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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这么?久, 早就习惯他?的?附属品都会有DX这样的印记。
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要被他?打上这样的?痕迹。
夏仰真是要气疯,眼睛通红地瞪着他:“你能不?能?明白?我是个?人,不?是你的?所属物?我不?是你的?!”
“你是我的?。”段宵把她提上床, 跨坐在自己身上。蛮横地捏过她手腕拉近,“昨晚我看见你拿他?的?戒指。”
他?的?戒指——
是说钟及巍送她的?那枚。
偏偏就这么?巧。
他?进酒店的?时候,她手上还举着钟及巍给的?那枚戒指。
夏仰有种百口莫辩的?委屈,觉得荒诞:“那是拍卖品,而且我还给他?了。”
段宵压根不?在意?她这几句解释, 温热手掌握住她后颈, 掌握着她的?命脉。又轻描淡写地威胁:“你知不?知道戒指不?能?乱接?”
“这次只是无名指。”男人声音低哑,粗砺指腹轻轻摩挲着,裹着凉意?,“你可以?继续犯错,反正还有几根手指都干干净净的?。”
为什么?要挑有结婚寓意?的?无名指。
大概是……鬼迷心窍。
几年前在意?大利那会儿分?明已经被她拒绝过一次,却还是想。
他?明知道她会怕, 可依旧要懒洋洋地撂下恐吓:“手纹完了也没关系, 你身上多的?是空地。”
夏仰被他?桎梏着动不?了,听见他?这么?病态地在自己耳边低语更烦躁。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落湿了身下的?被面。
“你为什么?总这样……”她鼻头也红,“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
段宵把她往自己跟前拉, 凑近了给她擦眼泪:“你能?讨厌我,我不?能?讨厌你吗?”
他?轻轻吻她泪湿的?脸颊,毫无逻辑地低喃:“我也讨厌你总看别人,我哪里不?如那个?老男人。”
夏仰咬着的?唇瓣快要破皮, 被他?伸手掰开。昨晚没做到底, 但她身上还是有他?恶意?留下的?印。
她下颌被捏住,恼怒不?已:“你别胡说八道了,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可他?喜欢你,我不?瞎。”段宵表现得极为通情达理,甚至勾唇笑,“不?要紧,他?很快就知道觊觎我的?人会付出什么?代价。”
夏仰推搡的?力道化为乌有,吸吸鼻子,在思考他?这句话的?落实力度。
半晌后,她轻声开口:“不?要扯上其他?人,求你了。”
他?似乎总是不?明白?,不?想和他?重新?在一起是她自己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和别人没有半点关系。
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眼睫上还挂着泪,脸颊苍白?。
段宵捋了捋女孩凌乱的?额发,不?动声色,只轻慢地咬着字眼:“为了他?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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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航一行人刚从后花园的?泳池里回来,就听见楼梯那蹬蹬蹬的?踩踏声,铺着地毯都盖不?住这股脾气。
一往那看,瞥见夏仰怒气冲冲往外走的?背影。
这姑娘刚睡醒,头发都没来得及梳。
好在那头长?黑发本就柔顺,又从来没烫染过,自然地垂在肩后,只有头顶翘起了几根呆毛。
昨晚不?知道过得多煎熬。
困到这个?点才下楼,走路都有点稳不?住步子。
段宵悠哉悠哉地从后边楼梯口踱步下来,对着门口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立刻追了上去?,一边喊着司机备车。
昨天?晚上还留在公馆的?几个?女孩都已经被送走了,就剩下他?们一圈男人在。
任航走近几步:“嚯!能?把我们夏仰妹妹都惹生气,你小子本事不?小啊。”
“阿宵,你……没事吧?”后面跟上来的?梁演指了他?挠出几道血痕的?脖颈,惊讶得不?行,“航子快喊你家阿姨拿药来啊!”
