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马上就走, 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林淮溪下意识回答了一句后,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宗南泽,仿佛他别有所图。
宗南泽不知道他为何在林淮溪心中留下了这样的刻板印象, 苦笑一声,“你别多想, 我不会做什么的。”
林淮溪用鼻子哼了声,在心里冷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就是想骚扰祁妄!
早不来晚不来, 专等祁妄来接他的时候出现在这,目的昭然若揭,他又不是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宗南泽不知道林淮溪心中的小九九,只是觉得他们中间有很深的误会,“我确实不是一个好学生, 经常迟到早退, 还违规违纪, 在感情上确实不够认真,但是, 我也不算太坏啊。”
林淮溪:……这么多缺点了,还不算坏吗?
看着林淮溪的表情,宗南泽话音一顿,“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林淮溪眼神转了一圈,不跟他对视,但答案都已经写在了脸上。
宗南泽无奈地耸了耸肩, “我对感情不够认真, 但我专一啊,被人劈腿了, 我从不计较,也不欺负人,强人所难,你对我的观感不用这么差。”
林淮溪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准确抓住了重点,视线上移,看着宗南泽的头顶,仿佛那里有一顶绿帽子,“你被人劈腿了?”
“算是吧,当时的男朋友想报复我,没有分手,就跟其他人在一起了,我知道后送上了祝福,恋爱嘛,就是为了谈个欢心,既然彼此不合适,没必要纠缠下去。”
宗南泽这番话说得非常洒脱,还有理有据,但林淮溪已经把他列入了非正常人的行列。
“得了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很好,特别大方,特别善解人意?你根本就不会喜欢人,你男朋友肯定是被你刺激到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宗南泽没有反驳,含笑的桃花眼变得专注又认真,明明一副浪荡花花公子的样子,表情却显得很深情,“说不定我以后会遇到一个人,他教会了我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欢。”
听到这话,林淮溪立刻警铃大作。
那个人绝对就是祁妄!
为了避免之后的悲剧,他现在就要掐灭宗南泽这个危险的想法,“凭什么让别人来教你啊,他欠你的吗?他一边要应付你的狂蜂浪蝶,一边又要教你什么叫做喜欢和爱,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你自己变得不够好,就不配让别人喜欢!”
宗南泽听到这番话,一开始神情还颇为意外,后来慢慢地安静下来,直直地注视着林淮溪。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林淮溪却丝毫不惧,气势很足地跟他对视。
过了足足三分钟,宗南泽才缓慢地点了点头,把这句话听到了心里,“你说得对,我嘴上说要改正,但其实很享受现在的状态,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不过是个借口。”
在林淮溪心中,宗南泽是个劣迹斑斑的大渣男,高中阶段就已经体现出了花花公子的本质,他没想到宗南泽竟会认真反省,被打得措手不及,表情有点呆傻。
宗南泽面带微笑地跟他对视,班里十分安静,可以听到钟表转动的滴答滴答声,午后的阳光也很温柔,青春的时光总是会笼着一层别样的光彩。
两人一直针锋相对,准确来说是林淮溪单方面的讨厌、针对宗南泽,难得会有这么和平的时刻,宗南泽目光上移,林淮溪头发被风吹乱了,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帮他整理。
林淮溪愣愣地看着宗南泽,但当头发被碰触到的那一瞬,他回过神来,动作像是刻进了DNA里,利索地握住了宗南泽的手腕,灵活运用了骨骼和关节的特性,没用一丝力气,便反擒拿住了宗南泽。
宗南泽:“……”
这熟悉的姿势。
第一次见面,林淮溪给他来了这一下,临走之前,还有一下在等着他。
宗南泽想要挣脱,但他只是稍微用力,手臂便酸痛得厉害,只能转过头跟林淮溪示弱,“我只是想帮你整理头发,你是不是反应过激了?”
林淮溪瞪了他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他的手。
宗南泽不愧是渣攻心,心太黑了,用花言巧语假装反省,放松他的警惕,之后又趁机出手,如果不是他提前学了那么多年的武,要不然就真着了宗南泽的道。
宗南泽揉着手腕重新站直,看着林淮溪气鼓鼓的样子,知道他俩的误会和梁子越来越大了。
他并不怎么惋惜地叹了口气,“我这次过来是想送你一个东西,恰好你也要走了,就把这当成离别礼物吧。”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打着蝴蝶结的精致礼盒,林淮溪眉头一皱,刚说不想要,宗南泽就把盒子放在了他桌上,并抢在他开口之前,走出教室。
林淮溪没见过这种强买强卖的卑劣行径,瞪着宗南泽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收回了目光,拿起桌上的礼盒。
宗南泽的礼物,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在林淮溪思考要不要丢掉时,宗南泽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
“不准扔掉。”
林淮溪下意识拿着礼物追了上去,t宗南泽的速度格外快,一眨眼就消失到了走廊尽头。
他吸取教训再次追了上去,但宗南泽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林淮溪气呼呼地在楼梯口站了几分钟,这才调整好表情,继续回班里收拾东西。
他想看看宗南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终没有把礼盒扔掉,而是塞到书包一侧。
祁妄已经办完转学手续,不能再随意出入校园,只能在外面等着林淮溪,看到林淮溪拖着行李的身影,他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十分自然地帮他拿东西。
两人一起长大,林淮溪十分依恋祁妄,也习惯了祁妄的照顾。
他们坐上车后,祁妄问道:“有没有落下东西?”
林淮溪摇了摇头:“没有,我已经再三检查过了,必要的东西都带上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找顾阿姨,路上的时间很长,我给你准备了眼罩,你可以先睡一觉。”
“好,”虽是这么说,但林淮溪却很兴奋,拉着祁妄叽叽喳喳地说了很多话。
祁妄一直陪着他,但也注意到林淮溪累了,递上提前准备好的温水,“最近天气太干燥了,我泡了点菊花。”
林淮溪点点头,抱着杯子小口地喝,大脑放空后疲惫感才翻涌上来,止不住地打哈欠。
祁妄早就猜到了,又笑着递上的眼罩,“还是睡一觉吧。”
林淮溪接过来后,没有戴上耳饰,而是转头看着祁妄。
不用开口,祁妄就秒懂了他的意思,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把肩膀送过去,“这样能睡得舒服点。”
林淮溪毫不客气地枕了上去,视线一片黑暗,神经也逐渐放松,但睡着前有大脑混乱的一个阶段,迷迷糊糊中,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了那个精致的礼盒。
林淮溪猛地睁开眼,还没摘下眼镜,就摸索着找书包。
书包没找到,他指尖碰触到了一片温热,耳边也响起了祁妄的声音,“你在找什么?”
他们可能离得很近,祁妄的声音格外低沉,还很有磁性,震得林淮溪胸口微微发麻。
他下意识揉了揉发痒的耳朵,迷迷糊糊地说道:“书包。”
祁妄把书包递给他,林淮溪拿出了放在一侧的礼盒。
他倒要看看宗南泽到底卖的什么官司。
不是恶作剧,也不是趁机向祁妄示好的情书,礼盒里铺着柔软的干草,上面放了一朵小黄。??宗南泽送他花干什么?
对宗南泽这种花花公子来说,送花有特殊的含义,但这只有一朵,花朵只有他的指甲盖大小,像是从路边随手采下的。
思索了几秒,林淮溪觉得一朵花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试探地拿了起来,恨不得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
确定这只是一朵平平无奇的野花后,林淮溪继续翻盒子,从野草下找出了一张贺卡。
宗南泽迟到早退成绩很差,但写的字很漂亮,有股潇洒的飘逸。
【溪溪】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小树林,觉得那里很黑,分不清方向,容易迷路,其实树林旁边有一堵矮墙,阳光洒进来,墙边开了一丛小黄花,你还记得当时想要抓你的猫猫吗,他最喜欢躺在里面晒太阳了,还喜欢到那抓蝴蝶,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这一段话有很多细节,也有很多独属于他们的回忆,林淮溪坐在车上,像是被一只手拉回了时光的罅隙,又重新回到了只待了两个月的校园。
一面是漆黑阴冷的树林,另一面是灿烂的金色,阳光洒进来,和盛开的小黄花融为一体,小黄花随风摆动,露出了一只翘起,有着粉红垫垫的小猫爪。
蝴蝶翅膀在空气中划过道道涟漪的旁边,忽略了旁边的小黄花,落在了猫猫的爪子上,像是在看猫猫糟糕的睡颜。
林淮溪在墙上看到那只猫时,睡得四肢瘫软,还露出了粉红色的小舌头,都快翻白眼了。
小动物在林淮溪这总是能受到偏爱,他脑海中浮现出相关的画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祁妄早就注意到了林淮溪的动作,还以为他被饿得睡不着,拿起抱枕垫在了肩上,但转头过头却看着林淮溪拿着一张贺卡,笑得十分开心。
祁妄凑过去扫了一眼,只是看到为首的称呼,心中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是宗南泽送的。
那天晚上,宗南泽曾经问他:“如果我认真追求信心,你会同意吗?”
祁妄还记着他的答案。
他和林淮溪关系再好,也只是朋友、竹马、兄弟,林淮溪早晚会跟其他人在一起,如果林淮溪被认真对待,他是不会干涉的。
这个答案并不是宗南泽追问时,才想到的,而是在开口前,就在心里说了千千万万遍,仿佛在说服他自己。
所以在回答宗南泽时,他的语气才会那般平静自然,一点儿也不卡壳。
但祁妄才发现他太高看自己了,当时过于自信地回答,如今像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到他脸上,火辣辣地疼,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噪音。
他在笑?
他是心动了吗?
他对宗南泽有好感吗?
但明明答应过他高中时期不谈恋爱的,这三年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好好学习,考上同一所大学。
那现在是反悔了嘛,是不要他了吗?
他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灵魂,拼命地挣扎,想要突破这个束缚他的躯壳,疯狂地追问。
祁妄凭着本能采取了行动,朝林淮溪伸出手。
……
“祁妄,祁妄!”
听到林淮溪的声音,祁妄才猛地清醒过来,他出了很多的汗,胸口剧烈起伏,窒息的憋闷感让全身的肌肉都无比酸痛。
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进大脑,带走了疯狂,祁妄视线晃了两下,这才落在了林淮溪脸上。
林淮溪注意到祁妄状况不对,紧紧皱着眉,“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祁妄没有回答他,视线移动,看到自己伸出的那只手,紧紧地抓着宗南泽送的卡片和那朵小黄花。
他的力气那般大,小黄花并没有被他折断,安然无恙地穿过手指的缝隙,静静地立在那,像是在向他示威。
就算他再阻止、再拖延,注定要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这一次后,还会有无数次,他只能待在好朋友的位置,看着林淮溪不断地远离,继续他的人生。
但现在的林淮溪眼里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对他来说,除了亲人以外,他最在意、最要好的人就是祁妄。
林淮溪手忙脚乱地拿着卫生纸帮祁妄擦汗,又帮他倒了一杯温水,祁妄刚才的脸色那样差,但喝完水后又变成了他所熟悉的祁妄。
“我没事,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真的没事吗?”林淮溪追问道。
“我刚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祁妄笑着安抚他。
林淮溪觉得这只是一个借口,但他也想不到其他的缘由,僵持了几秒后,这才坐回了原位。
祁妄一直有种超出年龄的稳重成熟,让他变成这样的噩梦,到底有多可怕啊!
因为这个小插曲,林淮溪随手把宗南泽的卡片和黄花扔在一边,也没再想起来。
等下车时,祁妄低头去拿行李,才看到了落在缝隙里的礼盒。
他顿了顿,自然地收回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车开远了,卡片和那朵花再也不会回到林淮溪手里。
林淮溪没察觉到这些,他刚站了一分钟,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
“溪溪,我的宝贝,妈妈以后终于能天天看到你了!”
岁月不败美人,林淮溪渐渐长大,从一个糯米团子变成了现在干净清爽的少年,而林云觅却完全没有变化,不管是样子还是性格。
林淮溪已经没有婴儿肥了,林云觅还是捏了捏他的脸,“溪溪,有没有想妈妈。”
林淮溪小时候就特别会哄人,长大后,哄人技巧更是炉火纯青,一边帮妈妈整理头发,一边挽住了她的手臂,“特别想,但我知道妈妈是特别有事业心的大美人,我要支持妈妈,帮你照顾好外公外婆。”
听到这话,林云觅仿佛回到了那个下午,她要外出工作,临走之前蹲下身问林淮溪想要什么。
那么多礼物,林淮溪却都不想要的,只是妈妈能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多多休息,早点回来见他。
当时她像吸猫一样乱蹭,但现在林淮溪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能被她抱在怀里的团子了。
林云觅刚刚还喜笑颜开,现在突然变得伤感起来,林淮溪愣了几秒,母子连心,不用问他就知道妈妈在想什么,立刻去哄她。
林云觅还是小孩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几分钟,笑着朝祁妄招了招手,“快过来呀,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听到“亲自下厨”四个字,林淮溪和祁妄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点僵硬。
林云觅厨艺非常一般,唯一能做好的只有林淮溪最喜欢的小兔蛋糕,但这是她的一番心意,林淮溪和祁妄都没有辜负,硬着头皮吃完了。
晚饭后,林淮溪拍着肚子坐在一边,眼神放空,灵魂都快飘远了。
“我打电话问妈妈了,她再过三天就回来了。”祁妄担心林淮溪没吃饱,将桃子递给他。
林淮溪咬了一口桃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明天就去学校报到吗?”
“如果你觉得累,可以休息几天再去,两个学校的学习进度差一些,不会耽误功课的。”
林淮溪摇摇头,“没关系,就当复习了,正好最后几天我也没有在认真听课。”
祁妄点了点头。
两方的家长是合作伙伴,一起租下了这间公寓。公寓地理位置很好,也很宽敞,林淮溪和祁妄都有自己的房间,还紧紧挨着。
学生都有很好的作息,他们陪林云觅看了会电视,早早地洗漱回去睡觉。
林淮溪不断打哈欠,准备回房间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祁妄感叹道:“我们又做邻居了呢,比原来住得还近。“
祁妄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啊,再不用隔着窗户回道晚安了。”
“比如当面说?”林淮溪语气俏皮。
祁妄把他送回了房间,才说道:“晚安。”
……
高中有早自习,需要提前到校,林淮溪有赖床的毛病,等他洗漱好后,时间只剩很少了。
林云觅的作息比他们两个还差,强撑着起来给他们准备早饭,家里一共有三口人,只有祁妄靠谱,在一阵兵荒马乱后,林淮溪背着书包匆匆跑出去,跳上了祁妄的自行车。
这里离学校很近,林淮溪刚把嘴里的油条咽下去,自行车已经停在了校园门口。
“你等一会儿,我去停车,”祁妄说道。
林淮溪点了点头,站在旁边的树荫里,仰头看着学校恢宏的大门。
他现在才有种真切的感觉。
他真的换了一所学校,在这里没有宗南泽,他也不用再担心祁妄受到伤害了。
林淮溪这样想着,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转头去看祁妄。
他们很有默契,祁妄正好也在看他,视线穿过来来往往的学生,落在了彼此的脸上。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如呼啸的风离他们今天远去,被宗南泽扰乱的心终于安稳地落回了原位,祁妄笑了笑,抬脚朝林淮溪走去。
但他这一步还没落下,就被不速之客抢先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飞奔而来,像头熊抱住了林淮溪。
“溪溪,你终于来了,我真的好想你啊。”
祁妄:“……”
祁妄:“……”
祁妄:“……”
他竟忘了。
没了宗南泽,还有孙柏逸。
042
距离确实能产生美。
他们两个太熟了, 在林淮溪的印象里,孙柏逸是只活力四射的大狗狗,经常吭哧吭哧地跑过来, 扑到他身上乱蹭,或者拉着他满校园地乱跑, 永远不知疲惫。
分别了几个月,他再次见到孙柏逸, 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觉得他帅了不少。
孙柏逸现在已经改邪归正,成为新时代的好青年,但作为曾经的渣攻,他确实很有资本。
头发蓬松又柔软,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真诚明亮, 笑起来阳光帅气, 身材比例非常好, 肩宽腿长,褪去了幼稚的孩子气, 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年轻的荷尔蒙。
但本质还是一只大狗。
孙柏逸把重心压在林淮溪身上,林淮溪差点站不稳,向后踉跄了几步,无奈地用手撑着他的肩膀,“你先从我身上下来,我快要倒了。”
孙柏逸紧紧地搂着他, 眼神亮晶晶的, “溪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肯定会来找我的,你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我真的很想你,都瘦了五斤呢!”
