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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


    胤禛听着佟妙安和他说着琐碎的事情, 津津有味。


    疼了几个月的头，和?紧绷抑郁的情绪，在此刻阳光照耀下, 得到了抚平。


    胤禛抬头看看有些刺眼的太阳, 又扭头看着对他笑靥如花的女孩子。


    他眉目舒展的笑开来, 表妹说的对, 今天?阳光特别好，能晒到人的心里去，暖洋洋的，很是舒坦。


    当胤禛扭过头看向佟妙安时，佟妙安笑?嘻嘻的脸, 脸色瞬间一变, 双手飞速的捂住了嘴。


    胤禛惊道：“表妹，怎么了？是咬着舌头了吗？快张嘴让我瞧瞧。若是出?血了, 得赶紧请大夫过来。”


    佟妙安摇头：“我没事。我只是，刚才笑?了。”


    胤禛不解，不可?以对他笑?吗？可?是，表妹一向是爱笑?的。今天?，也笑?了无数次。


    胤禛回忆了一下后, 无奈笑?道：“掉牙证明表妹长大了。小孩子要成为大人，最先就是换掉乳牙。每个人都会掉牙齿的。”


    佟妙安举着手，坚持要捂住自己的嘴。


    她?明明有时刻不停的提醒自己，不要当着四哥的面，张嘴大笑?, 但是总是忍不住。一开心, 就龇着牙了。


    “不好看。”佟妙安手遮住下半张脸后，显得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更加又圆又明亮。


    “四哥，你能忘记刚才看到的吗？或是，假装我门牙没有掉。”佟妙安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向胤禛，真诚祈求道。


    胤禛被她?看的手足无措，无法镇定?。


    “嗯，忘记了。表妹，没有掉牙。”胤禛道。


    佟妙安虽然捂住了嘴，但是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笑?意全从她?的眼睛里倾泻而出?。


    令看着她?的人，也有好心情。


    佟妙安道：“四哥，吃茶吃茶。还有点心、水果。都吃都吃。这些都是我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四哥还是来迟了几个月。不过没事儿，等明年五月的时候，四哥就能吃到新鲜的荔枝了。清甜多汁的荔枝肉，特别好吃。难怪有‘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典故。”


    “广州不仅水果好吃，花儿也好看。还有许多海鲜。我送去京城的海鲜，四哥让御膳房做了，尝了吗？”佟妙安问道。


    “很是好吃。大哥他们也尝了，都很是喜欢。”胤禛道。


    “大家?都喜欢就好。等今年往京城送年礼的时候，我再多放点儿海货。”佟妙安道。


    “但是，海鲜最好吃的吃饭，还是新鲜打?捞上来，清蒸着吃。这样?，才能吃到海鲜最原始的清甜滋味。我和?额娘最喜欢吃醉蟹。”佟妙安说着说着，偷偷吞了下口?水。


    她?把自己给说馋了。


    “也不知四哥来不来得及吃。”佟妙安忽然苦恼道。


    胤禛不解：“做醉蟹，也要是要分季节吗？”


    佟妙安捧着茶盏，喝一口?红茶，咽下她?疯狂分泌的口?水。


    “季节倒是不用太分，海边总是不缺螃蟹的。广州的天?气，海水不会结冰。只是，醉蟹的做法是，把红蟹用酒糟存入土坛里。加上生姜、盐，还有绍兴黄酒，密封十天?或一个月，再打?开吃取出?吃。”佟妙安道。


    “那?样?做好的醉蟹，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而且酒香浓郁醉人。”佟妙安闭着眼，露出?享受的表情。


    好似只是想象一下醉蟹的味道，就已经被醉倒了。


    胤禛抿了抿唇，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可?见他也被馋到流口?水了。


    胤禛道：“府里是已经有正在腌制的醉蟹了吗？”


    佟妙安用力点头，她?不用数手指头，就能立即答出?：“八天?前，我和?大哥去海边抓的红蟹。”