都是男人,能?猜到这里是怎么?伤的?,震惊的?同?时又往夏仰那个?柔柔软软的?样子联想。
段宵慢悠悠往餐厅走:“用?不?着。”
正巧楼上阿姨端着背篓下来,放在被子上面的?是把贝壳三。
任航瞥一眼,看到是自己杂物间里的?纹身机之?一:“黑杆啊,还上墨了。”
“那不?就是用?过了!哥你又纹了?这次纹哪儿了?”梁演追过去?,在段宵裸露处的?肌肤上没看见。又往他?身下瞄,“也就你和航子不?怕疼,不?会是纹在那种不?方便看的?地方吧……嘿嘿。”
段宵喝着汤,头也没抬:“滚。”
靳子蘩从衣篓里头还拣出来只眼熟的?笔,打开笔盖:“这笔不?是我送你的?礼物吗?”
任航点头:“尽送些没用?的?玩意?儿,阿宵不?拿出来都在仓库积灰了。”
梁演好奇,说着拿过来在手背上划了几下:“这笔怎么?了,你就送航子这么?个?便宜货啊?”
普普通通的?黑色记号笔。
“便宜货?这我前年在实验室里做的?好东西。”靳子蘩幸灾乐祸地看他?,“你继续画啊,一个?月后才能?洗掉。”
这话真没吓他?,本来就是化学实验室里瞎研究出来的?残次品。
要擦掉倒也有方法,但配平那些试剂得花不?少功夫。
市场上可买不?到这种试剂。
真画在肌肤上了,只能?等?一个?月才会完全消失。
“我靠你丫的?捣鼓些什么?晦气东西!”梁演吓得丢回衣娄里,努力搓了搓痕迹纹丝不?动的?手背,“不?是段哥,你把这笔也拿出来干什么??”
“拿出来还能?干什么??”任航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点评道,“有人舍不?得呗,下不?去?手吧。”
他?们说说笑笑间,段宵已经把中午时间的?早饭给吃完。
他?起身丢开了餐布:“晚上顾叔请客,嘉泽他?们一家也会来。”
话一出口,几个?人脸都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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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政商医法五条路,条条大路能?通天?。
但圈里的?长?辈要请客,又专找他?们几个?开公司的?商界晚辈吃饭,对这群人来说不?会是好事。
大抵就是因为最近联手做的?那几个?项目势头猛了点,利益网撒大了。被人注意?到哪家和哪家串在一起,必然要被敲打。
他?们这几大家族枝叶繁茂,根基深厚,不?仅仅只在京州为一体。
一荣皆荣,一损也必定会接连着损。
而段宵又是这群同?龄人之?间最不?会讨长?辈欢心的?。
他?脾气大就不?说了,饭局上好听的?话从来说不?出几句。能?排老大不?是年纪大,只是因为能?力过硬。
段宵的?个?性和操股盘起家还差点没收住手的?段姒简直一脉相承,但他?更为极端。
或许是从小不?在他?们跟前长?大的?缘故,他?路子野,时常踩着红线走,又不?服管教。
十几岁去?投标项目就开始会耍心计招数,像同?龄的?那几个?论起商战竞争,还只会浇死对家发财树。
他?这种极端的?手段常让长?辈担心。
金融经济犯罪可不?少见,他?们曾一度觉得以?后想看他?,还得去?京郊的?秦城监狱找。
那是京州市专门来关押一等?罪犯的?地方。
不?过这几年他?已经成长?许多,至少比他?们想象得要稳妥。
这顿饭对段宵来说是不?得不?去?的?鸿门宴,毕竟他?是这几个?子弟之?间的?领头羊。
位高权重者,说叨人也是绵里藏刀、四两拨千斤的?数落,又旁敲侧击地让他?得立下本分?的?保证。
这顿饭结束,段宵留到了最后。
包厢门还开着,服务生本来想来收桌。
但看见他?还坐在椅子上,又赶紧放轻脚步退了出去?,一声没吭得生怕打扰这位贵客。
可过了会儿,还是有人不?知所谓地靠近。
包厢里的?琉璃吊灯还亮着,段宵无声无息地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长?腿交叉往桌角搁。
他?穿了身挺休闲的?黑色运动衫,拉链抵着锋利的?下颚线。额发垂下来,闭着眼睫少了几分?薄情寡义的?冷感。
“段、段总。”闻璇轻喊了他?一声,“您是喝醉了吗?”
