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长大
卓梦是用钥匙开的门,这样动静小点,果不其然倪航正在厨房熬水果粥。
他一向如此,卓梦回得晚的话,他就一直不睡地等着,要是应酬到了下半夜还会打电话过来。
有一回卓梦是第二天一早回家的,回来就见他抱着靠枕歪在客厅沙发上,已经睡熟了。
那时卓梦工作忙,看到这一幕也觉得没什么。她没有更多精力用来关心这个自虐的小家伙,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想的却是“回屋睡就是了”“睡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现在忙碌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有精神调情了,才反应过来倪航应该是担心她担心得睡不着,这才在沙发上坐着坐着睡迷糊了。
再看此刻他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心里便迅速升起一阵暖流。
卓梦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地接近过去,从背后搂住倪航的腰。
把人吓得浑身一抖:“啊!你吓死我了!”
惊吓和惊喜只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倪航立刻笑开,想要转身回抱住她,不料却反被抱得更紧。
卓梦靠在他背上,说话像做梦一样:“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倪航只得继续搅动锅里的粥:“今天顺利吗?”
“格外顺利。”
“你嘴里就没有不顺利的时候。”
“……这次是真顺利。”卓梦的手不老实地往围裙里探,“以至于需要庆祝一下。”
倪航几乎是立刻有了反应。
其实他们对这种事互相都很熟悉了,但或许是因为在厨房的缘故,倪航居然还有点害羞:“你别闹,粥很容易糊的……”
“糊了也没事。”卓梦说着侧过脸去吻他的脖子,留下红红的印记。
然后手上拉开那处短短的拉链,拽出来。
“唔……!”倪航惊叫一声。
只用一条围裙遮羞的感觉格外诡异,但又实在不想出手阻止,于是倪航想着至少要拉起窗帘。
他叫道:“大个馒头!”
“我在。”
卓梦却抢先一步:“调整为阅读模式。”
“好的,现在将灯光调整为阅读模式。”
于是大灯关闭,只周边的一些射灯亮着昏黄的光。
实在是好暧昧。
倪航满脸通红:“你管这叫阅读?”
卓梦倒是不知羞耻:“对啊,让我仔细翻翻你这本书。”
要害就这么被别人掌控,倪航却依然一手扶着锅,一手搅动着水果粥,不仅不出手劝阻,反而佯装一副腾不出手阻止的样子。
卓梦的手就越动越快,同时在他耳边奚落:“小航,你好会享受。”
啊,被dirtytalk了……
不想太快,倪航便调整着呼吸:“才没有。”
被卓梦敏锐地发现:“还说没有,你甚至想多享受一会儿。”
“只是不想让粥糊掉而已。”
“雇主都说了没关系了,还这么坚持啊?”
“因为雇主眼睛里只有钱,合格的家政不能浪费粮食。”倪航说着扭过头来,低头回吻着她。
这种时候讲职业宣言,听起来也太元气了点。但卓梦不仅不觉得扫兴,反而胃口大开。
她速度更快了,同时觉得自己的手变得黏糊糊的,如同握着一根削了皮的山药。
这时再嗅空气中,除了水果粥的米香和果香、倪航身上的沐浴露香气,还有那种熟悉的荼蘼味道。
怀中的腰肢轻颤着,人也在斯哈斯哈了,却仍能感觉到他还在强撑。
卓梦……手酸了。
她轻咬着倪航的耳垂,用不存在的地方拍他的屁股:“你这香槟可真难开。”
“明明是你自己不行。”倪航还嘲讽她,“要不……换个起子?”
“现在换起子,我都爽不了几秒。”卓梦执拗地继续,另一只手也探过去,在更敏锐的前端揉搓。
倪航彻底撑不住了,整个人身形紧绷,却在结束的瞬间被卓梦用大拇指堵了一下。
那真是难以想象的难受。
好在他不是真腾不出手,立刻抓着卓梦的手腕把她的手拿开了。
那之后的几秒他没说出话来,但卓梦看到围裙的下沿,有白色滴落。
她好心情地在倪航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粥好了没?记得给我多盛点水果。”
*
弄脏的围裙已经在盆里泡着了,倪航给卓梦盛了粥,为了防止太烫特意放了两块冰块降温。
卓梦就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等冰块化开:“今天拿下了一个大厂的新货代理,美人关的宣传效果也很好。之后的新货也是打算走网红路线——同行现在估计都纳闷呢,想着我得花多少钱才能请这么多网红。”
倪航晚饭吃得完,这会儿不饿,就趴在对面瞄她:“你确实也没少花啊。”
“别瞎说,那都是有你之前花的。”卓梦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有了你之后我一天天光想着赚钱跟省钱了,没听那些网红都说我好久不看直播了吗,还不是心思都放你身上了?”
倪航又换了个方向趴:“随你说呗,反正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看得卓梦手心痒痒的,总想再上手,但又不愿浪费了水果粥,于是想着三下五除二把粥喝了正式开启夜生活。
不防倪航冷不丁冒出一句:“那我们以后就这样吗?”
说得卓梦手上一顿:“额……哪样?”
“我今年大三,明年大四,后年毕业。”倪航抬眼看她,“毕业之后,我们还这样吗?”
“对啊,不然呢。”其实卓梦明白他这有点要名分的意思,但既然是旁敲侧击,她就乐得不用正面回答,“你换个雇主工资也很难比我给得更高了,何况我时不时还会给你打钱。而且我也接受不了你去照顾别人,尤其是家里有女雇主的。”
倪航皱起眉头:“你也太专制了,你和男人喝酒我都没说什么。”
“我和男人喝酒但我能保护好自己啊,你能吗?”卓梦喝着粥,“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有钱就变态。你长这么好看,又很会照顾人,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
“比如你喝醉了之类的啊——我估计你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量在哪,万一哪天在别人家喝迷糊了那谁能救你?”
这都是啥。
倪航想说“我不喝不就行了”,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没意义。
他根本不是想跟卓梦聊他的职业规划,他更想表达的是等他毕业那也过了22周岁了,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
他是觉得他俩现在感情挺稳定的,而且卓梦说她“已经改了”“好久没有和网红联系了”,这些倪航也都是愿意相信的。他能感觉到,卓梦很在乎他的感受,即便工作繁忙也会尽可能地抽时间陪他,甚至有时候他仗着自己占理在卓梦已经很累的时候胡闹,卓梦也都是纵容态度。
对于一个纵横商场的总经理来说,能对自己的小男友好到这个地步,应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倪航这些天总会忍不住去想未来——倒不是说现在就要确定什么,或者要卓梦现在就给他承诺,而是他会好奇卓梦心里是否也会幻想和他在一起的将来。
情侣在一起是会这样的吧?聊聊以后想要有个什么样的家,一起窝在家里看看电影,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养只可爱粘人的宠物……
在倪航想到这一层时,又惊觉这些别的大学情侣幻想中的美好生活,他和卓姨都已经有了啊。
那他到底又是想确定些什么呢?
他也不太能看清自己的想法了,只是看卓梦现在的这个反应,他隐约感到不安,似乎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问题,对方都不太可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倪航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知道今天的卓姨难得兴致高、心情好,这是应该开心的日子。那么那些不知道会谈崩还是谈妥的话题,还是忍一忍等到更合适的时候再说吧。
生意的事刚刚放松下来,就立刻面对情感上的压力,这听起来也太惨了。
正这么想着,卓梦就已经把水果粥喝完了。她把小勺一撂,分明也有意岔开话题:“今晚要不去你房间?”
倪航脸颊一红,脑袋也从胳膊上抬了起来:“保姆房?我不要。”
“为什么?”
“那床太小了……”
“在我床上你不也只睡一半吗?”卓梦当场拆穿,“我每回醒过来另外半边床都是空的,推你都推不开。”
“反正我不要。”倪航撇开脸去,“那床别的男人睡过,以后也不知道要不要挪给其他人睡……”
到底还是不自觉地把醋劲儿带出来了。
卓梦哭笑不得:“那要照这么说,你还不能去宾馆开房了?宾馆里哪张床没人睡过啊。”
“那不一样……哎,你干嘛?”
卓梦起身在他脑袋顶上一顿揉,吩咐道:“碗洗了去,我今晚睡你屋,你睡哪随便。”
“你烦死了!”倪航看着她进了保姆房,又不得不顶着一头鸡窝起身洗碗去。
*
结果那晚的卓梦商场得意,夜生活却很是压抑。
她是不会知道倪航在搞什么名堂,总是在她快结束时停下来,美其名曰想和她一起。
逼得卓梦眼泪都快下来了:“你都已经有过一次了,你让我等你一起?你这跟让我去死有什么区别?”
“那一次也不是我要的,是你非要搞的。”倪航拥抱着她,“我不想总是你先,我们除了第一次的时候是同时,之后就没有过。”
“为什么非得同时,你也爽到不就好了吗?”
“不一样!”感觉到巨大的吸力,倪航赶紧再次停下来。
绝决得仿佛是戒过毒。
卓梦气得一口咬在他胳膊上:“你给我等着,往后至少一个月你别想了!”
“那我更得今天先够本了。”
“别别别……喂!”
又一次被送上高峰后悬浮,跌落,卓梦到底是真恼了:“你发什么疯?是因为在厨房时我堵了你一下?不就那一下吗?你闪我几次了?”
“不是,跟那没关系,我就是想你等我一起。”倪航咬住她的侧颈,留下浅浅的牙印,“怎么,你不愿意吗?”
“你讲什么废话,我当然不愿意!”
完了,卓姨不愿意,她不愿意等他。
虽然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了,但倪航还是执着地把当下的勾当和希望卓姨等他两年的愿望重合在一起,他总觉得如果卓姨连这么一会儿都不愿意等,那就更别提等他成熟、等他长大了。
倪航少见地轻咬着她,留下自己来过的证据。但因为知道卓姨已经是极限了,他也还算“体贴”地调动着自己的感觉,早早地在下一个瞬间和她一起抵达巅峰。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溅在了他肚子上——自打上次用嘴以后,这种情况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卓姨。”他亲吻着已经精神涣散的人儿,轻声道,“现在你也是香槟。”!
第 62 章 儿子
这回是真的一切顺利。
技术科切实掌握了哈桑的酿造工艺,酒厂内静悄悄的,葡萄在按部就班发酵着。
DDL伏特加大批量进货,因为有世界调酒冠军的加持和网红们造势,销量持续走高。
倪航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的,卓梦觉得一定是自己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
这样风平浪静的生活,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直到1月中旬,美人关灌装完成,亟待出售。
其实卓梦还算是非常关注市场动向的,对各大葡萄酒厂的生产规模还算了解,但如果有人暗戳戳领着一些中小规模酒厂抱团提高产量,换谁都很难察觉。
她按原计划给第一批次的、更加优良的美人关进行了提价,一开始销量还可以,但很快就注意到大批低价葡萄酒上架,美人关的销量开始下跌。
她让黄毛把那几款酒买了回来,尝了一口就头疼——心理上的。
“酒没什么问题,就是涩嘴,像是没陈酿到位就装起来卖了。”卓梦直接把酒杯递给李染,示意他别讲究直接喝。
于是李染也砸摸一口:“确实,自砸招牌就为了和美人关同期销售……不过小厂家,本来就没什么招牌。”
胖子左右看看:“什么意思?”
卓梦解释:“就是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有人在牵头挤占葡萄酒市场。美人关上一批大爆受害最深的就是中小型厂家,但在没抱团的情况下他们不会想到要同时增加产量,这是有人把他们团结起来了。”
胖子听明白了:“是那老贺家?”
“大概率就是了。”卓梦搓搓脸,“郑家正跟我一姐厮杀呢,顾不上我这头。贺家一开始就不希望卓氏的品牌做起来,断我们电路那招就够损的。后面我爸重病住院,酒厂跟卓氏分离——如果要团活那些小厂家同时增产,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在积极准备了。”
她捋着思路:“怪不得在DDL伏特加大赛现场贺玖跟我急呢,还踩我脚,是怕我拿到DDL的代理之后整不垮酒厂吧。”
从卓梦脸上看不出事情的严重程度,胖子只好再问:“那他现在这么搞,能整得垮咱吗?”
“说实话,整不垮。”卓梦这话一出,胖子立刻松了口气。
但是卓梦要说但是:“但是,照这样下去,对赌金额可能完不成。”
李染看着自己腿上的电脑屏幕:“几乎可以说是肯定完不成。”
胖子那口气又提了起来:“那咱不还是完蛋吗?”