    可?见，她?是每天?都在数着醉蟹能开坛的日子。


    如此，也能见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对孩子养法大胆。


    哪怕是寻常百姓家?，也不会让孩子提前尝酒的滋味。就怕酒喝多了伤身。


    醉蟹用酒浸泡的，自然是酒味十足。酒量不好的，吃上一只，就开始醺醺然。


    但是，佟妙安和?补熙都能吃至少两个。


    蟹性寒凉，黄酒能中和?它的寒性。在问过大夫后，鄂伦岱福晋允许佟妙安至多吃两个。补熙，则随他吃多少。醉倒第二天?起不来，加练学业就是，往来几次就知道长记性，下次不敢吃多了。


    介福年纪太小，就只能尝两条蟹腿肉，和?一点儿蟹膏。


    剩下的蟹腿肉和?其他蟹肉，则被鄂伦岱代?替消灭。鄂伦岱很是乐意帮小儿子分担大半只醉蟹。


    鄂伦岱福晋吃的就更多了，三五只吃完，还能再喝两盏黄酒。


    佟妙安和?胤禛说着他们一家?人，赏月、赏雪吃醉蟹的场景。


    就在胤禛沉浸在佟妙安描述的画面中，佟妙安道：“四哥，等你出?了孝，我亲手做一坛醉蟹，请你吃。”


    胤禛弯眼一笑?：“好，那?我就等着表妹请我的醉蟹了。”


    佟妙安看了黄姜和?鸢尾一眼，两人明了小主子有话不便让她?们听。


    两个侍女悄声退下，顺便把院子里其他人都叫出?去。


    在大夫给胤禛诊脉的时候，他从京城带来的行李，都已放进客院的库房里。而带来给鄂伦岱、鄂伦岱福晋的一车礼物，也送给府中管家?，由?管家?清点存入库房中。


    胤禛对这个院落的布置，很满意。并没有要添上其他物件的想法。


    所以，下人们不用忙着赶时间，去打?扫重新布置院子。


    “苏培盛，你也跟着黄姜和?……”胤禛望向佟妙安。


    佟妙安道：“穿着蓝色裙子的，叫做鸢尾。”


    “苏培盛，你去向黄姜和?鸢尾请教府中的规矩。有什么是咱们要记着的，提前问了，免得我们做了不合时宜的事。”胤禛道。


    佟妙安道：“四哥，你身边也换人了？”


    胤禛点点头，不等胤禛解释，佟妙安就道：“这个好。”


    苏培盛顿时激动不已，感激道：“奴才苏培盛，谢郡主夸赞。奴才走了大运，才能被主子选中，伺候在主子身边。”


    “在府里，你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叫我大格格。”佟妙安道。


    “嗻。奴才谢大格格夸。”苏培盛麻溜的改口?。


    苏培盛伺候胤禛大半年，早已知道，眼前这位佟郡主，他未来的女主人，在主子心中有多重要。


    那?份量，说是占据了主子整颗心也不为过。


    得她?一声夸，他这主子身边第一大太监的位置，能坐稳了。


    如今，主子的首领太监，虽还是王复。但是，王复被留在阿哥所，替主子看院子，却带了他来广州。


    任谁都知道，王复这个首领太监没有被立即下掉，是看了已故孝懿皇后的面子。只要苏培盛不做错事，等胤禛再回到宫中，首领太监就该是苏培盛的了。


    可?是，只要这首领太监的名头，一天?没到自己头上，那?就还是不稳。苏培盛心还得拎着，不敢放下。


    现在，佟郡主夸他好，他的心可?以落下一半了。


    胤禛摆摆手，让苏培盛出?去。


    苏培盛一转身，胤禛就问道：“表妹才见到苏培盛没多久，为何就夸他。我记得，你从未夸过王复。”


    苏培盛竖着耳朵，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


    他的步子一步愣是挪作两步，走的慢的很。


    胤禛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却没有说。


    他有意让苏培盛承佟妙安的情。


    佟妙安并不知道胤禛的小心思，她?道：“因为，他以表哥你为主啊。就像黄姜全心全意的，都想着我为着我。”


