威胁,“我缝的有些?难看,你可不能嫌弃。”


    “这是宝珠第一次在我身上留下的礼物,我怎么会嫌弃。”沈归砚拉过她的手贴近自己脸颊蹭了蹭,又吻了吻,“宝珠,谢谢你。”


    只是他?现在太累了,累得只想要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下。


    他?闭上眼后不久,房门外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说是敲门,更像是用手掌贴在门上拍打。


    拍门的力?气极大,那扇薄薄的门扉仿佛要在下一秒就彻底四分五裂的碎了。


    那么晚了,来的又会是谁?


    第69章


    “你说好端端地, 城里怎么就?出了贼,弄得现在进出城都要检查,麻烦死了。”


    “管他呢, 反正是上头?的命令,咱们照办就?好。”他们两人?说话时, 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正低调的从他们身?旁驶过。


    因为城里出了贼人?, 如?今进出城的马车, 人都要经过仔细搜查。


    正在检查来往进出车辆行人的士兵拦住一辆马车的去?路, 扯着嗓子问, “站住,里面的是谁?”


    “瞎了你的狗眼不成?, 连小?爷的马车都敢拦, 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帘子掀开,露出一张写满不耐烦和暴躁的脸。


    士兵一看,这不是县令家?的小?儿子吗,连忙笑僵了脸,弯腰赔罪, “是小?的瞎了眼没有认出公?子,小?的该死。”


    “知道了还不快滚。”


    这下子他们哪儿还敢搜车啊,只能?求着这尊大佛快点儿走。


    直到马车远离城门数百米之外,前面还嚣张跋扈得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哆哆嗦嗦得连牙齿都合不拢,“我已经把你们安全的带出城了, 你能?不能?先把刀给收了。”


    这刀子就?贴着他的腰,他真的怕马车一个?颠簸捅到自己。


    “谢了,不过这城可能?要公?子自个?回?去?了。”张望说罢, 把抵住他腰的匕首收回?,然后毫不留情的一脚把人?踹下去?。


    直到把人?踹下马车后, 宝珠才掀开锦帘,把头?伸向外面探头?探脑,“在这里就?把人?放下了,要是他回?去?后派人?追上我们该怎么办。”


    “他不会的,要是那位大人?知道是他带我们出来的,你说,那位大人?会放过他吗。”


    宝珠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又忍不住问他,“他还活着吗?那位大人?又是谁?”


    “只要他熬过今晚上就?死不了。”张望扯着嘴角,“至于那位大人?,你以后肯定会知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要是熬不过今晚上,就?一定必死无疑,那要不要提前帮他买副棺材备着啊。”


    张望:“………倒也不必如?此。”


    金陵,沈家?。


    刚从小?佛堂出来的沈夫人?眉眼间挂着浓浓忧愁的转动着手中紫檀木佛珠,“宝珠和宥齐离京已经好些天了,那么久了都没有写一封信寄回?来,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


    为母亲斟上一杯清茶的沈亦安安抚地笑道:“宝珠和宥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相安无事,他们没有写信,应是信还没到,或者?赶路的时间比较紧,来不及写。”


    沈夫人?接过茶盏抿上一口,紧蹙的眉头?跟着松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但我的心里不知为何,总感觉不安,像是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沈亦安抚摸着从远处飞进来的一只信鸽,拆掉它绑在腿上的信箱,“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这是宝珠第一次出远门,母亲应是思虑过多所致。”


    “你说的也是。”沈夫人?看着生得修长疏朗,清俊雅致的儿子,视线又落到他的腿上,顿时染上一层淡淡忧愁。


    “要说在愁我也是愁你和逾白的婚事,你说你们两个?也老大不小?了,别人?家?像你们那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就?连比你们小?的宥齐都结婚了,你们两个?倒好,不说成?婚,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我这个?当娘的哪能?不急。”


    他们两个?不近女色得都开始要让沈夫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不喜欢女人?了。


    沈亦安把看完的信放入火中焚烧成?灰烬,唇边噙着一抹温润笑意,“母亲,你放心好了,儿子明?年一定会带自己喜欢的姑娘回?来给你掌眼。”