其实他?们差不?多大,都二十出头。
但久居上位的?人在外不?管是身份还是气势上,总是轻易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感。
更别说他?那五官本就极具攻击性。
她不?由得就对他?尊敬了些。
段宵匀称的?呼吸微顿,掀开眼皮看她。
在这长?达几秒的?沉默里,大概是在辨认这人是谁。
女孩在他?鹰隼般的?注视下,有点紧张地说:“我叫闻璇,之?前您和陆总在剧组帮过我一次……就是那个?副导演递给我房卡的?时候。”
貌似有点印象,她是陆嘉泽那个?传媒公司旗下解约的?小演员。
至于为什么?会多管闲事地帮她,也许是因为当时正好碰上心情好,也或许只是因为她这张脸。
段宵盯着她片刻。
慢慢确定了,是因为脸。
“什么?事?”
“我们公司聚餐,刚在楼下看见您的?车,又听见服务员说楼上有贵客,就想着是不?是您在。之?前匆匆见过,没来得及道谢。”闻璇露出一个?笑,看向他?微醺的?眼睑,“您喝得不?少啊,怎么?没带助理?”
其实这顿饭倒也不?是一定要喝酒,这几位长?辈都喜欢中医养生和药理,但段宵存心多喝几杯。
他?们看他?醉醺醺的?模样,也没法追着说教。
“家宴,不?方便。”
他?言简意?赅,站起身准备走。
闻璇连忙追上来:“段总,您手机忘拿了!”
“谢谢。”段宵接过来,垂眸睨她一眼,“会开车吗?”
她愣了下,忙点头:“会!”
不?过她记得他?开的?是辆布加迪,闻璇私下没试驾过超跑。
但段宵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摆了摆手,往前走:“算了,不?麻烦。”
又不?是他?一手带过来的?。
估计连他?的?车钥匙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尽管他?喊了代驾,但闻璇还是追了上来。她委婉又扭捏地表示看他?喝得不?少,有点担心。
两个?人站在停车坪那。
闻璇悄悄打量他?的?侧脸,鼓起勇气问:“段总,您手机屏幕的?壁纸是您女朋友吗?刚才不?小心瞥到了。”
问完,她又立刻语气讨好地说了句:“好漂亮啊。”
段宵难得在这个?晚上笑了下,赞同?:“是漂亮。”
见他?看似心情好了些。
闻璇也松口气,没这么?紧绷了。
“也是我这行的?艺人吗?”她笑笑,“看着有点眼熟。”
其实,她还想说的?是感觉她们长?得有点像。
段宵点了支烟:“不?算艺人,她不?喜欢镜头。”
工作需求是没办法,但夏仰性格使然,是能?自娱自乐的?清冷性子,很烦网络媒体这些线上社交。
她轻微社恐,不?想被不?认识的?人评头论足。
手机上那张夏仰的?壁纸还是他?拍的?。
是大一那年,她双手捧着脸在隔壁的?空教室等?他?下课,还犯困地闭上了眼睛,连他?已经坐到对面盯着她好几分?钟了都不?知道。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认识很久了吧,看着是在学校的?同?学呢。”
闻璇本还想再?问多一点细节。
但天?不?助她,代驾在此刻到了。
**
仇助理临时给他?找的?代驾,有点聒噪。
一路上碎碎念,开得又很慢,似乎生怕把这辆顶级超跑刮着蹭着。
“老板,到楼下了。”代驾把车停在外边的?停车线里,看了眼副驾驶的?年轻男人,熄了火,“那我先走了,您生活愉快。”
段宵点头。
车窗降下来,夏夜晚风灌进车里。
这个?方向能?看见不?远处朝南向的?公寓。他?手肘撑着车窗,半眯着眼数了数楼层,而后目光锁定在一间开了露台灯的?那间屋子。
14楼,实在太远了。
有没有个?模糊的?人影都看不?清。
其实想了想,他?脑子里关于夏仰的?回忆确实太久了,也太旧了。
得从段姒那一代说起。
……