    苏培盛的嘴，咧开笑?着合不拢。


    诶哟，郡主。不对，该改口?，大格格。大格格夸他对主子忠心不二，这真是最好的夸赞了。


    他才到主子身边不久，知道主子最想要的是机灵人。但是，宫里的机灵人何其多。更重要的是，忠心。


    一心一意的向着主子。


    胤禛笑?着赞同道：“苏培盛确实?不错。”


    苏培盛听到这话，笑?容扩大到几乎要笑?到脸疼。


    这还是主子头一次夸他。


    主子果然把他平日里的表现，都看在眼里。


    也是。主子若不觉得他好，怎么会把他带来广州。


    到了广州，宫里不论?哪个宫的手，都插不过来。他就是主子最重要的左膀右臂，第一心腹，替主子排忧解难。


    “怎么，鞋里有钉子？走快些。”胤禛道。


    苏培盛连忙加快脚步：“诶诶诶，奴才这就走快点。”


    后面的话，没什么好听了。还是去向大格格的贴身侍女打?听府里的规矩。


    主子过来，是要讨未来岳父岳母还有大舅子们的欢心，可?不能在小事上出?了错，影响了主子未来的美好婚后生活。


    瞧着鄂大人在鄂福晋面前的地位，苏培盛大胆的想着，可?能等他主子成婚以后，也是这样?。


    这么一想，苏培盛的心思愈发?的紧迫。他一定?要替主子打?听好，方便主子多多讨好，不，是孝顺未来岳父岳母。


    苏培盛才十多岁，也就比胤禛大个五岁左右。


    但是，他已经开始操着老妈子的心了。


    正是因为苏培盛处处为胤禛着想，他才能这么快得到胤禛信任和?栽培。


    他选了一条正确的路，也是一条好路。


    外人都屏退了，四周无人，佟妙安终于可?以说出?她?对胤禛的担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四哥, 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病的这样?重。心结难解，四哥不要骗我, 我知道这是心病。”佟妙安关心道。


    孝懿皇后和德妃之间的纠葛, 鄂伦岱福晋虽然门儿清, 却没有?和佟妙安说。


    佟妙安知道的只是官方说法：四阿哥纯孝, 因孝懿皇后病逝，而悲伤过度，不得触景伤情。因此，送四阿哥出宫，散心排解悲伤, 修养身?体。


    “四哥, 不要骗我。”佟妙安小脸表情认真的看着胤禛道。


    胤禛张口到了嘴边的话，在佟妙安认真的表情下, 咽了回去。


    表妹待他真心，他又怎该对表妹有?所?隐瞒。


    何况，表妹不会嫌弃他的。


    胤禛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


    他沉声道：“额娘不要我。”


