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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要脸


    卓梦脑子喝得迷迷瞪瞪的,但底线到底还是在:“不行……不行小航,现在继续的话套容易破。”


    那一瞬间倪航连小孩在哪上学都想好了:“可我没、我没戴……”


    “我知道,我戴了。”


    *


    这是倪航第一次知道这玩意还有女式的。


    当然刚听到卓梦说她戴了的时候倪航是松了口气的,但是当看着卓梦把那个透明的长条气球打上结扔进垃圾桶,倪航还是感觉到一丝丝异样的辛酸——就是说他不仅被按在浴缸里弄了一回,甚至对方还提前戴了套。


    那他真的就是被睡的那个啊。


    卓梦已经走进淋浴间冲洗了,可他明明还直挺挺的,这丝毫不被考虑的感觉让他更难受了。


    他试图申请:“卓姨,我还……”


    卓梦一边洗头一边放大音量问他:“什么?”


    完全是欲望消退后的声音。


    倪航索性说出来了:“我还这个样子。”


    卓梦看也没看一眼,但她知道他在说什么:“一会儿不就好了吗。或者用冷水冲一下。”


    真无情啊。


    倪航皱着眉头:“……这才多久?你不想继续了吗?”


    “想啊,但外面不全是人吗?”爽够了倒是想起脸面来了,“我跟你孤男寡女躲屋里半天不出去像什么话。”


    倪航吐出一口气,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扶着浴缸站起来……


    这真是实打实的从水里捞起来,从头到脚全是湿的,他好像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裤子有这么重。


    低头看见自己白衬衫吸在自己身上,被欺负过的一边红得不像样子,倪航条件反射地把衬衫拉开一些让那里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但是没用,一松手单薄的布料就又吸回去了。


    他在心里把谴责的话说了一百遍,嘴上却只能说出一句:“你把我弄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出去?”


    “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卓梦一边擦着头发出来,一边应他,“你进去洗吧,衣服脱了扔地上好了,我去你房间给你拿衣服——你一会儿就在我屋里别出去了,不然被人看到你也洗了澡这就真说不清了。”


    “原来你也知道啊!”


    “别喊。”卓梦教训小孩似的斥了一声,“给你拿哪件?睡袍行吗?就在衣柜里是吧?”


    “嗯……”


    “那你洗,我换好衣服给你拿。”


    *


    毕竟还得出去见人,卓梦吹干了头发,回屋换了件香槟金的衬衫裙,细心地打好领口处长长的蝴蝶结。


    对着镜子确定了没什么不妥,这才开门出去。


    客厅里已经鼾声四起,一个个都睡得四仰八叉,就胖子酒量是真大,不过也在抱着拖布话家常了。


    卓梦看着笑了一下,也不打算去救拖布,这就要去保姆房帮倪航拿衣服。


    却听走廊的阴影处忽然传来一声:“卓总。”


    把她吓了一跳:“啊……黄毛?你杵这儿干嘛呢,吓死我了。”


    黄毛好像确实不是故意藏这么严实的。他也不抬头看卓梦,只是不舒服地挠着自己的后脖颈:“胖哥让我来跟你道歉。”


    然后就没音了。


    卓梦才反应过来是在等她回应:“哦,那你……道?”


    黄毛便皱起眉头:“我不道完歉了吗?”


    “就这啊。”卓梦觉得好玩,忍不住笑出声来。


    反而让黄毛恼红了脸:“还要怎么样啊,本来就不是我的错。”


    卓梦其实也没生气,还开玩笑说:“这样吧,你现在回去问问你胖哥道歉该怎么道,我一会儿去验收。”


    但卓梦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她从来没法判断对这些“孩子”来说,什么事算大事。


    *


    “我没错!是他先找事的!”黄毛忽然看起来又凶狠起来,但声音还是很低,估计是怕胖子听见,“为什么一有坏事永远第一个想到我?我跟别人起冲突永远都是我的错吗?从我刚进这个房子开始那小子就用那种瞧不起人的眼神看我,我忍到这会儿已经很给他脸了!”


    卓梦看他这样子也把脸冷了下去:“你跟谁大呼小叫的呢?当初我只想挖胖子一个,是胖子非要带上你的,他跟我说你还年轻,还能塑造,跟旁的只能干体力活的人不一样,你就拿这副样子报答他?”


    黄毛一时没有说话,但还是那样喘着气,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卓梦。


    卓梦便伸出两根手指往他胸口推了一把:“怎么着,你以为我会怕你这个?黄毛我告诉你,你要是连最基本的服从性都没有,那你趁早从我这走人,这世上最不缺想赚钱的人。”


    “钱钱钱,你们眼里就只有钱!”黄毛怒道,“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吗?你爸要不是卓东,你能有本事赚这么多钱吗?”


    “那怎么办呢?我爸就是卓东。”卓梦的神情完全冷了下来,“说破了天他也是我爸,我用我亲爹的名字赚钱天经地义。”


    “呵,卓总,你是不是也可瞧不起我们这种人了?”


    “你看我有瞧不起胖子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就爱听漂亮话吗?谁能拍马屁你就喜欢谁,他要是没跟条狗似的捧着你,你会给他现在的地位吗?这就是你说的服从性吗?”


    卓梦的酒本来也没完全醒,差点给他绕进去:“咋地,我怎么用人还得跟你解释?”


    “那我们这些人想往上走,就只能给你们这些所谓的上等人当狗吗?要不就穷一辈子?”


    “得得得。”卓梦头都要炸了,“你先回去,这个问题明天我酒醒了跟你谈。”


    黄毛身上都在抖,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急得:“不,就现在说明白,你要是真看我不顺眼,明天我就走。”


    “我怎么又看你不顺眼了?!”事实上在他把头发染回来之前卓梦都没仔细看过他。


    “那你、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刚才是故意的?你也觉得我不是好人,觉得我肯定没想好事儿?”


    “老天鹅啊,你听起来像个弱智你知道吗?”卓梦索性给了他一脚,“滚滚滚,我这还有事,没空陪小孩闹情绪!”


    “卓总,我……”


    黄毛话还没说完,卓梦背后的门“咔”得一声开了条缝。


    然后在看清走廊里的情况之后,索性直接敞开。


    不止黄毛惊住,卓梦也惊住了,因为倪航……什!么!也!没!有!穿!


    你好歹裹个浴巾呢?


    而倪航也没多话,只说了句:“不是说马上回来吗?”


    然后伸手把卓梦拽了进去,“砰”得一声关上门。


    卓梦不知道黄毛此刻是什么想法,只知道三秒后他似乎才反应过来,猛地在她的卧室门上捶了一拳。


    *


    “你还要不要脸?”卓梦人都懵了。


    倪航根本不回这话,上去将人打横一抱放到床上去:“说帮我拿衣服,然后就跟他在门口聊天?”


    几乎快要治好卓梦偏爱年轻男孩的癖好。


    她才意识到之前遇到的那些乖的都是拿钱使的,其实他们正是体力过剩智力低下的时候。


    “你俩今晚还能给我条活路吗……”


    “我……俩?”


    “不是不是……喂!”


    倪航低头咬开了蝴蝶结,然后学着卓梦刚才的样子解开纽扣。


    再里面的他不会解,情急之下直接把其中一边往下一扯,然后脑袋猛地一沉。


    “唔!”糟了,学得还挺快。


    卓梦脑子已经成了浆糊,急喘着仰起脑袋。


    感觉到倪航去握她的手,本以为只是简单地想要十指交握而已,但混乱之余却感觉到倪航是要将她的手引向某个地方。


    她真佩服自己自己还能注意到这个:“你干嘛?”


    “拿套。”


    “套?”


    于是在卓梦彻底反应过来之前,倪航已经将她的手按在了床头柜的指纹锁上。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倪航猜得没错,套是放在这儿,但是,又不止是套。


    他也懵了,抬起身来:“这是什么?”


    “……我说是给拖布买的你信吗?”


    倪航已经拿起了一个紫色的小球,连着紫色的线和手柄。


    按下手柄上的开关,那小球猛地弹起来,差点打到他的脸。


    他惊讶地看向卓梦。


    卓梦点点头:“逗猫棒。”


    顿了顿,又改口:“逗狗棒。”


    彻底激起了少年的探索欲:“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他说着把这个小球按了下去。


    *


    好家伙,经验不够玩具来凑是吧。


    卓梦崩溃地抱着他的脑袋,不断地摇头:“不行,我平时不开这么快的档!”


    倪航无暇回她,因为嘴也没闲着。


    卓梦捶他:“不要只是一边,另一边这样很难受啊!”


    “原来你知道难受,你刚才就是这么对我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你想让我道歉吗?”


    “……你把这个戴上。”倪航塞了个东西到她手心里,“你只有女式的,我不会戴。”


    “你跟我唧唧歪歪这么久你自己没买过套?”


    “我总不能现在回屋拿。”


    “服了。”这时候再拒绝没有意义,卓梦索性依他所言戴上了。


    在倪航又一次感受那温柔的触感时,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次估计要折腾很久。


    于是他格外有底气地凑到卓梦耳边,喃喃道:“卓姨,我说个事儿你能别生气吗?”


    “嗯……什么……”


    “其实,你真的特别快。”!


    第 42 章 判决


    这话好像是在埋汰她,但听起来莫名好笑。


    卓梦还是很配合地佯作生气,揪着他的头发教训道:“那是因为我自己来,我自己怎么能爽到我自己还不知道吗?你想让我快还早着呢。”


    但因为手上其实没什么力气了,手心也酥酥麻麻的,所以倪航根本感觉不到痛。


    他只捕捉到一句“早着呢”。


    这意思就是,卓姨是要跟他发展一段长期的关系,甚至打算给他一段不短的时间摸索如何让她舒服。


    受到鼓舞的倪航更加卖力,尽己所能寻找此间诀窍。


    而卓梦就像跟他较劲一样,在感觉较弱的这段时间里亲吻他的耳垂、对他上下其手,而且变得相当话痨——


    “你好棒啊小航,你真的好会,特别有天赋。”


    “真的,没有在说反话,你不是也说了吗,我就是不太行啊。”


    “怎么了,你不是说只一边很难受吗?我在帮你平衡啊,你不谢谢我吗?”


    倪航快被她折腾疯了。


    他忍不住将卓梦推开:“这不公平……”


    卓梦失笑:“怎么不公平?”


    “我个子比你高,你能用嘴……我不能。”


    “哈哈哈。”卓梦直接给逗笑了,“那你想想办法啊,跟我唧唧歪歪那么久,都没学上几招吗?”


    平时能逗笑她倪航还挺有成就感的,但这时候笑出声来就有点伤人了。


    倪航不服气地又来了一下,忽听得卓梦惊呼一声,他自己也因此愣住了。


    赶紧沿着原路找去,却是“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


    看着他着急忙慌又气急败坏的样子,卓梦实在没忍住,一抖一抖地笑出声音来,搞得倪航更气了。


    他又拿起了那个紫色小球,惊得卓梦要往后缩:“喂,你干什么,这个才叫不公平!”


    倪航却不说话,只是坚定地把它贴过去。


    “啊——倪航你还要不要脸,刚才那么快,现在用玩具辅助!”


    “你不是很牛吗?你不是年轻力壮男大学生吗?你有本事别来阴的啊!”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忍不了了,你生怕自己在我之前结束,所以才不择手段!”


    倪航一开始以为她是真想拒绝,但越听越不对:“啊,不行了,姨姨年纪大了受不这个。你停一下嘛,小航,让我歇一歇好不好?”


    那声“姨姨”激得他又进了几分,再次听见那个难以忍耐的声音。


    就是这里。


    大概知道了是哪个方向,倪航便一个劲儿地找过去,不管对不对的反正就是那个角度,端得就是一个“乱拳打死老师傅”。


    卓梦忍无可忍地抱住他,指甲在他的后背抓出清晰的十道红痕:“倪航你给我等着,就你用玩具这事儿我能嘲笑你一辈子!”


    倪航仿佛不知道痛一样,更加狂乱地吻住她:“那就嘲笑一辈子!”