林淮溪下意识去看孙柏逸漂亮的肱二头肌线条,十分羡慕他这一身健康的小麦色,而他怎么都晒不黑,明明他也有肌肉,但白色显得格外柔软膨胀,想耍帅都找不到好的机会。
孙柏逸注意到林淮溪在看什么后,像只雄孔雀疯狂开屏,不自觉地摆出了几个姿势,源源不断地散发着他的魅力。
可惜林淮溪的脑回路跟他不在同一个频道,惋惜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孙柏逸满不在意地搂着林淮溪的肩膀,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你这段时间在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不是我吹,你很难再找到像小爷这般有义气又靠谱的好朋友了!”
“溪溪,你在哪个班,我们做同桌好不好?”
“这该死的学校,又是按成绩排班级的,你等着,我一定好好学习,早点去找你。”
……
林淮溪不是故意不搭理他,而是孙柏逸的语速太快,话又多,他根本插不上嘴,只能礼貌地保持微笑。
祁妄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走过来解救他,“时间不早了,溪溪还要去找年级主任报到,你先回班吧。”
孙柏逸又想炸毛。
祁妄比林淮溪早转来一段时间,当时孙柏逸不知道林淮溪也要来,气得鼻子都歪了,觉得真是冤家路窄,怎么把他俩分到了一块。
没想到上天有眼,让林淮溪重新回到他身边,只是祁妄这个碍眼的东西又夹在他们两个中间,这不就跟初中一样吗!
他们太熟悉彼此了,林淮溪见孙柏逸眉毛一挑,就知道他又想吵架,连忙用手扒拉他,“你先回班,等我课间去找你,你跟我好好地介绍一下这个学校,我们三个中就你最熟了。”
“最”这个字成功取悦了孙柏逸,身后无形的尾巴高高翘起,趾高气扬地瞪了祁妄一眼,这才背着书包走远了。
祁妄淡漠地收回目光,对林淮溪说道:“我们走吧。”
林淮溪点了点头。
他们先去见了年级主任,年级主任早就收到了档案,知道林淮溪成绩很好,能力出众,非常优秀,如今见到了真人,他对林淮溪的好感又多了几分,鼓励了他几句,带他去见班主任。
班主任对他的态度也很好,但看到祁妄时愣了一会,视线在这两个关系很要好的少年身上移动,等再面对林淮溪时,态度多了一丝谄媚和讨好。
非常不明显,但放在老师和学生这种关系上,只有一点都会被无限放大。
林淮溪微微蹙起了眉,不明白班主任态度的转变,但这对他来说没有影响,也没再追究。
班主任带他来了教室,林淮溪做完自我介绍后,彻底地成了这个集体的一分子。
他们两个的身高相仿,再加上只有一个空位,林淮溪便顺理成章地坐在了祁妄旁边。
课堂上不能窃窃私语,但林淮溪收拾书包时,实在没忍住转过来,朝祁妄眨了眨眼。
祁妄把他整理好的笔记递了过去,也笑了起来。
真好,他们又能做同桌了。
****
林淮溪适应能力很好,省重点高中的节奏非常快,让他没时间想七想八,立刻融入进去。
大课间时,林淮溪刚收拾好东西,准备信守承诺去找孙柏逸,孙柏逸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顶着一脑门的汗,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狗看到了骨头。
“快走快走,大课间只有二十分钟,我带你把校园逛一遍,“孙柏逸热情洋溢地朝他挥了挥手。
林淮溪笑着应了下来,无声询问祁妄的意见。
祁妄已经站了起来,陪他走过去。
孙柏逸眉头皱得很紧,看不惯祁妄,”你去干什么?你不都已经转来一个星期了吗,傻子都应该能熟悉校园了!“
祁妄拒绝跟他吵架,看着虚空的一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林淮溪十分熟悉这一幕,自然地站在两人中间,去拉他们的胳膊,”不是说时间有限吗,别在这说话了,赶快走吧。”
孙柏逸过于没心没肺,林淮溪给他个笑脸,他就灿烂,立刻把祁妄抛之脑后,带着林淮溪到处乱逛,嘴上也说个不停。
林淮溪最初强忍着没有打断孙柏逸,但看过来的人太多了,他强撑着笑容,头皮发麻地扯了扯孙柏逸的袖子,“你小点声,好像吵到别人了。”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学生都在外面,一点也不安静,林淮溪刚开口,就有两个男生怪叫着冲过来,淹没了他的声音。
孙柏逸顿了顿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林淮溪默默把话咽了回去,问道:“我脸上是有东西吗?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看我们。”
“是吗?”孙柏逸大大咧咧地看了过去,眼神相对,大家都尴尬地收回了目光。
林淮溪对孙柏逸的处理方式实在不敢恭维,转头去看祁妄,祁妄从来不把这放在心上,安抚地朝他笑笑:“你不用在意。”
每年的新生入学都饱受关注,孙柏逸刚到班里报到,不少人就知道高一新生里有一个特别阳光帅气的。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孙柏逸的狗脾气,凭着脸和身材,孙柏逸在学校里的人气非常高,但祁妄出现后改变了这个局面。
学生时代,每天都要面对枯燥的学习,却又处于最爱幻想的年纪,这导致学生们对高冷神秘的人格外偏爱。
祁妄和孙柏逸的颜值都很高,大家也很好奇他们的关系,如今又出现了林淮溪,他们三个走在一起简直美的像一幅画,大家都期待多出现一个,组成校园F4。
林淮溪不知道这些,被动地承受着注目礼,脸都笑僵了。
这虽然让他无所适从,但大家对他的态度都很好,再加上林淮溪的性格是三人中最好的,就算卯足了劲看他不顺眼,也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任何令人讨厌的点。
但凡事都有意外。
除了这些友好的目光,林淮溪总能听到身后有声音,不是好奇地窃窃私语,而是在密谋做坏事。
林淮溪感觉到了恶意,回头时看到了几个高大健壮的背影,还有几双恶狠狠的眼睛。
他很小就知道自己未来要面对三个渣攻,这些恶意对他来说都是毛毛雨,他并不害怕,只是觉得莫名其妙。
他刚转来,只认识几张熟悉的面孔,也并未跟任何人交恶,产生嫌隙,为什么想要针对他的?
林淮溪不害怕,不意味着他会大大咧咧地不放在心上。
他怕祁妄担心,孙柏逸反应过激,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他们,只是格外地小心。
两个星期过去了,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林淮溪便渐渐放松了警惕。
他不想当班干部,只当了一个课代表,去办公室搬已经批完的练习册。
练习册很厚,班里还有将近六十个人,摞起来高高的一沓,林淮溪搬着并不吃力,只是会挡住视线,让他看不到周围的景象。
楼梯上没人在玩闹,林淮溪搬着练习册往上走,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黑影。
这个人没有穿校服,在这么冷的天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手臂上像是有个黑色的胎记。
他被吸引的注意力,只走神了一秒,感觉一阵风呼啸而来。
肩膀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林淮溪手上拿着练习册,没有办法用手找平衡,身体后仰,但他学武多年,肢体协调性非常好,以诡异的姿势,勉强找回了一秒的平衡,但他的腿被狠狠地绊了一下,那人甚至还冲他膝盖踹了一跤。
林淮溪吃痛地皱紧眉头,身体直直地向后倒,手里的练习手册掉了一地,他的视线也重新变得清晰,在钻心的疼痛到来之前,他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帅气,但因为过于阴暗,五官显得有些扭曲,林淮溪瞳孔微微放大,盯着这人的眉眼。
这人竟和祁妄十分相像!
043
从林淮溪转过来后, 孙柏逸就像是泡在了蜜水里,开心得不行,时不时对着空气傻笑, 还因此被老师点名了几次。
他人缘一向好,刚开学不久就有了一群好兄弟, 作为组织者,负责招呼大家, 但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了林淮溪身上, 导致好兄弟们经常找不到他的人影。
孙柏逸因为傻笑被语文老师罚站了半节课,下课后,兄弟们趁着他腿麻,把他堵在了桌旁,“孙柏逸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不跟我们一起打篮球……是因为那两个男生吗?听说你们是初中同学, 不能有了老同学就忘了新同学啊!”
孙柏逸缓缓地摇了摇头, 严肃道, “你们说错了,不是初中同学, 是小学加初中同学。”
看着孙柏逸认真纠错的样子,大家都被他的没义气搞沉默了。
孙柏逸的同桌换了个主意,“既然关系都这么好,可以改天叫他们一起玩啊。”
“那可不行!”孙柏逸像是在守护他最喜欢的玩具,“祁妄那厮已经很碍眼了,溪溪认识了你们, 分给我的时间更少了怎么办!”
这话把围在旁边的男生都镇住了, 恍惚了几秒后,他们当着孙柏逸的面互相使眼色, 就差大声密谋了。
孙柏逸紧紧皱起眉,语气不善地说道:“怎么,你们对我还是对溪溪有意见?”
男生撞了撞孙柏逸的肩膀,“大家一起玩吧,我们都是好兄弟,哪有什么意见啊,就是觉得你没必要吃醋。”
“吃醋?”孙柏逸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男生循循善诱道:“如果我认识了那个林淮溪,跟他玩得更好,你会对我有意见吗?觉得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
听到这话,孙柏逸立刻肉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瞪着男生:“别搞这么恶心的一出,你到底想干吗!”
男生啧啧了两声,“看你多双标,换成林淮溪就吃醋,换成我就觉得恶心。”
“溪溪哪能跟你们一样。”孙柏逸话不过脑子地说道:“我一年级就认识溪溪了,溪溪那个时候特别可爱,脸蛋圆圆的,眼睛也是圆的,像只小兔子,班里的人都很喜欢他,抢着跟他玩,我如果不看紧一点,现在早排不上队了,说不定溪溪都不认识我了!”
听着孙柏逸的话,大家努力脑补。
林淮溪虽然长高了,是个青涩又干净的少年,但皮肤放在男生之中属于非常白的,眼睛也大大的,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格外精致秀气,在他们的印象中,林淮溪变成了一只加大版的小兔子。
确实挺乖的,还很甜,从小长大的这样一个朋友,他们确实也不会……还是无法理解孙柏逸的举动。
孙柏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也没想让其他人去理解。
他就是觉得林淮溪天下第一好,就是想跟林淮溪天天待在一起,还不想林淮溪跟别人玩得好,特别是祁妄!
人以群分,跟孙柏逸玩得好的都是大大咧咧的,没几个开窍的,更别说是同性之间的感情了,没想出答案,便将这抛之脑后,按着他的肩膀说道:“大家都在同一个学校,相逢就是缘分,以后体育课上打篮球缺人,你再把林淮溪叫来。”
孙柏逸骄傲脸,“溪溪打篮球可厉害了呢,而且他还学了七八年的武术,一拳一个小朋友,你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他打!”
“行行行,我们都比不上他,”同桌见孙柏逸一副快要坐不住的样子,无奈地说道:“你赶快去找他吧。”
他话还没说完,孙柏逸便向一支箭射了出去。
林淮溪住在顶楼,而他住在一楼,每次去找林淮溪,他都要爬过六层楼,课间休息的时间本就少,来回折腾后,更是少得可怜,见面后话都说不了几句,但孙柏逸从来不觉得累,只要看林淮溪一眼,他都会无比满足。
给溪溪的面包,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这是他挨个检验商店的面包,评出最好吃的一种,还有豆奶,听说这玩意儿喝了对大脑好,溪溪这么聪明,喝三年豆奶绝对能上名牌大学。
那他是不是也得喝点,要不然他追不上林淮溪,没法继续跟他做同学了。
孙柏逸的思绪发散开,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恨不得立刻去买上一箱豆奶代替水,天天往嘴里灌。
但不管什么事,只要跟林淮溪相关的,他都很感兴趣,也很开心。
孙柏逸明明还在发愁,却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长腿一迈,直接跨过了三层台阶,抬头看着上面。
可这一抬头,他的笑容僵在嘴角,瞳孔紧缩,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整颗心像是被人提起,狠狠地攥在手心里。
林淮溪站在更高的台阶上,像一只坠落的小鸟,身体向后倒去。
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孙柏逸来说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的身体本能地动了,几乎跨过极限,一步迈上了四个台阶,还没站稳,手便本能地朝林淮溪伸去。
“咚!”