    佟妙安愣了愣，她第一反应是, 姑母病逝，四哥认为这是姑母不要他。


    但是，转念一想，佟妙安深知胤禛和孝懿皇后的母子之情并没有?那么?的好。


    胤禛自然是孝顺孝懿皇后的，他从襁褓中就?在承乾宫长大, 最初的认知里, 孝懿皇后是他唯一的母亲。


    他们曾经有?过几年母子和乐的美好时光。


    固然后来有?过伤害，可?是胤禛仍旧无法割舍曾经感受过的母爱。


    那都是真的, 没有?作假。


    再者，孝懿皇后这几年一直病着，无论是胤禛还是康熙，心里都是有?准备的。只?是，只?要孝懿皇后之前?活着一日，他们就?只?往好里去想。


    因此，胤禛悲伤是真，但要悲伤到过了度，这就?不对劲了。


    “四哥是说德妃娘娘？”佟妙安挪动着小马扎，和胤禛贴近着坐着。


    她小手轻轻拍着胤禛的背，又把?手帕递给胤禛。


    “四哥，不哭。我在。我要四哥的。”佟妙安轻声道。


    她望着胤禛的侧脸，心疼不已。


    在佟妙安这短短几年的人生里，知道喜怒乐，却唯独还不懂哀。


    而此刻，她和胤禛靠的那么?近。她能对他的哀伤，感同身?受。她亦头一回知道，什么?是心疼一个人。


    她的心，为他而感到疼痛。


    胤禛嘴角漾起浅浅的笑容，他大胆的把?头歪了歪，试探的靠在佟妙安的肩膀上。


    佟妙安直接手按着胤禛的头，把?他头稳稳按着贴在自己肩膀上。


    “我的肩膀，给四哥靠。很结实的。”佟妙安道。


    胤禛手里拿着佟妙安的帕子，帕子有?佟妙安喜欢的玫瑰露的香味。


    他双手灵巧的把?帕子叠成一个小兔子形状，放到佟妙安的手里。


    “表妹在我身?边，我感到无比的幸福。眼?泪流不下来的。”胤禛浅笑着道。


    佟妙安接过帕子兔子，她戳了戳兔子的耳朵。


    “人之一生，总有?求而不得的，哪有?事事圆满。我生在皇家，用有?世间千万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我四肢健全，身?体健康，能跑能跳的在世上活着，读书识字，行万里路，这也是许多人得不到的。我还有?表妹，待我真诚，只?偏袒我一人。只?这一点，就?胜过其他无数。”胤禛道。


    胤禛说完之后，忽而觉得，他之前?不该那般执着母爱。


    大彻大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过往万般在意的，此刻轻如云烟，可?以放手。


    千里之外的紫禁城里，正?抱着襁褓里的十四阿哥，轻轻拍他背的德妃，忽然愣了愣神。


    “本宫的心，忽然觉得好似空了一块。”德妃对着一旁拿着拨浪鼓，逗着小儿子的大宫女，双眼?茫然道。


    “是不是胤禛在路上出事了？皇上他怎么?就?把?胤禛送去广州了呢？就?算是为了胤禛的身?体着想，送去哪个亲王府不好吗？若是宗亲不合适，皇上信任佟家，送去佟国公?府也是一样?啊。胤禛他还是个孩子，身?边连个陪他一起去广州的长辈都没有?。虽然有?护卫，可?是护卫能代?替长辈之职，令胤禛安心吗？”德妃激动之下，将这些天心里的担心，全吐出。


    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疼。


    胤禛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


    他只?是不知道她曾经为他做了多少，对他来说，从能看清人时，就?在孝懿皇后身?边。伺候他的人，也都是孝懿皇后的奴才。


    他自然不会知道有?她这个生母。


    “阿琴，你还记得吗？当初，胤禛知道我才是他生母时，他一早偷偷的躲在永和宫的门外，往里看我。胤禛心里是有?我的。是我当时把?他推开了，说他是皇贵妃的儿子。是我先不要他的，是我的错啊。”德妃终于?愿意直面现?实。


    她有?错，孝懿皇后有?错，甚至皇上也有?错。唯独没有?错的，是胤禛啊。


    他从不知道这一切，当他知道后，也是想见一见生母的。他不是没有?良心的孩子。他是最赤诚纯孝不过的孩子了。


    “主子，当初您也是为了保护四阿哥。若是四阿哥亲近您，孝懿皇后只?会更加厌恶四阿哥。四阿哥养在承乾宫，若是养母不喜，当奴才的必然为了讨好主子，而怠慢或欺负四阿哥这个小主子。主子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后来，您不也为了不让孝懿皇后责骂四阿哥，求皇上将四阿哥交还您抚养吗？当时，您向皇上磕头磕的头都破了，膝盖也跪受了伤。如今到了雨天，您的膝盖还会酸疼。孝懿皇后知道您求皇上后，还羞辱了您，您也都一并受了。哪知孝懿皇后不过是戏弄之词，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让四阿哥认您，更别?说跟您回永和宫了。”大宫女心疼道。


    “您那时候，也是刚生完孩子不久啊。后来七公?主夭折，您更是大病一场。而孝懿皇后却骗四阿哥，您是装病，对他避而不见。”大宫女忿忿不平道。


    这事儿，她们也是在四阿哥离宫后，撬开了孝懿皇后当初给四阿哥的那些奴才的嘴，才知道的。


    可?惜，等她们知道了诸多误会的真相，却迟了。


    四阿哥已经出了宫，不可?能再被追回来。


    就?算追回宫，解释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些年的隔阂，已经刻在了心里，无法消除。而四阿哥为孝懿皇后哭灵哭的那么?悲伤，想必也是把?孝懿皇后当母亲的。