“对的。贺家的想法大概是做都做了,不如一试,其实本就没觉得能把酒厂搞垮。但也算歪打正着,我跟我爸有个对赌协议在,完不成的话就是把酒厂连本带利还给卓氏——其实这对贺氏来说好处也不大,倒是把我刮倒了。”卓梦的脑子被这状况捶得有点懵,边说边看着桌上的几个酒瓶出神。
但胖子还是不太理解这个逻辑:“那你说这些小厂家,它牺牲自己的产品质量来针对咱们,他们难道就能卖得好吗?”
李染忍不住开腔:“他们不会卖得更好,但会导致美人关这类投入较多的大牌子卖得更差。你可以理解为消费者的选择更多了,会分走一些美人关的潜在客户——说实在的卓总,我们的生意确实做大了,而且是突然就做这么大,很多小厂家可能受不了上一波冲击直接就关门了。现在还存活的这些主要是不得不抱团,只有把美人关往下压一压,它们未来才可能有生存空间。”
“净讲这些屁话,签单赚钱的时候你怎么不嫌生意做大了?少给我讲这些细水长流、中庸之道,做生意还讲这些,骨头渣子都不会给你剩下。”卓梦语气不严厉,但反正也是骂人了,“我这是签了对赌的,那我要没签对赌,我现在DDL的单子一拿我是不是挺住了?你是不是就觉得‘哎生意做大了就是牛啊’。”
李染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胖子急道:“不是你俩现在争这没有用啊,重点不是拿出办法来吗?”
然后李染看向卓梦,胖子也跟着看过去。
卓梦瞅瞅他俩,叹了口气:“我去趟贺家吧。”
*
生意场上解决不了的事,可以尝试一下场外解决。
很明显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受害者是卓梦,最大受益人是卓氏,贺家其实是在里面干赚吆喝。
虽然之前威胁卓万的时候卓梦说过“不行就去贺氏上班”,但那时候她也没打算真做一五仔,没想到还真有得尝试跟贺家合作的一天。
等真正来到贺家客厅的时候,卓梦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敌人是谁:“贺叔叔,欺负晚辈可就没意思了。”
贺溪头发花白,但体格健壮——不像哈桑那么瘦,也不像卓东那么胖,他是真的很壮实。
而且也还没有拄拐:“谦虚了啊,从去年的新酒节开始,我就知道不能再拿你当晚辈了。”
他在卓梦对面坐下:“旁人觉得是卓东在里面使劲儿了,但我知道他没有。他这种一点小事就咬着人不撒口的毒蛇,根本不可能拿你当女儿看待。”
“我深受其害。”卓梦便也坐下了,“实不相瞒,为了得到这个酒厂我和卓东私底下签了合约。他把酒厂给我,要求我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说着把合约复印件递上。
贺溪接过来看了看,点点头,又递回去:“可你完成得很好。”
“我只差一点点。”卓梦说着伸手接过,“差您这一点点。”
“我?”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贺叔叔。”卓梦说,“现在我们是一头的,卓东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贺溪看着她笑笑:“一般来说,最不得宠的子女往往是最孝顺的。你真愿意从此与你父亲反目?”
“快死的人了,有什么从此。”卓梦话说得狠毒,但她却感受到一丝本性释放的快感,“我既然来了,就是诚心跟您谈条件的。与其让美人关回到卓氏,不如放在我手上。您说不再拿我当晚辈,那我斗胆以合作者身份与您对话——是要让卓东得偿所愿,还是在生意场上交我这个朋友,都要看您今天的决定。”
“如果有朝一日和你姐姐、弟弟为敌?”
“我连爸都可以不认,还会认姐姐弟弟?”
“可你毕竟还是姓卓。”
“酒厂到我手上,我自己自成一家,姓有什么要紧。”卓梦摊手,“贺叔叔不必再跟我说这些细枝末节,您直接讲,您要我怎样才能让那些小厂家停手?”贺溪摊手道:“我得强调一下,你树大招风,被厂家抱团针对了,这跟我本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一个晚辈,既然求到我这里来,我确实也不忍心拒绝。只是你要知道,这也有一定难度——酒都已经产出了,我现在说不让卖,这也没有道理。”
“不,您有道理。”卓梦说,“有几款葡萄酒是需要长时间陈酿的,现在就是没够时间就灌装来卖了,哪怕只是把那几家小厂叫停,我这边都缓得过来。”
“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至少一生的敌人在临死前被撕走一块产业,是大快人心的。”卓梦看着他,“至于其他好处,您先说,我会尽我所能。”
在卓梦说这话时,甚至已经做好了事后将已经立起来酒行分给贺家的准备,只要给她留个酒厂就足够她东山再起。
但贺溪跟她算得更细:“卓东死我前头了,这本就大快人心,不需要更多加持了。而且照你签的这个对赌,你没能完成赌约的话酒厂会还到卓氏,那为了救白酒板块卓东还是要卖厂。你猜到时谁会有实力买这个厂子?如日中天的美人关被卖掉,卓氏就是彻头彻尾的残破相,除了贺家、郑家将有更多商家有胆子与卓氏为敌。一个卓亿、一个卓万、一个卓想,你觉得凭他们守得住卓家吗?”
“守不住,但今天您要是不放过我,那我就会回到卓氏阵营。”卓梦说着把手上的复印纸往面前的茶几上一丢,靠回沙发靠背,“单干我都做得起来,守个家业有什么难的。”
“哈哈哈!”贺溪大笑着,两手“啪”得一下拍在一起,“真妙啊,四个孩子中居然你是最像卓东的。”
他上下打量着卓梦:“我还能想起你六岁那年我第一次见你。当时卓东喜得贵子,我登门道贺。明明是和小弟弟一起被接进家门的,你却怯生生的躲在沙发后面。你不像大姐一样端庄,也不像一姐一样活泼,那时我就知道你日子不会好过,看着还是挺心疼的。”
怎么还开始打感情牌了?
错乱的套路让卓梦有些迷惑:“不是啊贺叔,现在是我求您呢,您说话这么委婉干嘛?”
“你想的没错,比起从卓氏购入酒厂,我确实有更好的选择。”贺溪还是那样看着她,“卓东这辈子处处想压我一头,但你要知道,他在我面前永远是抬不起头来的。”
“怎么呢?”
“他没儿子。”贺溪嗤笑一声,“至少没有个名正言顺的儿子。”
卓梦隐约有点不好的预感:“儿子多又怎么样呢?贺汤普普通通,贺玖就更不成气候。”
“但是卓东的女儿只要嫁进我家,那就是我贺家的人。”贺溪笑道,“卓亿性子烈,又是个同性恋,我是不能让我的长子一直受这个委屈。最近他们俩有意离婚,我不打算阻拦,但是卓、贺两家的姻缘,我觉得也不该就此断了——梦梦,你应该喜欢男的吧?”
卓梦险些没说出话来。
半晌找到自己的声音:“我是喜欢男的,但你想干嘛?你想让贺汤娶完姐姐娶妹妹?这是不是过分了点?”
“不不不,不是贺汤。”
“贺玖就更不行了!”卓梦的胸口在起伏,她不得不把话说得飞快,不然她怕她稍一细想就会答应,“他跟我梁子太多了,而且他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儿子接连被骂,贺溪的脸色到底也冷下来:“我舍不得委屈贺汤,又怎么可能委屈贺玖呢?”
他仰头喊了一声:“贺水,下来让卓小姐看看。”
卓梦应声抬起头来,只见长长的旋转楼梯上,那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缓缓走了下来。!
第 63 章 人性
还是那句话,人是不会因为恋爱了就连最基本的审美都没了的。
卓梦看着这个男版辛德瑞拉从二楼一步步下来,直到他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已经盯着看了这么久。
她赶忙移开视线,移动到贺溪奸猾的笑脸上:“看来卓小姐很满意?”
“满意不满意是一回事,结不结又是另一回事。”卓梦避开这个问题,“他妈妈不是贺太吧?”
“你妈妈也不是卓太。”
“贺叔叔,我是个生意人,最看重的永远是个人利益。我不可能因为和贺家人结婚,就把心思放在贺家这儿。”
“我怎么记得今天这趟是你求我呢?”贺溪浅笑着喝了口茶,“你心思放哪无所谓,只要你嫁给我贺家的儿子,虹都商圈就会默认美人关属于贺家,这能给我带来的利益是不可估量的。”
他又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至于对贺水来说,此前他的身世并不对外公开,但一旦他和你结婚,我将正式对外宣布他是我的小儿子。他哥哥们有的东西,他也不会少,而且你未来的收益也将会是属于你们小夫妻的共同财产——卓梦,我也是个生意人,我不需要旁人教我怎么为自己考虑。”
卓梦掐着自己的眉心:“你这也太损了。卓东在商圈还是受些爱戴的,真要是把他气死了,那你我要背什么样的骂名?”
“他都那样了,谁会把这些事告诉他呢?”贺溪笑着摇头,“你大姐、二姐忍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现在敢提离婚了?还不是看卓东半截入土,再也管不了事了?”
“正是要分遗产的节骨眼上,你会同意我大姐和贺汤离婚?”
“哎,你说到点子上了。”贺溪说,“遗产靠老大争是争,靠老三争也是争。郑家、卓家起了冲突,你大姐明显是向着卓家的,我要是还靠她去争卓东的财产,那我能得的好处很有限——很显然在她心里,贺家还得排在郑家后面。”
他看向卓梦:“如果你真是个精明的商人,现在就该盘算明白了。你跟贺水结婚后,我会劝说那些小厂家留手。到时美人关会留在你手上,酒行也起家了,你日后定会大有作为。但这些都是你靠商业手段争取来的,并不是你作为卓东的女儿应得的遗产——这一份,我们贺家会帮你争。”
他说:“等卓东一死,你就是无父无母,用你来取代你大姐去争卓氏的财产,对贺家来说是最优解。当然,对你,对我儿贺水,也都是最好的安排。我知道你喜欢年纪小的,贺水今年也才23岁。他走演艺路线,如今算是个小明星,长相更是没得挑的,我是觉得你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你等等贺叔,我还是得犹豫一会儿。”卓梦抬手且慢,“这样,您容我回去想想,我明天中午12点前给您答复。”
贺溪连连摇头:“你看,你到底还是女人心性。当初你爸和现在的卓太谈着,说娶郑家小姐扭头就娶了,那可是眼皮都没眨一下呢。”
*
这不是女人心性,这是卓梦比她爸更有人性。
卓梦很快起身离席了,贺水被父亲要求出来“送送卓小姐”。
于是在卓梦走向停车场的时候,贺水就一直跟在她身边。
贺家别墅门口是个大草坪,草坪这头已经停满各式豪车,卓梦的车则被安排停在另一头。
稍稍有点距离。
她心下烦闷,步子就稍快一点,贺水的长腿其实能跟上她的步速,但又实在不想跟较劲似的跟她并排竞走,就只能落后半步地跟着她。
跟着跟着到底还是开口了:“我没想到会这么巧。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跟我爸说……”
“这是我愿不愿意的事儿吗!”正心烦时听到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卓梦语气一下子冲起来。
但看贺水蹙眉的样子,很快又反应过来自己过分了:“对不起。我对你没意见,是你爸欺人太甚。”
“……所以你就是不喜欢我对吗?”贺水还是那副表情,“你觉得让你嫁给我是侮辱你。”
“让谁和完全没相处过的人结婚都是侮辱,跟我喜不喜欢你没关系。”卓梦脑壳子生疼,“而且我这才第三次见你,我对你能有什么喜不喜欢?”
“……所以我爸才让我来送你,他希望我们能聊一聊。”
“聊一聊?有什么好聊的?”卓梦满嗓子尖酸刻薄,“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跟你结婚那就是奔着生意去的,跟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就没关系!”
“你喊什么,你轻点讲话。”贺水总算忍不住了,“又不是我逼你的,你跟我急什么?”
卓梦被噎了一下,但烦闷还是没有消失:“那你自己也要长点脑子啊,你看我现在就开始因为你爸迁怒你了,我怎么可能开开心心跟你结婚?你也别跟着我了该干嘛干嘛去吧,这婚结不结跟你的个人努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我呢?如果你最终选择了结婚那我算什么?”贺水皱着眉头看她,“我就没有提前和结婚对象互相了解一下的权利吗?”