两个人的体重叠在一起,狠狠地砸在地上,楼梯都在跟着震动。
孙柏逸趴在地上,强行抬起被磕到青紫的下巴,看着远处林淮溪。
几秒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他没有赶上,只是将手垫在了林淮溪的脑后,他看着林淮溪一声不吭地躺在那,心慌得厉害,肌肉也因为缺氧微微酸痛,他想把林淮溪扶起来,但手却脱离了他的支配,动弹不得。
林淮溪摔得眼前发黑,缓过神来才剧烈地咳嗽起来,睫毛微颤了两下,慢慢地睁开眼。
随着这一声,远去的世界也重新回到了孙柏逸身边,他突然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周围的环境也逐渐有了色彩。
孙柏逸保护重新活了过来,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连滚带爬地凑到林淮溪身边,把他扶了起来。
林淮溪看了他几眼,才像是认出了他,“孙、柏逸……”
他本想问你在这做什么,只是刚一开口,声音便因为钻心的疼痛微微颤抖。
“溪溪你怎么了?是哪里疼吗?”孙柏逸自认为男子汉,一年级后再也没哭过,现在却急地带上了哭腔。
他没等到林淮溪的回答,得知消息的老师匆匆赶过来,看着两人的样子后,吓得头发都快炸了,连忙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采取急救措施。
林淮溪被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送到急救室,孙柏逸的目光一直看着林淮溪,也站了起来,下意识追了上去。
只是他刚走了几步,便听到了尖叫声。
孙柏逸的思绪被打乱,愣愣地看了过去,看到女生无比惊恐的表情。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慢慢地低下头,看到左手以扭曲的姿势垂在那,血不断地往下滴,顺着他走过的路,留下了几个血脚印。
他的手垫在林淮溪脑后时,完全没有知觉,只是感觉有一点湿润。
这一声尖叫像是开启了某种开关,孙柏逸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左半边身体都因此酸麻,差点让他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孙柏逸却顾不上这些,盯着林淮溪离开的方向,见林淮溪头发是干爽的,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血都是他的。
孙柏逸之前表现得太正常,老师们都忽略了他,如今发现这还有一个伤员,吓得魂都快飞了,连忙也把孙柏逸送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条件有限,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后,他们被送去了医院。
……
三个小时后。
林淮溪腿上绑着石膏和绷带,坐着轮椅从病房中出来,他身后是吊着胳膊,同样缠着绷带的孙柏逸。
林淮溪抿了抿唇,左右张望,有点难为情,“不用坐轮椅,给我个拐杖就行,我能跳回去。”
“得了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说你这些时日最好不要动,再说了,轮椅又不是借不到,干吗要用拐杖。”
林淮溪还在嘴硬,“不要紧的,我还年轻,你看人家老爷爷还在用拐杖呢。”
孙柏逸妥协了,“那你等着,我去给老爷爷也借个轮椅。”
“……”林淮溪见他转头就走,连忙拦住了他,“好了,我会坐轮椅的,你别乱跑了。”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孙柏逸的胳膊,“我可以自己推,医生说你伤得也很严重,要好好休息。”
孙柏逸还想逞强,试着把左手抬起来,表示自己没事,但他刚一动就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淮溪下意识想从轮椅上站起来扶他,但他的腿也不争气,疼得眼前一黑,两个人争相倒吸冷气。
缓过来后,他们对视了一眼,不知戳到了哪个笑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行啦,我们都老实点儿吧。”林淮溪看着孙柏逸,“你站在左边,不许再推轮椅了。”
孙柏逸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见林淮溪推得毫不费力,这才松了口气,“这些天就好好坐轮椅吧,到了学校也不能换成拐杖。”
“那你也是,好好吊着胳膊,别再去打篮球了。”
两人互相嘱咐了几句,林淮溪的神情突然变了,声音也变得干涩,“多谢你了,如果你不在,我这次就惨了,不过你也被我连累,手臂伤成这样。”
刚刚医生的话,再次浮现在两人的耳边。
林淮溪摔下来的地方正好是台阶,如果后脑勺直接磕上去,后果非常严重,他可能现在还在昏迷,孙柏逸及时赶过来,用手垫了一下,才救了他。
孙柏逸见林淮溪一脸愧疚,胸口一抽一抽地疼,完全压住了他的左手,“你别多想。”
说完他用完好的手拍了拍胸膛,一副哥们义气的样子,“如果今天换我出了这种事情,你也会来救我的,咱俩谁跟谁啊,千万别说谢!”
林淮溪抿了抿唇,心更加酸涩,他怕影响孙柏逸的心情,没有继续聊下去,而是问道:“你怎么会正好出现在那?”
“我找你是……”孙柏逸突然想起了正事儿,语速极快地问道:“喝豆奶能不能补脑子,我把它当水喝,灌上三年,也许就能跟你考同一个大学。”
“……”
林淮溪艰难地说道:“对大脑好的应该是核桃吧,只是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你要是想考个好大学,最好不要指望这种东西,还是好好学习吧。“
孙柏逸蔫巴了几秒,再次支棱愣了起来,”你放心吧,这么聪明,努努力绝对能跟你去一个大学,到时候我还守着你,我已经有经验了,如果再出现这种事,我一定能扑上去抱住你。”
林淮溪开玩笑,“你能不能想我点好,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孙柏逸皱了皱眉,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你怎么会平白无故地从台阶上摔下来,是没站稳吗?”
听到这话,你好脸上的笑意慢慢收起,咬着下唇,微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
孙柏逸智商上线,虽没有得到回答,但猜到了他的心思,“你不是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是有人推你吗?!”
林淮溪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听到有人焦急地在喊他的名字,是他熟悉的声线。
林淮溪抬起头,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祁妄,又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祁妄有轻微的洁癖和强迫症,很在意自己的仪表,但如今他的头发被风吹乱,宽大的校服也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熬了几个夜晚没有睡。
看到林淮溪后,他并没有觉得安心,胸口像是被死死地勒住一般,让他没有勇气再向前走一步。
在来的路上,脑海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后悔,厌恶他的自大。
他以为自己可以处理这些事情,也不想因此破坏林淮溪的好心情,便一直隐瞒着,狂妄又自大地觉得可以维持好原来的生活。
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以最恶劣,伤害性最大的方式将林淮溪牵扯了进来。
如果他当初跟林淮溪坦诚交代,如果林淮溪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许不会这样。
祁妄给自己上了一道道枷锁,铁链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胸口,让他喘不过气儿,浑身发痛,很难再往前跑一步,几乎被愧疚和自责淹没了。
但见到林淮溪的那一刻,他被重新赋予一切。
林淮溪被他连累,因为他被推下楼梯,坐在轮椅上,忍受着钻心的疼痛,脸色苍白,看着他的眼睛仍然澄澈干净,没有指责,没有愤怒,没有埋怨。
而是担忧。
林淮溪在担心他。
044
祁妄快步走过来, 蹲在林淮溪身边,蹙眉看着他打着石膏的腿。
林淮溪不忍心他这么难过,笑出了两个酒窝, 故意说俏皮话,“不怎么疼的, 我之前看前桌的言情小说,主角也是腿有残疾, 听说最近流行这种, 我也算是时尚了一把!”
听到林淮溪嘴中的“残疾”二字,祁妄眉头一皱,孙柏逸差点炸毛了。
“千万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只是扭伤了脚,怎么可能是残疾!”
林淮溪抿了抿唇,小声说道, “你们不要在意这个细节嘛……”
见林淮溪精神很好, 跟往常一样, 但祁妄的内心没有半点放松,心口也一抽一抽的, 想要碰触,但又怕弄疼林淮溪,只能小心翼翼地收回了手。
“真的没事!”林淮溪太了解祁妄,生怕他为难自己,轻声安慰道。
祁妄深深地注视着他,并没有接话, 而是转头看着孙柏逸, “抱歉。”
孙柏逸怼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为了保护溪溪才受伤的, 我心甘情愿,我特高兴,胳膊就是我的勋章,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好像溪溪跟你关系很亲密,是你的人一样!”
孙柏逸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林淮溪听得脸都发烫,连忙阻止他,“你也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孙柏逸转头看向林淮溪时,立刻换了个表情,眼神亮晶晶的,用毛茸的狗头蹭他。
林淮溪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欲哭无泪地看着孙柏逸,“等手不疼了,你再说这些吧。”
孙柏逸嘿嘿傻笑,余光瞥见了祁妄的神情。
嘶,祁妄果然会装模作样,瞧瞧他这脸表情,像是快要痛得无法呼吸了!
孙柏逸看着他碍眼,刚要继续嘲讽他,脑海中灵光一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你,溪溪受伤不会是跟你有关吧!”
林淮溪夹在中间,原本还想缓和两人的关系,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十分诧异地看着孙柏逸。
这副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孙柏逸想起他从楼上摔下来时的可怜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发飙,“你不知道人的腿有多重要啊,溪溪接下来三个月都没有办法行动自如!你如果是个男人,就收拾好那堆烂摊子,别连累我们!”
见孙柏逸要在医院打架,林淮溪瞳孔紧缩,急得站了起来,想要阻止他们,却忘了自己的腿还缠着绷带,当场疼得没了声音,瘫倒在椅子上。
孙柏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忘记了祁妄,匆匆走过来,用右手扶住了林淮溪的肩膀,“溪溪,你还好吗?”
林淮溪缓过来后,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我没事。”
孙柏逸生怕再惹他动气,没去针对祁妄,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林淮溪看着从小打到大的两个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孙柏逸。”林淮溪转过头,神情认真地看着他。
孙柏逸知道自己冲动了,抿了抿唇,垂着眼睛不敢跟他对视。
“你的手臂还受着伤,医生让你好好静养,相比之下,你的伤势更影响日常生活和学习,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别再乱跑乱跳,等你康复之后,我陪你打篮球。”
孙柏逸睫毛轻颤了一下,睁圆了眼睛看着林淮溪,“你这是在关心我,不是想护着祁妄?!”
林淮溪笑了一下,“你是伤员,还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现在你最大,而且祁妄他……”
孙柏逸从林淮溪的欲言又止中,品出了一点不同的味道。
祁妄心思这么深,现在溪溪因为他受伤,他肯定内疚得要死,如果他跟祁妄打架,祁妄心中的负罪感说不定会减轻,这怎么能行呢!
孙柏逸的智商突然上线,临时改变了策略,变成了林黛玉,示弱道,“溪溪,我刚才太激动,一不小心扯到了手臂,好疼啊。”
林淮溪立刻紧张起来,身体倾向他这边,关切地问道,“什么疼法,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孙柏逸第一次装可怜,却十分熟练,还找到了精髓,看了祁妄一眼,装出坚强的样子:“没关系,我能忍到。”
林淮溪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可不能马虎,疼了就去看医生,千万不要忍。”
孙柏逸尝到了装可怜的好处,乐此不疲地卖乖:“那以后我手臂疼了,溪溪你会陪我来医院吗?”
林淮溪很感激孙柏逸救了自己,觉得这是他的责任,而且站在朋友的角度,他也一定会答应的,“好啊,我随时都可以。”
孙柏逸把狗头往林淮溪身上蹭,哼哼唧唧地喊疼,又是撒娇又是卖萌,这跟他的形象十分不符,可偏偏林淮溪就很吃这一套,担忧地看着他,整颗心也挂在了孙柏逸身上。
孙柏逸心中得意,耀武扬威地去看祁妄,看到祁妄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这边可比打他一顿爽多了!
孙柏逸心情好了,不再跟他计较了,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坦诚交代,“你跟他有大的仇啊,他竟然直接把溪溪推下了楼梯,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溪溪的头就直接磕到地上了,这跟谋杀有什么区别!”
祁妄听到这话,垂在一侧的手紧紧地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蹦起,但他的神情微变,只是眸色更深了。
林淮溪注意到了,在孙柏逸看不到的角度,轻轻用小拇指蹭了蹭祁妄的手,还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那么严重。
祁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之前我离开了三个月,是为了处理祁家,也就是我生父那边的事情,推溪溪的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我跟他有一些矛盾,我之前以为自己处理好了没料,没想到他会有这番举动,这都是我的错。”
孙柏逸眉头紧皱,“你跟他多大的矛盾啊,他都下了死手!”
“他原来是唯一的继承人,现在觉得我威胁到了他。”
孙柏逸一脸痴呆的表情,脑补他有一个亲兄弟,他们两个为了家业大打出手……那是不可能的,男人要会自己赚钱,怎么能一心啃老!
他转头看着祁妄,一言难尽地说道,“你家不会有钱吧?豪门在逃王子啊?”
祁妄顿了顿,觉得孙柏逸的用词奇怪,但还是v点了点头。
这刷新了孙柏逸的认知,他没想到处处看不顺眼的祁妄身上还有这种剧情,当场自言自语地吐槽起来。
林淮溪早就习惯孙柏逸的画风了,把这当成了背景音,转头担忧地看着祁妄,“他不会一直针对你吧,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祁妄看着反过来担心他的林淮溪往前走了一步,手背无意地贴着林淮溪裸露的皮肤,努力汲取着那一点点温暖,“别担心,之前只是我疏忽了,我能解决好这件事情。”
林淮溪神情复杂地看着祁妄。
他看过原书,虽然没有提及太多,但他知道祁妄面对着一个沼泽般的家庭,走错一步就会深陷在其中,再也没法获得自由。
他是有仇必报的性格,要不然也不会一直跟几个渣攻针锋相对,但他更担心祁妄,第一次选择了逃避,“要不算了吧,你不要再理他们了,时间一长,那个谁应该能意识到你不想跟他们争家产,也不会再烦你了。”
祁妄心里装着更重要的东西。
原本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但现在才发现这个想法太过天真了。
以前的事情暂且不论,当他们重新找上他时,这一切都成了命中注定,他们迟早需要决出胜负。
而他只能是这个胜者。
祁妄的神情变了,眼底没有一丝迷茫,蹲在林淮溪旁边笑着问道,“你还记得三年级时,有个小胖子找你打架吗,你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林淮溪疑惑地歪了歪头,他其实不太记得这桩往事了,但祁妄的话触发了几个破碎的画面。
好像是有一个小胖子故意欺负他,当时他只学了两年的武术,还不熟练,急得忘了招式和章法,直接跳到小胖子身上,疯狂地抡拳头。
自此之后,他吓住了小胖子,小胖子对他都很客气,他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林淮溪不明所以地问道,“你提这个干什么?”
祁妄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真的决定忍了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练了这么多年的武,难道是为了白白挨人欺负嘛!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天真无邪的小朋友了,朦朦胧胧感觉到了很多成人世界的规则,权势和地位比公平和道理更重要。
林淮溪没有明说,但祁妄猜到了他的心思,“没关系,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处理好这件事,而且你也不希望他以后经常骚扰我们吧。”
林淮溪心头一动,“真的?”
“当然是真的,相信我。”祁妄没有再保证其他,平静的眼神却让人十分安心。
两人对视了足足一分钟,达成了无言的默契。
林淮溪磨了磨牙,冷哼了一声,握起拳时关节发出了咔咔的声音,蕴含着满满的力量感。
哼,那就别怪他下手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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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或者被他刻意忽略了,从记事起他就是祁家的小少爷,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想要的东西立刻都能得到,身边一直簇拥着很多人,从来没有感觉到孤独。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祁年小小年纪就染上了一些不好的习气,把他得到的一切认为是理所当然,也不珍惜什么,但这样的生活随着祁妄的出现,被按下了暂停电键
当他那天回家看到祁妄时,他努力掩饰慌张,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没有追问父亲祁妄是谁,为什么突然把他带回了家,因为他早就知道答案。
他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周边人背着他时的窃窃私语,再到父亲打电话时提及的名字,他早就知道祁妄的存在,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祁妄对自己没有威胁。
得到的越多就越贪婪,祁妄出现之后,祁年连续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梦里的他一无所有,贫穷又孤独,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自尊心被碾碎的声音。
这可能是豪门子弟的必修课,祁年无师自通跟祁妄斗,但他发现自己处处比不上祁妄,祁妄也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祁妄却嗤之以鼻,这次回来也不过是迫于祁父的压力。
其实他可以跟祁妄合作,获得彼此最想要的东西,但这是祁年第一次处处不如人,这让他的心思越发扭曲,一时冲动下对林淮溪动手。
那天后他的梦境内容变化了,全是林淮溪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可怜样子,还有祁妄跪在旁边失魂落魄的表情。
祁年仿佛由此得到了补偿,梦里都能笑出声,哪怕整天不能跟他的狐朋狗友一起玩,被困在学校里,他的心情也都很好,直到他哼着歌从卫生间走出来,看到远处有两个身影。
一个拄着拐杖,腿上打着绷带,另一个吊着手臂,两人站在一起,勉强能凑出一副健康的四肢。
祁年没想到这两个“残疾”竟敢主动送上门,猜他们是来要一个说法的,嗤笑一声。
这么可怜,他们竟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的人就活该被欺负,越是愤怒,越是控诉,就越像个小丑,引人发笑!