    “当真!”沈母一惊,又带着丝丝狐疑,生怕这是他随口敷衍自己的话。


    “儿子何时骗过母亲。”


    一听到儿子有喜欢的人?了,沈夫人?也激动起来,“你快和为娘说说是她?哪家?的姑娘,家?住何处,家?里有几口人?,他们家?是做什么的,性情如?何,只要是你喜欢,母亲也绝对不是那种迂腐的人?。”


    “等到时候,娘亲你就?知道了,我喜欢的姑娘,母亲定然也会喜欢的。”


    他搭建的金笼子已经竣工,现在就?差金丝雀入住了。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掉他的计划,更不允许出现任何变故。


    最近的春雨来得急,去?得也急,匆匆忙忙得像是要做任务一样,连河畔旁的柳树都得要担心今儿自己的柳枝是要挂垂珠还是随风扬。


    沈归砚自那昏睡后就?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他第一次偷跑来到金陵,只为了想要再见一眼他的心中明?月。


    春花烂漫的时节也是最适合滋生贪婪的季节。


    穿着桃粉色散花如?意裙,梳着小?两把头?的宝珠刚踩着梯子从墙上跳下来,跟在后面的圆脸小?丫鬟急道:“小?姐,你不读书又从国子监里偷跑出去?玩,要是被二少爷和大少爷知道了,他们肯定会生气的。”


    宝珠一甩发间珍珠步摇,浑然不在意地摆摆手,“大哥和二哥他们最疼的就?是我了,他们才不会生气呢。”


    “再说了我就?是出去?玩而?已,又不是去?做什么。”学正教的那些傅之以德义,师之以教训,她?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进去?,还不如?趁着春日微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宝珠说完,余光看见树后有个?人?一直盯着她?瞧,没有丝毫害怕的走过去?,高高在上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喂,你干嘛一直盯着本小?姐看啊,本小?姐知道自己生的美貌,也不是你一直盯着本小?姐看的理由。”


    “你要是在乱看,信不信本小?姐派人?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沈归砚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正站在眼前,连呼吸都跟着放轻了,生怕呼吸在大一点,会吹散了他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一捧水中明?月。


    而?后掌心沁出一层薄汗的他听见自己近乎颤抖的喊出“宝珠。”二字。


    冬儿立马像只护食的小?狗挡在他面前,嫌弃道:“哪里的乞丐,我家?小?姐的名讳岂是你能?乱叫的。”


    而?后她?又变了调子,“小?姐,学正,我看见学正往这里来了。”


    见学正来了,宝珠顾不上理会他,提起裙摆就?往另一处狂奔,“你不早说,还不快点跑啊。”


    想要追上前的沈归砚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仿佛是要把他从无边的黑暗中拽出来。


    手指微动,睁开眼的刹那间对上的是正吃着糕点,结果糕点太碎,饼酥簌簌落在他脸上的少女。


    一块饼,她?吃了一半,估计有一半都被自个?儿的脸吃了。


    吃完一块小?酥饼,正打算去?拿第二块的宝珠伸手时,眼珠子不受控制地转动了一下,而?后对上一张满是糕点碎屑的脸,和一双带着揶揄笑意的桃花眼。


    随后拿起酥饼,低头?继续啃了起来,才啃了一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眼皮掠起,还未惊呼,她?手上咬了一口的酥饼就?被抢了过去?。


    “我倒是要尝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酥饼会那么好吃。”


    饼还没吃完就?被抢走的宝珠瞳孔瞪大,随后重新把自己的饼抢回?来,气呼呼着脸颊,“这里有那么多饼,你为什么一定要抢我的吃啊。”


    沈归砚舔了舔唇,“因为夫人?嘴里的饼更甜一些。”


    闻言,宝珠一滞,然后把饼,塞进他嘴里,用手堵住他的嘴,“吃吃吃,吃不死你。”


    在然后眼圈通红的扑进他的怀里,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浸湿了他胸前衣襟,“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在不醒过来,我都打算把你扔出去?喂狼了。”


    “还有本郡主才不是担心你,只是眼睛不小?心被风迷住了而?已。”