    *


    倒是很懂得变通。


    反正都已经被旁人看到了,卓梦索性脸也不要了,就这么跟倪航胡天胡地了一宿。


    其实也不能算一宿吧,到后来实在没精力了,其实还是睡着了的。迷迷糊糊间知道倪航抱着她去清理了一下,业务熟练地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可能还去做了下浴缸清洁,然后才回来抱着她一同入睡。


    等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床上也就她一个了。


    爬起来时腿还有点颤颤的。


    果不其然客人们都已经离开,倪航把他们踩脏搞乱的地方收拾干净,厨房剩下的打扫工作也做完了,这会儿隐隐能闻到煎蛋的香味。


    “你醒啦。”倪航唤着她,把煎蛋、火腿、白粥还有草莓放到岛台上。


    竟是比之前看起来还要人夫了,可能是因为怨气消散了不少,也可能是因为有了更多成熟的体验。


    卓梦就捂着脑袋慢悠悠坐过去:“人都走了?”


    “嗯。”倪航说,“我不知道你几点会醒,早上按你平时的起床时间出来煮粥。然后胖子过来问我,我就说你回房间休息了,刚好他们也陆陆续续醒过来,胖子就招呼他们一起走了。”


    他说着回头看了卓梦一眼:“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会,但也不大。”卓梦喝着温度适口的粥,“其实回家的路上胖子就说我跟你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我解释了也没人信……这下我倒也不觉得被冤枉了。”


    她也看了看倪航:“被人这样讲,你会觉得不舒服吗?”


    “现在说不舒服,好像就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他倒很通透,“所以我现在是你的……”


    “男朋友。”卓梦说得很果断,“但是你要知道,即便我自己这么认为,也没人会拿你当我男朋友看待。”


    这是真的。


    卓梦是卓东的女儿,是美人关的卓总,她刚做成了一票大买卖,名声在业内有了些许知名度。


    无数人会敬佩她的果断和手腕,倾慕她的谈吐和举止,像她这样的人哪怕和自己的男家政出双入对,也没人会觉得这个男家政将是她的终点。


    所以有时卓梦会觉得,黄毛说“如果你爸不是卓东,你还能赚这么多钱吗”,这话其实有点问题——如果她爸不是卓东,她确实没有这个平台发挥自己的实力,但事实是在她仅仅是“卓东的女儿”的那些年,她是无人问津的,甚至有点像被“雪藏”的。


    直到她这一把干成了,名声打出去了,更多人开始以“卓梦”的名字来认识她,而不是“卓东的女儿”。


    这也是为什么她要以新酒节的形式进行第一批售卖,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些业内大佬们看到她。她要的是一个舞台,来让众人知道她究竟能折腾到什么地步——她其实也邀请过她爸,她爸也不知道是身体不适还是看她来气,反正是没有到场,但是对卓梦来说,他别来其实是件好事。


    她爸要是来了,“卓东”就会是全场焦点,所有人都会去和卓东拉关系,卓梦就会退化成类似秘书之类的的形象。到时即便新酒节成功,人们也会觉得“卓东在场,理所当然”。


    但事实是,卓梦靠自己撑起了这场活动,和不少大佬有了“点头之交”,酒圈之内再也不是查无此人。


    说句嚣张点的,这一波之后,她的风头,要在卓万之上。


    谁能相信一个搞出了这么大排场的野心家,竟会钟情于一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呢?除了她自己,可能也就倪航了。


    后边那半段他跟没听着一样,他就听到一句“男朋友”,然后便走过来,从背后拥住她:“卓姨,你真的很能装。”


    “什么?”


    “你知不知道,昨晚我不仅帮你换了床单,还换了枕套。”他伸头看着她发红的脸,直言,“原来你爽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抓枕头。所以你说你从一开始就看上我了是真的,从我住进来的第一天你的枕头就是皱巴巴的,是想我想的吗?”


    “哎哟,你少来……”


    “所以我亲你的时候你根本就不抗拒,你是不是可高兴了……”


    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卓梦吓得差点跳起来:“你还能继续?”


    “我也不知道,它又起来了。”他着迷地嗅着,“卓姨,你好香。”


    这就是初尝禁果的男孩子的劲头吗?


    卓梦一本正经道:“别觉得自己年轻就可以挥霍,一开始不节制的话,以后可是会越来越不行的。”


    倪航神色一紧,好像有点被唬住了:“可我昨晚才三次,三次算多吗?”


    等会儿他才三次吗?


    “当然算多啊!”卓梦嚷嚷,“你自己去网上查一查,20岁男生正常频率是什么样的,别搞得跟我骗小孩似的。”


    于是倪航真的放开她去一边查去了。


    卓梦还算舒服地吃了早饭,刚搁下叉子,后面人又抱上来:“网上说,‘若身体没有出现不适症状,则不存在较大影响’。”


    “好家伙,那么多说对身体不好的,你就只信这一条是吧?”卓梦说着把他脖子勾过来强迫他看时间,“看到墙上这钟没?等到晚上六点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在那之前我得缓缓。”


    于是倪航就知道了,他的卓姨不仅快,而且还有点虚。


    *


    11月中旬,劳模卓梦莅临她的葡萄园,观察赤霞珠的成熟情况。


    据李染所言,按照接下来一个月的天气预报来看,葡萄应该会在下月中旬完全成熟,届时可以开始下一批美人关的酿造。


    这一批是完全不愁售卖的,因为单子已经签出去大半了,只要酿造过程没问题就万事大吉。而酒厂那边技术科已经进行了一波实验并获得成功,算是掌握了哈桑留下的工艺——至少在相同条件下是可以复刻的。


    在无酒可酿的这段时间里,胖子也依然被卓梦使得团团转——既然李染已经被拉拢过来,就没了跟她爸打小报告的人,那么趁此机会,她想暗戳戳把人力部门和营销部门团活起来,把美人关打造得更像个独立公司,为她后续脱离卓氏单飞做准备。


    胖子最近就是在忙这个。


    卓梦有时会跟他一块儿,但是更多时候太阳没落山就要走。胖子也不抱怨什么,只拜拜手道:“赶紧回吧,再不回魂儿都要被家里那个勾走了。”


    卓梦索性也不否认了:“辛苦了啊,这波干成给你加钱。”


    然后拍拍胖子肩膀,拽上手包就走。


    不过这次到家时,倒没人忙不迭地到门口迎接,倪航站在厨房里跟人打着电话,到挂断时还有点懵。


    “怎么了?”卓梦边脱鞋边问。


    倪航说:“我爸判了,情节较轻,判了一年。”


    他的声音里有些惊喜:“缓刑一年半执行。”!


    第 43 章 重病


    2023年11月20日,卓东重病入院。


    卓梦一如既往是第一个赶到的,VIP病房里除了戴着呼吸机的卓东,就是坐在一边的卓太。


    “爸……”


    她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就被卓太“嘘”了一声:“刚睡着,别吵到他。”


    卓梦便低一低头,退到外面去找医生。


    她看起来真像个关心父亲的女儿:“大夫,我爸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还说,怎么没早点让住院呢?”医生责备,“按你们这样的家境,多活个三年本来是没问题的……”


    卓梦紧接着问:“那现在呢?”


    医生看了她一眼:“走一步看一步。”


    说着话卓万便来了,眼睛一圈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刚哭完:“大夫,大夫,我爸他……”


    卓梦赶紧扶她一把:“小点声,爸刚睡着,卓太在里面陪着……”


    卓万却无暇听她的,忙不迭地甩开她的手跑进病房去,声音压得轻轻的:“妈,爸怎么样了……”


    卓梦在病房外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状态不对,原来这种时候是该哭的。


    她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眼瞅着眼泪要下来了,却被卓亿的声音打断施法:“哭不出来就别挤了,爸又没醒,演给谁看啊。”


    卓梦抬头看看她:“万一突然醒了呢。”


    *


    不过怎么说呢,虽然卓亿也没掉眼泪,但明显能感觉到她和卓梦的状态是不同的。


    她还是有点惆怅的,类似于“人毕竟是快不行了,有什么恩怨也该放一放了”。


    而卓梦,倒也不能说幸灾乐祸,她主要是完全没有一个人要离世的那种所谓痛感。


    她脑子里太多事儿了——爸这一倒下外面人都知道卓东撑不住了,而她的厂子正处在刚刚吸了一波注意力,实际还脆皮得很的情况下。


    不会变成靶子吧……


    她和卓万各管理着一个卓氏集团的下属公司,只不过一个是分公司,一个是自负盈亏的独立子公司。如果爸“传位于”弟弟卓想,那之后卓万大概率会像大姐那样分出去单干,卓梦则将为了维持酒厂运作兼顾总公司的运转。


    听起来是有些惨,卓梦也一度想过绝不能这样。但她转念又想——以弟的能力、精力、体力、智力,他说不定会很好摆平呢?到时候没有爸来护着他了,她又对总公司了如指掌的话,那说不定能一把子全抓过来呢?


    当然,她知道卓想好搞定,其他人肯定也知道——这里的其他人是指卓亿、卓万以及那些不姓卓的人。


    卓亿的身份很有意思,她是贺家的儿媳,郑家的女儿。


    当初是带着强强联手的观念与贺汤结的婚,在卓亿发展公司的三年内也确实从贺家得到了一些助力。可以预见在之后的财产之争中,贺家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主张卓亿是唯一毫无争议的继承人,争取帮她拿到大头。


    但这部分财产将会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共同财产,也就是贺溪会不费吹灰之力,靠儿子拿到卓东的部分家业。


    此时卓亿的母家郑氏也未必坐得住——她那俩舅也不是善茬,不来分一杯羹不像他们的作风。这么看来卓想守不住的家业也未必轮得到卓梦来吞,更可能的结果是卓梦为了留住这点家底和卓万卓想一起对抗贺、郑两家,而大姐就夹在中间尴了个大尬。


    卓梦怎么算都找不到自己的有利面在哪。


    或者还有个办法——在爸没了以后直接跟卓想谈判,将美人关就此独立出去,随他卓想焦头烂额,任他卓氏被其他家瓜分殆尽。


    但这就又回到了卓梦一开始担心的事情上——风头正盛的新厂,离开卓氏大树的庇护后,会不会受到其他品牌的联合绞杀?


    在卓万哭泣、卓亿惆怅的时候,卓梦脑子里就只能想到这些。


    卓想一如既往是最后一个到的,但他确实也是最难过的一个。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手也微微发抖:“爸、爸他……”


    “暂时没什么事儿。”卓梦应了一句。


    于是他便松了口气,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气他了。”


    他甚至给了自己一巴掌:“我真是个不孝子!我为了一个女人和爸犯犟了这么多年!”


    卓梦卓亿都没拦,也是到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四太和儿子一起来了:“哎哟好了,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得了?只要你能好好的,也就算报答你爸了。”


    卓梦卓亿双双翻起白眼。


    *


    “四太最近……气色不错啊。”卓梦幽幽地来了一句。


    四太瞥了她一眼,说话一股子长辈调调:“你爸这辈子也走到这儿了,不管怎么说,对卓家整体是没什么亏欠的。在他的病房前,说话就不要夹枪带棒的了。”


    卓梦看看卓亿:“我夹枪带棒了吗?”


    卓亿是真不知内情:“没啊。”


    不过确实仔细一想,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是——爸召开家庭聚餐想要宣布自己的病情——席间四个孩子吵成一团让爸彻底打消公开病情的想法——临死想着要不把孙子认了却发现孙子其实不是亲的——做起了自己的品牌但品牌名引发了人们对他的嘲讽——嫡长女身陷桃色风波且是与同性得帮着摆平——期待半生的品牌终于开售却因身体原因无力到场。


    这还不算“为了不走漏风声坚持不住院”,以及“现在住院走漏了风声还得想办法死扛”。


    要不说他能赚到钱呢,也真是个狠人。


    过了一会儿,卓万也从病房里出来了:“都先回去吧。爸刚才醒了,说暂时不想见人,要自己休息。”


    卓亿跟她对着来已经成了惯性了:“哟,合着这一趟爸就看着你一个了?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啊?”


    “你要进你进呗,我就是个传话的。”卓万听起来有些虚弱,“你不听他的,气着他你后果自负就是。”


    这话可吓不着卓亿,她瞄了卓万一眼,推门就进病房了。


    卓梦倒是真不敢进,她怕老头看到她直接嘎过去,于是只看向二姐:“爸还说什么别的了吗?”