“你也不是没有选择的啊,你完全可以拒绝啊。”卓梦索性把步子停了下来,单手叉腰看向他,“你要说贺家子的身份你可以不要,你也不稀罕你爸的认可,你还对我的酒厂生意不屑一顾,那好,你现在回去跟你爸说你不愿意,这事儿就结束了。”
“……我爸会杀了我的。”
“法治社会了,杀人是犯法的。”卓梦看着边上广阔的草坪,“说到底咱们都是被亲爹拿钱捆着的人,少做些先婚后爱的春秋大梦。我要是跟你结婚,你在我眼里就是个用来绑住我筹码,我赚的每一笔钱都得莫名其妙地匀给你一半,然后在我根本不拿你当丈夫看的情况下如果你还敢跟我摆丈夫的谱,我难以想象我会有多讨厌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贺水的脑子却还跟不转圈似的:“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爸?”
“你懂!什么叫!商业!联姻吗!”卓梦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我不跟你结婚你爸要我倾家荡产的,那跟你结婚是不是又比倾家荡产好一点?”
“哪怕婚后变成你说的那种状况?”
“哪怕婚后变成我说的那种状况。”卓梦斩钉截铁,“你爸反正就要我的酒厂,要我卓东女儿的身份。我要的是我生意还做的下去,不至于变得身无分文。你呢,在这场婚姻中也能得到无限好处……”
“可我不是为了那些好处。”贺水还是说了出来,“我们见过两次,我对你印象很好,如果我想试着认真和你相处,那我能追你吗?”
“不能,因为我有男朋友。”
令人猝不及防的回答。
“我有男朋友。”卓梦又强调了一遍,“我跟他谈得好好的,你追我你这叫第三者插足。如果我为了生意跟你结婚了,OK那我不是个东西,我对不起他,当然同时我也对不起你——我绝对不可能心思一收就此跟你成为恩爱夫妻,我会和你相看两厌,甚至大概率遍地开花。”
“遍地开花?”贺水有被吓到,“那你、那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利弊我现在都跟你讲清楚了,你要是不愿意趁早自己去跟你爸讲,这婚但凡结成了,我就当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都同意了。”卓梦说着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头,“还是那句话,你也是有选择的,我是什么人我已经全盘托出,绝没有要欺骗隐瞒你的意思。要是我这种人你也能接受,行,那你就受着,婚后再来跟我摆谱拿乔我是一概不认的。我就这样儿,有种你就离婚,听明白了吗?”
空气静了半晌,贺水终究是叹了口气:“你不想结这个婚。”
“对。”
“但你为了生意又得结这个婚。”
“没错。”
“然后你说不出拒绝的话,又实在心里很抵触,就说这些话来吓唬我,希望由我来取消婚约。”
卓梦:???
贺水低下头:“我也不想看你这么为难,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难得我们这么有缘分,我还是想试一试,说不定婚后一切会好呢?”
卓梦一个没忍住,直接脱口而出:“贱不贱呐……”
*
这趟回家,卓梦的车开得异常暴躁。
她平时最烦加塞的人,这次就在车流里疯狂地东拱西拱,被好几辆车按了喇叭,又按了好几辆车的喇叭。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来辆车把她创死也挺好的。
但还是平安回了家。
门一开,饭菜的香味便飘过来:“回来啦?”
“嗯。”卓梦说着踢掉鞋子,车钥匙也随手甩沙发上。
她三两步走到倪航身后去抱住,在他后颈猛嗅一口:“今天遇上了特别烦的事。”
倪航还翻动着锅里的荷塘小炒:“我都有经验了,你说顺利,大概率是碰上事儿了;你说特别烦,反倒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吐槽。”
“……这次是真的烦。”卓梦吻着他的脖子,“我有件事想和你聊聊。”
“和我?”倪航一边盛菜一边迷惑,“你的烦心事我能帮上忙吗?”
“你能。”卓梦说着把他抱得更紧了,“如果我要破产了,身无分文……就是连这个房子都没了,车也抵押了,那你怎么办呢?”
这确实是大事了。
倪航把锅铲放下,想回过身来,却被卓梦执拗地按在那里:“回答我的话。”
他倒也无意挣扎:“卓姨,我接近你从来不是为了钱,我对钱没有兴趣。如果你破产了,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白手起家、在某个集团旗下上班,或者你想休息休息都可以。我也会努力工作的,你不是总说我在高端家政这条路上很有天赋吗?我们的日子差不到哪里去的。”
“差不到哪里去?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租房生活的人很多啊,我们就租房子住也可以啊。”
“那出行呢?”
“地铁公交很方便的,或者攒点钱买个便宜车先开着,没你想的那么难的。”倪航语气平和地说着宽慰的话。
他不确定形势是不是真有那么严峻,只是再次想转过身来抱抱卓梦,但分明地感受到她的抗拒。
遂又作罢。
这大概是自马代海边落泪之后,卓梦第二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心理上脆弱的一面,竟是比那时还要让人心生怜爱。
“到底怎么了?”倪航柔声问道。
“不对,刚刚那些都不是理由。”卓梦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冷意,“我不是怕穷,不是怕没钱,我现在怕的根本不是这些。”
她说:“我怕的是这虹都商圈不再有我一席之地,我怕我穷尽接下来的人生却达不到我现在的高度,我怕我不再能在大的平台上作为唯一领导者发挥我的才能,那样我将不再是我——就像如果有一天,有人要求你不许再做家政。”
“……那确实很让人难过,但是如果发生了,也还是得面对啊。”
“如果可以避免呢?”她紧紧抱着倪航,“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如果有办法可以避免呢?”!
第 64 章 麻了
卓梦觉得自己逻辑没问题——现在她遇上事儿了,领个结婚证就可以解决,但倪航是她男朋友。所以如果她真想战术结婚,肯定得先看倪航能不能接受。
这要是没有倪航,估计她在贺家客厅那会儿就直接拍板同意了,省得夜长梦多。她从未想过有个家族会选择帮她争财产,而且贺水长得确实不错。
可以这么说——但凡她爸让她相亲的能有一个是这个水平的,她可能早就结了。
对于从出生起就在倒大霉的卓梦来说,这真是破天荒的撞了大运,既有滚滚的财源,又有小帅哥送上门。可她却一点儿开心不起来。
她有想过,如果是从前的自己,她还会不会因为所谓的“不想被束缚”“不想被安排和不认识的人结婚”而对贺水那么凶,结论是不会。
正相反,她会对贺水很温柔,就这样稳住他。
她会给贺水作为正牌丈夫应有的尊重,私下怎么样不说,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
她甚至可能会对未来抱有期待,想着没准她和贺水会很合得来呢?她在外面风流本就是为了填补内心的空虚,如果真能从贺水这里获得双向的爱,她倒也没无聊到要去和那些仅仅“合眼缘”的捞男胡天胡地。
但问题是她现在已经有了,她想要的那种双向的、坚定的爱意,在遇到贺水之前就已经有了。
那她对贺水还能有什么好脸色?她心里头全是倪航。
开车回来时她就想着一定得跟倪航好好商量一下,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但这会儿把人抱在怀里了,却支支吾吾半晌怎么都不敢说了。
她绕了个弯子:“我先跟你讲个事吧——我大姐她其实喜欢女的,但因为我爸接受不了,当时逼着她跟贺汤结了婚。婚前她就跟贺汤说好了就是开放式婚姻,所以贺汤在外面彩旗飘飘,我大姐就一直还跟她那女朋友处着。她女儿兰兰出生之后,也一直都是她和她女朋友两人抚养,贺汤连家都不怎么回的……”
倪航完全就没多想:“他们能接受就好啊,听起来好像也不错。”
于是卓梦那口气一下子松了下来:“那我就说了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你觉得你能接受这种模式吗?”
*
倪航愣了愣,然后立刻挣脱她转了过来:“什么模式?”
再拐弯抹角的也没意义了,卓梦索性正面道:“你先别紧张,我还什么都没答应呢。我的酒厂被贺家搞了,现在贺溪就是希望我能和他的其中一个儿子领证,就相当于我给他纳个投名状。这之后不光我的酒厂可以相安无事,他们还会帮助我争家产……”
“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了吗我还没答应呢吗,我现在就是想问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倪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想和别的男人结婚,然后问我有什么想法?”
“不是我没有想和别的男人结婚啊,我肯定是不想的!”卓梦手忙脚乱,“你先冷静点好不好?你先理解清楚我是什么意思……”
“我理解不出来别的意思。”倪航往后退了一步,看她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你要结婚干嘛要问我的想法?你要结婚那我们就得先分手啊,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吧?”
“可这在虹都商圈是很常见的操作啊!”卓梦急道,“我爸当初就是周转不过来跟郑家小姐结的婚,他一直喜欢的就是卓太;我大姐也是为了维系卓、贺两家的平衡和贺汤结婚,她跟她女朋友从来就没断过。我爸对我二姐一向是很宠爱的,但就因为大姐和贺汤结婚后,他生怕贺家使手段逼我二姐嫁贺玖分走卓氏半数家产,这才压着二姐匆匆嫁了个葡萄酒厂的富二代。”
“所以你觉得这很对吗?”
“我不是说这对,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们的圈子里结婚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当然知道这圈子污浊,但我就在这个污浊的圈子里混啊!我勾心斗角、我满口谎话、我纵横酒桌,我本就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卓梦说,“对我们来说领证它就是个商业手段,跟劝酒、抢单、扯谎没什么区别,它就只是一个法律层面的连结而已。在这层连结之下,我们可以没有事实上的夫妻行为,可以开放式婚姻,可以……”
“你别说了。”倪航打断她,语气从未有过的冰冷,“那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所以你就是这种人,是我不适合你的圈子。”
他说着就解了围裙挂到一边,卓梦吓得赶紧拉住他:“你不要闹了好吗?我这都够乱的了……”
“是吗在你眼里是我在闹了,我是不是还应该‘识大体’一点,多为你的事业着想啊!”倪航终于爆发了,说话都带着鼻音,“我真是太蠢了,我怎么会觉得你能改呢?就像你说的,你就在这个环境里,我凭什么觉得你是其中一股清流啊!”
“我、我怎么没改了?有了你之后我给其他男人花过一分钱吗?我跟其他男人还有过联系吗?”受到这样的指责,卓梦终于也恼起来,“如果不是认真拿你当男朋友,这事情我压根不会回来跟你商量,换我之前接触过的那些男人我直接一声不吭就把证领了,你看他们敢吭一声吗?!”
“所以你跟我商量这种事我应该感到荣幸了?”倪航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吵,他才发现他俩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事实上的第三者?你觉得卓太过得很光彩吗?你觉得你大姐的女朋友就没有怨言吗?你说你可以开放式婚姻,说一切都是为了生意,那是不是有朝一日你还得为了生意生一个有对方基因的孩子?”
“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个我绝不会答应!”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倪航根本不想和她多话了,“你自己出去找饭吃吧,我不做了。”
说罢就要扭头回房间。
再次被卓梦拉住:“你干什么!至于吗!你现在就是接受不了对吧?”
“对,我不接受。”
“那不就得了吗?你不接受我就不结,我另想办法不就好了?”
“所以你就是在试探我的底线,你想看我到底能接受到什么程度是吗?如果你另想办法不成,最后生意失败了,你是不是还要把错怪在我头上?”
“不是小航你不要思维这么发散……”
“我还是发散一下的好——如果跟你领证的是我呢?”倪航低头看着她,“你说对你来说一纸结婚证根本不算什么,那是不是跟我结婚以后你也不会当回事?是不是还防不住你在外面朝三暮四的?”
卓梦彻底麻了:“服了,我就不该问。”
“对,你当然不该问,你就是不该问!”倪航叫道,“你就从来没好奇过吗?明明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去会所,为什么还是处心积虑地接近你、追求你?因为你说话很油腻,我当时以为你是想包养我。我想着可以以这为契机接近你、和你相处,我以为如果能让你爱上我,你就一定会改。”
这属实把卓梦惊着了,当初的种种怪异感也终于有了解释:“小航,我……”
“这件事我一直不敢让你知道,我怕你一旦知道,就会开始轻视我,把我看作和那些男人一丘之貉。但现在我敢说了。”倪航的眼睛泛红了,“因为我发现不管你知不知道,你都把我和他们看作一路货色。你习惯了把男人当玩物,又怎么可能发自内心地尊重我。”
“我很尊重你啊!”卓梦心力交瘁,“我要不尊重你,我替你还债还瞒着不让你知道?我要不尊重你,我会几次三番地拒绝你怕你是年纪小没想好?我的天啊,我何止是尊重你,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是你的舔狗!”