    “嗯,我知道。”沈归砚伸手抱住她?,贪婪的闻着独属于她?的清甜梨香,“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知道让我担心了,你还敢昏睡那么久。”他要是在不醒,宝珠都打算把他扔了,免得尸体发臭发烂。


    “绝对没有下次。”


    “哼,就?你这样的还想有下次。”


    又抱了她?好一会儿,解了自己对她?的饥渴后,沈归砚才问,“这是哪里。”


    “当然是去?往岭南的路上啦。”宝珠掐着他脸颊,磨着牙,凶狠的威胁着他,“本郡主告诉你,你现在可是欠着本郡主一条命,知道不,所以你必须得要为我当牛做马,端茶倒水,本郡主说东你绝对不能?往西。”


    眼睛弯成?一双月牙的沈归砚宠溺地由着她?捏,还臭不要脸的把脸凑过去?蹭她?的掌心,“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就?你,本郡主才不要。”松开手后的宝珠是遮不住的嫌弃。


    赶车的张望听着里头?的打情骂俏,牙都要酸掉了,就?算你们感情好,也得要考虑一下赶车人?的心情啊。


    沈归砚被赶出马车后,看着一言难尽的好友,笑得春心荡漾,满脸遮不住的炫耀得意。


    张望,啧,兄弟如?手足,也比不过遮体的衣服。


    “这一次多谢你及时赶到。”沈归砚想到那兄弟两人?的手笔,周身?密布森冷的杀意。


    “那是,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真的成?了黄土一捧,所以嘛,规矩你懂的,得要加钱。”张望抛掉嬉皮笑脸后,神情严肃,“这次要不是你路上安排了好几个?替身?扰乱他们的视线,你遇到的危险比现在只多不少,也不知道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能?让他们锲而?不舍的要你的命。”


    临到末尾,张望调侃了一句,“那些人?追杀你的势头?,说你是前朝皇子我都信了。”


    沈归砚下颌收紧,漆黑的瞳孔晦暗一片,“接下来的路上,怕是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70章


    接下来的路上虽然也遇到几次刺杀, 好在都是有惊无险,很快,他们也到了岭南。


    “这里就是大同镇了吗。”站在城门口?的?宝珠眯着眼儿, 抬起头看向这座巍峨的?古城。


    单从外貌看,完全看不?出任何贫穷落后, 更像是一只匍匐在连绵山峦里的庞大巨兽。


    “嗯, 我?们先回衙门, 到时候我?在陪你?去买小羊小兔子小狗小猫好不好。”沈归砚牵过她的?手, 大摇大摆的?走进大同镇。


    宝珠打了个哈欠的?摇头, 几根没压实的?头发跟着往上翘,“我?现在就想要睡觉, 赶路的?这几天我?吃不?好睡不?好,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我?得?要好好睡一觉才行。”


    沈归砚指尖在她?掌心勾了勾,目光落在她?湿了一片的?鞋子上,直接将人打横抱在怀里,“是为夫欠考虑了, 我?们确实得?要先好好休息,看衙门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新的?宅子也迫不?及待的?欢迎着它的?女主人到来。”他得?知自己要奔赴岭南任值后,就托人在岭南买了座两进两出的?院子,并安排人布置好,这样他们一到就能直接入住。


    他说过, 哪怕是委屈自己勒紧裤腰带,顿顿咸菜馒头,也不?会在任何有关她?的?事情上吝啬。


    他赚那么多钱, 就是为了给她?花的?,要不?然赚来做什么。


    不?习惯在大街上被他抱着的?宝珠扑腾着两条腿, 挣扎着就要下来,“你?快点放我?下来,那么多人看着呢。”


    沈归砚挑了挑眉,置之?一笑,“我?抱自己媳妇怎么了,他们要看就看。”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涨红了脸的?宝珠作势锤他胸口?,“快点把我?放下来。”


    “不?放,我?得?要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夫人,不?能让他们打你?的?主意。”


    ………


    被他一路抱着进来的?宝珠仰头望向写着《沈府》两个大字牌匾的?府邸前,拿手肘撞了一下他,问,“你?什么时候准备好的?。”