    “还能说什么。”卓万无力地笑笑,“他看着我摇摇头,说,‘生这么多女儿有什么用,给她们的还不都带到别人家去了’。”


    *


    医院的走廊尽头有扇窗,卓万和卓梦站在这里眺望远方。


    “你说这人怎么就能活得这么拧巴。”卓万百思不得其解,“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是真的很疼爱,但他又很惆怅我不是个男的。有一回他甚至说出了‘要是女人也能继承家业就好了’这种话,这观念多进步呢你说说。”


    “我不知道,他又没疼爱过我。”卓梦忽略她话里的讽刺,只旁敲侧击,“不过其实家业给你的话,也不能说是带到旁人家去了吧?二姐夫家是办酒厂的,咱家主要还是做酒商生意,交到你手上顶多是帮他们卖卖酒,又不会给他们顺走了。”


    “在爸眼里,嫁到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卓万撇嘴,“当初我就说了我不喜欢小的,他非说27岁不小了,比我还大一岁——谁跟他讲这个了啊,低于40岁的在我眼里就没滋味。哼,这婚我迟早有一天给他离了,他家就屁大点的小作坊酒厂,还没有你手上那个大呢。”


    卓梦继续打听:“也不能说是小作坊吧,葡萄酒厂能做那个规模不算小了,生意应该还不错啊。”


    “呵,别拐弯抹角了,知道你想听什么——‘美人关’这波新酒节一过,他家葡萄酒直接滞销了,手上一批临期货不出去,眼看资金链要断还得我帮着投钱,真不知道我图什么。”卓万气道,“横竖是膈应人,早知道这婚我还不如跟贺玖结呢!”


    “爸是怕你嫁给贺玖受欺负吧。”或者说是遭嫌弃吧。


    而且俩姐妹都嫁贺家,在爸看来才真是把家业拱手让人。


    卓万显然也不想多聊这个,转而打听起了卓梦这边:“还是你当机立断啊,顶着压力不结婚,等爸一死你能过得舒舒服服的。还有你那酒厂,一开始就是打着收入囊中的主意吧?姐几个还真是给你耍得团团转啊。”


    “哎哟哪能啊,当时那厂子都成啥样了,我收入囊中,我图啥呀。”


    “现在不办得好样的吗?”卓万瞄她,“不过兵行险着不是你的风格,我确实不理解你一开始为什么咬牙接手——你跟倪斌也就见过一面吧?不是说没瞧上他吗?”


    眼看卓万解题思路清晰,卓梦生怕给她想到正路子上了:“开玩笑呢,我跟老大老四那种恋爱脑可不一样,我纯粹是为卓氏着想。倪斌马上也要从看守所出来了,一个四十岁丧偶还有案底的,我可不打算跟他有任何瓜葛。”


    “啥?这就要出来了?”卓万有些惊讶,“我以为得判个一两年的呢。”


    “判了呀,缓刑了。昨天下的判决书,十天内不上诉即生效,也就是12月初就能出来。”


    卓万眼神愈发狐疑了:“你不对劲儿啊,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感觉你还挺关心他的。”


    卓梦擦了把汗:“因为我正好有点关于酒厂的事儿要问他。对,酒厂那个电缆啊埋得是乌七八糟的,还有从人家耕地里过的。我得把他揪过来问问到底还有哪边电有问题,我统一解决一下。”


    “你不是说你不打算跟他有瓜葛吗?”


    “那酒厂的事儿该问还是得问啊!”


    “是这样吗。”卓万瞅瞅她,到底还是没多话。!


    第 44 章 桃子


    这次回到家的卓梦格外着急。


    她在门口踢掉了鞋子,没等倪航捡起就忽然捧住他的脸,用力地亲上去。


    好像要把人的魂从嘴里吸出来似的。


    这热情把倪航也点燃了,但还是惊讶占了上风:“怎么了?”


    “没怎么。”卓梦继续在他斑驳的颈间制造更多痕迹,同时推着他往前走。


    倪航不明所以,混乱间只能按她意愿后退,不防膝弯处碰到沙发的边边,同时卓梦往他胸口猛地一推。


    彻底掌握不了平衡了。


    他跌进沙发里,撑起身子时看起来有些茫然,可能还有点无助:“要不……先吃饭?”


    “大个馒头,关窗帘!”


    “好的,现在为您关闭窗帘。”


    随着落地窗帘逐渐拉起,卓梦便欺身上去,把那些碍眼的布料一道道除去。


    待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撤下,窗帘的缝隙也刚好闭合。


    “还是先吃你吧。”卓梦说着再次吻上去。


    *


    今天又参与了一次卓氏全员集结的场面,虽然没有和爸直接打照面,但也足够把卓梦的电量耗尽。


    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从那种吸人脑干的紧张感中释放出来,而她转移注意力的最快方式就是doi。


    Do到没有心思去想任何别的事。


    他们从沙发到地毯,从地毯到卧室。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倪航已经可以又快又好地找对地方,二人之间的配合愈发顺畅。


    他彻头彻尾地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卓梦确实挺快的。


    这导致他并不总能酣畅淋漓,通常是他只来了一次卓梦那边就足够了,再问就是年纪大了不行了,让他体谅体谅。


    倪航将信将疑。他在网上搜了一圈,最终的结论是这跟年纪没关系,她就是单纯的快而已。


    但这次卓梦却一直没有制止他,反而让他有点担心:“真的可以吗?你已经好几次了。”


    “继续。”卓梦说。


    也不知道她这时候到底清醒还是不清醒,反正是一副爽疯了的酩酊模样。


    就像一颗熟过头的软桃,捏一下就流得满手桃汁,糖分高得让人稍微一碰,手上就跟粘了胶一样黏。


    这种时候得到允许的话,倪航是忍不了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觉醒了新的套路,忽然就低下头去。


    他真的就像在对付一个甜桃子一样,好像只要这样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让桃肉与果核分离,落入他口中。


    然后再用舌面与上颚一抿,果肉就消失了,只留满口粘腻的汁液。


    卓梦用力抓住自己的枕头。


    她已经完全忘记白天发生过什么了,一切注意力只在此刻,只在当下,只在这一瞬间。


    然后倪航便遇到了此前从未出现过的一种情况。


    一股清澈的水柱,也可能是很多股,突然飞溅而出。


    由于事发突然,他躲都没得躲,瞬间被浇了满头满脸。


    不疼,但反正也是把他给浇懵了。


    *


    晚饭是笋尖炒肉、蜜汁鸭肉、白条鱼、白灼菜心,还有冬瓜排骨汤。


    俩人在小圆桌上面对面吃的。


    自打卓梦接受了倪航的中餐烹饪方式后,倪航便不断试探她的口味偏好,在中餐的道路上不断精进。如果卓梦回来后要一边忙工作一边吃饭,倪航就会变着花样准备盖浇饭,方便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食物扒拉下去。而卓梦如果得空好好吃个饭,那就倪航就可以上桌和她一起吃。


    本就负距离的距离因此又拉近了一些。


    不过今天的卓梦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于是倪航忙安慰道:“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我知道那只是水而已……有些女生会这样的,这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反而让卓梦更尴尬了:“我不是想说这个。”


    她又吃了口菜:“小航,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啊。”


    “你说。”


    “你爸出来之后,你先别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可以吗?”


    倪航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于是筷子也停了:“为什么?”


    “就是没必要啊……而且挺尴尬的。我本来跟他相的亲,完事儿我跟他儿子……”


    “为什么会尴尬?哪里尴尬?”倪航急道,“他是我爸,我幸福他也会为我高兴的。”


    果然这孩子脑子缺根筋:“我知道,但是光是让你爸相信你很幸福这一点,是不是就已经有点困难了?”


    “有什么困难?他当初自己都说自己配不上你呢,我觉得我能跟你在一起都算是他用牢狱之灾换的。”


    好家伙,这可不兴换啊。


    “不是啊小航,我跟你爸之间的事儿,换成我跟你之间,那是不一样的。”卓梦在心里捋着怎么跟他解释,“我比你大得确实有点多了,一般来说,跟我平辈的人要是知道我交了这么小的男朋友,第一反应就是这里头是否夹杂着欺骗或者金钱交易。”


    这倪航倒是有点心虚了,毕竟他一开始确实也以为是金钱交易。


    但他很快又找到了反驳的论点:“可我爸也交很小的女朋友啊!甚至他比你都大了8岁,这为什么就不是欺骗和金钱交易了?”


    “你别说他还真是,他一开始求娶卓家就是为了拉资金救他的厂子。”卓梦挠挠头,“而且就算我们不论这个,我们在一起才多久?满打满算不到半个月,你这会儿跟你爸说我们是情侣关系有什么意义呢?”


    “不需要什么意义啊,只是阐述一个事实也不行吗?”


    “那假设你在学校里谈了个女朋友,你难道会刚谈半个月就跟你爸讲吗?”


    “要不是他在看守所我联系不上,我第二天就会告诉他啊。”


    服了,这爸宝男。


    *


    卓梦停箸片刻:“那如果你女朋友不希望你说,你也还是会说吗?”


    倪航险些在一声“你女朋友”中迷失自我:“……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真的很尬,尬到脚趾抠地,因为万一哪天俩人之间有啥不合适散伙了,那这份尴尬它就是白挨。


    但卓梦肯定不敢跟倪航说什么散伙不散伙的,那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干。


    她换了种说法:“小航这是这么回事儿——我现在经营的是你爸的厂子,保不准之后我还得见他,跟他请教些和酒厂相关的事。那这就不是你谈恋爱告诉你爸这么简单的了,这对我来说完全是见、家、长。”


    倪航的手搁在桌面上,她就探手去摸他的手背,说得情真意切:“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也是会紧张的,而且半个月见家长这属实是坐了火箭了,自由恋爱哪有这样的啊……”


    倪航眉头微蹙,显然是动摇了。


    卓梦就再进一步:“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你爸知道而已,我在其他人面前都是说你是我男朋友啊……”


    “可我爸是唯一真会相信我们是情侣关系的人。”倪航低声嘟囔。


    “小航……”


    “哎呀,知道了。”虽然有些勉强,但倪航到底还是答应下来,“是这个原因的话我能接受。那我们……就再相处一段时间,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了,我们再告诉他。”


    卓梦直接牵起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你太好了小航,我就知道你不会在这事上为难我的……对了,你爸出来之后还得有个地方住吧?要不我给你点钱,你看着先给他租个房子……”


    “不用了卓姨,我已经找好了。”倪航赶忙拒绝,“这个你不要跟我争,这笔钱要是还让你出,那我这脸皮也太厚了。”


    “这是这样一来你手头又要紧了吧……”


    “怎么会!”倪航惊呼,“卓姨你真是富贵日子过惯了对钱没数了,按我现在的工资我养我爸都够了——当然我也不会让他闲着,等他大致适应好了就让他找工作去,不然老在家闲着人就废了。”


    “这是你们父子俩之间的事,你们商量好了就行。”卓梦说着把碗递给倪航,“再盛半碗饭吧,小半碗。”


    *


    总之短时间内是不会让倪斌知道,自己非但收了他的厂子,还睡了他的儿子。


    而且卓梦觉得自己近期也没什么精力去应对这父子俩,她得保持足够的敏锐性,高度的紧张感,积极分析各路信息,像个全方位战斗机一样去维护她的宝贝厂子。


    要不是倪航这孩子受了委屈会闹,她跟倪航都暂时只想保留肉|体关系,少谈别的分散她注意力。


    好在外面风云诡谲,厂内的一切倒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该拓展的部门拓了起来,葡萄也如期长大,卓梦已经开始和营销部沟通第二批美人关的营销要点,亟待从各个渠道往外推。


    这时候李染一通电话打破了宁静:“卓总,您二姐的旗下的酒行好像被举报了,说是售卖的酒品有问题。”


    卓梦很快反应过来:“哦,估计我大姐在搞她吧。卖临期葡萄酒是吧?或者是过期了没注意?我知道,她老公家的葡萄酒滞销了,可能就放她的酒行卖了。”


    “对,被举报的确实是葡萄酒。”李染说,“但最终被查出来的结果是,她售卖的白酒也有问题。”!


    第 45 章 疯感


    卓梦挂断电话紧接着就给卓亿打了过去:“喂大姐,卓万的酒行是你举报的吧?”