“别了,这我可不敢当。”倪航撇过脸去阴阳怪气,“我没见过舔狗舔到试探别人愿不愿意当小三的。”
“我不是在试探你愿不愿意当小三,我只是觉得不甘心你明白吗?”卓梦叹了口气,也扭过头去看窗外,“凭什么啊,凭什么他卓东既能娶郑家小姐度过危机,又能跟真爱过一辈子?凭什么他能让真爱接二连三为他堕女胎堕到不能生,然后又能在外面找人生儿子?凭什么他道德败坏重男轻女,然后还被认为是传宗接代情有可原?我都没想要这么多啊,我就只想在生意和你之间既要又要也不行吗?”
卓梦看向他:“你知道吗倪航,我们家的孩子都是长大了才知道孔融让梨这种蠢故事的,我们从不会被教导谦逊、礼让。你要跟我说面前有三个梨,我的答案是三个都得归我,谁也别想抢了我的。像今天这种情况摆在我面前,我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既要保住生意,又要留住你——我现在不是在为自己辩解,我只是在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会问你愿不愿意。这绝对不是因为我轻视你,而是这对我来说就是自然而然的‘我全都要’。”
这话在倪航听来几乎令人绝望,他不断地摇着头,眼泪也簌簌而落:“可你凭什么觉得我和卓太那些人是一样的?你不甘心是吗,好,我告诉你凭什么你不行——因为我不是那种人。你要是想既要又要,那你就去找个更好摆布的——想要钱的,或者跟你一样觉得这些都很正常的,随便你,但不要再打我的主意。”
吓得卓梦赶紧拿纸巾:“我的天啊,你哭什么!你不如给我一刀算了!”
倪航却避开来,只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然后怒视着她。
但这怒意很快就被淹没在汪汪泪眼下:“所以这些日子里就算感情很好我也还是会心慌,不是因为我想得多,而是你就是这种人——我不问的你也不提,我提出来你就发怒隐瞒,实在瞒不过去了就开始说软话扮可怜,你想的永远都是怎么糊弄我。你可能也很委屈,因为你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喜欢我,但如果我问你对我是认真的吗?你有想过等我两年和我结婚吗?你的回答会是‘当然’,还是觉得这是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卓梦顿了两秒,然后飞快道:“当然,我当然愿意!”
“你犹豫了。”不必多说了,倪航苦笑一声,绕开她要回房间。
卓梦试图阻拦,但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倪航大,很快就被甩开来。
她挖空心思想着自己还有什么筹码,然后她想到还可以用身世博一波同情:“小航!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可能你知道后会更理解我——其实我是……”
“你是私生女,我早就知道了。”倪航说着拉开保姆房的门,“你很倒霉,我很同情你,但我从没因此觉得你有什么不好,也不可能轻贱自己来为你的不幸买单。”
他侧过脸来看向她:“这次实习就到此为止吧。之后你要和谁结婚,什么时候结,都跟我没有关系。”
“不是……”
卓梦话没说出来,那边门就已经关上了。
怎么就吵成这样了,真的至于吗?!
她在空旷的客厅里站了一会儿,很快又拿起车钥匙穿上鞋子,也开门离开了。!
第 65 章 要强
这趟出门天色已经暗下来,车开着开着,路两边的路灯便同时亮起。
卓梦也缓缓呼出一口气。
虹都的夜繁忙、华贵又疲惫,有人在加班,有人在堵车,有人在豪饮,有人在哭泣。
卓梦不喜欢虹都,一直都不喜欢。她不道德地诞生在这个城市,又在打压中缓慢长大,留学是很好,但又总怕被断供。直到工作了,拿到了作为高层的工资,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总怕富裕是幻象,生怕这所谓的高薪工作也是因为“卓东女儿”的身份,所以就更加努力——谈判技能、商业手段、交往技巧,总之就是要掌握一些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帮着大姐做成过很多事,有时她能为公司来带千万收益,短暂的欣喜过后看着卡里打来的死工资又开始不悦——原本能让她松口气的工资,突然又不算什么了。
爸能察觉到她的不安分,于是更加频繁地告诉她“平平淡淡才是真”“不要贪得无厌”“摆正自己的位置”。但她觉得老登是在做梦,她们姐妹三人都是被“优绩主义”裹挟着长大的,在任意一个面前说这些都会被判定为屁话。
收购倪氏酒厂对她来说是阴差阳错,是机遇,但是对于她曾做过的努力而言,却也是必然——如果她只是为了工资,她是可以混日子的,但她从来就没把那仨瓜俩枣放在眼里,她已经很直观地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值多少钱。
所以即便没有倪氏酒厂,也会有别的。她积累的经验、胆量、敏锐性,她做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在机会出现时能够迅速咬住。
她早就成了个毒妇。她利用父亲的病痛欺骗哈桑,哄着胖子、李染加班,在大姐二姐之间拱火,毫不收敛地挤压中小型酒厂的生存空间。她从来没关心过别人的痛苦,只管一个劲儿地往前冲,能跟上她的人就跟上,跟不上的就被她踩过,她丝毫不会怜惜。
她就是这么走到今天这步的。她与有名的酿造师、调酒师往来,拿下众人看好的新酒品的独家代理,网红圈半壁江山都在为她的酒业做宣传。大姐二姐兢兢业业为她的生意助力,贺汤贺玖在她看来完全不成气候,博弈对象成了卓东贺溪之流。
她承认当初签对赌时是因为倪航让她的心境平和了很多,她觉得有倪航在的话,哪怕真的变成穷光蛋似乎也没那么可怕,所以她才敢于在合同上签字。
但是现在都干成这样了再说要把她打回一无所有,那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把车一路开到了医院。
VIP病房里,卓东躺在病床上吸氧,卓太坐在他身边削着苹果,卓梦就像个不速之客一样闯进来。
那一刻她险些认不出卓东了。他变得那么瘦弱,瘦得皮包骨头,真不知道从前那么多的油脂肥肉都去哪里了。
即便受到了良好的照料,病房里还是有股味道——不是老人味,而是死亡味道。
卓太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富贵得体,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从淡然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已经做好了丈夫随时离世的准备。
抬头见是卓梦,她只淡淡说了两个字:“出去。”
卓梦却前进两步来到病床前,与那个陌生的卓东对视着。卓太皱起眉头:“你干什么,我说……”
话音未落,卓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
卓东教会她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得能屈能伸,何况这是给亲爹下跪,不埋汰。
她蹙着眉头看他,泪水这就充盈起来:“爸!”
呼吸罩上的雾气来了又散,呼吸节奏有些急促,卓东靠在两个枕头上,缓缓移动眼珠看向她。
在卓太进行进一步阻止之前,卓梦抢先道:“是二姐让我来的。我实在没办法了,二姐说您是唯一能救我们的人。”
这话一出,卓太就不敢动了,因为怕坏了亲闺女的事。
卓东已经有些说不清话了,但还是能说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已经老了……”
“您没有,爸,在这虹都商圈,您依然是那个掌控局势的人。”卓梦膝行两步,握住他的手,“二姐说了,您平时对我们虽然严厉,但是在子女有难的时候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不要兜圈子,有话就说,不然就出去……咳、咳!”
“爸,是贺溪那小人,他欺您体弱!”卓梦说着眼泪掉下来,“他以为您已经无力管事了,纠集了一帮小厂家提高产量,想拖垮您的美人关!”
“是你的美人关。”卓东还是一点儿不好糊弄,“你能干好就干,干不好就把酒厂还回来。合同白纸黑字还在那放着,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爸,他逼我嫁给他的小儿子贺水!”
都不用进一步解释,卓东的眼睛便倏忽睁大。
卓梦悲愤道:“他今天找到我,说我得嫁给贺水他才愿意停手。可一旦我和他的儿子结婚,在任何人眼中美人关都将是贺家产业!这让我如何能够答应!”
卓东静了几秒,收回手来,看得出牙关紧咬:“你是来威胁我的。真是我的好女儿。”
“爸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那你只要不同意结婚,事情不就解决了?”
“爸,贺溪已经跟我讲了,如果我不同意结婚,酒厂回到卓氏之后肯定是要卖厂救白酒板块,到时候贺氏会高价购入美人关。”卓梦说,“他被您压了一辈子,他就是想让您留个‘守不住家业’的名声,让人都说他贺溪才是最终赢家!”
卓东喘得愈发厉害了,咳得也更加剧烈。
这时候卓梦以为卓太会立刻叫医生,但是令她诧异的是,卓太什么也没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提到二姐,卓太就只是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站着,没有任何别样的反应。
倒是卓梦不得不一手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不断给他拍着后背:“爸,您没事儿吧?这样好受点吗?”
看得出卓东是不想被她这样扶着的,但他也无力推开了:“他活得比我久,他注定是赢了。”
“爸您别乱说,您一定能好起来的!”卓梦擦了把泪,又重新握住他的手,“我向您保证,即便您退居二线,卓家依然可以压贺家一头。贺溪不如您,贺家兄弟不如卓家姐弟,他们拿什么赢?他们凭什么赢?”
“你到底想怎样?”
“爸,您依然是卓氏总公司的总裁,您完全可以干票大的!”卓梦说,“您这一病倒,卓氏四周群狼环伺——郑氏与二姐纠缠,贺氏打着酒厂的算盘,各大代理变得难拿难搞,有些您平日看都不拿正眼看的酒厂现在都敢不给我们面子。他们分明就是觉得卓氏大势已去,觉得您不足为惧了!尤其是那贺溪,他居然说、居然说……”
“他说什么?”
“他说您一辈子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您不如他儿子多!”
“他放屁!”
“他放屁!”卓梦陪着骂,“全虹都都知道,他贺溪一辈子都被您压着打!他从来就没……”
正说着,劈头照脸的一巴掌直接把卓梦给打没音了。
不疼,但到底也是打在脸上。
卓东放下手来,恨恨地盯着她:“别跟我摆这个样子,你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我比谁都清楚!”
卓梦便知道自己演过了,应该稍稍收敛收敛:“爸,您怎么看我不重要,我只关心虹都商圈怎么看您。我不要人人都说您和贺溪斗了一辈子,最后家业反落在了贺溪手上,我要人人讲您哪怕身在病床、英雄白头,也仍是宝刀未老!爸,您是卓东,您得让他们知道,这虹都到底谁说了算!”
卓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两根手指招着她:“你需要摆平几家?”
卓梦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打开了电脑,摊在病床的小桌板上:“爸,我测算过了,最低最低将这三个小厂家叫停,我这边就能缓过来。只要让人看到您为我的酒厂出手了,那旁人就知道您还是认我这个女儿的,我手下的美人关就会像大姐的公司一样,被人视作卓氏集团的一部分。完成对赌合约后我会将这段时间的所有收益全部给到卓氏总公司,用于扶持二姐的白酒板块。这样一来我们卓氏不仅不会少了一根毫毛,反而还会发展得更加成熟稳定!”
卓东看着屏幕上的三个厂家嗤笑一声,又有些落寞地摇摇头——一如卓梦所说,曾经夹都不拿眼皮夹一下的小瘪三,现在居然也成了心腹大患了。
他的嗓子里拉风箱一样:“他们既然敢抱团针对美人关,就是不会再看我的面子了。你想怎么做?”
“我希望您能收购这三家葡萄酒厂。”卓梦语出惊人,“这三个品牌起家时间不长,规模也不大,开价再贵也贵不到哪去。只要开始进入收购流程,就足够叫停他们的商业操作了,我就一定能完成对赌赌约!”
卓东是真的认真想了,然后摇摇头:“风险太大了。购入事小,可还有之后的发展呢?同时购入三家小厂,合起来也算是一个中型厂家,真要是运作起来,总公司架构要出大变动,到时你弟弟未必能应付得来。”
“是一定应付不来。”都说到这儿了,卓梦也顾不上委婉了,“所以干脆就不要运作,将这三家品牌收购后直接雪藏!”
“……”
“爸,三家小厂而已,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只要不去花成本维护、经营,能动得了您多少钱?您要实在舍不得我跟您打个借条,等以后我赚了钱全部还您。您算一算,花个购厂的钱您能买美人关永远姓卓,能买白酒板块屹立不倒,能买总公司程序稳定还有我们三个姐姐坚定守卫,最重要的是您能震惊虹都!”
卓梦说:“未来不管过了多少年,虹都商圈都会记得您是如何力挽狂澜的!那些看您重病就口出狂言的人也会知道,即便病了,您也不容小觑;即便躺在病床上,您也依旧可以操纵虹都风云;即便不能露面,他们也只能活在您的阴影之下!爸,您是卓东!”