    “得?知夫人答应和我?来岭南任值后,我?皮糙肉厚睡衙门不?要紧,夫人细皮嫩肉我?可舍不?得?。”


    提前得?到消息的?雪苹,冬儿一早就候在大门前,见到自家小姐平安无事的?回来后,眼圈通红的?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


    “小姐你?都瘦了,肯定是路上没有吃好休息好,等下一定得?要多吃点补一下。”冬儿看着瘦得?脸颊都没肉的?小姐,急得?眼泪都要掉了了。


    要是她?和雪苹能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哪里会瘦下来,就连身上的?衣服料子都那么的?扎皮肤。


    “那是必须的?,待会儿什么好吃的?上什么。”宝珠看着明显比他们早到的?雪苹,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雪苹回道:“我?们和小姐分开后就一直跟着镖局走,我?们到了镇上却没有看见小姐的?时候,奴婢都要急死了。”


    她?好怕小姐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要是真出了意外,哪怕她?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好在小姐平安抵达了。


    “我?这不?是还没死吗,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了,巴不?得?本?郡主出事不?成。”宝珠取出帕子扔给冬儿,让她?擦一下哭得?满脸的?鼻涕眼泪。


    “冬儿只是见到小姐太高兴了,我?才没有哭,只是风太大迷了眼睛。”


    雪苹也抹了抹眼泪,“我?们已经备好热水了,小姐可要先去沐浴。”


    “要!”


    沈归砚和书童林子义说了好一会儿话回来后,刚从屋里出来的?冬儿小声地嘘了声,“夫人洗完澡后就去睡了,郡马爷进去的?时候记得?声音小点。”


    沈归砚颔首,脚步放轻的?推开门往里走去。


    五爪鎏金兽香炉中?燃着她?所?喜的?鹅梨帐中?香,小巧的?美人白玉瓶中?斜斜插着几枝热闹桃花。


    来到床边,掀开放下的?秋香色牡丹帷纱一角,露出里面正睡得?香甜的?人儿。


    原先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瘦成了小巧的?瓜子脸,如海藻般张扬的?长发随意的?落在枕巾上,更显得?乖巧恬静。


    高挺的?鼻子微皱,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


    看着看着,沈归砚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从她?秾艳的?眉眼往下,划过柔软的?红唇,仿佛是要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烙印在灵魂深处。


    “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回到金陵了。”


    因为他很快就会将那些恶心窥视她?的?爪牙一一剁掉,连根拔除。


    直到天黑,沈归砚才从房间?里出来,随后马不?停蹄的?赶到衙门。


    他必须得?要尽快的?在岭南站稳脚跟,把自己送上更高的?位置,否则那日的?刺杀永远都不?会消失,只会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身为书童的?刘子义则带着他的?口?信去了望月楼,陪笑道:“不?好意思了各位,县令大人去了衙门,说是接风洗尘就免了,还托小的?替知县大人感谢各位的?好意。”


    得?知新县令抵达大同镇后的?大小官员乡绅们早早在望月楼备好了酒水,就等着为人接风洗尘,结果?这一等,等得?天都黑了人还没来,脸上立马挂不?住了。


    就连前来传话的?都还是身边的?书童,这摆明不?是看不?起他们又是什么。


    黄口?小儿,岂有此?理!


    沈归砚今晚上没有回到居住的?院子,而是直接燃了一夜的?蜡烛翻阅着大同镇的?卷轴案件。


    直到刘子义进来给他倒水,沈归砚透过六角棱花窗看着外面的?阳光。


    不?知不?觉中?,原来天已经亮了。


    而他,熬了一整夜。


    他一晚上没有回去,宝珠是否会睡不?习惯,人生地不?熟的?是否又会害怕。


    抱着一堆卷轴的?师爷眉头紧锁的?走了进来,“大人,镇上的?乡绅们说是要来拜见你?,人已经在外头了,小的?想拦,结果?实在是拦不?住。”


    沈归砚按了按酸胀的?眉心,“不?用拦,直接把人带到后院。”