段宵的?父母是个?通俗的?富家女和穷小子的?故事,不?被家里认可的?爱情,但无奈段老爷子最疼爱自己的?小女儿。
她喜欢,做父亲的?自然没辙。
但两人结婚之?后,各种差距也代表了不?少地方都要磨合。
帮不?上忙的?小丈夫,家族聚会里都能?听到不?少风言风语,别更说人后会怎么?说。
段父不?是打理家里产业的?料,他?读书不?多,因为家里背景不?方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
后来换了个?身份当兵被检录上了,去?前线也不?需要什么?文采,退伍后才遇到了段姒。
妻子怀孕。
为给她分?忧,他?还是决定去?学。
事实证明,做力不?从心的?事儿总是会格外吃力又笨拙,老天?也早就给过人不?要逆天?而行的?警示。
段姒生产那天?不?太顺利,医生说胎位不?正。
而段父听见这句话,在急忙赶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当即车毁人亡。
这么?重要的?日子没回来,又联系不?上。段老爷子再?怎么?瞒也瞒不?住,人都火化了,葬礼也得办。
段姒在坐月子期间得知了这个?消息,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天?,没去?墓地见丈夫最后一面。
她的?病,是在自己儿子五个?月大的?时候发作的?。
那晚还好是私人康复师来得及时,否则尚在襁褓之?中的?段宵就要被亲妈活活掐死。
潜在的?产后中度抑郁症,随着丈夫的?离去?逐渐加深。
段宵就这样被带离了母亲身边,在另一处宅子里被奶妈养到近2岁才回家。
会把他?送回来,是因为段姒主动开口说想儿子了。
那时,段姒已经能?在事业上独当一面。还找了个?一无是处但又足够乖顺的?新?丈夫在身边,也就是罗良琛。
男人学历不?错,长?相也可以?,穷了点但还算身份干净。
两人感情看着挺浓厚,段姒还打算去?国外花笔钱再?要个?小孩。
家里人那时已经觉得,她能?走出来就是最好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无恙,包括老爷子也觉得女儿在变好,只有段宵从小就很疑惑——
为什么?母亲总是在人后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悲伤怨恨、后悔纠结、矛盾痛苦……总之?似乎没有爱意?,不?像寻常母亲会给自己孩子的?那种眼神。
她从来不?会这样看弟弟段屹然。
段姒对段宵的?冷暴力逐渐加剧为外化暴力。
把五、六岁的?他?关在车库一整晚,脾气一上头把他?丢在马路边,捏他?细嫩的?胳膊捏到青紫,动辄丢重物往他?身上砸……
段老爷子发现他?身上总是有伤时,甚至还换过好几次育儿保姆。
段宵从来不?会跟爷爷告状。
小孩子实则最能?直接地感受到别人对他?的?喜恶,但他?更清楚那是他?妈妈。
不?是所有父母都会爱孩子。
但孩子都无一例外在幼时只知道爱给予自己生命的?人。
直到过年的?除夕夜,喝醉了的?段姒在卧室抱着一本有些旧的?结婚证。
大半夜,发着高烧的?段宵敲门来找她求助。
女人没急着喊医生,只是哂笑地看着他?,如犯了病症的?瘾:“都怪你。”
晕晕乎乎的?小男孩终于问:“为什么?怪我?”
“你想知道?”段姒打开衣柜,让他?钻进去?,“你进去?待着,我待会儿就回来找你。”
等?她酒醒,段宵已经因为缺氧和高烧在衣柜里昏死过去?。
当夜送进了急症室,在那待了半个?月。
段老爷子终于正视自己女儿旧疾未愈的?问题。
“我恨他?,我是一直恨他?,我看见他?就会想起阿阙……”段姒哭得声泪俱下,“可是他?那么?乖,每天?跟在我身后喊妈妈。我打他?,他?也从来都不?知道要反抗我。”
于是第六年,段宵又被自己爷爷送走了。
这次是把他?送到了京郊的?沽北镇,老爷子的?老战友家里。