她飞快地拿出了拟好的合约,拿出笔和印泥:“这是将此事全权交给我负责的声明,爸您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您签个字,明天我就开始联系厂家。”
卓东眼神向下,看着小桌板上的几页纸。
然后他拿起笔,字迹疲软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沾着印泥按上指纹。
那一刻,卓梦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跪了半天的膝盖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她是抓住了卓东记仇又要强这一点来劝说的,对一个已经躺在病床行将就木的老头说“你还是令人闻风丧胆”,大概没有一个老头招架得住。但是似乎反而是在按上指纹的那一刻,卓东彻底服软服老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对这个自己向来瞧不上的女儿说:“去干吧,别让我失望。”
“好的爸。”卓梦将声明收回文件夹里,然后速速退出了病房。
爸,从今往后你不用再那么要强了,你的强来了!
*
卓梦开车到医院花了半小时,跟爸掰扯又是半个小时,然后又半个小时速速回家。
一共一个半小时的空当。
她忙不迭地推门而入:“小航!”
灯是关的,只有月光投在雪白的地毯上。
她立刻钻进走廊,来到保姆房,直接开门:“小航!”
里面漆黑一片,开灯一看,床铺整整齐齐,桌面空空如也。打开衣柜,里面也是空的。
卓梦脑子里“嗡”得一声。
她掏出手机打电话,打不通,分明是已经被拉黑了。整个房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儿看不出倪航存在过的痕迹。
一个半小时啊!一个半小时他就能打扫成这样?一个半小时他就能把所有东西打包跑了?!
不,也不是所有东西。
拖布慢悠悠走到她脚边,抬头,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倒是个联系倪航的好借口。她立刻打开Q|Q发消息:【拖布喂了没?】
果然,还没被拉黑。
似懂freedom:【今晚的喂了。冰箱里还有冷冻的狗饭,早晚各一份,微波解冻后喂给它。】
卓梦:【你跑什么啊,事情基本解决了,回来好吗?】
似懂freedom:【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我们都需要好好想一下这段关系。】
卓梦烦不胜烦:【有什么好想的?我为了你跪得膝盖发青还挨了一巴掌,我就差给我爹磕头了。】
似懂freedom:【不要算在我头上,你是为了你的生意。】
卓梦:【真要是为了生意我跟贺水结婚赚得更多好吧?我怎么就不是为了你了?】
似懂freedom:【那你赶紧结婚去,可别委屈死你了。】
似懂freedom:【Q|Q没删只是为了拖布,再说跟拖布无关的话,我就把你拉黑了,我说到做到。】
卓梦还真不敢继续纠缠了,赶紧把打到一半的字啪啪啪删掉。
这可咋整啊。
一人一狗就这样站在原处,为家里少了个人感到无所适从——没有倪航在,卓梦甚至对拖布都感到陌生。
胃里“咕噜”一声,是饿了。
同时响起的还有手机铃声,卓梦立刻接起:“喂小航?”
对面顿了顿,传来的却是贺水的声音:“嗯……是我。我爸让我勤联系你……”
“跟你爸说一声,不用等明天中午了,我拒绝这次联姻。”卓梦说完就挂了电话。
很快,电话又打了过来,卓梦接起来烦道:“我不是说了吗……”
但那边传来的是贺溪的声音:“卓梦,你可想明白了,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卓梦只得把语气放平和些:“我仔细考虑过了贺叔叔,我和贵公子不合适,您为他另择良人吧。很期待未来与您有更多合作。”
话音刚落,那边就挂了电话。
室内重归宁静,中央空调的风呼呼地吹着。事情已经找到解决办法,美人关和酒行将彻底属于卓梦,期待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内心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卓梦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捂着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 66 章 成熟
2024年1月20日,卓氏酒厂决定收购三家小型葡萄酒厂的消息传遍虹都商圈。
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其实蕴含着大的门道——三位小老板除了会得到收购款以外,还提前收到了一笔好处费,或者也可以说是,精神损失费。
作为背叛了虹都中小型酒厂的三个叛徒,他们在虹都一定是混不下去了的。但这也恰恰是卓梦选中他们仨的原因——他们都不是虹都本地人。
来虹都做生意,刚刚起步,被美人关冲击得七零八落。怀着自救的心思和其他小厂家抱团围剿美人关,却喜迎策反。
那么把本就七零八落的小厂子卖掉,拿一笔好处费回家乡重新开始,何乐而不为?
卓梦和他们谈价钱没花多少时间,因为对金钱的认知不同,他们眼里的漫天要价对卓梦而言是九牛一毛,她都懒得砍。但为了让他们卖厂卖得开心点,还是象征性地讲了讲价。
另有意外却也不意外的加持是,因为卓氏集团此次出手,商圈看到了美人关和卓氏之间的联系依然紧密,因分出卓氏而不被看好的美人关由此有了更强的信誉,本就可观的销量更加走高。
同时DDL伏特加那边因为简易又漂亮的调酒方式,在网络上引起一波现象级风潮,卓梦原本以为是自己的营销手段奏效,但很快却发现网上跟风调制的并不是程先生琢磨的任何一款,而是程先生女儿在全国赛中调制的那杯“鹅镇”。
好喝可能是真好喝,但是一个新人调酒师在赛场上拿了第二名的酒,它到底凭什么能火呢?
“卓总您看,就是因为这小子。”胖子说着把一段直播录屏投在屏上,“长得真水灵,跟你屋里那个有得一拼。”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卓梦一脸萎靡:“我屋里?我屋里现在没人了。”
黄毛一下子抬起头来:“你们分手啦?”
卓梦都忘了他还在:“有你什么事啊,领导的事少打听。”
屏上的背景跟月球表面似的,远处的山像煤气灶的灶台,哇哇地冒着蓝色火光。而站在背景前的人正是全国赛那天跟程姑娘在一起的那个盲人小哥。
“他还真去印尼了啊。”卓梦略显惊讶。
胖子更惊讶:“卓总行啊,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印尼?”
“对啊,这不伊真火山吗?”卓梦喝了口茶叶水,“亚洲总决赛就是在印尼,他应该是陪女朋友比赛去了。”
屏上的小哥正说着话:“你们看得到吗?我朋友说很像《小王子》里面的煤气灶,又很像是另一个星球……我现在能闻到火山的味道,能听到呜呜的声音,真的非常激动……”
胖子看着看着就插话:“你说盲人旅游能有什么意思啊,又看不见,光闻光听能知道啥。唉,也挺可怜的,不过我看弹幕里有人说他是假盲人,也有人说是视弱,就是稍微能看到一点儿……”
“不太像。”卓梦说,“这人我在全国赛见过,我感觉他是完全看不见。”
“那就不知道了。”胖子耸耸肩。
屏上镜头一转,扫到了那个看起来内敛阴郁的闺蜜,但她很敏锐地躲到拍不到的地方去了。程姑娘倒是大大咧咧地怼脸上来:“我帮你拿吧,你老带到田小野。对对,你就站这里,我会帮你找角度的!”
然后画面就不再晃动,用更协调的方式呈现着伊真火山。
盲人小哥的脸就在取景框的右下角,手时不时按住耳机,似乎是在通过耳机里的机械音去听弹幕问题。
然后他回答:“对,是我女朋友啊。”
“是的,我女朋友很漂亮我知道。”
“我看不见啊,但是所有人都说她漂亮。”
“没关系的吧,她漂亮是个客观事实,又不是专门漂亮给我看的。”
“看火山是我女朋友和她的好闺蜜的一个约定,很早以前就约了但是一直没能成行,现在就是终于来了。她闺蜜很i,然后也是那种多愁善感型的,刚刚还哭了呢。不过我女朋友说不用管她,那是幸福的泪水。”
举着镜头的人笑出鹅叫。
“啊,昨天那杯‘鹅镇’你们去试了是吗?真的很好喝对吧?就算不用鹅镇的蜜瓜和咸火腿,用超市买的也很好喝,但是确实是鹅镇的蜜瓜火腿更有滋味,欢迎你们有机会去鹅镇玩啊——对,就在钟市边上那个犄角旮旯里。”
“比赛吗?比赛是明天,所以今天就出来玩……”
他皱了皱眉头:“也没关系吧,她准备很充分了,放松一下心情没什么的……”
而卓梦他们这边能看见弹幕刷刷地往上跳——
【比赛前一天不好好准备到处玩,估计是放弃了吧。】
【准备很充分?哈哈,等着看她最后能拿第几。】
【女的衣服是被山火燎了吗?怎么穿这么烧。】
【说好听是调酒师,说难听点不就是酒吧妹吗?你以为她哪来的钱出国玩?】
当然温和的弹幕也是有的——
【人家在国外旅游,穿漂亮衣服拍照怎么了啊。】
【比赛加油哦!大美女贴贴!】
【尝试了“鹅镇”,真的很好喝,有时间会去旅游!】
【小邢主播好棒!虽然看不见但比我勇敢多了!】
作为短视频平台老用户,卓梦对鱼龙混杂的弹幕早就见怪不怪了,想吃这碗饭就是得无视一些恶臭评论,当不存在就行了。
这么想着,卓梦又举杯喝了口茶。
刚巧屏幕上镜头翻转过去,那美艳的脸庞怼着镜头笑嘻嘻:“你们说得不对啦!我不是在国外才这么穿,我在国内也是这样!我才不care别人说什么,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哦!”
卓梦刚喝的水又喷了出来。
*
就是这样的,因为盲人主播小邢在印尼游玩的直播爆火,所以带火了那款叫鹅镇的酒,于是卓梦的DDL伏特加随之畅销。
早知道有这好事她还请什么世界冠军啊。
直播是从三人组到了印尼开始火的,饶是卓梦反应再快,到现在这会儿也快比赛结束了。如果能早点发现她高低得跟詹姆斯先生沟通一下暗箱操作,给程姑娘整个冠军出来,好让DDL再爆一个档次。
正捶胸顿足感慨时机难遇,那边李染抱着自己的手机念叨:“比分出来了比分出来了……我靠!冠军!我没看错吧!”
四个脑袋闻声一齐凑过去——一点儿没错,冠军米凯拉·程!卓梦跟胖子击掌,跟李染击掌,还跟黄毛击掌。人生就是这么的奇怪,奇妙,意想不到。
而屏幕上的程姑娘自信满满上台领奖,张扬的脸上没有任何谦逊之意,干脆利落的步伐带得她的头发丝都在向后飞扬。
因她的成功而爆火的可远不止卓梦的酒行——詹姆斯的DDL伏特加品牌、她那小男朋友的直播账号、那个名为鹅镇的闭塞小镇,都要有新的机遇了。
*
成功的人们闪闪发光,回到校园的倪航也开始了新的生活。
家政学的宿舍一如既往的干净有序,室友们都对他的回归表示欢迎。
有人问他实习感觉怎么样,他只回答“挺好的,雇主不为难人,工资也不低,只要尽心尽力做事不会有什么复杂事情发生”。
又有人问为什么不继续做了,他说“就是觉得应该要把心思放在毕业论文的开题上了,刚好也快放寒假了,实习一学期积累经验已经足够了”。
于是室友们眼中的倪航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开朗,每天傻乐,没什么烦心事的样子。
倪航也确实有在努力调整。
跟卓姨分手那晚他不是花一个半小时整理了房子,而是花一个小时。至于前面那半小时,他就是在哭,在梳理这段感情,在思考这段时间的种种。
他还记得自己刚住进来时的青涩,对卓姨百般试探、误会不断;后来又在卓姨的引领下走进成年人的世界,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过到底要不要这么决绝,因为他很难想象未来自己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样子。他的所有技巧和“玩法”都是卓姨教的,经常是卓姨对他做了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还可以这样,然后再如法炮制地让卓姨快乐。
这样的他如果以后和其他人在一起了,真的不会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想起卓姨来吗?