他在祁父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但他年纪太小,缺少阅历沉淀,只能模仿表象,鼻孔朝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既然都送上门来了,他不介意,好好地告诉他们这个道理!
林淮溪和孙柏逸的样子实在悲惨,虽然人数占优势,但祁年并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吊儿郎当地走过去,想要开口嘲讽。
“你们……”他刚说了两个字,便见林淮溪和孙柏逸动了,速度之快,让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脸上和胸口一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后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空白了几秒,祁年才缓了过来,双手颤抖地捂着左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淮溪他们。
他是一个被惯坏了,也被保护的大好的熊孩子,仗着家世耀武扬威,从来没有独立地处理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出现了一点偏差,就会大脑宕机,束手无策。
林淮溪沉默了几秒,感觉到一点诡异的熟悉,转头看着孙柏逸。
祁妄弟弟现在的样子,好像孙柏逸一年级时的样子呀。
如果孙柏逸依旧在那种环境中长大,现在应该和祁妄的弟弟差不多吧。
孙柏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被看得一头雾水,满脸的无辜。
林淮溪咳了一声,用眼神暗示他,按照计划继续。
孙柏逸点了点头,沉默地走了过去,这幅形象落在祁年眼里像是索命黑白无常。
林淮溪的长相偏单纯无害,平时也特别爱笑,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样子,只要他不说,谁都想象不到他武力值惊人,如今就算伤到了一条腿,对付一个祁年也绰绰有余。
孙柏逸成天往林淮溪身边凑,没有时间打架,也不敢打架,但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并不是白长的,趁着林淮溪不注意,补了几拳,但在林淮溪看过来后,他想起了之前“不会伤到手臂”的程诺,默默后退了一步,但亮出了牙。
祁年被堵在卫生间和楼梯的角落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身上疼得厉害,让他控制不住地后悔,但他的自尊心又无法立刻屈服,一边哀嚎一边试图反抗,又被林淮溪赏了几拳,脸上也多了几个牙印。
一番适量运动后,林淮溪垂眸看着蜷缩成一团,鼻青脸肿的祁年,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还是太善良了。
虽然祁年害他摔下楼梯,还连累了孙柏逸,但他只是让祁年受了点皮肉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这样想着,他转头看向孙柏逸。
孙柏逸一副上头的表情,又想龇着牙往前冲,林淮溪担心他的牙口,扯着领子把他拉了回来,“好啦,差不多行了。”
孙柏逸转头看着他,真心感慨道,“溪溪,你还是太善良了。”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祁年:“……”你说这话时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
现在打完架了,林淮溪和孙柏逸又恢复了病号本色,一个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另一个抱着手臂哼哼唧唧地喊疼,祁年原本想追上去,但看着两人的背影有种诡异的割裂感,被硬控了几秒,等他再反应过来,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祁年一直被人捧着,十分要脸面,他这个样子没法回班里上课,只能给管家打个电话,派人来接他。
祁年仗势欺人惯了,想要报复回来,但他被两个病号痛殴了一顿,如果传出去了,他就成了笑柄!祁年纠结了一路,最后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管家出于职责还在不停地追问,祁年越发恼火,把气都撒在了管家身上,回到家后各种摔东西,吓退了身边的人。
祁年发泄了一通,累得气喘吁吁,用嘴呼吸时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当场痛得面容扭曲,眼前一黑。
等他缓过来后更愤怒了,见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扯着嗓子吆喝,“你们都瞎了吗,还不给我处理伤口!”
但明明是他刚刚一边砸东西,一边让人滚远点的。
身后传来了重物在地上拖曳的声响,祁年以为是姗姗来迟的医生,气势汹汹地转过头,刚要开骂,却对上了祁妄那张沉静的脸。
在这个世界上,祁年最怕的人是他父亲,如今多了一个祁妄。
他们三个是血缘最近的人,眉眼也有一点相似,但在他们身上祁年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可恶气息。
他们毕竟是同龄人,祁年会在他爸爸面前装鹌鹑,但面对祁妄时,他可不会弱了气势。
“看到了吗?这些都是你那两个朋友打的,等爸爸回来我一定会如实告诉他这一切,你和他们都要滚蛋!别以为爸爸把你带回来就是将你当成亲儿子,还是我更重要,你在祁家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早晚会把你赶出去!”
这话说得十分可笑,像是小孩子在占地盘。
祁妄的眼神和语气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回来,是他幡然醒悟,突然在乎亲情了吗?你从小在他身边长大,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祁年没有料到祁妄会突然讲这个,神情疑惑,甚至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话里的“他”指的是谁。
祁妄没耐心等他整理好思绪,接着说道,“你觉得我回来是跟你抢继承权的,那你为什么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危机感?是觉得我不会回来了吗,还是你笃定公司一定会交给你?”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你虽然不学无术,愚蠢卑劣,但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你的,除非你的坚持不到他把公司交给你,或者你的智商只如幼儿,没办法接手公司,但这两个可能性对现在来说都太早了,你就没有想过这背后的原因吗?”
祁年在祁妄的句句追问下脸色惨白,他的大脑许久不用已经生锈了,像有一个钻头在太阳穴处乱搅,闷闷地疼,思绪也变成了一摊浆糊。
他把祁妄视为最大的假想敌,此刻却像是洗脑了一般,无法反驳,甚至说不出一个不字:“所以呢,你别再装了,赶快告诉我原因!”
祁妄没有理会,视线落在那后面。
祁年只是蠢蛋,不是没脑子,隐隐感觉到这个答案很重要,气急败坏地看着祁妄,再三催促:“你看楼梯干什么,赶快告诉我答案,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祁妄再次无视了他,淡淡收回目光:“说吧,你选哪个?”
“什么选哪个?”
“我们有一笔账还没有算完。”祁妄拿起手中的棒球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空气,“你选它还是楼梯?”
祁年意识到话里的潜台词后,嘴唇哆嗦了两下,“你没看着我是什么鬼样吗,你那两个朋友已经报复完我了,这笔账两清了!”
祁妄给出了跟孙柏逸一样的答案,“溪溪太善良了。”
“???”
祁年觉得他们滤镜太厚了,下意识想反驳,但看着祁妄那双漆黑的眸子,心神被卷了进去。他以为的平静其实是暴风雨来临之前最后的死寂,他一旦涉足其中,就会被狂风撕成碎片。
祁年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猪头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连眼都湿润了。
这三个都是什么人啊!
一个长得像是无害的小白兔,但拳头能抡出火花,打人超痛;另外一个明明有手,非要动牙,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竟然逼他从楼梯上滚下去!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拒绝了,祁妄绝对会亲自把他,手脚砸断!!
祁妄被捧着长大,几乎只后悔了两次。
第一次是之前被堵在卫生间角落,单方面挨揍,第二次是现在,但后悔跟恐惧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让他重新选一次,他肯定不会招惹这三个人!
045
祁妄没在学校再看到过祁年, 不过听说他晚上梦游自己从楼梯上掉下来了。
他震惊了很久,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作天道轮回。
哼,活该!
祁妄回来时就看到林淮溪自己一个人在座位上摇头晃脑, 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便问:“到了什么开心事。”
“恶人有恶报当然开心了, ”林淮溪嘟囔了一句,突然想到了什么, 担忧地看着祁妄:“这不会对你有影响吗?他们难为你了吗?”
林淮溪的瞳眸澄澈水润, 祁妄看着自己倒映在眼底的身影,只想沉溺其中,“不会的,既然他们找到了我,就证明他们不敢动我,而且这也是我需要的。”
祁妄没有详细说明, 但短短几个字的信息量很大。
在原书中, 她也夺回了家产, 只是书中并没有详细描写,林淮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过在作者走篇写渣攻虐恋之前, 祁妄的定位是无cp流的大男主,美强惨,有头脑也有手段,不是传统的热血型男主,他心思深沉,城府极深, 而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的本色中多了一丝阴狠, 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以一己之力对付三个有权有势,丝毫不吝啬于其他文反派的渣攻。
只不过现在, 现在的祁妄穿着干净的蓝白色校服,眉眼温柔、气质和煦,跟书中原本刻画的主角判若两人。
但林淮溪清楚他的天赋和能力始终如一,只是避开了一些不必要的痛苦经历。
谁说人活着一定要吃苦的,开开心心每一天不好吗。
想到这,林淮溪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没有追问祁妄的任何事情,充分信任祁妄,但还是忍不住叮嘱我一句,“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遇到任何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别再自己扛了。”
他这次的隐瞒最后连累了林淮溪和孙柏逸,但林淮溪表达的重心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担心他 。
祁妄察觉到这点后,胸口酥酥麻麻的感觉再次出现,并不难受,只是让他难以抵抗,他抿了抿唇,才轻轻嗯了一声。
林淮溪还想开口,但体育委员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祁妄你真的不要参加篮球赛吗?”
每年的十一月都是篮球月,当地各学校都会派出校队。互相对抗,最后决出优胜的名次。
他们学校是千年老二,但这一届新生的质量很高,是他们最有希望夺冠的一次。
可偏偏出了意外,林淮溪和孙柏逸都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参加,祁妄也坚决拒绝了。
体育委员想起了学长的殷切期盼,被点燃了热血,再三劝道:“祁妄你个子这么高,打篮球的条件非常好,你加入校队之后,说不定我们就能打败隔壁,将会是学校十年来的第一个冠军!”
林淮溪也特别爱打篮球,知道这不仅意味着胜利,也意味着雪耻,身体忍不住倾向祁妄:“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就答应了吧!”
体育委员知道两人关系非比寻常,祁妄非常纵容林淮溪,几乎有求必应,便把主意打在了林淮溪身上,“淮溪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帮我多劝劝他吧,这对校队来说真的很重要!”
林淮溪拍了拍胸口,用眼神无声道: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
体育委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见祁妄还站在旁边,用手抓着他的衣角,祁妄没有办法,只能坐了下来。
林淮溪立刻缠了上去,“祁妄你经常陪我打篮球,我最清楚你的实力,你在校队里绝对能做大哥,刚在赛场里露面就能让隔壁学校跪下唱征服!”
祁妄搞不清楚林淮溪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词,笑了起来:“我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当然有这么厉害了!”林淮溪挺着胸,鼻子也翘了起来,“人以群分,物以群分,你是我的朋友,只能厉害。”
祁妄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这不重要,”林淮溪凑近了一点,语气变得很轻,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呀,哼哼唧唧地说道:“不要回避正面问题,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这么多年了,林淮溪的撒娇方式始终如一,只是稍微收敛了一点,但对祁妄来说都是绝杀。
祁妄张了张嘴,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脸色透着犹豫和为难。
林淮溪在心里叹了口气,微微直起身子,语气也变得认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你连累了我们,害得我们受伤了,不能去打篮球,你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必须受到惩罚,必须陪着我们,才会拒绝了体育委员吧。”
祁妄被林淮溪说中了心事,躲避着他的目光。
林淮溪觉得他真是个死脑筋,忍不住吐槽道:“你实话实说,有没有一秒钟也想让左腿受伤,来陪我?”
“……”祁妄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
林淮溪早就知道祁妄的这个坏习惯,并不打算放过他。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他最清楚祁妄很有义气,但有点极端了。
“我是伤到了,腿很疼,没法活动自如,但你比我更煎熬。”林淮溪缓和了语气,接着说道:“这事确实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但你不要用别的错来惩罚自己,而且我没有怪你啊,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会难受的。”
祁妄没料到林淮溪会说这些,愣愣地看着他,攫取了心神,只会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林淮溪见达到目的,趁机说道:“所以你现在可以答应我去校队了吧。”
好一个回马枪,杀得祁妄措手不及。
祁妄这才注意到那些掏心的话,不过是在为了这铺垫。
“好,我答应你。”祁妄为了让他放心,立刻转身去找体育委员说明来意。
林淮溪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彻底消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加快了心跳才逐渐和缓。
他之前一直想跟祁妄说这些话,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现在借着打篮球这件事,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明了,不会显得过于严肃,也向祁妄表明了心意。
林淮溪回想他刚才的表现,越发满意。
祁妄没察觉到这些,回来后说道:“今天第二节晚自习去操场找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林淮溪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祁妄没给他提问的机会。
……
学校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件,林淮溪作为受害者,学校为了平息舆论,给了他诸多特权,可以随时去医疗室找老师。
林淮溪借此偷偷溜出了教室,老师看到他后并没有阻止,还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他心虚了一秒,低头溜出了教室。
这还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逃课,疑惑祁妄要跟他说什么事情,还非要在操场。
林淮溪脑补了诸多可能,等他到了空荡荡的操场后,左右环顾,没有发现人影,脚边却碰到了什么东西。
林淮溪低下头,发现是滚过来的篮球。
受伤之后,他只能好好休养,好久没运动,手都已经痒了,如今看到篮球眼前一亮,立刻弯腰捡了起来。
祁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朝他招了招手:“要不要来打篮球?”
林淮溪知道这一切都是祁妄做的,心口暖暖的,两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想打篮球?”林淮溪轻声问道。
祁妄笑了起来,“提到打篮球时你都快流口水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淮溪神情一愣,下意识用手背去抹嘴角,但嘴角空空荡荡,他这才猛然醒悟,控诉道:“祁妄你学坏了,你故意开我玩笑!”