老战友的?儿子当时是当地的?县委书记,对父亲故友的?孙子自然礼待有加。
只是别人的?孩子、还是上级送过来的?。
再?怎么?好吃好喝地供着,也没法越级代为管教。
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段宵已经成了当地小霸王。
沽北镇靠近乡县里头,当地的?学校生源也难免有些乱。初一刚开学没多久,段宵就被频频找茬儿。
他?平时就独来独往,从不?拉帮结派也不?站边儿,都知道他?是个?有钱又傲气的?小少爷。
有些初二、初三年级的?混混男生就喜欢找这种人的?麻烦,想从他?身上拿点零花钱。
那天?刚下晚自习。
四个?男生追着他?在胡同?里就打起来了。
这个?年纪的?校园暴力更恐怖。
冥顽不?灵又无人管教,最脏的?脏话里夹带着生殖器,辍学斗殴,抽烟喝酒,住在台球室和不?正规的?网吧里……
反正“未成年”三个?字,是他?们犯浑、甚至犯罪的?挡箭牌。
有的?还爱认几个?社会上的?地痞流氓当大哥,最窝囊的?成年人在这群少年眼里都是最酷的?存在。
荒僻的?雨夜,最容易滋生阴暗暴力。
巷子里传出辱骂声、拳拳到肉的?痛呼、玻璃瓶砸在墙上惊到夜猫逃窜的?声音。
几个?人没想到一个?男生这么?能?打,不?怕痛又不?怕死一样。
离段宵最近的?男生再?次被他?踹倒了,暂时休战,都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雨水冲刷着血水。
有个?远处的?男生还在出言不?逊,骂骂咧咧,显然身体的?疼痛并没让他?学会服输。
想让他?闭嘴,所以?段宵不?爽地站了起来,捏紧手里尖锐锋利的?玻璃碎片。
他?对自己有多狠,对别人只会更狠。
是一道稚嫩的?女声打断这里的?混乱。
她大喊了一句——“警察叔叔,他?们在这”!
小镇里根本没有民警会来得这么?及时,是小卖部的?小老头老板滥竽充数地按了几声车喇叭。
大家都冷漠求自保,谁愿意?多管几个?不?良少年打群架的?闲事儿,他?人都懒得走过来。
但那几个?男生还是赶紧搀扶着,从胡同?另一个?口逃离。
雨还在下,这是段宵脸上和身上的?伤最严重的?一次。左边的?那只眼几乎肿到看不?见缝隙,几乎面目全非。
他?靠着墙慢慢往下滑,半蹲在地上,脊背稍弯。
直到感受到落在后颈的?雨珠骤停。
段宵的?眼前出现了一双白?色高帮帆布鞋,长?到脚踝的?碎花格子裙。
他?抬起眼,看见了撑着把透明长?伞的?夏仰。
他?打架打赢了。
她却以?为他?是被揍得最惨的?那个?。
“走,我们先出去?。”夏仰看不?清他?的?脸,但能?闻到血腥味。她伸手拉他?手腕起来,紧张兮兮地小声说,“万一他?们返回来就惨了。”
少年一站起来,她才发觉他?这么?高。
她手吃力地举高了伞,偏向他?,又讷讷地找话题道:“你是镇中的?学生吗?我也是,我刚转学过来。”
段宵被她拉着走出了胡同?。
他?一言不?发地挥开她善意?的?手,也没躲在她那把小伞下,径直往前走。
雨在十分?钟后才停。
但段宵发现这女生居然还在跟着自己,他?从天?桥那慢慢往前走,她就一直在身后跟。
见他?终于停下脚步,她大着胆子追上来,嗓音还有点抖:“你不?回家吗?你脸上好多血……从这里掉下去?的?话会很痛的?。”
段宵听明白?了。
她以?为他?会想不?开从天?桥上跳下去?,所以?才跟了他?一路。
“我现在也要回去?了。不?然我家里人会担心,这个?给你吃吧。”
有路灯照在头顶,小姑娘显然害怕他?这副血肉狰狞的?样子。把手里的?一包海苔片塞过来,边往回跑边说了句:“拜托不?要死掉!”
“……”
好蠢,好天?真,又好胆小。
一群混混里,她牵走了最坏的?恶魔。
他?不?是想自杀,而是想杀人。
但她的?出现,到底是救了那个?差点被他?了结的?男生,还是救了他??