    他既然来了大同镇,理应得?要先和这群乡绅豪族打好关系,就算不?打好关系也万不?能一开始就交恶,需知强龙难压地头蛇。


    ——


    睡得?浑身舒畅,连骨头都轻了二两的?宝珠醒过来,侧过头看向空荡荡的?床边,伸出掌心往上触摸,只摸到一片冰冷,就猜测到他昨晚上肯定没有回来。


    要是回来,枕边何该是残留余温,就连自己也会被他闹醒。


    甩了甩脑袋的?宝珠打了个哈欠后,摇响放在桌上的?铃铛。


    很快,冬儿和雪苹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雪苹把浸泡了热水,又拧干水分的?毛巾递过来,问,“小姐昨晚上睡得?可好。”


    接过毛巾的?宝珠直接将脸埋进去,舒服得?忍不?住喟叹出声,“还好,昨晚上他回来了吗。”


    “昨晚上郡马爷没有回来,想来是歇在衙门那边了,郡马爷初来乍到,肯定得?要忙上一段时间?。”


    “哦。”宝珠问完后,立马把这件事抛之?脑海,指挥起她?们给自己梳妆打扮。


    昨天她?进城后都没有来得?及好好逛一下,今天怎么也得?要游玩一下,最重?要的?是,她?有些馋奶茶和奶糖了。


    等她?来到镇上最大的?一间?茶馆,点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奶茶和奶糖,却被告知根本?没有时,错愕的?朱唇半张,柳叶眉拧起,“你?们这里没有奶茶和奶糖吗?”


    “不?好意思夫人,我?们这里没有你?说的?这两样。”


    “怎么可能没有,是不?是你?们在骗本?郡主。”


    大哥可是说了,奶茶和奶糖都是一个来自岭南的?茶商送给自己的?,大哥肯定不?会骗她?,要么是茶商说谎了,要么就是她?在的?大同镇没有奶茶和奶糖,说不?定在大一点的?镇子就有了。


    店小二只能尴尬地陪笑,“本?店虽然没有夫人所?说的?奶茶,奶糖,但有其它不?错的?饮品和糕点,夫人可要试一下。”


    宝珠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心态,不?情愿道:“行吧,把你?们店里的?招牌都给本?郡主上一道。”


    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笑得?谄媚,“好勒,夫人稍等。”


    小二推门离开后,冬儿指着窗外某处,惊呼道:“小姐,那位姑娘好像是之?前城西茶馆的?那位,她?怎么也来了。”


    宝珠顺着冬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穿着柳叶色掐腰宽袖裙,挽着飞云髻,端得?清风拂柳枝的?不?正是柳儿吗。


    仅是一眼,宝珠便无趣地收回目光,“来就来呗,总不?能说我?们来得?,人家来不?得?。”


    冬儿眼珠子一转,咬着耳朵,“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难免觉得?凑巧了些。”


    雪苹挽袖,弯身斟上一杯热茶递过去,“冬儿说得?倒是不?错,岭南距离金陵有一段距离,除非是家中?落了事,要不?然哪儿会跑到千里之?外避灾。”


    若不?是家中?落了事,就只有一个为爱奔赴,否则她?一个姑娘家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抛下一切跑来这里。


    很快,点的?吃食端了上来。


    芋头糕,瑶柱白果?粥,烧鹅,白糖沙翁,笑口?枣,脆麻花,菜品虽多,但每样菜的?分量都没有多少。


    每一样宝珠都尝了一口?,不?能说不?好吃,只是和她?所?想中?的?大不?一样,吃了几块烧鹅后就搁下筷子,“我?不?吃了,剩下的?你?们吃吧。”


    要是她?们也吃不?完,就打包送给城里的?乞丐,反正别浪费就行。


    吃完后,又走街串巷的?游玩起来,大同镇就那么大点儿地,能逛的?地方更是少得?可怜。


    首饰成衣铺子里售卖的?花样,款式更是早些年金陵淘汰下来的?样色,激不?起她?一丝一毫的?购买欲。


    宝珠只是逛了一会儿,就兴致缺缺的?决定回去。


    回去时路过一个周边攀满紫藤花的?巷子,住在巷子里的?主人家正推门走出来。


    不?算浓烈的?日头下,巷中?人和巷外人正遥遥相望。


图片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