祁妄知道他没有生气,拉着他往前走,“我带你打篮球。”
林淮溪腿上的绷带没有拆下来,走路一瘸一拐,更不用说跑和跳了,根本打不了篮球,但还是配合地走得过去。
“来,我帮你。”
林淮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眼前的景象急速变化,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轻,所有的重心都压在了腰上的那双手上。
祁妄把他举了起来,成为他的“双腿”。
林淮溪清楚祁妄是在用这种方式道歉,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慰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用双手抱着篮球朝祁妄晃了晃,“双腿,你可要好好动起来,我现在要灌篮了。”
林淮溪没有半点作为病号的自觉,直接选了个最高难度的。
祁妄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带着他跑到了篮板下,将林淮溪越举越高。
林淮溪抽条似的长高,也很擅长运动,但灌篮对他来说难度偏大,不一定每次都能成功。
这是他最轻松的一次。
他看着篮筐越来越近,高高举起手,准确地把篮球扣在了里面。
随着球落到地面发出的碰撞声,空空荡荡的篮球场突然围满了观众,回荡着尖叫和叫好声,为这个刚刚诞生的篮球巨星庆祝。
林淮溪沉浸其中,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再来一个。”
“嗯。”祁妄对林淮溪从来都是有求必应,毫不费力地把他抱到了篮筐下,继续配合林淮溪的超低难度灌篮。
林淮溪把自己哄开心了,笑个不停,祁妄看着他,嘴角也始终带着弧度。
繁星夜幕。篮球场旁边的灯光明亮却不耀眼,为他们镀上了一层名为青春的色彩,这一张张笑脸也没有经过世俗的污染,透着最纯粹的开心,被珍藏在记忆·深处,成为永远回不去的美好时光。
但路灯能照亮的范围是有限的,周围树影婆娑,在一片黑暗中,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一个轮廓,还有被灯光照亮的一双球鞋。
孙柏逸像只热情又笨笨的大狗,喜欢黏着林淮溪,这次却没有双眼放光地扑上去,他的脸色在黑夜的映衬下格外苍白,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十分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将身体都藏在了黑暗中。
……
他为了救林淮溪受伤,也受到了校方的特殊照顾。晚自习时,只要有身体不适,可以自由地出入医务室。
之前伤口又麻又痒,孙柏逸便去了趟医务室,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伤口愈合带来的,还半是警告半是恐吓地说,乱挠乱动伤口是会留下疤。
孙柏逸完全没有将这话放在心里。
他是个爷们儿,皮糙肉厚,就算留疤了也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是他救下溪溪的勋章,他恨不得把留得深一点!
但这样一来,溪溪看到了每一次都会自责担忧,而且溪溪伤得比他还要厉害,溪溪也留疤了怎么办?
这个想法在孙柏逸心里扎了根,他不在乎自己,却十分在乎林淮溪,一整天都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刚放学就冲到了旁边的药店里,帮林淮溪买了一支去疤痕的药膏。
他想送给林淮溪,却又担心是药三分毒,便又找了个时间偷偷溜去了医务室,想找老师帮忙看看。
老师没想到看着大大咧咧的男生,还有如此细腻的一面,眼神带着好意地调侃。
孙柏逸很熟悉这样的眼神,他被班里的同学调侃了好几次了,当时没什么感觉,但面对老师时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还心虚地用手摸了摸鼻子。
他从来不掩饰对林淮溪的关心和喜欢,也常把林淮溪挂在嘴边,甚至还没话找话说,主动跟其他人聊起林淮溪。
只要能见到林淮溪,经常听到他的名字,他就感到无比开心,拿到药膏后更是像个唠叨的老奶奶,满眼担忧,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同桌和班里的那群男生一直调侃他。
“孙柏逸你这就有点重友轻色了,你以后找了女朋友,肯定也不会像对林淮溪那样!”
“对呀,你女朋友肯定生气,如果让你在他们两个中间选一个,你选谁?”
孙柏逸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当然选溪溪了!”
他的眼神没有眨一下,语气也丝毫没有停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对林淮溪的情感。
孙柏逸的反应夸张,再加上他这人比较玩得开,大家也喜欢拿他开玩笑,顿时起哄声一片。
“孙柏逸,我教你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去林淮溪当老婆,这样就不会有人吃醋了!”
“对呀,你绝对把林淮溪当小女友了,我闭上眼睛幻想一下,你别嘲笑我,如果女神答应我做女朋友,我肯定对她特别好,但我再怎么努力,肯定也比不上你对林淮溪那么好!”
在一片起哄声中,孙柏逸特别坦然,没有羞赧。
他一向直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而且男子汉就要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但他也不觉得自己对林淮溪的感情过了界,没有这方面的念头。
周围的这些男生都在象牙塔内,接触的事情有限,有的口口声声说心里有女神,但根本没分清“好感”、“喜欢”和“爱的”区别,剩下的连窍都没开,调侃的话只是嘴上跑马车,并未当真。
但晚自习面对医务室老师,孙柏逸却有种被戳中了心事,坐立不安的感觉。
他生怕老师在说出惊言骇语,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拿着祛疤的药膏,逃似的跑出了医务室。
晚上风已经很凉了,但吹在脸上,温度丝毫没有降下去,孙柏逸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地乱糟糟的,整个人像是飘到了云朵上,恍恍惚惚。
他没有选择回到教室,而是披着夜色在校园里漫无目的游荡。
整个校园都是一片漆黑,只有篮球场亮着光,还能隐约听到声音,他便下意识地追来了,没想到会遇到从来不逃课的林淮溪祁妄。
孙柏逸立刻惊喜地瞪圆了眼,往前迈了一步,想加入进去,但一向不敏感的他却察觉到了林淮溪和祁妄之间的特殊气氛。
跟他格格不入,甚至排斥着他的存在。
孙柏逸只能停了下来,像一个阴暗的偷窥者,站在角落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心里依然装着林淮溪,视野中也都是他的身影,看到林淮溪笑,他也会莫名其妙地十分开心,还会激动,就像血液在身体里跳动,让他感觉到无比鲜活,总是迫不及待地想做什么。
以往,他会跑到林淮溪身边,搂他的肩膀,抓他的头发,或者在林淮溪身边乱动乱蹭,刷存在感,看到两人的影子亲密地交叠在一起,他会神秘兮兮地让林淮溪去猜他在想什么,最后他才指给林淮溪看,故意搞个恶作剧。
林淮溪的性格很好,总是会陪他玩这种幼稚的把戏,也总是会笑,但林淮溪现在的样子跟记忆中不一样的。
他虽没有开窍,但本能在他脑海中敲响了警铃,耳边嗡嗡作响,太阳穴都开始刺痛。
他跟祁妄之前不对付,但只是表层的,而现在他像一只被挑衅的野兽,只想冲过去,一头撞开祁妄,将林淮溪抱在自己怀里。
他也会带着林淮溪灌篮,他还会给林淮溪涂疤痕膏,在林淮溪难受的时候,一声一声地哄他。
他愿意为林淮溪做任何事。
他也愿意保证在此之后,在他生命中没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人,他也不会有女朋友或者老婆。
只要有林淮溪,他就无比满足了。
林淮溪对他如此重要,而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淮溪跟他最讨厌的祁妄在一起。
孙柏逸之前总被说是没有眼力见儿,看不懂气氛,喜欢大大咧咧地插到中间,但他现在感受到了,却是内心撕裂一般的疼。
不是早晚有一天,而是现在。
林淮溪会找到一个对他来说无比特殊的人,他将跟那个人结成伴侣,一生一世,而他跟林淮溪关系再好,也只能退居到好朋友的位置,眼睁睁地看着林淮溪跟另外一个人亲昵,而离他却越来越远。
不,他不要这样!
跟林淮溪在一起谈恋爱,相守一生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幻想过那个人,只是面容很模糊,哪哪都不对,如今出现了林淮溪的身影,孙柏逸脑海中有一根断了的弦终于重新搭上了。
对,就应该是这样,他喜欢林淮溪,想跟林淮溪在一起!
孙柏逸虽是情窦初开,但情绪在心中积压了很久,如今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喷涌而出,占据了他的内心,孙柏逸的呼吸变得急促又火热,眼神也直勾勾地看着林淮溪,充满了雄性动物在求偶时伴随的狩猎欲。
孙柏逸微微颤抖地抬起手,抓了把头发,张着嘴不断地深呼吸。
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身体中的每一个思绪,每一个细胞都像是有了自主的念头,碰撞在一起,迸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化为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动力,让他很难安静下来,手脚会自作主张的行动,靠近林淮溪,展现最好的自我。
孔雀开屏实在是最本能的行动。
孙柏逸在黑夜中傻笑了一会,抬起漆黑的眸子,充满侵略性又温柔地看着林淮溪,又向前走了一步。
但林淮溪没有看他,他被祁妄高高抱起,笑得是那般开心。
他还会用手扶着祁妄的肩膀,跟他安静地对视,两人不用言语交流就能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祁妄看林淮溪的眼神也十分熟悉,因为他也是这样的。
孙柏逸抬起的脚僵在空中,后脑勺像是被铁棍狠狠击中,嗡嗡作响,所有的色彩和声音搅成了一团,最后变成一片黑色,在他眼前旋转,紧紧将他包围在其中。
这个夜晚对孙柏逸极其特殊,甚至也很残酷。
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才正确意识到自己对林淮溪的心意,但与此同时,他发现了另一个秘密。
祁妄也喜欢这林淮溪。
046
篮球场外暗流涌动, 篮球场内却灯光明亮,林淮溪不知道发生了,也并未察觉到孙柏逸的心事。
他接连投了几个球后, 洋洋得意地看着他的“双腿”。
“祁妄,你刚刚看见了吗?”
虽然祁妄抱得很稳, 但他仍然有种本能的不安,下意识用手撑着祁妄的肩膀, 低头看着他。
两人离得很近, 满天的繁星也在为他闪烁,林淮溪并不知道他此刻的样子有多么漂亮,只是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祁妄,期待他的回答。
但祁妄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并不像是走神了,眼神十分专注。
林淮溪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歪了歪头, “怎么啦?”
过了足足一分钟, 祁妄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了。“你肯定渴了, 我去帮你买瓶水,你别乱动,更别自己去碰篮球。”
林淮溪:???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渴了?
祁妄神情淡然。清冷的眉眼像是积攒着高山巅上的皑皑白雪,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副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急速加快的心跳声和不断攀升的体温。
他无法坦然面对这些, 只能匆匆地离开, 但他刚走了几步,便被一个人挡住了。
孙柏逸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似乎站了很久,头发吹得凌乱,笔挺的肩膀向下耷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像是受了极重的伤。
祁妄蹙了蹙眉,觉得孙柏逸的样子,透着一丝熟悉:“你……”
孙柏逸厉声打断了他,眼神带着锋利的寒毛,眼眶却红了,急声质问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溪溪?”
“……”祁妄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瞳孔紧缩,表面的平静也彻底维持不住了。
孙柏逸是他们中间最不开窍的一个,他却毫无预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还用了“也”这个字。
潜台词:是我喜欢溪溪,你也喜欢吗?
这不仅是质问,也是示威。
过了足足三分钟,祁妄才调整好了情绪,试图冷静地分析。
孙柏逸这副狼狈又激愤的样子,应该是看到了他教溪溪打篮球的画面,而他不知为何也是在这一刻,意识到他喜欢溪溪的。
在此之前,他以为只要没有人挑明,孙柏逸就一直不会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心意,那他们三个人就不会受到任何的打扰,他也能信守承诺,给林淮溪一个平静的高中时光。
既然计划被打乱了,那他就要做好应对措施……
祁妄逼着自己继续想下去,但思维就此中断,理智之弦也崩断了,一个声音在他的大脑深处呐喊,声音由小变大,直到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祁妄的呼吸变得火热又急促,等他再抬眼看向孙柏逸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面对宗南泽时,他选择了最理智的回答,之后他一遍遍地劝说自己,好像他真的已经放弃了。
但林淮溪的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刚刚他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耻地选择了逃避,但他现在不想了。
他是在回答孙柏逸,也是在回答宗南泽,更是在回答林淮溪。
还有坦诚地面对他自己。
“我……”
“看见了。”
从幼儿园第一次见到林淮溪后,他的眼神便不自觉地追逐着他,时间慢慢推移,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他的视野里只剩下林淮溪一个人。
他不仅看到了,还只想看着他。
祁妄不再有迷茫,对着激愤到想要上前打他的孙柏逸,毫无回避地说道:“是的,我也喜欢溪溪。”
……
……
……
“你,你怎么能!”这虽然是料想到的画面,但亲耳听到时,孙柏逸依旧快要疯了。
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如浑浊的洪流一般,朝他涌来,冲击大到让他支撑不住。
他和祁妄以往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对方面前袒露真心。
这个画面早就该出现了,只是他一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真实心意,更没有察觉到祁妄对林淮溪的占有欲。
如今,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不仅被抢占了先机,还在林淮溪身边留了这样一个定时炸弹!
他都不敢想,他不在时祁妄都会对溪溪做些什么!
孙柏逸死死瞪着祁妄,胸膛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垂在一侧的手也握成拳头,用力到手臂跟着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他想狠狠地揍祁妄一顿,分出一个你死我活。
他们两个一个如暴怒的火山,另一个覆盖着白雪,但分不清谁的情绪更冲动。
孙柏逸恨极了祁妄这副样子,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了一步,挥着拳头就要砸过来
但祁妄一句话就把他定在了原地。
“你有没有考虑过溪溪的感受?”
林淮溪这个名字对孙柏逸有特殊的含义,能够操控他的情绪,也能够操控他的身体。
锋利的拳风刺在祁妄脸上,拳头却停在了离鼻尖一指的距离。
祁妄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些话他不仅是在问祁妄,也是在问自己。
“你觉得溪溪喜欢你吗?”
孙柏逸的气息重新变得起伏,睫毛不停地颤抖,一副暴怒的样子,内里却被扎得血肉淋漓。
可祁妄何尝不是这样,这也是往他心里扎刀。
“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溪溪把我们当成好朋友,好兄弟,甚至超越了友情,变成了亲人一般的存在,他打算跟我们好好地度过高中这三年,但我们却擅自喜欢上了他。”
“如果我们表明了心思,溪溪还能跟我们坦然相处吗?”
“他很好,他不忍心伤害我们,但这对他来说是很大的困扰,他失去了最好的两个朋友,也失去了过往的美好回忆,就算他再认识新的朋友,你觉得这些人能替代我们吗?”
“这三年对他无比重要,他有自己的梦想,他想考上好的大学,如果这影响到了他,造成了不好的结果呢,你想让溪溪这三年的回忆和他的笑容都蒙上一层灰吗?”
这一个个问题导向拳头重重地砸在孙柏逸身上,他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身形晃来晃去,几乎无法维持住平衡,整个人的精气神也散了,挺直的肩背变得弯曲着。
祁妄的神情冷静,仿佛这些话对他来说没有影响,但在过去的夜里,他一遍遍地追问自己,更像是一遍遍地警告自己,他才能在白天克制住分寸,举动没有超越朋友的范围,让林淮溪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
他是很喜欢林淮溪,但相比于满足自己的情感,他更希望林淮溪开心。
祁妄跟孙柏逸处处不对付,但在这一点上却达成了共识。
“好。”孙柏逸在开口时声音变得无比干涩,眼眶也红了。
这一个晚上,他的情绪大起大落,刚刚燃起的激情被一盆冷水浇灭了,让他难以承受。
“你说得都对,我也不想让溪溪伤心,而且现在太早了……”每一个字都是违心的,孙柏逸重重咬了下舌尖,疼痛才能让他清醒,让他理智地说出这些话。
“所以我们这三年要互相监督,谁也不能打扰溪溪,谁也不能告白。”
孙柏逸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祁妄,“我劝你老实点,不许再离溪溪那么近,更不许对林淮溪动手动脚!要不然我绝对把你往死里揍!!”
孙柏逸为了达成威慑效果,晃了晃拳头。
祁妄点了点头。
他们变成了情敌关系,还想分个你死我活,虽然达成了共识,却难以忍受跟对方单独相处,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从不同的方向朝林淮溪走去。
——“溪溪”
——“溪溪”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林淮溪抱着篮球猛地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们,“柏逸怎么也来了?你们是刚刚撞见的吗?”