    卓亿听起来有些烦躁,但依然很谨慎:“听不懂你说什么,有什么事儿来我家说。”


    “你家我可不敢去,我现在看到姐夫就发怵,总觉得他要冲上来捶我。”


    “你赶紧的,他现在不在家。”


    “嚯,那更不敢去了。”


    *


    还是麻利地滚了过去。


    “所以你原本是真想举报个过期葡萄酒,但没想到她的白酒也会售假?”卓梦算是捋明白了。


    卓亿揉着太阳穴:“对。你说她这人是不是脑瓜不好使啊,假酒也敢卖?这玩意到一定数额得坐牢吧?赚这仨瓜俩枣的钱有意义吗,三儿生的孩子就是一点儿格局没有。”


    卓梦闷头喝茶。


    然后试图谈正经的:“一会儿我去问问她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够不够进去,有没有办法能保——你说你也真是,爸住院的节骨眼上你整这事儿干嘛?你脑子放清醒点啊,别真觉得你跟贺汤能达成统一战线,就算他帮你争到了,后面难保不会被卸磨杀驴。”


    “我跟他?我又不是没脑子。”卓亿嗤笑一声,“早前这婚我就想离来着,要不是卓万散播我和阿莹的事给耽误了,我这会儿至于这么烦吗?现在爸的病已经人尽皆知,贺汤更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离了。”


    “不光贺家,也别跟郑家瞎掺和啊。”卓梦瞄她,“说实话你那俩舅的孩子实力都不怎么样的,你亲近他们那边儿,以后难保不是你一人撑起一大家子,还得帮衬这个帮衬那个的,得不偿失。我说句实话你别不乐意听——你妈其实还是把你舅放第一位的,对你那俩表弟比对你还亲,真借他们的势以后少不了被你妈道德绑架的……”


    “用不着你说,我现在受的道德绑架还少吗?”卓亿烦道,“我没打算跟别家掺和到一块儿,纯粹是之前被卓万搞过一次咽不下这口气。现在爸也病倒了,真跟卓万对着干我也捞不着好,那我知道她卖过期酒我举报一下泄愤能怎么着?谁能想到她做点生意连最基本的诚信都不讲?”


    看来还真是赶巧了。


    卓梦刚想陪着骂两句,却听矛头又冲她而来:“而且你光说这个说那个,你呢?你又想什么好的了?你才是真没把卓家的死活放心上,左掺和一下右掺和一下的,真难说这些破事里有几桩是你挑起来的。你倒看看自己手上什么情况呢?接手个酒厂都得给做成分公司,你还不明白吗?爸根本就不会分你什么的,与其在这瞎忙活,不如好好考虑考虑之后到底跟谁混?”


    话说得难听,但卓梦也不生气,毕竟说的都是事实。


    不过大姐搞错了一个逻辑,她觉得卓梦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没必要左右掺和,应该本本分分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而在卓梦这儿,恰恰是因为坐以待毙就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她更乐意看到局势混乱,只有在混乱间她才有可能抓住点什么。


    “我当然是向着大姐的,否则我就会先去二姐家了。”卓梦看起来丝毫没有被打击到积极性,“但我不可能跟贺家,也不可能跟郑家,所以我首先得确定在大姐心里卓氏集团的利益高于一切。万一我跟着大姐混,完事儿卓家直接被人干倒了,那我不成傻子了?”


    “那你也别跟我混了,在我心里卓家、郑家、贺家都是一码事。”话到此处,卓亿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落寞了,“我没有你们这么大的劲头搞这些歪门邪道的,我只想光明正大地做我自己的生意。一个拿我的私生活搞我的股价,一个在里面幸灾乐祸看戏,一个千娇万宠的废物——四个孩子四个妈,卓家能有什么凝聚力?我只认我和阿莹、兰兰是一家人。”


    *


    但是嫡长女的苦涩和卓梦无关,她只是急于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午去了一趟卓万家,没找到人,又跑了一趟卓万公司,也不在。


    卓梦是想不到这种时候她不在家不在公司还能去哪,不至于是跑去爸的病床前哭唧唧让爸给办法吧?


    虽然卓万看起来很像这种人,但她还真不是。


    寻找未果,卓梦索性先回了酒厂办公室,开电脑翻出之前找卓万要过的白酒销售清单。


    “哦——”看到排在前几位的几个品牌,卓梦大致有了点头绪。


    她再次打给李染:“染啊,我给你发过去几款白酒,帮我查一下它们近期的销售路径主要是哪家。”


    “好的卓总。”


    然后在李染忙活的时候卓梦也没闲着,她查了一下卓万售假的品牌究竟是哪家,果然是以往销售量靠前的品牌之一。


    卓梦心里大致有数了——卓万大概率也不知道这批酒有问题,毕竟是从老伙伴那里进的酒,可能进货时也没审得有多严。


    李染的电话适时地打了回来:“卓总,刚才那几个品牌的主要销售路径一直是您二姐名下的酒行,但打从九月初开始,其中有四家陆续转去了郑氏,估计会给您二姐的公司带来较大亏损。”


    九月初。


    是卓梦刚跟大姐说爸咳血了的时候,看来那边是扭头就跟亲妈说了。


    怪不得二姐这些日子一直没动静呢,估计是被郑氏逼得焦头烂额了。


    “那四家品牌名称发给我。”卓梦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很快收到李染的消息。


    果然,那个售假品牌赫然在列。


    “懂了……”卓梦喃喃。


    她靠在办公椅上搓搓脸,捋着事情脉络——九月初大姐公司临上市出现丑闻,股价受到影响不得不暂缓上市——她因此确定爸的身体确实出现问题并告诉大姐,目的是让家庭成员间不要出现过大信息差——大姐知道消息后透露给了郑家,不过她大概率只是想跟亲妈庆祝渣男恶有恶报——作为白酒销售商的郑家开始针对卓氏旗下的白酒板块,也就是卓万经营的卓氏子公司——卓万疲于应付,却不知卓亿已经把被四太坑害的账记在了她头上。


    而此时倒戈郑氏的一家品牌比较鸡贼,既想吃郑氏的饭,又舍不得卓万这边的订单。于是在把正货给了郑氏之后开始以次充好,将次品给了一直合作的卓万,赌的就是卓万这边不会细查,囫囵个儿地也就卖掉了。


    当然这件事除了该品牌以外谁都不知道,包括卓亿和郑氏。但巧的是卓亿得知卓万帮她老公售卖临期葡萄酒,于是泄愤地举报了一波,直接将白酒的事也扯出来了。


    这里头唯一的好事是,既然该品牌明知自己提供的是次货,那供应给卓万的货量应该是压在了够判刑的数额之下,所以大概率是不会有人进去。


    但很大的问题是,卓万本就处在郑氏的围攻之下,亏损巨大,再碰上这种事那光罚款不说,可能还得停业整顿……


    说卓氏的白酒板块将就此不复存在,可能也不夸张。


    卓梦的心脏突突的,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和谐,她应该有什么没考虑到的……


    对了。


    从九月初郑氏就已经开始发难,如果卓万和爸一直都有对此进行沟通商议,那么当时爸就该知道重病的风声走漏到了郑氏那边。


    郑氏能得到消息一定是卓亿给的,那卓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卓梦背后冷汗直冒——她想起了爸和哈桑相见后特意留下来,对她冷不丁的一瞅。


    当时爸质问她是怎么请到哈桑的,她没有给出一个让爸信服的理由,爸却也没有再问了。


    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真实的理由是什么了吗?


    她看到了爸吐出来的血,推测出爸重病的事实,然后不仅告诉了大姐卓亿,还以此演苦情戏请到哈桑。


    那么如果爸和哈桑共进晚餐时已经将事情说穿,也就可以理解之后哈桑为什么对她态度不友好了。


    卓梦的心跳加速了,她感到恐惧——有那么一种可能,这段时间以来她的那些心机,她汲汲营营做的那些不孝之事,她利用爸的病情呼风唤雨搅弄风云,爸其实都是知道的。


    之所以没有撕破脸,是因为她还在做事吗?是因为她把酒厂经营得还好吗?是因为她还算是一头合格的驴吗?


    那卓万呢?她演戏的工夫深得卓太真传,她是不是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表面上跟她演风平浪静?


    沉不住气了。卓梦连打了三个电话过去,那边都没有接。


    眼瞅着太阳落山,继续待在办公室也没什么能做得了,卓梦索性决定先下班回家。


    她现在压力可能比参加了家庭聚会还大,她急需发泄,急需解压。


    汽车一路开进地下停车场,然后观光电梯飞驰而上,卓梦一直焦躁不安地看着电梯屏上上升的数字。


    然后“叮”得一声,终于到了。


    一梯一户,出了电梯面前就是家门,卓梦按上指纹将门拉开:“小航!”


    家里有一股花茶香味。


    “卓姨。”倪航应着,“这位客人说有事找你,我就让她进来等了,她说她是你的……”


    不用再说了,卓梦已经看到沙发上的人了。


    卓万仰头从沙发背上倒着看她,笑眯眯的脸上带着些微疯感:“我说你怎么就非得收购倪氏的酒厂呢。真想不到,你还搞金屋藏娇啊。”!


    第 46 章 独立


    卓梦看了看,开口:“小航你先回屋去。”


    但倪航刚刚受到了冲击——此前卓梦一直否认酒厂是自己做主收购的,但据这个客人所说,其实收购的事完全是卓梦的意愿。


    他一时愣在原地。


    卓梦便上前拉住他:“走,你先回屋。”


    反而让他觉得很不对劲。在被推进走廊后,他小声问:“怎么了?她说她是你姐姐,我看她和你长得很像,就让她进来了……”


    “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我?”


    “因为她说……”


    “我没叫你的话就别出来。”卓梦说着把他塞进保姆房,关门。


    客厅已经传来卓万的声音:“你也太过分了吧,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倪航不是卓万喜欢的类型,但是明知道卓万被三家会所拉黑过,卓梦还是条件反射地发怵:“大人说话,要小孩子听干嘛呢。”


    “你还知道他是小孩子。”卓万迎光看看自己的粉色指甲,“我特别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小的。20岁的男孩,还没看过世界什么样,人生观价值观都还没搭建起来,你教什么他就觉得什么是对的。那这还有什么意思?永远被仰望,永远面对一个比自己低级的生物,这我是受不了的。”


    卓万说:“我就喜欢那种人生经历丰富,尝尽酸甜苦辣,脑子清醒得一塌糊涂的。征服起来比较有成就感。”


    “那等你四十多了怎么办?找五六十的?”


    “不不不,我的好妹妹。在评价男人老还是小的时候永远不要考虑自己的年纪。”卓万摊手,“我记得你18岁的时候也喜欢20的。”


    *


    这个,确实。


    “搞了半天你不是看上倪斌了,你是看上他儿子了。”卓万连连摇头,“我就是没想到你连相亲对象的儿子都搞,你就没点心理负担吗?”


    “其实也有。”卓梦扁扁嘴,“但是都能克服。”


    “你想把我笑死。”


    “你会告诉爸吗?”


    “告诉他干嘛呢?让他知道自己四个孩子三个恋爱脑?一个为女人影响上市,一个为男人辛苦还债,一个被女人骗得满头绿光——等会儿,这么一算还真是四个孩子三个跟保姆好上!”卓万乐道,“哈哈哈,卓梦啊,我还真当你是什么清醒人呢,搞了半天你也免不了俗啊!”


    卓梦给她笑得心烦:“你到底来干嘛呢?你自己都一身的事儿了还来看我笑话?”


    “你也知道啊。”卓万说着站起身来,在卓梦的客厅里随意踱步,“你跟老大配合得不错,一个通风报信,一个重拳出击。现在我的公司要垮了,你捞着什么好处了吗?”


    “二姐误会我了。”卓梦说,“我是跟大姐说过爸咳了血,但我没想到她会让郑氏那边知道。至于居然有人以次充好放到你的酒行去销售,这更是谁都想不到的。说实在的现在家里都这样了,内斗也都是小争小斗,谁也不想真搞成现在这个局面。别说我了,就算是大姐现在肯定也在想办法怎么帮你渡过难关。”


    “帮我渡过难关?”卓万嗤笑一声,“她这么想,郑氏可不这么想,他们肯定会乘胜追击直接把白酒这块抢过去的。”


    “你能挺到什么时候?”


    “最多明年一月。”


    “……爸能挺到什么时候?”


    卓万看了她一眼:“元旦能过,但春节悬。”


    “你需要什么?钱?资源?”


    “资源我自己会找,主要是钱。还有就是把郑氏那群疯狗拉住了,别让他们往死了咬我。”


    卓梦拢拢头发,明显感觉有两撮汗湿在了额角:“知道了。我跟大姐说一说,但很难讲她讲话在郑家顶不顶用,不过钱我能保证让她掏点出来……”


    “得了,她能给多少?续那一两个月命有意义吗?”


    “你跟爸说了吗?爸不会救你吗?”