段宵把两只手掌摊开。
一只手上是带着血的?碎玻璃。
另一只手上是她给的?海苔片。
他?在家养了三天?才回学校。
镇中的?学生不?到一千人,见到她很容易。
他?们不?是一个?班的?,甚至差了两层楼。她在初一部的?一楼,而他?的?尖子班在三楼,只有每次去?操场或去?厕所才会经过她的?教室。
但她漂亮、又是学舞蹈的?转学生。
回到班上就能?听见别人聊起她这张新?鲜的?面孔。
段宵开始无意?识地跟着她、观察她。
然后发现她的?日常实在是乏味可陈,教室、食堂、回家。
很多人追她,她也拒绝了很多人。可她大概是真的?讨人喜欢,安静又温柔的?小女神,居然没人故意?刁难或强迫她。
她吃东西吃得很频繁,好像很容易饿。上课吃、下课也在吃,但每次都吃得很少。
人瘦瘦的?,很白?净。
跳舞的?时候出很多汗,开肩的?时候痛得骨头嘎吱响,却还是会笑得很开心,上数学课的?时候倒经常窝在书堆后边打瞌睡。
她的?物理试卷还曾经传到他?的?手上批改。
她好笨,比他?想象得还要笨蛋。
满分?一共60分?,她居然考出个?17分?。
她这样,中考能?考上吗?
一周后,段家派来了人接他?回去?。
毕竟他?已经这么?大了。
他?没有去?打扰过她,也没有告知她名字。
反正,有缘总会再?见吧。
但他?们真的?没缘。
一个?在京郊镇上,一个?市中心。
整个?初中三年都没有再?见。
直到要升高一的?那个?暑假,他?在电视上偶然看见她参加比赛拿了一等?奖。
那是一场舞蹈省赛。
她是京州市古典舞代表的?第一名。
中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但各大高中的?分?数线还没出来,不?过段宵显然是按部就班地去?自己家里投资的?附中就读。
他?经过了继父的?书房。
电脑没关,刚入职了京大附中的?罗良琛在拟今年入学的?学生名单。
段宵滑着鼠标往下看,看见了艺术部的?录取线。几个?文化分?刚过线的?候选人里,果然有夏仰的?名字,她排得挺后。
就知道她那17分?的?文化水平一定会拖她后腿。
京大附中只要实力最好的?学生,这群人可录可不?录的?,就在管理层的?一念之?间。
那还是录一个?吧。
他?伸手,把她的?名字加在了最后一栏。
其实录了她,他?们也见不?着。
艺术部的?校区和主校区相差挺远。
高二学期结束,段姒为他?找好了留学中介,但两人在申请学校上有分?歧。
段姒觉得他?能?试试哈佛、斯坦福。
可他?平时都练的?英音,比起美国那边,更倾向去?读剑桥。
这时候,一个?消息传来——艺术部校区全面重建,学生将转入主校区。
当天?段姒来他?房间,说可以?同?意?他?先去?英国读。
段宵看着手机里附中发来的?通知,拒绝了母亲难得一见的?妥协:“我哪儿也不?想去?了,就想留在国内。”
后来见到夏仰,她果然没怎么?变。只是比起初中的?时候长?高了许多,也好像更内向了。
本来以?为终于有一点交集的?缘分?。
原来是孽缘,还得靠他?强求。
她只会同?情懦弱无能?的?人。可是怎么?办呢?就连那个?雨夜里的?可怜少年,也只是她的?错觉。
不?喜欢高高在上的?段大少爷。
更不?喜欢打架砸酒瓶的?混劣野狗吧。
他?从始至终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在她会喜欢的?标准里。
段宵有一段时间很厌恶段姒养他?的?方式。因为愧疚和迟来的?母爱,她总按着强者的?野心给他?铺最近又最好的?路。
但他?又无意?识地,在夏仰身上变本加厉地实行了这种手段。
他?花了几年,养了个?处处都顺自己心意?也很满意?的?女朋友。
没有人会比夏仰更对他?胃口了,高三毕业后,说是他?养着她也一点都不?为过。
他?以?为夏仰是按照他?想法走的?。
可现在渐渐发现,葡萄藤蔓是早就长?好了的?,沿着它?成长?轨迹缠上去?的?是蛇。
一直坚持初心和目标的?自始至终也只是她。
因她好几次改变了自己那无趣人生方向的?,才是段宵。
公寓14楼右侧的?灯暗了下来,这个?夜晚更静谧了。
男人看着那片黑暗的?露台,突然笑了起来,宽直的?肩膀直抖。寂寥的?夜里,显得有点瘆人。
既然这样,那你得继续救我啊。
孽缘也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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