祁妄和孙柏逸中间仿佛隔着天堑,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却故意忽视了对方的存在,祁妄笑了笑,将水递给林淮溪,“是温的,喝点吧。”
祁妄十分细心,林淮溪接过来时发现瓶盖已经帮他拧开了。
他朝两人笑了笑,仰头喝了一口水,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度,两人的神情都变了,有视线紧紧地追随着他,充满了朋友间不该有的情绪。
林淮溪却浑然不觉,站在微妙的三角形顶端,这并不是最稳固的形状,祁妄和孙柏逸之间的线断了,却都连接在了他身上。
只有他还以为他们三个是永远的好朋友,并肩前行。
047
面对祁妄, 孙柏逸承诺得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但在夜深人静独处时, 他又觉得分外煎熬。
他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心里也藏不住事, 再加上他已经喜欢了林淮溪很久,只是并不自知, 如今封闭的心终于打开了口子, 爱意喷涌而出,脑海里都是林淮溪,还控制不住地蹭到林淮溪旁边,想尽办法贴贴,肌肤相触时感受到林淮溪的温度,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 整个人像是装了弹跳机, 兴奋得停不下来。
祁妄作为知道秘密的另一方, 成了孙柏逸的克星,每次祁妄冷冷的目光投过来时, 孙柏逸便如遭棒喝,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喜欢和爱不是拿不出手的,只在乎自己,不在乎对方的感受和前途。
孙柏逸只能拼命地忍耐,但这跟他的本能相悖,让他痛苦地只想撞墙, 撞完后想起林淮溪的样子, 忍不住用脸轻柔地蹭墙,甜蜜地傻笑, 之后又想到无法跟林淮溪告白,再次痛苦地撞墙……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孙柏逸一身的劲没处使,只能用稍微次一级的痛苦转移注意力,他开始认真学习了。
他告白的前提是毕业后和林淮溪考上同一个大学,这样他们就不用忍受异地恋的痛苦,而且林淮溪那么优秀,如果想跟他并肩前行,也要更加努力。
但他现在的成绩跟林淮溪相比,差得天涯海角,他无法允许,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挡住他走向林淮溪的路。
而且他不服!
凭什么祁妄就学习那么好,跟林淮溪做同桌,他早晚也能去尖子班,做紧挨着林淮溪的第二名!!
孙柏逸开始时斗志昂扬,但过程的艰难困苦,对他来说,最痛苦和第二痛苦的事情叠在一起,他每学半个小时都想死,为了消解煎熬,他只能想想林淮溪,时间一长,孙柏逸磨砺了心性,能静下心来学习一个小时了。
他人聪明,只是并不爱学习,奋起直追后进步非常明显,老师都很高兴看到他的变化,孙柏逸的爸爸也无比支持儿子,帮他报了好几个补习班。
孙柏逸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毛躁,嘴巴闭得紧紧的,手脚也被束缚住了,没有透露出心意,但眼神还是透着爱意。
接下来的三年里,他的成绩越来越好,成了整个学校的进步之星,进入了尖子班,还在动员大会上作为代表发言。
孙柏逸本就长得帅,运动神经好,再加上成绩变好之后,他在学校越来越受欢迎,但他不像祁妄那样有距离感,又不像林淮溪那般太有亲和力,跟任何人都能处成朋友,失去了爱情滤镜,跟他告白的人竟是最多的,但孙柏逸都用统一的话术拒绝了: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
林淮溪听说之后非常好奇,缠着孙柏逸追问个不停。
孙柏逸不能暴露他的真实心意,只能强颜欢笑,但他没有否认,只是坚决不说他喜欢的人是谁。
除了上课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林淮溪实在想不到孙柏逸身边何时出现了一个暗恋对象,还跟祁妄讨论过这件事,只是祁妄的反应非常冷漠,一点也不掩饰反感,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第二天,祁妄和孙柏逸出现时脸上都带着伤,并不严重,他们用“不小心咬到嘴巴”和“不小心磕到墙角”糊弄过去了。
林淮溪按着他们涂药,等伤口消失后,这才松了口气。
高中生活的节奏很快,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林淮溪并未放在心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孙柏逸每晚都在努力学习,凌晨一点才放下笔,郑重且雀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长条纸,在上面写满含爱意的话,再叠成星星,放在旁边的玻璃罐里。
他每晚都会叠一个星星,玻璃罐几乎都装满了。
他想等成绩出来之后,抱着这罐星星跟林淮溪告白,郑重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祁妄心性更成熟了,完美地扮演着好朋友这个角色,寸步不离地守在林淮溪身边,就算孙柏逸用最挑剔的目光看他,也找不到一丝瑕疵
三年的青春时光就此过去,终于要迎接高考这个最终的大boss了。
这几次模拟考,林淮溪和祁妄轮流全校第一,孙柏逸的进步很大,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十。
林淮溪从未发挥失常过,但班里的气氛太过紧张,下了课,班里也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坐在座位上学习,林淮溪也不好意思大声说话,只能拉着祁妄出去聊天。
但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压力不断积蓄增加,终于超过了极限,晚自习时前桌的女生突然啜泣起来,大家都去安慰她,但他们一个个也在强撑,如今受到情绪感染,也都酸了鼻尖,红了眼眶。
林淮溪和祁妄放学回去时,又看到一个男生在路灯下打电话,说着说着突然用头撞起了墙,号啕大哭。
林淮溪虽然没有相同的心情,但共情能力极强,当天晚上就做起了高考的噩梦,醒来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梦里,人的意识是不受控制,但醒来可以保持理智,只是不安的种子一旦种下,早晚会生根发芽。
晚饭期间,林淮溪觉得透不过气,独自一人去了天台,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看着漫天晚霞。
火烧云蔓延开,像是天空都被点着了,林淮溪以往会觉得壮观瑰丽,现在却莫名有点伤感。
晚霞燃烧生命,拼尽全力才能调配出如此明艳的色彩,但只能停留短短的十几分钟,便会逐渐黯淡,被黑暗吞噬,哪怕在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再也看不到跟一样的风景了。
这样一想,身上的力气也被抽走了,他无精打采地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声音凭空在身后出现,因为太过熟悉,陪伴过他朝朝暮暮,林淮溪眼皮都没抬一下,低声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祁妄十分清楚,他坐在林淮溪的旁边,也看着远处的晚霞,“这三年只有一个目标,如今离高考越来越近,班里的气氛当然会紧张,但我觉得更应该是兴奋。”
林淮溪猛地抬起头,“兴奋?”
祁妄笑了一下,“高考之后,我们就成年了,可以上心仪的大学,可以自力更生,可以自由去过想要的生活,这三年也终于要有了一个结果,为什么不兴奋呢?”
“而且……”祁妄话音一顿,抬手整理林淮溪被风吹乱的头发,“学习是枯燥无味,但这三年,我们也不只是在学习。”
林淮溪的思绪情不自禁地发散开,“高一时没能参加篮球赛,但高二那次我们三个都没有缺席,还被评为了优秀选手;之后的运动会上,我一口气拿了三块奖牌,还有……”
林淮溪还没说就已经笑了起来,“那次停电,孙柏逸非要举行试胆大会,带着大家一起讲鬼故事,什么背靠背,什么不要回头,结果讲到最起劲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了声音,手电筒照出一张鬼脸,当时吓得我头皮都快炸了。”
祁妄接过了话茬,“后来发现是年级主任,罚我们写了一万字的检讨,第二天上交时所有人都挂着黑眼圈,孙柏逸还因为写检讨时睡着了,字迹乱七八糟,被年级主任说这是在写符镇压他。”
林淮溪啧啧了两声,“自那之后,我就不害怕任何鬼故事,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了。”
祁妄有神奇的魔力,总能在他不开心的时候出现,三言两语就让他恢复好心情。
林淮溪抱着膝盖,左右晃动着身体,故意用肩膀去撞祁妄,“你说得对,高中三年,我有在好好学习,但又没有只在学习,没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准备得这么充分,一定能考个好成绩!”
祁妄见林淮溪像个不倒翁,晃个不停,怕他摔倒,便伸出手虚揽着他。
林淮溪察觉到他的用意,却得寸进尺,更大力地往祁妄身上撞,果不其然失去平衡,一头歪倒下去,还好祁妄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林淮溪顶着被蹭乱的头发,从祁妄怀里抬起头,像只毛茸茸又顽皮的小动物。
祁妄没有拆穿他,只是陪着他笑。
孙柏逸在班里找不到他们的身影,匆匆追了上来,见两人正在对视,心中警铃大作:“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怎么不叫我?”
林淮溪转头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脸颊上的梨涡也更明显了。
每个快乐的回忆里都有出糗的孙柏逸,想起他的光荣事迹,林淮溪忍不住笑出了声。
孙柏逸虽觉得莫名其妙,但看着林淮溪笑,他也开心,抬手摸了摸头,有些腼腆地嘿嘿了两声,整个人傻得冒泡。
林淮溪看着晚霞下的祁妄和孙柏逸,心头一动,“你们有没有带手机?”
学校明令禁止带手机,但孙柏逸当然不会听话,直接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有,溪溪你要玩游戏还是打电话?”
“我们拍张照吧。”林淮溪提议道。
他说完,便拉着祁妄凑到了孙柏逸旁边,因为是自拍,距离有限,摄像头如果想要容纳三个人,必须凑得很紧。
孙柏逸感受到林淮溪的呼吸和温度,心立刻乱了,拿着手机的手也在发软,祁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林淮溪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伸出手好哥们似的揽住了他们的肩膀,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茄子!”
孙柏逸下意识重复,祁妄微微勾起了唇,他们三个一同看着摄像头,留下了高中毕业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三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青春洋溢,远处是蔓延到天边的彩霞,他们的脸颊也被染上了淡淡的暖色,眼里星光点点,满是对未来的期盼和向往。
最中间的少年揽着他的两个好朋友,在爱中长大,笑得毫无阴霾,他的两个好朋友性格各异,一个像只大金毛,笑得傻气,另外一个沉静内敛,眼底压着化不开的心事,但在林淮溪面前永远露出最温柔的一面。
时间会悄悄流走,但他们永远是少年。
……
不管高考生怀着怎样的心情,这个大boss终究还是来了。
林云觅和温千姝整忙着筹办画展,但她们这段时间也在努力做好后勤工作,还在当天特意准备了考试早餐:一根油条配两个鸡蛋,剩下的分用豆浆补。
豆浆是温千姝负责的,在里面加了糖,这是她表达喜欢的方式。
这些年,温千姝的病情有了极大的好转,情绪稳定,虽然思维方式还像个小朋友,但她不再封闭在自己的世界中,而且灵感丰沛,创作了很多艺术品。
林淮溪经常和温千姝聊天,一直觉得温阿姨并不是不正常,只是她跟世界的交流方式比较特殊。
林云觅和温千姝提前把两个孩子送到了考场,孙柏逸恰好也在,他们三个跟家长打了声招呼,一起走进了这场决定命运的考试。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考场里静得只能听到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林淮溪神情认真,全神贯注地看着考题,誓要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考试终于结束了。
大家为此准备了三年,这三年的时光痛苦又煎熬,应该配一场轰轰烈烈的结束,如今安静地戛然而止,林淮溪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周围的考生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安静地往外走,林淮溪走了几步,突然想快点看到祁妄他们,忍不住跑了起来。
等他走到考场门口,看到祁妄和妈妈他们正站在不远处等他。
林淮溪朝他们挥了挥手,扬起笑脸跑了过去。
高中三年不是终点,更应该配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始。
048
高考结束, 他们也彻底解放了,林淮溪跟妈妈商量后,决定回外婆家过夏天。
祁妄也跟他一起回去。
他们从小在这长大, 度过快乐的童年,如今分别了整整三年, 却对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林淮溪在车上睡了一会儿,像是冥冥中感觉到了, 车刚驶入老城区, 他就睁开眼,把头探到窗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窗外。
他莫名兴奋起来,指着窗外的景象,叽叽喳喳地跟祁妄说个不停,“你还记得这儿吗?”
“记得, ”祁妄笑着说道:“你当时说要介绍一个好朋友给我, 结果是小黄, 我们一起在这画画,还留下了名字, 你非要握着小黄的前爪,盖个印章,结果李奶奶看到墙被画了,上门找我们算账,我和你都挨了一顿训,小黄也遭了殃。”
林淮溪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我当时跟小黄道歉了, 还补偿给了它一根火腿肠。”
祁妄问道:“那我呢?怎么不补偿我?”
林淮溪回忆了一会,小声说道:“我当时挡在你前面, 保护你了。”
祁妄挑了挑眉,没有揭穿他。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况,分明是林淮溪被吓得眼泪汪汪,抱着他求安慰,还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了他身上。
他被迫带着名为“溪溪”的挂件,一边罚站一边挨训,还要抽空安慰他的小挂件。
小时候的林淮溪肉墩墩的,还是个皮猴子,把他当树干往上爬,给祁妄留下最深印象的并不是挨训,而是被林淮溪搂住脖子,差点窒息。
林淮溪见祁妄出神地看着前方,久久没有回应他,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林淮溪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明显是忘了小时候的糗事,祁妄没有强行带着他回忆,只是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外婆会给我们做什么吃的?”
林淮溪的吃货属性立刻占据高地,无关的想法都被清光,满心都是外婆他们做的糖醋排骨,“肯定有……”
祁妄自动帮他补全了:“小兔蛋糕。”
这么多年了,这依旧是林淮溪的最爱,还不用像小时候控制数量,林淮溪每次都能炫整整一盘。
祁妄对他的胃口十分疑惑,“你是怎么做到吃了三碗饭后,晚上还能吃一盘蛋糕的?”
林淮溪神秘兮兮地亮出了两根手指,“这你就不懂了吧,其实我有两个胃,每次遇到小兔蛋糕,另一个胃就会上线工作,我吃多少都不会撑的。”
祁妄看着林淮溪臭屁的样子,在他额头轻弹了一下,“那你也要控制一下,忘记你之前半夜撑得睡不着,在客厅游荡,把阿姨吓了一跳的事吗?”
林淮溪揉了揉额头,知道自己理亏,还是哼哼唧唧地不想承认。
祁妄没跟他计较,在他们闲聊时车已经驶进了小巷,再往前就不好开了。
祁妄对司机说道:“麻烦您就在旁边停下吧,我们自己走过去。”
司机点了点头,祁妄十分熟练地拿着行李,回头等林淮溪。
林淮溪小跑步追了上去,两个少年并肩而行。
外婆和外公早就得到了消息,站在门口等他们,看到两个宝贝外孙的身影,立刻笑着迎了上去,皱纹里都带着慈爱。
祖孙两代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说话,有林淮溪在的地方,气氛永远活跃又温馨,不用担心话会掉在地上。
外公外婆被逗得笑个不停,顾不上自己,不停地给林淮溪和祁妄夹菜,都觉得他们比以前瘦了太多,需要再长胖点。
林淮溪:“……”外婆,我这个月已经胖了五斤了!