    “说了。但白酒板块动辄不是小数目,真拨给我的话,母公司的运转会受到比较大的影响,以后卓想可能玩不转。”卓万瞄她一眼,“那你觉得爸能帮我多少?他宁可让我在卓想手下做个高管,也不会为一个嫁了人的女儿动自己的根基。”


    发现卓万的地位突然变得和自己一样了,卓梦倒是有点欣慰的:“要不,咱拔管吧?等遗产下来,钱的问题又能解决一大半。”


    “好家伙,你知道爸为什么讨厌你吗?实在是你做事风格跟他太像了。”卓万笑得略显夸张,“我跟他讲这事的时候,他跟我说不要太担心,实在不行咱还可以卖厂子呢。”


    *


    其实卓梦心里隐约是有预感的,所以始终没敢把话头往自己身上引。


    到底还是被惦记上了。


    卓梦一脚踹在自己的白沙发上:“关我屁事,动我的酒厂干什么?”


    “你的酒厂?你就是个领工资的分公司负责人,怎么就你的酒厂了。”卓万耸耸肩,“然后我一想还真是,那葡萄酒厂效益那么好,这一波风头之后还招了不少眼红。与其放在你手上不知道哪天被人干下去,不如趁风头正盛换笔钱,也算你为卓家做贡献了。”


    “你也说了酒厂效益好,爸能舍得卖?”


    “咱家说到底还是搞销售的,销售都做不下去了留个酒厂有什么用?生产对于卓氏来说只是一次尝试,它从来就不是我们的核心业务。”


    卓梦拽上手包就要走:“我去找爸谈谈。”


    “把我和那孩子单独留在这儿,你很放心?”


    卓梦又把包甩沙发上:“你到底想怎么着?”


    “我要真的很希望那厂子被卖掉,今天我就不来你这儿了。”卓万抱臂,“来就是告诉你,按爸的意思白酒这块儿是肯定会帮我保住的,现在问题不聚焦在我这里,而在你那里。如果你想厂子能留得下来,就赶紧帮我想办法——不止是钱的事儿,还得赶紧想想怎么把郑氏控住,别忘了消息归根到底是从你这儿泄过去的。”


    “你那块儿要是百分百保得住,你今天也就不来我这儿了——卖酒厂又不需要经过我同意,爸直接把酒厂一卖资金给你就得了。”卓梦当场拆穿,“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要真想好就别有事瞒我。”


    “嗯……”卓万努努嘴,“确实,爸说卖厂是万不得已的举动,因为到卖厂这一步等于是昭告天下卓家快垮了,受到的攻击会更多。所以两条路,要么卖了酒厂,保存销售这边的旧产业,之后还是一场鏖战。”


    卓梦接道:“要么酒厂留下,舍弃卓氏旗下的白酒板块,这样至少看上去是因为售假整顿,不会让人觉得卓氏内里已经溃败。其实也是个办法,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得跟我一样老老实实上班拿工资了。”


    “说不定爸会把你撤掉,让我接手酒厂?”


    “那你不还是个分公司负责人吗?听起来很了不起吗?”


    卓万总算也忍不住往沙发上踢了一脚:“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了吗?快动动你那个转得快的脑子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保你的酒厂又能保我的酒行,要不然我就算哭死在爸的病床前也得让他把你那厂子卖了!”


    “卓万你要不要脸!你是做生意还是过家家呢?一到局面对你不利就开始撒娇耍赖,你能搞点光明正大的吗?”


    走廊那边传来门偷偷打开的“吱呀”一声。


    很快又被卓梦吼了回去:“小航把门关起来,不说了吗没叫你就别出来!”


    于是门又“咔哒”一声关上了。


    卓万根本不管他,只继续吵:“真离谱啊,你光明正大了?卓亿那点破事是四太放出去的,这事你跟卓亿讲了吗?但凡你跟她讲了她这波都不至于来搞我,这就是你自己造的孽!”


    卓梦一愣:“你怎么也知道是四太干的?”


    “废话,事儿是四太干的,但照片是我给的。”


    “你就只搞到接吻照?”


    “床照也有,四太胆子小不敢放。废物。”


    *


    决定等卓万走之后地毯式搜索一下家里有没有摄像头。


    “所以你有办法没有啊,你那酒厂不是挺好的吗?”卓万搂住她像晃破布条一样地晃着,“不说单子都已经签出去不少了吗?到底什么时候还能有大笔进账啊!”


    “葡萄12月中旬熟,酿造至少1个月,灌装售卖得等1月底2月初。”卓梦给她算着,“让卓亿帮衬帮衬,说不定你能挺到那会儿。但郑氏那边怎么办呢……让爸去跟他前妻演演苦情戏?”


    “我怕他前妻砸他呼吸机啊。”


    卓梦搓搓脸:“你这公司就非要不可吗?其实上班打工也没你想的那么烦……”


    “要不是查到你的酒厂在拓人力部、营销部,我还真就信了。”卓万撇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哦。”


    也是,反正自己那点小动作早就人尽皆知了。


    卓梦琢磨着开口:“办法不是没有,但是有点险,当然主要风险是我承担,不过你也得帮我。”


    “帮你什么?”


    “我的好姐姐。”


    卓梦忽然拉住卓万的手,把那边恶心得一个激灵:“你干嘛?”


    “帮我把酒厂独立出去吧。”!


    第 47 章 雇主


    11月底,在那间VIP病房内,卓梦与父亲卓东签下协议。


    协议内容类似对赌,卓东将“美人关酒厂”从卓氏分离出去,交到卓梦名下,算作投资本金。卓梦承诺将于3个月内获得足以覆盖白酒板块亏损的收益,并将这部分收益分给卓氏,用于帮扶白酒酒行。


    如果卓梦做到了,那么协议终止,酒厂将继续维持独立公司状态,成为卓梦的私有财产。


    如果她没有做到,则需连本带利归还卓氏。


    在卓梦提出这个方案时,卓东提了个问题:“本金你好归还,把厂子还回来就好了,可这三个月的利息你打算怎么还呢?”


    卓梦想得很明白:“用我的私人财产。”


    “远不够。”


    “算上我在游乐豪庭的那套房子。”


    *


    卓万看着这一纸协议惊道:“绝啊,难怪爸会答应,你这做得也太绝了。”


    她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卓梦:“你真的清醒吗?本来最坏的结果只是卖厂,你只是失去了一个本就不属于你的酒厂,现在最坏的结果是酒厂、房子、存款全部没了……到时你打算怎么办?睡大街上吗?”


    “睡大街也不是不行啊,有手有脚怎么过不是过。”卓梦叉腰看着落地窗,低沉的语气听得出她压力不小,“实在不行去你公司上班呗,我可是知道大姐那边不少商业机密呢,你开价公道,我就全透给你。”


    “可不敢呢,我用你还得防着你什么时候跳起来把我公司吞了。”


    “那我就去大姐那,掉头过来对付你。或者去贺氏、郑氏上班,帮着他们对付卓氏。都行。”


    卓万白她一眼:“讲正经的。”


    “真没开玩笑。”卓梦从来就没像此刻这么实诚过。


    卓万也隐隐意识到要是真搞到让卓梦跟卓家决裂了,到最后也是个事儿——她知道得还是太多了。


    “3个月内把钱筹齐,你有把握吗?”


    “没有。酒我打算提价卖,但也不能提得太过火,算来算去还是差一笔。就算酒厂出品顺利,也还是要再想别的法子。”


    卓万也吐了口气出来:“我这边是掏不出来了,找大姐问问?”


    “难得啊,你嘴里还能冒出‘大姐’俩字来。”卓梦瞄她,“暂缓上市后6个月可以重新申请上市,算算也就是2月初,她那边也正紧锣密鼓呢。让她掏钱帮你那边支棱一会儿已经是极限了,惦记她不如惦记卓想。”


    “卓想你更别惦记了,爸是生怕总公司给他之后有什么差池,现在就是尽全力保障总公司内部稳定运转——就是,希望给他一个能无为而治的环境你懂吧?”


    “嚯,得亏不是古代,不然这会儿该疯狂杀权臣了。”


    “裁中高层的事儿爸也不是没干啊。”卓万将协议放回了茶几上,“那我诚心地问一下哦,你应该也不是拍脑袋签的这个字吧?至少应该有个大致的计划对吧?”


    “有啊。”卓梦坐到她对面去,“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比起生产,销售更是我的老本行。所以我的计划就是,自己再开家酒行。”


    是卓万没有想到的。


    她愣了一会儿:“你现在可是欠着一屁股债呢,还要投钱开酒行?”


    “就因为欠着一屁股债,那再多欠点也没什么了。”卓梦思量着,“酒行不像酒厂还得有原料、有技术、有设备,相对来说不那么烧钱。到时候把还没签出去的美人关放过去卖,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然后就是再拉一拉其他品牌的代理——你有没有什么大的合作方,可以推给我。”


    “有啊,不是都奔郑氏去了吗?我自己都还在找呢。”卓万说,“不过你可以问问卓亿那边,刚好你帮她做过洋酒生意,对里头的路子也熟悉些。”


    “得,那我走了。你也加把劲,亏空太大的话我补不上,你那边也落不了好。”卓梦说着起了身来。


    “哎哎哎,你这就走了?”卓万回头看去,“你那小情人呢?没关在屋里啊?”


    “他出去了。”卓梦说,“今天他爸的判决生效,他接他爸去了。”


    *


    是的,此时的倪航正和倪斌在面馆吃面。


    “对了爸,这个给你。”倪航说着把他爸的手拽过来,系了根红绳上去,“网上说辟邪用的,象征着跟牢狱之灾彻底道别。”


    这一趟出来的倪斌似乎比以前更加寡言了,但为了不让儿子担心,到底还是强撑着扯出个笑脸:“你还信这个东西呢……这段时间过得挺辛苦吧?”


    “没啊,酒厂不是被收购了吗?又不用我还债,我就正常地大三实习就好了。”倪航说得轻轻松松,“不过这也算撞上大运了,我看以后你还是踏踏实实上班吧。能发财的毕竟还是少数,普通人能安安稳稳地生活就很不错了……当然啦,也不能太指责你,我这些年过得到底也是不错的,只不过违法乱纪的事儿可不能再干了……”


    在倪斌看来,这啰嗦的样子像极了亡妻。


    “我一开始没以为是犯法。”倪斌喝了口热水,“我以为之后赚到钱还上就行了呢。”


    “那还是的呀。”倪航来劲了,“爸你知道吗,那些经商的都有着自己的生意经,说话做事都是一套一套的,要不是从小耳濡目染,根本搞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也特别清楚到底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就连卖假酒也知道到底卖多少要坐牢,卖多少不用坐牢,你说像我们这种老老实实的小老百姓怎么可能玩得过他们呢……”


    倪斌听得皱眉:“你又是打哪听说的这些?”


    “我不是说了我在实习嘛。”倪航说,“我找了高端家政的活,听雇主聊的。”


    “你这个雇主也是做酒品生意的?”


    “嗯……对。其实你也认识。”倪航说得有点心虚,“就是那个卓阿姨。”


    “哪个卓阿姨?”


    “跟你相亲的那个。”


    *


    “哦——”倪斌想起来了,“你怎么跟她……”


    “卓、卓氏不是要收购酒厂嘛,她当时找我了解酒厂的事。结果酒厂那边我不了解,倒是聊出她缺一家政,我在找实习。”倪航说着又开了瓶可乐,“那不就刚刚好嘛,我这实习就找上了。”


    “你少喝这甜的汽水。”倪斌皱皱眉头,但注意力到底还是在儿子的工作上,“那人家其实也算是帮了你了,你可得好好干,就当是感谢人家……”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在好好干啊。”倪航埋头吃面,“对了,我给你租了个房子,你先暂时住着,等找到工作可以再换到离工作地点近一点的地方。不过也不着急,卓姨给我开的工资还挺高,我又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租个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倪斌也不是愿意靠孩子的人:“嗐,我本来也闲不住。一会儿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就去附近看看去。”


    他到底还是缀了一句:“拖累你了啊。”


    倪航把头埋得更深了:“说的什么话啊。”


    *


    倪航租的房子和他的保姆房差不多大,不过不是他租得不好,而是他的保姆房本身就不小。


    首先不用和别人合租就已经算比较舒服的了,浴室、卫生间也干干净净。虽然没有厨房,但阳台有微波炉和电磁炉。


    阳台向阳,衣服总归晒得干,洗衣机也算比较新。然后剩下的空间,就给了衣柜和好大的一张床。


    为了方便爸爸工作出行,倪航特意租在了交通便利、靠近市中心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倪航说以后可以再换房,因为他爸肯定是想尽快自己承担房租,但说实话这个房子对一个暂缓刑期的人能找到的工作来说,实在是有点贵了。


    他大概很快就会找借口搬离这里,换个更廉价的出租屋。


    “那你休息会儿吧爸,我先走了哦,一会儿还得给卓姨做晚饭。”倪航说着就要走了,“你自己也好好吃饭,或者外卖也行,附近店还挺多的。”


    倪斌眼睛看着窗外,反应似乎变得有点迟钝:“哦,行,你快去吧,别耽误工作。”


    “好……哦对了爸,你最近能抽一天时间出来嘛?卓姨说想约你看一下酒厂的电路什么的……”


    “哦哦,我都行啊,她哪天有空?”