    毕竟，从四阿哥的角度看去，孝懿皇后虽有?两年时间对他不好，但是从不短缺过他的衣穿用度。大多时候，孝懿皇后都将无处安放的母爱，倾泄给四阿哥。四阿哥能常见到皇上，也是沾了孝懿皇后的光。


    如此乱糟糟的复杂一团，着实说不好谁是恶人，谁是好人。


    各有?各的可?怜悲哀，也各有?各的付出。


    就?如德妃所?说，唯一无辜的，是孩子。


    最可?恨的，是康熙吗？


    可?康熙也是按照祖宗制度来办的，宫里的嫔妃，大多都是没办法养亲生孩子。


    德妃生的皇九女，如今的五公?主，不也一样?养在太后身?边。


    诸如宜妃等人，也是没能把?自己生的每一个孩子，都养在身?边。


    康熙给胤禛选的养母，也是用了心的，不是吗？


    一开始，孝懿皇后也是令德妃放心交出儿子的慈母啊。


    “阿琴，你收拾些补品、上好布料、首饰，我去请皇上帮我将这些，送去广州，给鄂大人和鄂福晋。”德妃道：“也好让他们知道，胤禛是有?人牵挂着的，莫要欺负他。”


    “有?佟郡主在呢。佟郡主打从进?宫第一天，就?护着四阿哥了。鄂福晋也是讲理的人，她是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眼?界学识，和寻常后宅女子不同，您啊，安心吧。京城和广州距离到底是有?些远，就?算四阿哥到了广州，这报平安的信也要一段时日才能送回。四阿哥不会有?事的。”大宫女阿琴道。


    母亲和逗他玩的人，突然都不管他了。


    霸道性子已经初见雏形的十四阿哥，用力的蹬着有?劲的小腿，哇哇直哭，将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到他身?上。


    直到德妃和其他人，都围着逗他哄他，给他玩玩具，他才咯咯笑着。


    一心哄着这个一不如意就?哭闹的小魔星，德妃对长子的担忧，又被挤到了一边去。


    自古以来，幼子、长孙最受宠。


    德妃估摸着这个儿子，应当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了。她这把?年纪，再过几年都能当祖母，不可?能再生了。


    而且，这也是唯一一个健康的，养在她身?边的孩子，德妃对幼子是疼惜珍爱无比。


    德妃宫里的那些话，哪怕胤禛在宫里，也传不到他耳中，遑论他已经出宫了。


    即便是有?朝一日，这对亲母子之间解开了误会，也是只?是当时已惘然。


    胤禛理性的和佟妙安说着，他之前?在宫里那段日子的经历。


    包括德妃对康熙说：四阿哥不是妾的儿子。


    当时，胤禛听到那句话时，如有?雷劈，魂惊魄落。


    而现?在，他可?以很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我虽不是谁的儿子，但是我还是我自己。我还是爱新觉罗·胤禛，大清的皇四子。”胤禛矜持的微微抬起下巴，少年贵气，清俊迷人。


    佟妙安无比赞同：“对。四哥永远都是四哥自己。一切众生皆是幻象，唯独观己才是己。”


    胤禛笑道：“表妹说的这句，有?些佛偈的感觉。”


    佟妙安脸色一变，双手画着叉叉。


    “福生无量天尊，四哥不可?胡说啊。我是道家子弟，一心一意都向着我们祖师爷的。我还要给祖师爷攒银子，以后打一座更大的金身?像呢。咱们白云观的祖师爷，就?要最气派的！”佟妙安道。


    胤禛连连点头道：“是我说错了，祖师爷莫怪。为表歉意，和对祖师爷的真心，我也攒银子，给表妹的小金库添砖加瓦。”


    佟妙安嘿嘿笑着，她爱财的本性，恐怕这辈子难改了。


    “好说好说，我会替你在祖师爷像前?说好话的。祖师爷一定会原谅你。”佟妙安道。


    胤禛讶异：“表妹将祖师爷的像请到了广州？”


    佟妙安道：“请了一尊小像，每日上香供着。”