这三年在外上学,每个月只会回来一次,祖孙俩没法朝夕相处,如今回来常住,吃完饭后外公外婆拉着林淮溪他们继续聊天。
但老年人的精力有限,过了八点,外婆外公就有些困了,林淮溪和祁妄使了个眼色,搀扶着他们回到了卧室
外公外婆睡后客厅安静下来,林淮溪对祁妄说道:“今天你跟我一起睡吧,隔壁无人打扫,没法立刻住进去。”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常睡在一张床上,但祁妄如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他担心再跟林淮溪挤在一张小床上,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多余的事情。
“还是算了吧,”祁妄犹豫地说道:“我现在回去打扫,应该来得及。”
林淮溪用鼻子哼哼了两声,无情地揭穿了他,”你还不了解自己吗,洁癖和强迫症都那么严重,你一旦回去打扫,处处看不顺眼,一定会忙到天亮的,这样一来,你一整晚都不用睡了!”
“可是……”祁妄找不到好的理由,但在这件事上格外坚持。
林淮溪微微皱起眉,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我们以前经常一起睡呀,为什么现在不行了?你是嫌床太小吗?还是觉得我身上比较脏?没关系,我可以睡地铺的。”
“没有,我从来没有嫌弃你。”祁妄担心林淮溪继续追问下去,会越描越黑,无奈地叹了口气,“好,那我们今天晚上就挤一挤。”
林淮溪这才笑了起来,朝他摆了摆手,“那我先去洗澡啦。”
他简单冲了个澡,头发还没擦干,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卧室,将他买的游戏光盘放进电视。
家里刚刚换了电视,外公外婆不忍心把旧的扔掉,又没地方放,只能暂时放到林淮溪的卧室,这可给他提供了便利条件,放进游戏光盘后,他可以用手柄畅玩。
高考前,林淮溪就在想这件事,脑补了很多遍,如今终于变成了现实,兴奋到双眼放光,手心都在冒汗。
祁妄回到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林淮溪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身体都在微微前倾,屏幕上的游戏人物飞快地变换动作,他的眼睛也跟着动来动去,但操作跟不上,手指一顿乱按,不小心弄巧成拙,在防御时摆出了最脆弱的攻击状态,被对手一击毙命。
KO!
林淮溪没想到他第一局输得这么惨,人都傻了,眼睛瞪得滚圆,茫然无措地转头看着祁妄。
祁妄被他这副可怜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半跪在他旁边,用毛巾轻柔地帮他擦头发,“没关系,你只是经验不足,再试几次一定能通关。”
林淮溪从小聪慧过人,学习能力极强,考试名列前茅,其他的事也都做得很好,如今突然遇到惨烈的滑铁卢,激起了他的胜负欲,他摩拳擦掌地看着游戏屏幕,誓要用最快的速度通关,一雪前耻!
他全身心投入进去,操作越来越熟练,接连的正向反馈让他十分有成就感。
林淮溪没感觉到时间流逝,等他接连通关,忍不住欢呼时肩膀被拍了一下。
“早点睡吧。”
林淮溪愣了愣,抬头看着钟表,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竟然已经11点了,过了这么久吗?”
祁妄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你睡里面外面?”
“里面。”林淮溪抿了抿唇,像只小动物蹭到祁妄身边,眼神恳求地看着他。“你先睡,能不能让我再玩一会儿?”
祁妄微微皱起了眉,“但是已经很晚了。”
林淮溪竖起一根手指,声音有些软,音调微微颤抖,“我现在一点也不困,躺下也睡不着,就让我再玩一会儿,好不好?”
他们的生日只差了一个月,但祁妄从小早熟,扮演哥哥的角色,日常照顾林淮溪,林淮溪习惯性地依恋着他,也习惯被管着了。
祁妄看着林淮溪的眼睛,表情渐渐松动了:“好吧,不要睡太晚了。”
林淮溪立刻开心了,从床上跳了下去,拿起了游戏手柄。
高中生活枯燥无聊,压得人喘不过气,如今终于解放了,放松一会儿也没关系。
祁妄躺在床上,只给他留了一盏小灯,林淮溪察觉到后抽空转过头,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声音大不大?会不会吵到你?”
“不会。”祁妄道。
“那你早点睡呀。”林淮溪一边操作,一边朝祁妄笑了笑。
“晚安。”
……
夜里安静无声,没有人打扰。林淮溪玩得更起劲儿了,电视上的游戏画面急速变化,光打在他炯炯有神,丝毫不见困意的脸上。
林淮溪已经不是高考生了,他想玩儿就玩儿,没有人会管他,但这么多年的习惯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他总感觉自己做得不对,发现会被训斥,心虚地注意着身边的动静。
外婆有起夜的习惯,林淮溪打到关键时刻时,突然听到门摩擦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卫生间的灯也被拉开了。
这在安静的夜里极为明显,林淮溪心中警铃大作,脆弱的神经也绷紧了,身体本能地动了起来,立刻手忙脚乱地扔掉游戏手柄,关上电视后掀开被子,跳到床上,假装正在沉睡。
他心虚得厉害,下意识蜷缩成一团,想要躲起来,正好祁妄就在旁边,林淮溪往他身边蹭,趴在祁妄怀里,借他的胸膛挡住自己的脸。
他动作麻利地做完这一切后,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刚才太慌了,竟忘了关上小灯,温暖的光照亮了窗户,在夜里分外明显。
而卫生间刚好跟他的卧室在同一侧,外婆出来时注意到了,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眯着眼走了过来。
林淮溪听到不断靠近的脚步声,身体紧绷,心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伸出手臂去关床头灯,但指尖总是差了一截,只能无力地在空中晃悠。
而外婆的脚步声近在咫尺。
完了,要被发现了!
林淮溪满脑子都是面对外婆尴尬的场面,说不定还要大半夜挨训,忍不住做了个快哭的表情,就在这时,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又有力地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床上。
林淮溪的身体动不了,只有视线来回乱晃,追随着那只手。
祁妄被他的动静吵醒了,也察觉到他的意图,但并未有起床气,而是抬手去帮他。
他们两个躺在一米二的小床上,小学时还觉得宽敞,但现在他们已经是长够身量的少年人了,需要紧紧靠着,才不会掉下去。
林淮溪躺在枕头上,借着床头温暖昏黄的小灯,看清了躺在他身旁的祁妄。
祁妄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布料难得被压出了褶皱,他微微支着身体,领口随着他的动作下滑,露出了线条很有骨感的锁骨,以及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林淮溪的视线被布料挡住,顺着慢慢向上,滑过突出的喉结,最后落在了祁妄脸上。
祁妄带着未睡醒的散漫和慵懒,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垂下眸子,瞳孔又黑又沉,没有一丝光亮,他们靠得那般近,林淮溪却看不到自己倒映在他眼底的身影。
他们对视了几秒,祁妄的目光随意扫过他的脸,相比白日的冷静成熟,随意得有点轻佻,他似乎勾起唇笑了一下,但嘴角的弧度太小,林淮溪只能通过鼻子发出的哼气声,勉强判断祁妄笑了。
床头的小灯在林淮溪那一侧,祁妄微微侧身,身体自然地朝他压来,林淮溪能感觉到祁妄身上的沐浴露味。
香味很淡,还有他的特殊气息,带着体温扑面而来,很难用语言形容,总是让林淮溪联想到被太阳晒过,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温暖气息,让人熨帖到手脚发软,只想一头扎进去,轻轻用脸蹭的被子。
他很熟悉祁妄的气息,但这次不同以往,热烘烘的,存在感极强,还带着一点侵略性,故意探进他的安全领域。
林淮溪从小跟祁妄一起长大,曾经光着身子一起洗澡,也曾挤在更小的床上,他对祁妄的身体十分熟悉,平时有肢体接触,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如今祁妄的胸膛离他鼻尖只有一指的距离,宽松的领口轻轻蹭过他的嘴角,带着祁妄熏染上的体温,触感像是一个吻。
祁妄冷白的肤色也因为黄光带上了温暖的色调,灯光朦朦胧胧,颈侧有种毛茸茸的质感,林淮溪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呼吸也加重了一些,羽毛一样轻轻擦过祁妄的喉结,祁妄似是觉得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一幕像慢动作回放在林淮溪面前,他突然发现,喉结滚动时下颌会微微收紧,原本流畅的线条会变得有棱角,之后呼出的气息会变得沉重……
就在他脑海中填满了胡思乱想时,温暖的黄光突然消失了,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眼睛无法适应急速变化的光亮,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也因此听觉更敏锐了,林淮溪听到了布料摩擦的簌簌声,祁妄重新躺了下来,身下的床也微微动了一下。
房间外的外婆见灯光消失了,没去打扰他们,回到自己的房间。
林淮溪一直在黑夜中睁着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头脑眩晕,这才像是溺水的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刚才竟忘了眨眼和呼吸。
睫毛急速颤抖,林淮溪张大嘴巴,喉结滚动了两下,清凉的空气涌进身体里,带走了闷热,他才感觉重新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大脑也找回了冷静,之前的一幕幕也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面前。
刚刚的祁妄像是变了一个人,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特殊感觉。
但再怎么样都是祁妄呀,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熟悉祁妄的方方面面,怎么会对祁妄有这种反应?
太奇怪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
049
在黑暗中, 一切都模糊不清,祁妄看着天花板,窗外有车辆驶过, 留下一抹明亮的光路,一闪而过。
耳边是布料摩擦的簌簌声, 他不用回头就感觉到了林淮溪的气息和体温在逐渐靠近,几秒过后, 一颗毛茸茸的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两个已经长够身量的少年人挤在一米二的小床上, 祁妄紧紧贴着床边,但他和林淮溪之间只隔着一床薄薄的被子,他的手指只要动一下就能突破那层若有若无的屏障,轻轻地附上林淮溪的手背。
初夏的夜晚更加闷热了,祁妄重重地闭了下眼,想把脑海中的画面通通赶走, 但最后失败了, 鼻尖涌出的呼吸更加火热。
林淮溪并未察觉到祁妄的变化, 又往前蹭进了一些,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存在感极强。
祁妄没有办法,只能低声问道:“怎么还不睡?”
林淮溪怕吵到外婆,几乎不敢发出声音,呼出的气息如羽毛般轻轻蹭过祁妄的耳尖和下颌,顺着颈侧的线条不断向下。
“我刚刚是不是吵醒你了,抱歉。”林淮溪顿了顿, 接着说道:“谢谢你帮我关上了灯。”
祁妄哭笑不得, 不知道该先回答哪句话。
“没关系,我睡觉一向不沉, 只是顺手。”祁妄感觉到林淮溪还在看,想了想才说道:“你以后不用这样,毕业后外婆和阿姨他们都不会管你了,晚上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可以在白天玩一整天。”
林淮溪何尝不知道这点,小声嘟囔道:“我忍不住了嘛,游戏太好玩了。“
游戏都有一定的成瘾性,要不然也不会让广大家长如临大敌,将之视为眼中钉了。
但林淮溪一向很懂事,而这也只是成就感让他短暂沉迷,过不了几天,他就能摆脱游戏的控制了。
祁妄冷静地分析一番,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林淮溪听得都困了,打了个哈欠,在祁妄的肩膀上蹭了两下,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你明天要跟我一起打游戏吗?”
祁妄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体却异常紧绷,指尖都快痉挛了,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拼命控制住心跳,生怕在一片寂静中,让林淮溪察觉到他的真实心意。
但这对林淮溪来说是个很稀松平常的夜晚。
在他的房间,在他的小床上,躺在身边的是从小一起长大,如亲兄弟般熟悉的人,他十分放松,呼吸也变得绵长,从清醒到充满困意只用了短短三秒,思维也变得越发混沌迟缓,但他还记挂着祁妄的回答,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还没答应我呢……”林淮溪的声音清亮干净,此刻带着浓浓的困意,变得模糊,像是在软声撒娇。
又过了三秒,他才听到祁妄莫名嘶哑的声音,“好。”
林淮溪达到答复,这才满意了。
他的意识刚要被抓去混沌之海,跟周公一起梦游,脑海中的一根弦突然被拨动了,林淮溪猛地睁开双眼,困意也在这一刻一扫而光。
“祁妄,你刚刚帮我关灯时太帅了,我都差点心动了呢!”
祁妄听到最后几个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这三个字拆开重新组合,他那被公认为聪明的大脑,用了整整半分钟才消化了字面的含义。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能从林淮溪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这点燃了某种隐晦的期望,祁妄动作缓慢地转过头,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鼻尖几乎紧紧挨着,呼吸交融在一起。
林淮溪的眼睛在夜里是那般亮,像是被水洗过,让满天的星河都黯淡无光。
他是那般直率又坦荡,只是单纯觉得这是一桩新奇事,想要跟他分享,或者只是想要用这种字词衬托那句“太帅了”,真诚地表示夸赞。
祁妄很喜欢林淮溪的眼睛,澄澈干净,每次林淮溪注视着他时,他都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但他渐渐生了私心,要沉溺其中,让这双眼睛染上别样的色彩。
祁妄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恶劣和贪婪,他想要得太多了,做错一点就有可能失去全部。
他拼命地压抑着,林淮溪这毫不自知的直白,却将他自我的封印先开了一个口子。
林淮溪只把祁妄当成好朋友,完全没有多想。说完这话后就毫无心理负担地睡着了,甚至连姿势都没换,依旧紧紧地挨着祁妄。
在初夏,祁妄刚刚成年的一个夜里。
他最喜欢的人毫无防备地躺在他身侧,摆出了亲密的姿势,而他心头萦绕着的是那句“我都差点心动了”,幻想让他止不住觉得甜蜜,但现实的痛苦又死死地拽着他,祁妄在两相交织的煎熬中,毫无睡意,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
林淮溪睡得太晚,日上三竿才睁开了眼,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下,舒服得不想起床。
祁妄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过来,“睡了这么久,渴不渴?”
林淮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用无比感慨的语气说道:“祁妄,你真是太懂我了,以后我们分开了,我可怎么活呀!”
林淮溪这种无意的直球攻击,最是折磨人,祁妄拿着杯子的手一顿,刚刚调整好状态,却又差点被这句话拉回了昨天那个无眠的夜晚。
他深深地看了林淮溪一眼,无法责怪这个搅乱了他心海的罪魁祸首,只能微微垂下眸子,将心思重新压了回去。
林淮溪趴在床上,勉强支着身子,喝完了半杯水,他就差懒得只把脸伸过去,让祁妄喂他了。
祁妄见林淮溪嘴上带着水光,又重新躺了下来,眼里没有困意,只是单纯想赖床。
祁妄没有办法,只能去哄他:“你不是想跟我一起玩游戏吗?还不起来?”
听到“游戏”这两个字,林淮溪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不穿鞋就要往外跑。
祁妄只能追得上去,把鞋放到了卫生间门口,轻轻敲了敲紧闭的门,“洗完澡后先来吃饭,外婆把留给你的包子放蒸笼了,我先给你热上,还有你想喝豆浆还是黑芝麻糊?”