    “我也不知道,她最近忙得很……那我回家问问她吧,走了哦。”倪航说着便摆摆手出门去了。


    留倪斌一个人在屋里重复:“回……家?”


    他看着窗外感慨:“看来卓小姐对我家倪航还真不错啊。”


    *


    倪航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幸运的人。


    他的妈妈温柔善良,他的爸爸也很爱他,他们都会以他的感受为重。即便已经经历了这么多,每每回忆起童年,还是只能想起美好的事。


    所以他不太能理解卓万说的那些话。


    其实那天,在卓梦回家之前,他和卓万两人就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


    卓万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一说对方好像就知道他是谁了。


    然后又问他和卓梦是什么关系,他原本是想说“男女朋友”的,但因为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怪怪的,他还是退了一步说是“雇佣关系”。


    再然后就是问他的家庭,问他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出来,打算住哪里。


    当然她也说自己的家事。


    说卓家三个姐姐一个弟弟,其中弟弟最受宠,卓梦则是最不受父亲待见的一个。


    虽然早就知道卓姨跟她爸父女不合,但听到这种话,倪航还是很吃惊:“卓姨吗?为什么?她这么漂亮又优秀,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


    “唔……一方面是太犟了吧,其实爸还是挺吃女孩撒娇那一套的,她就是不愿意跟人撒娇嘛。另一方面她心思也挺毒的,正常人都不会喜欢那个老盼着自己早点死的孩子吧。”卓万说着喝了口花茶,“还有就是她是个私生女,当初她妈妈偷偷把套扎破有的她,所以她永远都是自备女用的套套——这你应该也知道的,对吧?”!


    第 48 章 无赖


    这么一来倪航就通透了——他还一直好奇卓家的女儿为什么会沦落到和他爸相亲呢。


    他一直知道卓氏唯一的儿子是私生子,其他不太清楚,事后自己查了一下才知道,因为卓氏私生子女多的缘故,所以大女儿被戏称为嫡长女。


    那么卓梦既然有姐姐,就一定不是这个嫡长女了。


    但是他又想起,一开始和那个客人寒暄时他说过一句:“哦哦,卓姨提起过你,说你对她很好的,还帮她找保姆什么的……”


    而客人说:“那个不是我,那个是大姐啦。我们家三个姐姐一个弟弟。”


    也就是说她也不是这个嫡长女,她也是私生女。


    可是听她话里话外又很看不上私生女的样子。


    好奇心驱使着倪航越查越多,什么郑氏千金、卓太、四太之间的花边新闻,洋洋洒洒好多页。


    于是他就搞明白了,现在的卓太属于小三转正,所以那个客人是私生女转嫡女。


    *


    该说不说这些豪门恩怨对倪航还是有点冲击的。


    同时也更能理解卓梦为什么父女不合了——所以这个男人是在出轨过程中被算计出一个孩子,然后还对这个孩子很不好。


    而且套套破掉这种事,他应该结束后就发现了吧?然后还允许对方把孩子生下来了?很难不怀疑他是想赌一把这一胎是儿子,但很可惜又不是。


    看花边新闻时倪航以为像这样严重的重男轻女,网上肯定会骂声一片,但拉到最下面评论区时却看见最高赞是——【这个没办法,情况不一样,毕竟人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笑哭)。】


    于是倪航便知道这并非孤例。即便已经这个时代了,像卓东这样的人,也一点都不少见。


    *


    倪航没有跟卓梦聊这些事。一方面是这些事卓梦没有主动提起过,她未必希望他知道——倪航隐约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私生女身份还挺在意的。另一方面是,她最近真的太忙了。


    自从那个客人来过之后,卓梦一直是连轴转的状态。就像她之前说的,桌边被放了一杯咖啡她都不知道是啥时候来的,反正端起来就喝了。


    这几天他们唯一的交流就是卓梦让他问问他爸哪天有空,得把酒厂电路问题解决一下,算是第二批酿造开始前的最后准备。


    于是倪航就成了卓梦和他爸之间沟通的桥梁。


    一回到家,倪航便要汇报:“卓姨,我爸他说……”


    卓梦却摆摆手要他噤声,原来是在跟人打电话:“没事没事,刘总您说……对对,我父亲现在将美人关全权交给我了,之后的产出也会有半数放在我的酒行出售……嗐,您这话说得,做生意无非为一个利字,您就算不信我,也可以试着相信我父亲的判断能力……哎,好好,那刘总您忙,我先不打扰您,您再考虑考虑,就这个号码,我叫卓梦,梦想的……”


    一个“梦”字还没说出来,电话就被挂断了。


    卓梦是想摔手机的,但留意到倪航还在,到底还是只把手机拍在了桌上。


    饶是如此,倪航还是被吓了一跳:“……很不顺利吗?”


    “不是。”卓梦嘴硬,“是这人实在太没礼貌——你爸怎么样?”“哦……他挺好的。我问了他哪天有空,他说主要看你时间。”


    “行。”卓梦说着调表格看了一下自己的档期,“那就后天吧,后天下午得麻烦他跟我一起把电路走一趟看看,再发生跟之前类似的事那我也不用活了。”


    “好,那我一会儿发个消息跟他说一声。”倪航应着,“今晚想吃什么,要不炒几个菜吧?”


    “不用,今晚跟品牌方约了饭。”


    “哦,那我给你准备夜宵……”


    那边卓梦下一个电话已经打了出去:“喂,李总啊,您好您好,我是卓梦。哦,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之前跟我姐姐卓亿一起出席过您的调酒师大赛。对对对,我父亲是卓东……”


    *


    卓梦从来不觉得借用父亲的名号办事是什么令人羞愧的事,她从来就没有过那种“你要真有本事那就纯靠自己”的想法。


    在她眼里“靠自己”就是个谎言,活在这世上想办大事就没有不要别人帮忙的。


    就连“无所不能”的卓东,他在经济上遇到危机时也不得不离开女友,和豪门千金联姻以求支援;他在技术上遇到问题时也不得不跟哈桑打感情牌,痛哭流演那出兄弟情深;他想壮大产业时也会将大女儿嫁给贺家,借贺家的势拓展洋酒板块。


    没理由他靠这个靠那个就是能屈能伸、运筹帷幄、命中有贵人,卓梦靠自己亲爹就成了无能无用、依靠男人、不独立自强。


    卓梦拒绝PUA的立足点就在于,这套已经不会有人比她爸玩得再狠了。


    就像一开始爸说女孩子不要上酒桌,那是让男人占便宜,但又总会在一些生意场合把老大老四带着磨练。


    因为卓太对此感到不满,于是后来老二也有了接触酒局的机会,至于卓梦,她甚至是在去大姐那上班之后才开始接触这套东西。


    而她的感受是——妙啊,这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


    “王总,我真的特别感谢您,我必须再敬您一杯,以示我的诚意。”卓梦说着拿起小酒盅,又是一杯下肚。


    “哎哟哟哟小卓总客气。”王总脸上笑眯眯的,“真是年轻有为、女中豪杰啊,这么重要的酒厂卓老能交到你手里,看来小卓总定有一番过人之处啊。”


    “嗐,王总您过奖了。”卓梦已经有点晕了,但不耽误谈笑风生,“您也知道,我父亲最近身体抱恙,所以更倾向于早日将家业交给下一代打理,自己就退居二线了。酒厂之前是卓氏旗下的分公司,但一直也是我在管理的,既然我对厂子了解比较多,那爸肯定也觉得放在我手上合适些。”


    “哦——是这么回事。可我怎么听说,卓老病得还挺重的呢?”


    “没有的事,内部员工都知道,总裁只是累得病倒了,现在正在疗养休息呢。”


    胖子接到暗号,立刻表现:“是啊,卓老身板硬朗着呢!也就外面那些小道消息遍地走,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绯闻是越多,王总肯定也深受其害吧——来王总,我今儿一见您我就觉得亲切,斗胆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就行!”


    算是把话题岔了过去,只不过胖子敬的这杯酒,对方确实没喝。


    这是还有诉求。


    卓梦拿起分酒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王总,其实这几杯酒一喝,咱也不算外人了,我们希望的是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您是我们约见的第一家品牌,有些好处我们可能不能家家都给,但对王总您我们肯定是敢许诺、能做到的。”


    “有小卓总这句话,那我也放心啦。”王总说着往卓梦身边又挪了几寸,“实际上我今天来这个饭局,主要还是好奇啊,你说你们卓氏内部怎么突然就来了个这么大的变动呢?要把分公司整个儿分离出去,那其实还挺费事儿的。刚巧现在卓老住院、卓氏的白酒板块也刚刚出事,这就很难不让人觉得,啧……”


    卓梦和他碰一下杯子:“王总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王总也将这杯饮尽:“这就给人一种感觉吧,就好像卓氏形势是有点紧张的啊。你看你现在又是经营酒厂,又要再开一家酒行,能联系上我们这小厂子那说明你也是够着急的……”


    卓梦往一边闪了闪:“王总,您靠我也太近了。”


    “哎呀小卓总,是您太矜持啦。”王总非但不让,还又往这边凑了凑,“小卓总能但此重任,那肯定也是叱咤风云过的啊,上过酒桌的名媛哪里会是这样的呢?要是我们男人之间谈生意,勾肩搭背地喝两口、抱一抱,这生意就谈成了呀。您看您这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哪里是谈生意的嘛……”


    “是王总您不是谈生意的态度啊。”卓梦说着就拿包起身了,“这桌菜我买过单了,王总你们慢用,我们这边就先撤了。”


    “哎你什么意思?”王总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变脸,乍一被下面子便绷不住了,“合着你们卓氏就这么谈生意的是吧?”


    卓梦跟胖子交换一个无语的眼神,又抱臂去看王总:“你是搁这谈生意还是拿我寻开心的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你是觉得我听不懂还是以为我不敢发火呢?”


    “我说什么了?这不都正常说话吗?”王总倒无辜上了,“小卓总你得知道,生意场上无性别,女的怎么了?女的就得端着,就不能正常谈生意了?难不成这些话我跟男老板能说,跟女老板我就不能说了?”


    “我服了,瞅你这有色心没色胆的样吧。”卓梦上下打量他一眼,“别觉得卓氏就一个卓东顶用,你不拿我当回事,将来有得是我不拿你当回事的时候。”


    “不是你跟我摆什么谱呢?还你爸是卓东,你要是什么正儿八经卓氏千金你喘两声我听着,一个私生女还搁这跟真事儿似的,你都还不如我们公司底下那些女员工懂门道呢!还学人做生意?我告诉你你下辈子你也做不出什么名堂来!”


    卓梦脾气上来了,包一甩腰一叉:“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喊你两声王总你分不清大小王了,真当我上赶着求你呢?你的女员工懂门道?就你这路货色教出来的那是什么门道?告诉你论做生意我能当你祖师爷!”


    “嘿,你信不信我……”


    话音未落,打门外蹿进个人影,一声不吭抄起酒瓶就向王总砸去,在试图再次出击时被胖子拦腰抱住:“黄毛!你给我消停点!”


    *


    幸好是没有砸中,不然还得给人道歉。


    “你在干什么!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卓梦在车后排揉着太阳穴大喊,“你是野人吗?你懂什么叫!法制!社会吗!”


    卓梦和胖子都喝了酒,黄毛一声不吭地开着车。


    “你说你想干点啥,你告诉我你能干点啥。”卓梦是真心在问,“事儿不会办,话也不会说,就指望你开个车你也能闹出这事儿来?”


    胖子习惯性地往后递烟:“卓总消消气儿,这事儿赖我,主要是我没教育好。”


    黄毛一点儿听不得这话:“怎么又是我的错了?他那种话都说出来了,你爸是卓东,你怕什么?”


    卓梦挥手把胖子的烟打开:“我爸是卓东怎么了?你以为卓东是个什么东西?卓东能让你打人不犯法?”