但是短暂的纠结过后,他还是咬牙离开了——他很确信自己不能沦陷在这段有毒的关系里。
走时拉着行李箱路过门口全身镜,他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他虽然年纪小,但人生经历也算多——母亲离世、父亲入狱、家庭大起大落,都不曾让他成为一个满心计较、哭哭啼啼的人。直到遇见卓姨,竟变得患得患失、没安全感、看谁都像情敌。
是自己无理取闹吗?倪航也有怀疑过自己——他倾心于她的外貌气质,又在相处过程中被她的成熟手腕深深吸引,他想着既然自己喜欢的是这种类型,那是不是就该大度一点。她在外喝醉就喝醉吧,都是为了工作,她跟网红联系就联系了,都是为了宣传。
直到被试探愿不愿意为爱做三,他自欺欺人的幻象总算是破碎了。
一味的退让根本不会让人珍惜,只会显得越来越廉价。卓姨或许是个优秀的领导、好的生意人、合格的野心家、可靠的合作伙伴,她注定富贵一生……但她绝不是一个令人安心的恋人。
能和这样的人同行一段时间,让倪航深感荣幸,但是要说这段感情有没有让他变得更好,那绝对没有。
正相反,让他变得不可理喻、歇斯底里了。
回到学校的这段时间,他还是去打篮球,闲时看看网剧、做做手工,一心只想把自己调整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样子。很多时候他确实是想不起来卓姨的,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但是时不时又会被同学突然来一句“到底实习过,感觉航仔看起来成熟多了”。
NO,这可不是什么好词。成熟,说明受过伤了。
当然他们也会发现倪航最大的变化:“小航怎么最近不跟隔壁小军一块儿吃饭了,你们之前不是感情很好的吗?”
倪航就总是打着哈哈混过去——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军师,要和军师碰面的话就一定会聊起卓姨,他还没想好现在要以什么口吻去描述这段感情。
直到放假这天,室友们都拉着行李箱走了,偌大的寝室又只剩倪航一人。
有人敲门,咚咚咚。
打开来,是军师站在门口,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小航,我下午就回家了,约个午饭不?”
倪航总算是绷不住了,一把抱住自己的好兄弟,呜呜地哭道:“她就是个渣女,她对我一点都不好……”!
第 67 章 女友
军师就知道,倪航不是会无缘无故对朋友发脾气的人,这么久不和他搭话,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午饭一起吃了面。倪航本打算借着酒劲儿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全说出来,结果就喝了一小口白的,那个辣味从喉咙窜到胃里,赶忙又灌了一瓶矿泉水。
硬生生给辣得不敢喝。
于是也就没聊什么,就说了跟那个姨分手了,所以不干了。
看他不愿意多说,军师也不好多问,只是沉默着陪他把面吃完。
完事儿之后人要走了,倪航又悲从中来:“你几点的票啊?”
“下午四点。”
“那还早,要不找个酒吧待会儿?”
“这大中午啊?”
“不是下午了吗?”
“也不是不行……但你不是喝不了酒吗?”
“酒吧那种还好吧,我之前喝过一次。”倪航木着张脸,“而且最近网上不是有那个很火的蜜瓜酒,叫什么‘鹅镇’的……”
“行哎,那听你的。你找家店,别太贵。”
“贵也没事。”倪航拿出手机随便找了一家近的,“我请你。”
*
到了酒吧门口,被要求拿身份证,两个人手忙脚乱地调出了电子身份证才被放进去。
下午的调酒师很困顿,看见这俩明显不会喝的,态度也很懈怠:“喝什么?”
倪航目标很明确:“鹅镇有吗?”
“有。”
军师有点露怯:“有无酒精的吗?”
“没有。”
“那有没有度数低的……”
“可以试一下我们家的特调‘丝绒椰椰’。”
“好,那就这个吧。”
然后调酒师开始洗杯子调酒,倪航和军师坐在吧台前无所适从。
军师小声问他:“咱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聊吗?”
倪航抬头问调酒师:“可以坐包间吗?”
“包间低消2000。”
倪航看军师一眼,军师脑袋跟抽筋似的摇头。
倪航又看调酒师:“那我们坐旁边,你调好给我们送过来可以吗?”
“可以,随便坐。”
*
总算是找到了好说话的地方。
在酒吧聊情伤确实更好开口一点:“其实我还是觉得‘有钱’和‘恶习’不是一定相关的,肯定存在一些既有钱又品德很好的人。”
这个军师是认可的:“对啊,你爸之前不就很有钱……”
然后进去了。
有些尴尬,军师摸了摸一旁的餐巾纸:“这纸质量挺好的。”
倪航还是面无表情:“我是说感情上。”
“对对,你看你爸这么多年不就一直想着你妈。”
“那倒也没有,他谈过恋爱,最小的22岁。”
军师已经开始拿纸巾折小花了:“那你爸也一般啊,哪有谈这么小的……对不起你接着说。”
“但我爸再怎么样他是正常恋爱,不会搞些不好的事,而且上一个分手了才谈下一个。”
军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同时谈好几个啊?”“这个应该没有吧。”倪航叹了口气,“但我确实见到过她进出那种地方,在一起之后我问她,她也承认了。”
“哪种地方?”军师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倪航就跟他招招手,附耳过去解释了一通。
军师越听眼睛越大,这就要嚷起来:“那她这不就是……”
倪航一把捂住他的嘴,因为调酒师把两杯酒端了过来:“您的鹅镇,您的丝绒椰椰。请慢用。”
直到调酒师走开,倪航才放手道:“你小点声!又不是什么好事。”
“小航你糊涂啊!”军师压着声音急道,“你本来就知道她有这种恶习,怎么还跟她谈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正儿八经谈恋爱啊!”
原本抱怨的倪航这时却辩解起来:“可我们确实是情侣关系啊。她出国办事都带我一起,除了工资也经常打钱给我,在外人面前都说我是她男朋友。她平时工作很忙的,但还是会尽量早回家,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还一起……”
他喝了口酒才把话说出来:“反正就是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那你要搞清楚啊,带你出国、给你钱,这是你一个人的特殊待遇还是她对那些鸭子也这样?”
倪航有点泄气:“应该是都这样吧……说起来她带我出国那会儿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对嘛。而且你说她工作忙还早回家什么的——你就是这个家的家政啊,你横竖是一直在家里,那她只要回家就会跟你在一块儿啊。谁下了班不想回家呢?你其实也不确定她到底是为了你回家还是她就想回家吧?”
倪航又喝了一口,静了片刻。
居然和军师较起劲来:“她就是为了我回家的啊。她一回家就先来抱抱我,有时候还不止是抱抱。不管我做什么菜她都说好吃,吃饭时我说话她就笑眯眯地看着我。看电影的时候也是躺我怀里,有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对军师来说太刺激了:“你喝多了吧?你跟我讲这么细节干什么?!”
“这细节吗?细节我都没说呢。”倪航喝得脸颊绯红,“我的恋爱观好像也出问题了。我现在都不知道她对我做的那些事,到底是正常情侣之间会做的,还是她们那些人的恶趣味……”
军师喝口酒压压惊:“小航我觉得你这个我可能解决不了,你要不找个心理医生看一下?”
“有必要吗,我觉得我还好啊,不想起她的话就啥事没有……但是想起了就这里痛。”倪航说着捂住自己的心口,“她应该是真的很喜欢我。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嫌我烦,但只要是她自己理亏她是会认的,也会说自己已经改了。虽然很多时候我知道她只是说漂亮话哄我,但她至少还是愿意哄的啊,如果不喜欢的话直接赶我走不就好了,犯得着在我身上花这么多时间吗?哦对了,就连我家酒厂被收购都是她私底下操作的,也就是她帮我解决了债务问题,那个酒厂后来也给她带来很多麻烦——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是爱呢?”
倪航一口接一口:“可能她对我是玩得花了一点,有时会做些我不愿意的事,但也不是单方面的啊,她也允许我……”
军师尖叫:“打住!打住!这我不想知道!”
*
这是什么本子剧情。
军师小脸通红:“我觉得你是被骗了,你是被骗情骗色了。”
“你又不知道我们是怎么相处的,你凭什么这么说!”倪航嚷嚷,“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没改?你怎么就知道她对我不是真心的?骗情骗色会允许我查她手机、查她转账记录吗?骗情骗色需要给我那么多钱吗?她哪怕一分钱不给我我都愿意陪她,她分明就是忍不住想给我花钱!”
“是是是,你姨好,你姨最好了。那你跟她谈不就好了,你分手干嘛呢?”
这话一出,倪航又没音了。
他把剩下的酒一口闷掉,从此知道了酒的好——喝酒喝的不是味道,而是那种晕乎乎的感觉,是一种哪怕心再痛都笑得出来的癫狂感。
于是他确实笑了:“因为她有为了生意商业联姻的打算,试探我愿不愿意跟她婚外情。哈哈。”
“这事儿你不能放在最开头说吗?!”
*
倪航笑得浑身发抖,好像快要喘不过气来,然后很快又掉下眼泪,转笑为哭:“我就是个笑话。我还为她找理由,她要是真爱我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
军师接道:“她要是真爱你,你也不会有查她手机、查她转账记录的需求了。让你这么没安全感就是不够爱,或者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人不都说‘被爱会长出血肉’吗?你看你谈个恋爱不仅没胖,还瘦了不少,这不是精神虐待是什么?”
倪航也说不出话来,只是哭。
军师拍他肩膀:“没事啊,你这分手分得对了。今天哭完明天好好振作起来,你才20岁呢,长得又帅,以后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着?非得在一个老女人身上吊死?”
倪航破防道:“她才不是老女人呢!”
“哎哎哎,你干嘛,那是我的酒,小航你不能再喝了……”军师想拉拉不住,眼瞅着倪航把他那杯也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然后就脑袋一垂趴在了桌上。
军师也就刚离家上了两年大学,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赶紧晃他:“你没事儿吧?小航!小航!”
倪航已经不省人事了,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叫着“卓姨”“卓姨”。
见晃不醒,军师掏出手机就想给辅导员打电话。
却见倪航背后卡座的一位女士站了起来,高跟鞋踏在地上噔噔作响。
“服了,就这还学人泡吧喝酒呢。”女士说着就来到倪航身边,扶着他的脑袋看了看,又扭头看军师,“没事儿,就普通的醉了。”
这架势莫名给军师一种她能打横把倪航抱起来就走的错觉。
但她当然没那个力气:“别愣着啊,帮忙扶一下。我车在外面,扶我车上去就好了。”
军师立刻警觉:“你谁啊?你跟他什么关系?”
这小模样看得卓梦想笑:“干嘛,我是他女朋友,我还能害他不成?”!
第 68 章 初恋
军师总算理解倪航为什么这么上头了,这也太漂亮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保护倪航,但居然不争气地脸红起来:“你、你是他前女友是吧?”
“什么前女友。”卓梦单手叉腰,“你不懂,情侣吵架的事不能掺和,当心费力不讨好。”
“你应该听到了吧?小航刚刚说了,他跟你已经分手了,你现在不该纠缠了。”
“怎么就分手了?我可没同意。”
“分手不是需要两个人同意的事,其中一个人决定分手那就是分手了。”
要不人家怎么是军师呢。
看他这样儿,卓梦忍不住笑出来:“别误会啊,我可不是专门来找他的。我跟这酒吧的店长熟,约着过来聊聊天,是我先到了你们才来。”
她说着看向倪航:“然后他喝醉了我肯定得把他带走照顾啊,不然你弄得了他吗?”
军师如临大敌:“我、我弄得了,我可以照顾他。我还有他爸的电话,我可以把他送到他爸那。”
“他爸?”卓梦嘴里叽里咕噜的,“他爸都自身难保了。”
“什么?”
“没什么,你当我没说。”卓梦耸耸肩。
大学校园是真的能保护大学生,这阵子倪航往学校里一躲,卓梦根本见不到他人,Q|Q又被威胁了,轻易不敢发些有的没的。
今天和大姐约了过来聊聊天,谁知道刚进来就见倪航和这小伙子在吧台前扭扭捏捏的,索性找个位子坐下偷听。
这才发现自己在这些学生的嘴里是真吓人。
她是看倪航喝醉才上前看看的,当然要是能把他带走那最好,那今天她就把大姐鸽了,奈何现在不太像是能带走的样子——他这朋友显然是防她如防贼,好像倪航落她手里会被生吞活剥似的。
卓梦倒也不打算强求。毕竟现在把倪航带回去,等他酒醒了估计还是要跑,又不能拿条链子给拴家里。
于是掏手机叫车:“你是他同学是吧?我给你们打个车回学校?”
“不不不,我下午四点的车票回家,陪不了他太久,还是得送到他爸那里……”
卓梦翻了个白眼:“你还真热心啊,下午四点的车现在还跟他在这磨叽。”
说着把地址改到了二姐家:“车打到他爸那了,他爸现在应该在家,你确定跟他爸交代好了再走,这样可以吧?”