林淮溪想了想,给了第三个答案:“小兔蛋糕。”
祁妄:“……”
他无奈地想揉额角,语气却十分纵容:“好,那就定了,我给你拿一个小兔蛋糕,再给你泡一碗芝麻糊。”
林淮溪终于满意了,小嘴甜得像是抹了蜜,“我就知道祁妄你对我最好啦!”
有这种话并不是专属于他,林淮溪曾跟外婆和阿姨他们说过很多次,只是亲人之间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祁妄明明知道这点,但心弦还是被拨动了一下,在卫生间门口站了三秒,这才重新整理好心情。
等他把包子放到桌上时,林淮溪带着满身水汽,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他在这种事情上一向马虎,身上的水都没擦干净,穿着件宽大的T恤,柔软单薄的布料被水浸湿,粘在身上,隐隐透出肉色。
林淮溪没注意到这些,坐下后就张口咬了一口包子。
包子是外婆亲手做的,槐花肉馅的。
槐花有种特殊的香味,还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甜,和咸肉馅包在一起,意外的搭配,口感十分独特,林淮溪从小就喜欢吃,外婆知道他暑假要回来,特意在春天把新鲜的槐花冻进了冰箱,这样一来,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到
林淮溪在外面从来没有吃过这个味道,想念极了,一边咀嚼一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分享欲爆棚,刚要跟祁妄感慨,突然注意到了祁妄的神情。
在他记忆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祁妄。
祁妄微微侧着头,眼睛又黑又沉,直勾勾地看着他,林淮溪很难用语言形容这是种什么眼神,只是唤醒了他感知危险的本能,还有同性之间充满着荷尔蒙攻击性和侵略性,天然的雷达。
但这太微弱了,林淮溪还没开窍,没将这放在心上,只是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这还真让他发现了问题。
他太不拘小节了,但祁妄有洁癖和强迫症,他穿着歪歪扭扭的衣服,身上的水都没擦干,祁妄肯定看着不舒服。
林淮溪抿了抿唇,讨好地朝他笑了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太饿了嘛,就迫不及待地出来吃东西了。”
祁妄沉默地看了他几秒,这才点了点头。
祁妄的态度没有显露出一点排斥和反感,但祁妄以往对他太温柔、太体贴了,只要有一丝差距,林淮溪都能感觉出来。
祁妄去厨房收拾东西,林淮溪一直用目光追随着他,吃完东西后又像个小尾巴追了上去,不停刷存在感。
林淮溪的态度黏黏糊糊的,但表达感情的方式坦率又直接,像个小甜豆,用蜜糖紧紧地包围着他,无孔不入。
祁妄一开始还能坚持,但时间久了,就算他是个忍者神龟,铜墙铁壁也都被林淮溪敲碎了。
他无法躲避,只能无可奈何又纵容地转头看向林淮溪,“你怎么一直在这儿,不去玩游戏吗?”
林淮溪自动忽略了后这句话,直直地看着祁妄的眼睛,“你是不是生气了?”
两人的脑回路南辕北辙,祁妄懵了几秒,“我没有生气,我的样子像生气了吗?”
林淮溪没有信他的话,脸色紧绷,嘴唇也紧紧地抿成一条,身体前倾拉近距离,用用手捧着祁妄的脸,不允许他乱动,也不允许他移开目光,用这种方式审视他到底有没有说谎。
祁妄成功被他搞的宕机了,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眼神空白,手里拿着刚刚洗干净的盘子,修长的指节微弯着,骨节突出,水珠顺着手背隆起的青筋向下滑动。
林淮溪却在关注另一桩事,见祁妄这么配合,满意地用鼻子哼了一声,重新拉开距离,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盘。
“好吧,我现在信你没有生气了,那你以后不要躲着我,我会误会的。”
林淮溪的思维跳跃性很强,他把盘子放刀架子上,又想起祁妄刚才的话,兴奋得眼神发亮,“有个双人对打游戏,一看就很好玩……但光盘我放哪来着,我先回去找找,你赶快收拾,一分钟后来找我!”
林淮溪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满心都是他的游戏光盘。
祁妄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没听到他刚才的话,耳边只有快如擂鼓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耳膜,让他的半边身体都酥麻了。
又过了半分钟,祁妄才像在梦里醒来一般,也顾不上洁癖了,用湿着的手捏了捏眉心,又把额前的头发拢到了脑后。
他突然无比怀念上学的时光,当时学习压力很大,他和林淮溪只能抽空说几句话。
现在他们中间没有了阻隔,如果再和林淮溪时时刻刻这般亲密相处下去,他真的是要受不住了。
050
人类的悲喜并不共通, 林淮溪缠着祁妄打了三天的游戏,白天时时刻刻在一起,胜利了要欢呼击掌, 懊恼了就直接往祁妄身上倒,祁妄若是没来得及扶住他, 林淮溪就会直接躺在他的腿上。
晚上还要挤在这张一米二的小床上睡觉,祁妄提了两次反对意见, 第一次, 林淮溪担心他会收拾一整晚,要去帮他,祁妄不想让林淮溪受累,便压下了这个念头。
第二次提起时林淮溪要去打地铺,祁妄不忍心他在坚硬的地面上睡一晚,又担心凉气会让他感冒, 再次妥协了。
好在林淮溪的进步神速, 三天时间就把游戏通关了, 成就感消失后,他也疯狂下头, 不再缠着祁妄玩游戏了。
祁妄应该感到庆幸,但偏偏孙柏逸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插在他们两个中间,每分每秒黏着林淮溪。
孙柏逸小学、初中时都来家里玩过,外婆认识他,立刻端出水果, 热情招待, 但相比于祁妄,关系还是更生疏一些。
孙柏逸高考后彻底解放自我, 虽还没有告白,但他已经认真把林淮溪当成了追求对象,看到外婆自然地拍了拍祁妄的头,让他去拿零食,一副自家人的姿态,瞬间应激受不了了。
他以后跟林淮溪在一起了,也就是外婆的亲外孙了,祁妄这个碍眼的外人在这装什么!!
孙柏逸难得抛下了林淮溪,围着外婆打转,他的性格本就像只阳光开朗的大狗,就算目的性极强,也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更容易心生好感,他对着外婆甜言蜜语,外婆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拿掉眼镜,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又轻拍他的手背,“真好,我又多了一个外孙,还这么英俊,老婆子,可真是太开心了,行了,我没什么好陪的,你赶快去找溪溪吧。”
孙柏逸一听这话,美得不行,身后仿佛有条尾巴高高竖起,蓬蓬松松地往人身上蹭,一点心思也藏不住。
外婆拍了拍他的背,把刚做完的小兔蛋糕递给他,朝外使了个眼色。
孙柏逸秒懂,外婆这是让他借花献佛,立刻小嘴抹了蜜,谢了半天,这才端着小兔蛋糕朝林淮溪的卧室走去。
林淮溪的卧室并不算小,但三个大男孩凑在一起,就有点挤了,林淮溪和祁妄两个人盘腿坐在地上,孙柏逸端着盘子,朝他们打了个招呼,整个人飘飘欲仙,大大咧咧地就要坐在林淮溪的床上。
祁妄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林淮溪怕两人爆发一场大战,只能无奈地出声阻止孙柏逸,“来坐这吧,我都把垫子铺好了。”
孙柏逸并未多想,见坐地下还能离林淮溪更近,立刻开开心心地凑了过去。
他很大一只地坐在垫子上,两条腿大大咧咧地伸长,横亘在林淮溪和祁妄之间。
祁妄的脸色更难看了,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林淮溪只能又拍了拍孙柏逸的腿,“你到这边来点。”
孙柏逸难得主动见林淮溪邀请他靠近自己,美得人都在冒泡,立刻蹭过去,和林淮溪肩膀挨着肩膀,近得一转头就能亲上去。
林淮溪虽觉得孙柏逸身上热烘烘的,紧紧挨着容易冒汗,但也并未多想,拿起小兔蛋糕,美美开吃。
孙柏逸情窦初开,却憋了整整三年,已经在沉默中变态,转头看着乖乖吃蛋糕的林淮溪,眼里直冒爱心,他明明筹划了精心的告白仪式,但如今热血上头,喉结滚动了两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毫不讲究地就要开口。
祁妄敏锐地察觉到这点,瞳孔紧缩,急声说道:“你坐床上去!”
孙柏逸满心满眼都是林淮溪,并未将他放在眼里,也没听清这句话,反倒是林淮溪惊讶地看着祁妄。
医学奇迹,祁妄如此严重的洁癖竟突然好了?!
他咽下嘴里的奶油,小声问道,“孙柏逸没法换睡衣,还穿着外面的衣服,你不介意吗?”
祁妄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脸色十分难看,“不介意。”
林淮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唬住了,直接对孙柏逸说道:“那你去坐到床上吧。”
孙柏逸刚酝酿好的心情被打断,表情有点傻,还没有跟上两人的话题。
林淮溪也是真心为他着想,“地上太硬了,而且你的腿也没地方放,还是坐在床上舒服。”
“要不我们一起坐床上?”孙柏逸下意识说道。
林淮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算了吧,这身睡衣我穿了一天了。”
孙柏逸就算是个傻子,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卧室里的床好像是个圣洁之地,不能染上一点灰尘。
孙柏逸了解林淮溪,他没有这些娘唧唧的臭毛病,那就只剩下……
他的视线在林淮溪和祁妄之间移动,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眼睛都瞪圆了,“他、他祁妄晚上在这张床上睡觉?!”
林淮溪随意地点点头。
孙柏逸的反应十分夸张,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身体都在抖,手伸出握成拳头又无力地放下,折腾了几个来回。
林淮溪被他的情绪感染,心也提了起来,“怎么了?”
孙柏逸突然脆弱如黛玉妹妹,眼眶都红了,用手指着祁妄,半是委屈半是幽怨地咆哮道,“他怎么能在你床上睡?”
林淮溪被他的声音震得短暂耳鸣,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他就是不行啊!”孙柏逸想到他心爱又珍重的林淮溪跟祁妄这个大尾巴狼躺在同一张床上,心慌得都快掉泪了,连忙蹲下身,用手扶着林淮溪的肩膀上下检查,生怕他吃亏。
林淮溪觉得奇怪,刚要追问就被碰到了痒痒肉,笑得身体都在抖,“你这是,别碰我的肋骨,太痒了哈哈哈。”
孙柏逸见林淮溪这副毫无阴霾的样子,就知道祁妄很守规矩,什么都没做,但他还是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祁妄一眼。
扪心自问,他现在跟林淮溪躺在同一张床上,都不一定控制自己的手和嘴,肯定会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更别说祁妄这个道貌岸然!丧心病狂!表里不一的禽兽了!!
孙柏逸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表情变得无比严肃认真。“溪溪,你必须听我的,不能再让祁妄睡在你床上。”
这张床确实太小了,现在天气还越来越热,挤着睡不舒服。林淮溪刚好有帮祁妄打扫隔壁,让他搬回去的念头。
但孙柏逸的语气表情都不对,好像这是一桩天大的事情,这激起了林淮溪的好奇心,“你为什么这么反对祁妄跟我一起睡啊?”
孙柏逸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将他和祁妄的秘密脱口而出,但在关键时刻,身后的祁妄一脚踹了过来,孙柏逸一时不设防,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倒在一旁,地面都震动了一下。
林淮溪被这个变故惊到了,紧紧抿着唇,视线在两人身上移动。
祁妄虽然一脸平静,但一副挑衅的姿态,孙柏逸的脸上带上怒容,摩拳擦掌,想要动手,林淮溪太熟悉了这幕,隐隐猜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张开嘴又默默地闭上,最后用手捂住了眼。
算了,眼不见为净,他们愿意打就打去吧。
房间太小,没有施展的空间,他们两个在林淮溪的卧室,当着林淮溪的面,也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没有选择动手。
“祁妄你个混蛋,你踢我干什么!”
“管好你的嘴。”
“我那是……你别转移话题,你为什么睡在溪溪床上?”
“你想多了。”
“我哪里是想多了,祁妄你出来,我跟你在外面好好聊!”
当着林淮溪的面什么话都不能明说,孙柏逸憋屈极了,拽着祁妄的领子,往外扯。
到了宽敞的地方,就不是动嘴这么简单了。
林淮溪哪敢让他们出去啊,立刻放下手,插到两人中间劝道:
“夏天别动这么大的火气,你们不热吗?孙柏逸看你出的这一头汗,快吃块西瓜,消消暑。这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祁妄你也是,以前你不是都不接话的吗?”
两人被塞了一块冰镇的西瓜,孙柏逸想都没想就往嘴里送,林淮溪这才松了口气,自己也拿了块,咬了口中间最甜的地方。
房间立刻安静下来,只有吃西瓜时发出的沙沙声。
林淮溪见两人都冷静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孙柏逸在气什么,但选择了最直接的解决问题的办法,“隔壁还没有打扫,没法住人,祁妄这几天才住到我这。”
孙柏逸呸了一口瓜子,“那就赶快收拾好啊,今天晚上就搬回去!”
“但打扫的时间比较长,再加上我这些天一直拉着祁妄陪我打游戏,所以一直没有收拾好。”
孙柏逸一听这话,立刻急了。
他都不敢想,如果他回去后,祁妄还赖在林淮溪的卧室,睡在同一张床上会做出什么事情!
“那就立刻去收拾,今天晚上就搬回去!”孙柏逸一秒钟都呆不住了,瓜也不吃了,拉着林淮溪往外走。
这本来也是林淮溪和祁妄商量好的打算,只是孙柏逸突然的到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如今又走回了正轨,还有孙柏逸帮忙,事情就变得更简单了。
三个少年一起去隔壁。
隔壁已经有三年多没住人了,处处都是灰尘,打扫的工作量大得惊人。
孙柏逸见林淮溪拿东西时被灰尘呛得直咳嗽,心疼得不行,说什么也不让他干了,让他坐在院子里监督他们。
为了不让林淮溪担心,孙柏逸干得更卖力了,他们在夏天出了一身热汗,忙得灰头土脸,才勉强收拾出了一个房间。
孙柏逸直起腰,缓缓地吐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坚硬的肩背。
呸,真是见了鬼了。
他竟然这么卖力地帮祁妄打扫房间!
孙柏逸一时之间有点恍惚,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他瞎忙了大半天,都快要回去吃饭了,这才想起来到这儿的真正目的。
孙柏逸把祁妄抛在身后,跑去院子里找林淮溪,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林淮溪先给他喂了一块西瓜,又端给他一杯水,等孙柏逸气顺过来才说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把我的活都干了。”
“这没什么。”孙柏逸一把抓住祁妄的手腕,眼神中的情绪强烈到无法掩饰。
林淮溪愣了愣,看着孙柏逸的眼睛,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溪溪,下个周末是你的生日,我定了一个包厢,我们一起庆祝好不好?”
林淮溪没想到孙柏逸会这么隆重地帮他庆祝生日,感动又感激,“当然好啊,谢谢你。”
没想到孙柏逸比他还要激动,身体抖了两下,眼神亮得如照明灯。
“太好了,溪溪你答应了!”
那他就可以在溪溪的十八岁生日,给他一个完美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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