    没人敢应声,卓梦又吼:“他骂就骂呗,我没骂回去吗?我挨骂的时候多了去了,你能次次往上冲吗?就我第一回见你们那次,你们难道没骂我吗?”


    黄毛闷声:“我没骂你,我骂的是那小子。”


    胖子也回忆:“我应该是没骂吧,没什么印象了。”


    车里又静了半晌。


    黄毛忽然开口:“你真是私生女啊?”


    胖子扭头看窗外:“你可太会聊天了。”


    *


    确实,一般人很难想象一个有钱人家的千金,会跟一帮地痞无赖搅和到一块儿去。


    慧眼独具挑中胖子是一方面,但卓梦不嫌弃穷人也是真的,毕竟她从小到大曾很多次设想过被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然后“沦落”为一个普通人。


    她像一个窃贼,生活在偌大的卓家。她爸极力告诉她她和家里的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希望她找准自己的位置。但他又苦于这个女儿有那么几分天分,不用也是浪费。


    毕竟是跟其他孩子一起喊着爸,又有个卓想也是私生子,那卓梦就觉得即便自己和姐姐们不是一个待遇,至少也该和这个弟弟一个待遇才对。直到后来她明白这个弟弟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他的待遇甚至比嫡长女还要好。


    捋清楚的那一刻卓梦的脑回路整个倒转了过来——她明白这个家就是上下颠倒的,她是生男道路上的失败之作,她身在富贵之家,却是整个圈层内的最底端,真正的小姐少爷们个个儿瞧不上她,她却还要继续在这里摸爬滚打。


    所以她有时候是吊儿郎当的。


    她会跟胖子之流称姐道弟,也不介意给黄毛一个栖身之所,她能坐在装满葡萄的皮卡里晃悠回来,也愿意邀请那些进门不换鞋的人在家里开party。


    她知道就连倪航都会疑惑她为什么要和这些人厮混,但卓梦很明白,她就算拼尽全力摆出一副“高雅”模样,在那些真正出身金贵的人眼中也只是东施效颦。


    那就索性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黄毛的痛苦她是能理解的,不就是不管怎么努力,天生就被人瞧不起嘛。单就这方面来说,其实她也一样。


    所以她容黄毛在酒厂浑水摸鱼,他要是哪天能开窍那好办,开不了窍就养到酒厂倒闭为止,反正多他一个也不是养不起。


    “是啊,你胖哥没跟你讲啊?”卓梦是真喝了不少,只是没想到遇上王总这路货色,一肚子酒也是白喝。


    黄毛还不长眼:“那你这个身份,在卓家能过得舒服吗?”


    胖子脑仁疼:“你能聊点别的不?”


    卓梦倒不介意:“就这么说吧,打个雷把树劈死了都得赖我坏了风水。”


    黄毛有些意外,但还是接道:“那差不多,我家是钱找不到了会先把我打一顿。”


    卓梦“扑哧”一声笑出来,语气到底也温和了:“别老横冲直撞的,想让人瞧得起不是靠拳头。这样吧——你要能把性子磨平了,酒行那边可以交给你干。”


    黄毛眼神一亮,车差点开歪:“真的假的?”


    卓梦本来就醉得难受,被这么一晃直接撑不住了:“停停停,晕车!晕车!”


    *


    本来都快到了。


    卓梦下了车,对着路边垃圾桶吐了半晌,黄毛把外套脱下来披她身上,还担心地给她拍着背。


    卓梦吐完又往垃圾桶啐了一口:“光拍我干嘛,去路边买瓶矿泉水去啊,我得漱口。”


    “哦哦,好。”黄毛说着就要跑。


    卓梦忙叫他:“哎哎,纸巾,先给我张纸巾!”


    黄毛手忙脚乱地翻遍了所有口袋:“我、我没带纸。”


    卓梦无语到有些带火了:“没带纸你瞎翻什么!去我包里拿,我包里有。”


    “包在哪……”


    “在我脑瓜顶上。”


    “啊?”


    “肯定在车里啊!我真是服……”


    话音未落,背后的外套被一把扯掉了,卓梦惊呼一声,很快就换了一件披上来。


    “小航?你怎么在这儿?”


    “下来买水果。”倪航说着拧开矿泉水送到她嘴边,然后在她漱口时已经抽出一张手帕纸,展开后重新折叠成好用的形状。


    一番操作直接把黄毛看懵了。


    倪航脸上一点笑意没有,伸手把黄毛的外套递过去:“辛苦你送她回来,车停在333号停车位就好,我先带她上去了。”


    说罢便扶着醉醺醺的卓梦离开了。


    留黄毛在原地叉腰:“胖哥,你说这我要揍他了能怪我吗?”


    胖子揉着脑袋催他:“别说这没用的了,赶紧过来停车!”!


    第 49 章 发誓


    仔细一想,这还是卓梦跟倪航同居后第一次在外面喝醉了回家。


    甚至还被看到在路边吐得不成样子。


    虽然在下属面前强撑着保持清醒,但差不多也是见风倒的程度,说迷糊一下就迷糊了。


    尤其是见了倪航,那层防线一下子卸下来,整个人变得一滩烂泥一样。


    即便如此,卓梦心里还是隐隐感到恐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在被扶到沙发上坐下时,卓梦才反应过来——是倪航这一路上都没开口说话。


    正这么想着,一个水杯放到面前:“解酒茶。”


    “哦,谢……”


    一声“谢谢”没说出来,倪航就已经转头走开了。


    卓梦有些烦躁:“你干嘛?”


    “去给你放洗澡水。”


    “……”好像也找不到发火的立足点。


    她索性开始卖惨:“你不要闹我好不好?我最近真的很累。”


    “知道,所以我也没说什么。”


    “那你摆这个脸色给谁看呢?”


    “我就非得笑才行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表情也是家政服务的一部分?”


    “你要是纯粹拿我当个家政,那以后就别碰我。”


    卓梦:???


    *


    卓梦追去了浴室:“不是我认真在问,你这是犯什么浑呢?”


    “你喝多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倪航擦着浴缸,“我跟个醉鬼有什么好说的。”


    “嚯,咱俩第一次那天我也喝多了啊,当时还抱着我不撒手,现在我就成了‘一个醉鬼’。”


    倪航脸色发红,但还是闷头做事:“那次也是你强迫我的。”


    “好家伙,你是忘了你跟我说的什么了——是你说我要再不从了你,你要辞职,要换工作,要以其他身份重新追求我。”


    倪航终于恼了,手上的家伙事儿一撂:“那难道第一次在浴缸里也是我要求的?”


    “怎么了在哪很重要吗?”


    “你喝多了真比我爸喝多还烦。”虽然很不想进行这种对比,但倪航也没照顾过其他醉鬼了,“我爸喝多好歹会睡觉,你喝多了嘴巴还不带停的。”


    *


    生气,嫌烦,但还是给卓梦放好了洗澡水。


    并在卓梦泡澡时给她洗了头发。


    “其实就没人喜欢喝酒,这世上哪有爱喝酒的人呢,不都是不喝没办法嘛。”卓梦张口就来,“不光上下级之间有服从性测试,合作双方之间也会有。有时候这杯酒喝了,生意就能谈成,不喝你就谈不成,这没办法。”


    倪航手法熟练地给她按摩头皮:“所以今天很顺利?”


    “……那倒没有。”卓梦看着天花板叹气,这时说的话倒是真心的了,“其实白天打电话时就能感觉到不容易了。人都知道我爸病倒了,弟弟不成气候,二个姐姐不是一条心,更没有要尽心帮衬弟弟的意思。这个时候白酒板块受攻击,酒厂被分出去单干,外面的人觉得卓氏已经一盘散沙,也就不怎么给我面子了。”


    倪航倒也没想到形势会这么紧张,一下子又心软下来:“所以酒厂交到你手上,其实不是件好事?”


    “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厂也是我自己要过来的。就是,对赌协议,你懂吗?”


    “不懂。”


    “就是完成了规定任务的话,只需把约好的分成给到投资方——也就是我爸;没完成任务的话,那就连本带利返回去。”


    倪航大致明白了:“那这个利息……大概有多少?”


    卓梦笑了一下:“害怕吗?”


    倪航从上方探头,让自己的脑袋出现在卓梦的视线里:“拜托,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我有什么好怕的。”


    哦。真诚是最强的必杀技。


    卓梦久久地看着他,突然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身子灵活地在水中转了一圈,抬头吻住他。


    倪航一开始还着急地喊:“等等,泡沫、泡沫甩出去了……”


    到后面却被亲得没了脾气,只能和这个醉鬼共沉沦。


    *


    倪航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烦闷,其实不是生气也不是犯浑,而是卓梦确实忽视他太久了。


    他们都一个星期没碰过了,这对倪航来说实在是有些残忍。


    但是,真要是碰的话,对卓梦来说又有些残忍。


    亲的时候她确实是一时上头,但亲完又觉得精力跟不上:“不行小航,今天不行,今天实在太累了……”


    倪航已经把人抱到了卧室,执着地在她身上挑事儿:“可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之前是哪样的?”


    “你之前压力大的时候反而会很需要。”


    “那是因为……”


    卓梦说到一半卡壳——那是因为家庭聚会是她讨厌的事,这类压力她需要遗忘和发泄,但是经商是她喜欢的事,她可以从睁眼干到睡着,甚至可以在每一次有进展的时候达到颅内高|潮。


    可她很明白这话说出来她将是什么下场——倪航会控诉她拿自己当解压玩具,认为对她来说事业比他更重要,甚至可能背上行囊说“好啊那你就跟你的工作和玩具过去吧”。


    这是纯属没事给自己找事。


    这么一卡壳就卡得有些久了,倪航已经狐疑道:“因为什么?因为在外面……吃饱了?”


    多么炸裂的猜测。卓梦伸出两根手指发誓:“绝对没有。”


    “发誓是二根手指。”


    于是卓梦又弹了根手指出来。


    倪航深吸一口气,索性摊牌了:“我知道你之前会去一些奇怪的地方……这个就、就暂且先不说了,但是我是绝对不能接受你在有我之后还去那种地方的。”


    卓梦:???


    *


    她用愤怒来掩饰极致的恐慌:“是不是卓万那狗东西跟你说的?你也知道我们家姐妹二个互相见不得对方好,你要是受她挑拨就中了她的圈套了……”


    “你的意思是这是没有的事?”


    “当然没有!那种地方我嫌脏你知道吗?我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谈正经人家的男孩子,我干嘛要去那种不二不四的地方?”


    倪航已经气极:“你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哇,倪航你这就过分了,你宁愿相信她你也不信……喂你干嘛!”一道阴影笼罩而下,是车轱辘碾在了卓梦脸上。


    *


    卓梦合理怀疑卓万手上也有她的证据,不然倪航不能这么笃定。


    在已经疯到抓着枕头不松手时,卓梦总算忍不住大喊:“好好好,我承认,我是去过那么一两回,但是……啊!有你之后就!再也没去了!这次是真的!”


    倪航这才慢下来,但对品行恶劣、撒谎成性的人总是还有怀疑:“那除了那种地方呢?”


    “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身边那个男的……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如狼似虎的!”


    以卓梦现在的脑子差点反应不过来他说的是黄毛:“他就那个眼,他看谁不是如狼似虎的?他看你不也那样吗?”


    “根本就不一样!”倪航又着急起来,“他要不是因为喜欢你,那天我把你拉回卧室之后他捶门干什么?他要不是喜欢你,为什么每次看见我就瞪我?”


    “这不巧了吗?他说你先瞪的他啊。”


    “你看他还恶人先告状!”


    卓梦服了:“那你想怎么着?”


    “你是老板,你不能把他辞了?”


    “你也太霸道了吧?!”卓梦惊叫,“我还能因为我男朋友一句话,扭头就把员工给辞了?”


    但是这回连“我男朋友”也不好使了:“不行吗?你不是也说他没什么用吗?”


    “他、他毕竟是胖子带来的人,我不想跟胖子闹不愉快。而且胖子以前的伙计们现在是酒厂的中坚力量,裁黄毛会给他们一些不好的暗示,这段时间我不想酒厂内部有动荡。”这种时候谈工作,带给卓梦一种莫名的羞耻,她只得借擦汗之机抬手挡了下脸。


    但在倪航眼中,又是一种别样的诱惑。他把卓梦的手按在一旁,不让她挡:“那以后也不要让他靠你那么近,你知不知道,刚才、刚才……”


    倪航“刚才”半天,到底还是不想在这种时候把“那小子裤子形状不对”的事说出来。


    反而在卓梦眼里是无理取闹:“倪航我告诉你,这个先河是不可能给你开的。你现在是看他不顺眼,以后还可能是别人,难道以后稍微长得好看点的我还都不能招了……喂!”