军师还有点懵:“可以。”
“嗯,我们加个……加个Q|Q,我把车牌号发你,你就扶着他去门口等着吧。把他安顿好之后记得发个消息跟我说一声。”
“好、好的。”
过了三秒,卓梦看他还没动,只得再次说:“现在可以去了,车还有两分钟就到。”
“哦哦,好。”军师才反应过来,伸手把倪航搀起。此时的倪航还无意识地叫着“卓姨”。
让卓梦觉得特别好笑:“要不你还是把他交给我吧,他一直这么叫唤——实在不行你把他放中间,你看他往哪爬。”
军师就知道自己还不能松懈:“不用了,谢谢,我把他送到之后会跟你讲的。”
说着就架起倪航往门口走。
又被卓梦叫住:“等等。”
她塞了把纸巾到军师口袋里,又唤那调酒师:“拿几个塑料袋过来,别一会儿吐人车上了,我打的还是专车呢。”
调酒师看卓梦穿用不凡,态度也积极了很多:“好的客人,这些够吗?”
“够了。”卓梦说着接过来塞进军师的另一边口袋,“去吧,辛苦你啊,看着他点。”
一波三折,军师终于结束这段惊心动魄的酒吧经历,扶着倪航出去了。
卓梦就站在店里,透过玻璃门看着他俩上了车,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一转脸,调酒师还那样看着她:“客人,他俩的酒钱还没付,一杯鹅镇,一杯丝绒椰椰,一共是……”
“我也要付钱?”卓梦直接打断。
调酒师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记我大姐账上吧,我大姐叫卓亿。”卓梦说着就上楼去了。
*
“大姐,你这店里培训不行啊,一点儿眼力见儿没有。我跟你长这么像,还跑过来要我付钱。”包间里,卓梦仰在沙发上吐槽。
卓亿翻白眼看她:“你凭什么不付钱?我说给你免单了吗?”
“嚯,你们店里进的这批DDL伏特加我没收你钱吧?‘鹅镇’一火你这几天卖出多少杯?你要算钱要不咱仔细算算?”
“别扯这没用的。”卓亿便不算钱了,“你那对赌完成了?”
“嗯,钱都给卓氏总公司汇过去了。”卓梦打个哈欠又揉揉眼,“谁能想到啊,到最后还真成了我的‘美人关’。”
这是一语双关。
卓亿听得嗤笑一声:“怎么了这是?咱们卓老三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这是卡在哪个美人关上了?”
“有脸笑我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源头还真就是你——你说你什么时候离婚不行你非得这会儿离,完事儿贺溪就想撮合我跟他小儿子,折腾得我是头昏脑胀。”
“他哪个小儿子啊,贺玖还是贺水?”
“贺水。我拒绝了。”
“哟,有这好事你还能拒绝?”卓亿眉毛一挑,“那你那小美人可真有点东西啊。”
“比不得你家阿莹啊。”卓梦刺挠回去,“这么些年把你吃得死死的。”
卓亿吃瘪,静住片刻,然后叹出气来:“我着急离婚就是为这个。阿莹说我要是再不离婚,她就跟我分手——你说她这心怎么这么狠呢,她不为我考虑她也该为兰兰想想啊,这几天兰兰天天哭说想她,她连通个电话都不愿意……”
“废话,人阿莹凭什么为兰兰想啊?你的卵子,你生的孩子,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吗?”
“那也是她一点点带大的,兰兰对她比对我还亲呢……”
“哦哟你还挺自豪,合着你跟你老公生孩子完事儿让阿莹带,孩子跟阿莹更亲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真是名分名分不给,好处好处不给,脏活累活全阿莹一个人干,我要是阿莹我早跑……喂喂,疼疼!”
被铁臂勒住了脖子。
卓亿气道:“你搁这装什么好人呢?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你倒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停停停,错了错了我错了,喘不过气了……”
好在这时手机响了。卓亿放开她理理自己的西装前襟,卓梦大喘着气接起来:“喂,二姐。”
卓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咋咋呼呼:“什么情况,你那小宝贝儿怎么送我这来了?”
“他爸不是在你那吗?我是送给他爸的。”卓梦说完,手机已经收到了军师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安全把倪航交到他爸手上了。
看完了信息又把手机拿回耳朵上,听见卓万已经叫道:“你让他喝了多少啊?他吐了我一地你知道吗?!”
“就一小杯,真的,我看着他喝的。”卓梦说着就叹气,“他吐了你让他爸收拾不就好了,你跟我喊什么。”
“哎哟这个味道……哕,你人在哪呢?这家我待不下去了,我找你聊聊去。”
卓梦看了卓亿一眼:“我在大姐这呢,就虹大后街那酒吧。”
“你跑她那去干嘛?我现在就过去!”
*
一如既往的提到老大就着急。
于是罕见地出现了姐妹三人同饮的局面。
“背着我合计什么呢?接着聊,我听听。”卓万一进来就叫嚣,毫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去。
卓亿因为阿莹的事儿精神还萎靡着,没法提起精力跟她对呛,只瞄她一眼:“你吃枪药啦?这么冲?”
卓梦喝了口酒:“我猜,是倪斌不让睡。”
*
卓亿混乱了:“怎么回事儿?倪斌不是跟你相亲的吗?”
卓梦摊手:“二姐看上了,不得不拱手相让啊。”
卓万先喝了一杯短饮,斥道:“别在这胡扯——她跟倪斌根本就没什么,她看上的是他儿子。”
卓亿一下子就捋清楚了:“好家伙,所以你们现在一个看上儿子一个看上爹?”
卓梦举手:“我先看上儿子的,是二姐不顾伦理非得去招惹爹,不过看这状态像是还没到手,已经快憋死了。”
卓万抬脚要踹她:“你那个想领证还得两年呢,这两年里我要是先把倪斌拿下了,我看到最后是谁不顾伦理。”
这话有点不对头啊。
卓梦猛地抬起头来:“啥意思?你还想跟倪斌结婚?你不刚离了一个吗?”
“我离了不能再结?”
“啧啧啧,真的勇士,在趟了婚姻的浑水后依然想要步入婚姻。”
“你不懂,是倪斌这男人跟别的真不一样。”卓万看着天花板的吊灯感慨,“你懂那种历尽沧桑、尊严丧失、中年落魄还想给自己留一线的烂熟男人的特有香气吗?你不懂,你没品,你只敢跟好掌控的小屁孩玩。”
“好掌控的小屁孩。”卓梦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他喝醉了我为什么不带回家?为什么往他爸那送?他就是跟我闹脾气跑出家门的,这会儿正跟我闹分手呢。”
卓亿卓万双双看向她。
卓梦莫名:“咋了?”
“这不像你啊。”
“是啊那你惯着干嘛?重找一个不得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睡20岁的,有这么放不下吗?”
卓梦也喝了一杯了,没过脑子地说了实话:“哪能说重找就重找啊。他确实不是我第一次,可他是我初恋啊。”
室内静了几秒,随之而来的是来自卓亿卓万的惊天爆笑。!
第 69 章 亲子
“好笑吗?有什么好笑的?那不然呢?”卓梦也是服了,这俩人硬是给她一种几万个人在笑的错觉。
在这之前她没觉得这事很可笑,现在就是被笑得十分羞耻:“你们讲讲道理好吧?我能跟谁谈?圈外人我接触不到,圈内的天之骄子又瞧不上我,我还能真跟那些鸭子谈吗?但凡在别人问你俩我是不是你们妹妹的时候你们能少介绍我两句,我可能还……算了,你们笑吧,笑死算了。”
*
经历了危难时的一波合作之后,姐妹们之间不能说亲近多少,但总归不再是剑拔弩张。
有了卓梦的那笔款项,卓万的白酒板块撑住了;有了卓万的拉扯,卓梦的酒厂到手了;有了卓亿从中引荐,二位妹妹的事业发展多了许多门路;有了大家共同努力,卓氏的未来更加光明了。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都可以忽略不计——卓万的酒行是卓亿举报的,卓亿的艳照是卓万提供的,卓亿卓万之间的恩怨有那么一部分是卓梦孜孜不倦挑拨的,而且她确实从中捞到了很大好处。
她们都知道另两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是这又是一个鲜少的,每个人都刚度过危机,暂时都不想再次开战的时候。同时也是一个刚巧的,姐妹三人都被感情问题纠缠,被不听话的小猫抓花脸的时候。
这时凑到一块儿喝两杯,竟喝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
大概就是,知道另两个比自己还惨,那这心里头就踏实了。
“你俩这个形势这个情况你怎么笑得出来的,一个还没开始一个已经结束了,开心吧?接着乐。”卓梦是真着急了。
卓亿卓万也稍稍收敛一些,不仅是笑得肚子难受了,主要是被提醒了情况有多严峻。
卓万往扶手上一倚:“我还好吧,没开始总比结束了强,而且人我反正弄家里了,总有我得手的时候。”
卓亿也回击:“我这算结束了吗?我这要算结束,那你也结束了。我还能用孩子挽回,你呢?你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卓梦想辩称自己还有条狗,但怕她俩笑嘎过去。
于是她把话题往别人身上引:“倪斌有这么难搞吗?你是不是钱没花到位,我看他现在就一心只想赚钱给他儿子减轻压力。”
“我看出来了啊,听他讲这些话我都得憋笑,真不知道他儿子这辈子还有什么压力。”卓万撇撇嘴,“我有额外给他钱啊,可他不收。有时候找借口给了,他也不会觉得是那个意思。我想试着把他灌醉,可这老小子老留量。有一回好不容易喝多了,拉着我给我看他手机里亡妻照片儿,看他们以前的全家福,看着看着还哭——你说这让我怎么下手?”
卓亿好不容易憋住的笑又喷出来:“人这是没瞧上你啊。”
“没瞧上?他是觉得他不配,他眼神都不敢往我脸上看。”卓万驳道,“就这种最好拿下了,只是时机不到而已。”
“那我也没多难啊。”卓亿摊手,“我跟阿莹还是有多年的感情在的,她不就是怪我不离婚吗?再过几天冷静期到了我把婚一离,这事情不就解决了吗?阿莹对我到底还是有感情的,临走时还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很多地方都留了便利贴,她心里是有我的。”“对对对!”卓梦找到了共同话题,“都气成那样了,还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才走,这不是爱是什么?其实就是生气而已,根本就不是分手。”
卓亿与卓梦击了个掌。
卓万在旁奚落:“可得了吧,这就爱了?咱弟的那个什么妍妍,跑的时候也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你们觉得她爱吗?她孩子都不是卓想的呢。”
*
难得和谐的时候提起卓想,其实还挺煞风景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卓亿看这个弟弟最不顺眼,说话都带着冷意:“遗嘱应该拟好了吧?总公司给卓想?”
“不然呢?”卓万绕着自己的一撮头发,“我妈说遗嘱已经交到律师那里,现在的话爸就是随时可能不行,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她叹出口气来:“有时候就觉得爸看你俩不顺眼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是人之将死,还有什么仇怨不能算了?”
“我算了啊,我已经算了。”卓梦倒觉得她这话奇怪,“我要不是不跟他计较了,我现在就该冲进病房骂他是个没有用的废物,就像他曾经对我那样。”
这话没什么可反驳的,卓梦在这个家之所以没遇到太过严重的欺凌,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卓亿卓万都有点同情她。说实话卓梦30多岁了还在家庭聚餐前闭关不敢出门,两个姐姐心里还是能理解的,毕竟是从小被骂到大,换谁都得应激。
子女不和必是老人无德,而像她们这种家庭还能有一定程度上的和睦,其实就是老人特别无德。
卓亿嗤笑一声,招呼卓梦:“你没听明白,你二姐的意思是咱应该床前尽孝,让爸能含笑九泉。”
卓梦还没吭声,卓万已经反驳:“你刺挠谁呢?我是那个意思吗?我只是觉得你们没有一个最基本的面对逝者的敬畏和哀悼,你们这就属于人性丧失。”
“那这个我还是有的。”卓亿往旁边一指,“主要是卓梦没有。”
“这让我怎么有?遗嘱里至少有你俩的名字吧?那能有我名字吗?”卓梦嚷嚷,“本来估计就没我啥事儿,现在美人关被我撕过来了,那剩下的就更没我的份了。想我床前尽孝可以啊,让他从卓氏总公司再抽一块儿出来给我,我现在立马过去给他磕个响的。”
卓万连连摇头:“你瞅瞅,多吓人呢。”
“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卓亿摆着一副大姐样子,“她对爸能有什么感情,她不盼着爸死就已经不错了。”
这评价让卓梦有点心虚:“其实也是盼的。”
卓亿卓万同时忽略了她,因为这个话题跟她确实没什么关系:“卓万,你妈到底看到遗嘱没,咱俩能分多少?”