    倪航愤怒地顶撞着:“你觉得他好看,你就是觉得他好看!”


    *


    那怎么办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谁能谈了恋爱之后连最基本的审美都没了啊。


    “没有!我发誓!我都有你了我还能觉得谁好看!”卓梦崩溃大喊,“你慢一点!狗东西,你属马达的吗……停!停!啊!手机!”


    眼瞅着临门一脚,手机却忽然响了。


    被卡在这儿的感觉让卓梦浑身难受,但这几天的电话真是一个也不敢漏接。


    倪航其实也快到了,但眼看卓梦竟伸手去拿手机,他也只能勉强停下。


    还好,是卓亿。


    卓梦索性直接接起来,张口嗓子都有点哑了:“喂,大姐。”


    “你这嗓子什么动静?”


    卓梦咽下一口唾沫,汗也流进脖子里:“你别管,说事儿。”


    “你知道DDL伏特加鸡尾酒大赛吗?”


    “有点耳熟……哦,我想起来了,跟一个调酒师朋友聊起过。”


    “他们12月20号在虹都举办全国赛,会进行现场招商。如果之前给你推的那些品牌靠不住,你可以试试这类新品牌……喂你听我说话了吗?”


    卓梦的手都快把枕头抓破皮了。


    似乎是实在忍不住,倪航稍微地往里推进了一点,却不防卓梦本就只差一步,经此一劫忽然急剧地缩起。


    “哈——唔!”竟是倪航惊呼出声,猝不及防地交代了。


    手机彼端静了片刻,然后传来卓亿无语的声音:“你可真闲啊。”


    卓梦那边也同时结束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泡了水一样潮湿:“放心吧,不耽误正事,你别掉链子就行。”


    “别想得太简单。贺家也看上这款了,估计到时候是有点抢手的,你多上点心。”


    “贺家打算让谁去啊?贺汤?”


    “应该是贺玖。”


    “那还是简单的。”卓梦说着,把侧身躺下的倪航搂进了怀里。!


    第 50 章 油水


    每回结束后倪航都是睡在卓梦床上的,但之前卓梦总是结束就睡着了。好在这次比较克制,还能抱着说会话。


    卓梦挂了电话后似乎还在思考什么,手无意识且很熟练地轻拍着倪航的后背。


    倪航很快就觉得哪里怪怪的,遂松手躺平:“不对,换你抱着我。”


    卓梦被他逗到,依言枕到他肩膀上,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就像刚才他的姿势那样。


    倪航就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你没骗我?真的已经改了?”


    “这都不是改不改的事儿了,你都把我榨干了,我的体力已经不支持我再搞些有的没的了。”卓梦有气无力的,“话说你到底打哪知道的我这些事?”


    床上的倪航一点心眼子不留,简直是有问必答:“有一回修空调……看到你从里面出来。”


    妈耶,那她刚才还假装发火说自己没搞过。


    卓梦的心脏突突地跳,但看倪航好像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果然孩子是有点傻乎乎的。


    她赶紧抓住机会:“其实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好,但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家庭,实在是平时压力太大了。我沾这个圈子的时候年纪也还小,就只是追求一些纸醉金迷的感觉而已,近几年已经基本上戒了,只有实在压得受不了的时候才去,还顶多是敲背洗脚什么的……”


    她当然不会说她只是被小顾缠上了,而她偏偏又不敢睡小顾:“而且你看到我的时候,应该是刚把酒厂盘下来吧?你也知道你爸留下的是个烂摊子,那时候我看着人模人样的,其实心态早就崩了……”


    这下倪航彻底没了怪她的立场,甚至搂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我听到你二姐说的了,所以酒厂确实是你做主收购的,你就是为了我对吗?”


    卓梦愣了愣——卓万啥时候说的这个?


    但很快又重新进入状态:“嗯……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也有些自己的考虑在里面。但是一开始盯上这个酒厂,确实是见不得你过得太辛苦……”


    直接倪航说叹气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在卓梦听来有点癫里癫气的——人都是我的了,还要怎么报答?


    但她还是试图跟上倪航的思路:“所以我才没把实情告诉你啊,我不希望你有这种压力。我们就像之前一样不就很好吗?”


    倪航暂且没有说话。估计是想了一圈,发现自己也没有更多可给的了,于是神情愈发沮丧。


    卓梦便给他转移注意力:“看来你跟我二姐聊得还不少啊,你们还聊什么了?”


    “也没聊什么。她说了些你们家的事,也问了些我家的事……”


    这个时候倪航以为卓梦会问“关于卓家她说了什么”,但她问的却是:“你家?她问什么了?”


    “还能问什么,我家不就一个我爸吗。”倪航回忆着,“就是问我爸这人怎么样,什么时候出来,出来打算住哪。”


    “你告诉她了吗?”


    “告诉了啊。”


    *


    卓梦脑瓜嗡嗡的。


    到第二天开始查大姐说的那个DDL伏特加比赛时,脑瓜还是嗡嗡的。


    以至于她给Thomas程发过去一句:【程先生,您应该也很想再见到您女儿吧?】


    *


    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像个绑架犯,卓梦是想撤回的。


    但是程先生已经回过来了:【卓小姐,我女儿在你手上吗?】


    倒是很幽默。


    卓梦:【哈哈!如之前所说,令爱参加了一场鸡尾酒大赛并成功晋级,应该很快会来虹都参加全国赛。如果程先生想回国见见她的话,我这边可以为您安排机票食宿。】


    Thomas程:【无功不受禄啊,卓小姐这边有什么需求?】


    卓梦:【程先生有空吗?我们通个电话?】


    Thomas程:【可以。】


    于是卓梦打了过去:“程先生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对的对的,12月20号,就在虹都体育场。嗐,其实就是这款酒现在挺火的,不少酒商都想拿这款酒的代理,我这边刚好新开了酒行所以跟着看看。刚刚突然想起程小姐参加的好像就是这个比赛,嚯,这不就巧了吗?所以就想问问程先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比赛现场?”


    对面迟疑片刻:“卓小姐是希望我帮您拿到DDL伏特加的代理?”


    “不不不,我本意真不是这个。”卓梦笑道,“我知道程先生关心女儿,分开这么久想见一面是人之常情,可时间又刚好卡在圣诞节前后,估计是程先生一年到头最忙的几天,想回国一趟也怪不容易的。我就想着既然朋友一场,不妨为程先生安排一下,如果您刚好对这款酒的调配饮用有什么想法,那就最好不过了。”


    虽然说来说去还是那么个意思,但确实兜了一圈之后更让人好接受一点。


    至少在听者看来,她是尊重人家的,不是要将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程先生走的是技术路线,不太擅长这些弯弯绕绕,不过谁也不傻,都能听懂:“哦……我明白卓小姐的意思。这样吧,我先大致了解一下DDL产的这个伏特加,如果有什么调制思路的话我再联系您,您看可以吗?”


    “不不不,您不用了解。”卓梦却连声道,“您相信我,您这样一位声名在外的世界冠军级调酒师,只要能愿意出现在比赛现场,我的事儿您就算是帮了一大半了。至于后续的调配方案和推广,那一定是另算的——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请您来虹都玩一趟,还得您出个调配思路出来,这没必要的。您这次来虹都就当给我个机会,至于是否和我合作,是否给DDL这个面子,那都可以等现场了解了再做定夺。”


    她说着看了眼日历档期:“程先生您看您哪天回国合适,我一会儿让人帮您订机票酒店。其他您都不用考虑,您就当是来见见女儿就行了。”


    那边也给忽悠瘸了:“……我这周的班是排好的,那要不,下周一?”


    卓梦那边查得飞快:“下周一是吧,没问题。我看下周一有个马代时间上午九点的航班,您一会儿把身份信息发我,我让人给您订个头等舱……没事儿,这真没事儿,您能愿意来就太好了,真的,别无所求……哎哎,好好好,我等您的身份信息,嗯嗯,再见,再见。”


    挂断电话,卓梦长舒一口气:“搞定!”


    倪航正蹲在地上给拖布梳毛:“真的只需要他到场就好吗?”


    “哪能啊,调酒方案肯定得他出,不然真请他玩来了?”卓梦说着已经把程先生的身份信息复制发给胖子,让胖子订票订酒店。


    钱确实都是她在出,但还是莫名给人一种奸商气息。


    倪航迷惑道:“那你为什么跟他这么说?万一他真以为只要到场就行呢?”


    “因为首先得让他来。要是给他时间前思后想,他很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最终选择不来。其实对于一个世界级调酒师来说,出个调酒思路能有什么难的,等他来了软磨硬泡硬泡一番,最后磨也磨出来了——像他们这些有真本事、吃技术的,其实耳根子很软的。他刚刚自己都说无功不受禄呢,只要客客气气地陪好了,不干活他都会觉得欠了你的。”


    卓梦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们这些从商的,最重要的就是礼遇技术流,因为他们才是真正创造财富的人。但问题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技术值多少钱,所以需要有人把他们的技术包装出售,再把其中一部分收益返到他手上——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都会比他单枪匹马赚得多得多。”


    此刻的卓梦看起来良心大大的坏了,让倪航觉得有点怪怪的:“所以你在剥削他吗?”


    “哎,话不能这么讲。”卓梦说,“我是把蛋糕做大,DDL、程先生还有我都能分到,只不过我分得大一些而已。如果没有我,他们做出的蛋糕只会比分到的还要小。”


    “那为什么你可以做出大的蛋糕?”


    “因为经商使钱流动,商人是社会财富的膨胀剂。”卓梦说,“打个比方,一块肥肉放在冰箱不动,它永远就是一块肥肉。但如果说现在过来十个人,他们把这块肥肉传了一圈儿,每个人都摸了肥肉一下,然后又放回冰箱。这时候肉还是那块肉,但每个人的手上都有什么?”


    倪航想了想:“……油水?”


    卓梦打了个响指,肯定道:“梳毛吧。”


    *


    所以卓梦向来是不怕花钱的,她坚信“千金散尽还复来”,所有她花出去的钱都会以各种方式回报给她。


    挂断程先生那边,她就开始忙下一块儿了——她给列表里的网红们群发了消息:【在吗?打个电话?】


    “少年小岚”第一个打了过来,卓梦从容接起:“喂,小岚啊,对对,我这阵子实在太忙好久没去看你了……哎怎么了别哭别哭……”


    本来只是想正常地谈个合作,谁能想到那边一下子嚎上了。


    眼看倪航已经皱眉看过来,卓梦心惊胆战,索性拿着手机起身去屋里打:“哎哟小可怜的,最近收入不好啊?我看你粉丝还挺多的啊,哦哦好了好了不哭了哦,今晚我去你直播间——然后还有个事儿啊,我一会儿给你寄款葡萄酒过去,对,最近还挺火的那个美人关,你之后直播能跟这个酒互动一下吗……不行不行,不能太黄啊,你就正常喝就行了……”


    话音未落倪航开门给她送了个果盘。


    卓梦声音一下子正常了八个度:“对,你可以在你直播间上架,从你直播间买的都算你业绩……对啊,我是在和你谈合作,我是谁?这你就不用管了……嗯嗯,我一会儿把合作合同发你,你看可以的话就签一下……嗯嗯,再见。”


    倪航一边往她嘴里喂了块哈密瓜,一边问她:“谁啊?”


    “网红。”卓梦一本正经的,“我不是打算给美人关提价吗,借网红造个势。”


    “男的女的?”


    “有男有女。”


    “这种电话还得你自己打?”


    “又没几个电话,打就打了。”


    “那你躲我干嘛?”


    “我没躲你啊。”卓梦脸色烦烦的,“别找事了哦,我这忙着呢。”


    正说着,下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房间里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手机的震动声。


    倪航看向她:“你敢开免提吗?”


    卓梦一脸好笑:“这有什么不敢的。”


    “那你开。”


    卓梦看看他又看看手机,索性按了免提接起来:“喂……”


    另一边传来惊喜的声音:“妻主!亏你还想得起来我啊,还以为你退圈了呢……”


    如果眼神能鲨人,卓梦现在应该已经嘎了。


    她声音有点发虚:“嗯……对,我想跟你……谈个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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