“她也不知道具体的,但你着什么急呢?再多也多不到哪去,再少也不至于没有。”卓万迎光看着自己的粉色指甲,“总公司肯定给卓想了,爸住的那套房肯定也是他的。剩下的我妈拿两套,四太拿两套,再剩下的咱俩分呗?”
“凭什么。”卓亿恨恨道,表达着各种层面的不甘,“一个没用的私生子拿大头,真指望我们仨众星捧月呢?”
“别说不捧还真没招。”卓万说,“这次危机我算是看明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卓梦想要酒厂咱不也只能给她帮忙吗?等卓想接手了总公司,事儿也得这么办。”
卓亿掐着眉心:“这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
确实,卓家三姐妹斗来斗去,倒是从没把矛头指向卓想过。
因为实在斗不过,敌人太强了,他可是个男的。
面对任何困难都能道出个一二三的姐妹三人,独独一提到卓想就闷不吭声。大家其实都想讨论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围剿一下这个宝贝弟弟,但又没人愿意提这个令人丧气的议题——这只会显得她们十分可笑。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们的互斗本身就很可笑,她们只能在那有限的零头里你死我活,真正的大头则会带给卓想稳稳的幸福。
精神胜利法是解决苦闷的一个方式,卓万说:“这也没法子,卓想确实也是大孝子啊。他得空就去病床前陪着,上次我去看,那眼里面血丝冒得跟海绵宝宝似的……”
卓梦拆台:“爸要能跟对他似的对我,我也天天去守着,我照汤姆猫那样熬。葬礼我哭最大声,年年忌日我给他扫墓。”
“这其实就是命好。”卓亿也说,“他这辈子从出生开始就乾坤已定,除非他不是爸亲生的。”
“可他就是亲生的啊,我妈说他出生就做亲子鉴定了——这么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儿子,爸怎么可能不测?”
“那也未必。”卓亿开始做梦,“你说爸有没有可能为了自己的面子,明知不是自己的,但就当自己的养,这样就没人会说他是老绝户了?”
卓万瞄她:“你失心疯了吧?爸是爱面子,但也不至于把大半家业拱手送给别人的儿子……吧?”
顿了顿,竟隐约觉得卓亿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于是看向卓梦:“你说呢?”
卓梦对这种话题一向懒懒的:“其实你可以这样想,卓想如果不是亲生的,那他总得有个爸,对吧?如果四太是跟别人怀了孩子然后拿来当‘卓东的儿子’养,且不说亲子鉴定是如何伪造、爸到底知不知道,反正那个生物学父亲总是得处理的吧?”
卓梦说:“我早几年前就把四太查个对穿了,就是不存在这样一个人啊。她身边既没有死去的男性,也没见她私下和谁保持联系、给谁汇款——不管是26年前生孩子时还是后来的这些年,她都不存在这样的联络对象。那她除了咱爸跟谁生呢?”
她继续:“当时卓太因为堕胎导致不能生育,四太则因为身家清白、社会关系简单被爸选中,目的就是为了生个孩子。那爸肯定把她看得死死的啊,怎么可能还被她绿了?再往源头上想,四太当时也就20上下,她有这么重的心机吗?她就确定跟别人生就能生出儿子,跟咱爸就一定生不出来?冒这么大险值得吗?这说不通的。”
确实是有点太发散了。
三人同时叹了口气,卓亿忽然瞄向她:“话说你为什么会去查四太?我早就想说了,你跟四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这个现在也不算秘密了吧?”卓梦想了想,也不瞒了,“我回国后经常在会所遇到她,玩得风生水起呢——那日子过得,可比卓太爽多了。”!
第 70 章 炸裂
当晚卓梦就被四太电话轰炸:“卓梦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跟卓万都说了些什么东西!”
吵得卓梦耳朵疼:“你怕什么啊,爸都快死了。”
“跟这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想想这是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事儿吗?”
“没大庭广众啊,就卓万跟大姐在。”
四太想要吸氧——也就是说还不光卓万,卓亿也知道了。
卓梦安慰她:“没事儿,她俩自己日子都过得乌七八糟的,你这点破事儿根本没冲击力。只不过你平时看起来像个纯洁圣女,都以为你真愿意为钱守活寡呢。突然知道你也这么快乐,让她俩有点意外。”
四太又羞又怒:“那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小妈误会了,我说你快乐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描述客观事实。”卓梦用脖子夹着手机,手上把解冻的狗饭滑到狗碗里,“而且我是什么人可不光我大姐二姐知道,就连我厂里员工都知道。你看我着急了吗?没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靠男人不是个事儿,你得自己有实权。”
四太鄙夷:“你怎么说得这么骄傲呢?”
卓梦丝毫没有为这份鄙夷生气的意思,就这种情绪低迷的时候最适合逗四太玩:“啧,小妈这种心态在会所花钱花得最值了,有那种偷偷摸摸的刺激感加持,时不时可能还得自我谴责两句,我都不敢想象这得有多爽。哪像我啊,玩着玩着都觉得没意思了,跟小顾聊聊天都比那强。”
看着拖布狼吞虎咽吃着狗饭,卓梦笑笑:“话说,我想问个问题啊。”
“什么?”
“给有钱人当小老婆到底什么感觉啊。”
*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卓梦只得重新打过去:“你干嘛啊,咱俩都跟同一个男人大被同眠过了,还有什么心得是不能分享的?”
“卓梦你想干嘛?”四太声音冷冷的,“我最近没招惹你吧?还是遗产分不到心里难受了,正到处找人撒泼呢?”
嘶——好恶毒的攻击。
卓梦捂住被刺痛的心口:“虽然确实很难过,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最近遇上点事,现在就是很好奇你的真实心态。你这辈子没上过班也不用做家务,一生锦衣玉食,教出的卓想正直又孝顺,还将继承卓家的大半家业。你有足够的钱追求爱好,住在自己喜欢的小庭院里,爸老了之后也不耽误你混迹会所,甚至我觉得他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是因为他跟你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吗?算了,这倒也无所谓了。”
她只问道:“你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成功吗?还是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卓梦,你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而且还是借着你爸的家业做着你最爱的工作,你觉得很幸福吗?”
“好吧,那主要还是认知上的问题对吧?”卓梦琢磨着,“就像我作为私生女被人瞧不起,我因此感到痛苦,你也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情妇,再多钱弥补不了这个缺失。但拿你做对标案例好像也不是很合适——可能分析卓太更准确一点,毕竟我爸和卓太之间才是有真感情。”
卓梦说:“卓万跟我说过,当初是卓太联系你,问你愿不愿意做小老婆的。她当时已经不能生育了,但她还是希望老卓家能有个儿子。”
“卓万是这么想的?”
“不对吗?”
“也没什么不对,就是有些细节她太想当然了。”虽然不知道卓梦为什么忽然聊起这些陈年往事,但四太其实也不避讳谈这个。
尤其是在卓东快死的时候忆当初,就更有些黑色幽默的风味:“那时候我家里有债,勤工俭学去给一场酒会做礼仪,卓东就一直跟我隔空眉来眼去。他年长我很多,但很有魅力,不管外貌还是能力都是那场酒会上的佼佼者。那时候我以为一帘幽梦里的桥段就要上演,但很快就知道坐在他身边的女士是他太太。”
她说:“所以卓万说是卓太主动联系我,这个不假,但也是卓东先看上我的。卓太注意到卓东看我的眼神不对,就主动问了我愿不愿意。但要说她是为了让老卓家有后,那也不对。”
“你要知道,在当时的卓太眼里,她的敌人是郑小姐和卓亿。郑小姐是骄傲的郑氏千金,生下的女儿取名叫‘亿’,而她的女儿却只能叫‘万’。卓东是个好论尊卑的人,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卓太,即便他们结婚了,生意上的事也是最要紧的——他要顾郑家的面子,要让长女有长女的体面,小三上位生的女儿在小事上他可以宠,但大事上一定是要比嫡长女低一级的。”
“卓太告诉我,在生下卓万之后,为了争这口气她很快又怀孕了。查了性别,是个女孩。”四太叹了口气,“原本是生下来就好了,卓家也不是养不起,但那时贺家刚好生了二儿子。卓东自觉在贺溪面前抬不起头来,就老和卓太吵架。卓太一气之下把孩子打了,谁能想到从那之后就不能生育了。当时卓家的情况就是非常混乱,这时候你妈出现了。”
卓梦蹲在地上,摸着狗头:“我知道,她当时是奶奶的护工。”
“对。你奶奶,卓东的妈妈是老年痴呆,你妈负责照顾她。那时候卓东心情不好,有一回喝多了不想回家,就去了他妈那里,看你妈年轻漂亮就动了色心。而你妈,她就是怕30岁之后病发无人照顾,看到卓东妈这么个老年痴呆的老太太有这么多人服侍,她就想赌一把。她事先在套上扎了洞,然后有了你。”
卓梦忍不住打断:“这段你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我爸跟你说的?”
“你妈跟我说的。”对面传来倒茶的声音,然后四太喝了口茶,“你的出现是件特别尴尬的事——贺家接连两个儿子,卓家接连两个女儿,然后堕掉一个,在外面找人再生还是女儿,一时间虹都都笑他是闺女命。而对卓太来说,她从那时候就已经可以接受卓东出轨了。”
四太回忆着:“她当时有个很矛盾的想法。一方面,她希望我也能生个女儿,这是她私心里对卓东的报复,但这样一来她的女儿就永远被压在嫡长女的风头底下;所以另一方面,她又有点希望我生个儿子,这样她的丈夫可能就不会再有出轨行为,而且可以彻底地煞掉嫡长女的锐气。”
“可这也挺蠢的呀。”卓梦觉得这比“希望老卓家有后”更让她难受,“如果敌人只是我大姐的话,那二姐分遗产还能多分点儿。就是因为整出个儿子来,导致二姐分的更少了。”
“正常人谁会年纪轻轻就想着遗产?毕竟卓东没死的这些年还得过日的啊。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当时她和卓东的关系紧张到都快离婚了。事实是在想儿出生之后,她的日子也好过不少——我无权无势的不能给她脸色看,郑家的和卓亿也没法再挤兑她,卓东也称赞她大度,不再给她放冷脸,就这样日子也就过到现在了。”
这炸裂的父母爱情听得卓梦脑子疼。
她是从来没细研究过上一代的这些酸事,今天一方面是在跟姐姐们聊天时提到了26年前的事,想得有些多;另一方面是想仔细琢磨一下自己对倪航是不是真过分了,过分的点在哪。
习惯了饭菜的香味,习惯了进门就有笑容迎接,习惯了少年滚烫的身体之后,她已经很难接受在外受了委屈回来还要面对空无一人的家了。
“好吧,晓得了。”卓梦说着站起身来。
她大致能理解倪航在气什么了,但总觉得四太描述的往事中有些不太自然的地方:“可你还是没说你跟我妈有什么联系啊,她怎么会跟你讲那么多呢?连‘看我奶奶病了有人照顾觉得羡慕’这种心路历程都说了,你跟我妈关系还挺好吗?”
“因为卓太就是用你妈说服我的啊。”四太自然道,“她就跟我说,哪怕生的是女儿也不要紧,三太生了女儿也被妥善安置了,过的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日子。我那时候年轻,什么都不懂,就觉得有钱人家可能都这样呗。为了确定卓太说的是真的,我跟你妈接触过几次,就聊了聊这些——包括卓太本人也是小三上位的事,也是你妈告诉我的。当时你其实也在,只不过你还太小,估计是不记得了。”
这确实是不记得了:“我记忆里都没有我妈完全正常时的印象了,我只能想起她病怏怏、呆愣愣的样子。”
卓梦耸耸肩:“有段时间我还恨过她,很想问问她为什么生我。不过你们这些人在生孩子之前其实不会想这么多吧?这现在是卓想是个男的,万一你当时生的是个女孩,过着跟我一样的日子,你会觉得对不起她吗?”
“会的。”四太确切地回答,“你说的没错,生之前确实没多想,但生下来之后还是疼爱的。所以我想,你妈妈应该也是一样。”
她的声音在卓梦听来过于确信:“她在生你之前,可能确实没对你的处境有个正确的预判,但是在你出生之后,她一定是爱你的。只是后来她忘了,你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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