    相较于?胤禛在宫里并不快乐的生活，佟妙安来到广州后，每天日子过的可?开心了。


    这里有?许多未曾见过的风景，等着她去发现?和欣赏。


    每一天，她的眼?里都能看到不一样?的美丽。


    “四哥，你要快快恢复健康啊。等你病好了，我就?和大哥、介福一起带着你到海边去。守孝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海鲜，但是即使不能吃，赶海也很有?趣的。从沙子和礁石下，发现?蛏子、小螃蟹等等，跟挖宝藏一样?。就?是赶海有?些危险，会有?好多人在旁边陪着我们，保护我们。”佟妙安道。


    胤禛在书里见过大海的壮阔，和海浪汹涌，以及无情。


    “舅表叔考虑的周全。海边有?些海浪，会将岸边的人卷走，很是危险的。哪怕是成年人，有?时也不能从海浪中挣脱。”胤禛认真道。


    “表妹，答应我，如果去海边，不要一个人偷偷跑远玩儿。”胤禛道。


    佟妙安不好意思的和胤禛道：“四哥，我每次出行前?，会占卜一下吉凶的。”


    胤禛面无表情：“表妹，你莫不是忘记了，你上回和我说，你占卜一道学的并不精通，十算九不准。”


    佟妙安眼?神左右飘忽，她干笑道：“哈哈，四哥，你记性真好。也不是十算九不准啦，最多十算八不准，还是能准个两次的。”


    胤禛不为所?动，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定定的看着佟妙安。


    佟妙安败下阵来，她低头道：“答应答应，答应了。我可?是阿玛、额娘、玛法、观主、大哥、弟弟，还有?四哥最最重要的人呢。我这么?个大宝贝，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胤禛扑哧一笑：“你啊你啊。没错，表妹是我的宝贝。”


    突然之间，胤禛和佟妙安都沉默下来。


    过了良久，佟妙安道：“四哥，你是不是看了大表哥和三表哥让人从宫外悄悄买的话本。”


    胤禛点头。


    “下回，咱不说这么?腻人的话了啊。怪不习惯的。”佟妙安道。


    胤禛点头。


    他耳垂红的快能滴血，真是丢人啊。


    民间话本，害人不浅，汗阿玛禁宫中有?话本，是明智之举。


    解救胤禛尴尬的，是不知道从哪儿跑来的橘将军。


    “四哥，差不多是时候开饭了！橘将军过来，就?代?表晚膳时间到！”佟妙安激动的站起身?。


    胤禛跟着站起来，他也着急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那我们快去正?院吧。别?让舅表叔和舅表婶久等。”胤禛迫不及待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佟妙安领着?胤禛去正院, 一路上?和他说着这宅子刚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又被她额娘改成了什?么?样儿。


    言语之间，她充满了自豪。


    橘将军走在前面, 不?时绕回来, 贴着?佟妙安的腿。


    好好儿的路, 愣是走成了s形。


    佟妙安早已习惯橘将军的神出鬼没, 她不?用低头看，就能避开贴过来的橘将军，脚不?踢到它。


    胤禛看着?两个猫宽的橘将军，咂舌不?已：“表妹，橘将军在广州看起来过的很习惯。”


    佟妙安捂着?嘴笑道：“橘将军很喜欢吃海鱼和海虾, 现在鸡胸肉、鹿肉、羊肉, 都已经吸引不?了它了。只要端着?一盘切好的鱼脍拼盘，不?用喊, 它就能闻着?味过来。”


    橘将军嗲嗲的“喵”了一声?，什?么?鱼脍，猫又有鱼吃了吗？


    没有刺的鱼，它喜欢！


    佟妙安弯下腰，索性?一把抱起橘将军, 把橘将军半扛在肩上?，一只手托着?它的屁股。


    胤禛看着?橘将军溢出来的屁股肉，那大约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胤禛道：“表妹，我来抱橘将军吧。”


    橘将军脸一转，头埋在佟妙安的肩膀上?, 用行动拒绝胤禛的建议。


    佟妙安摸摸橘将军的圆脑壳, 橘将军过来前肯定?晒了很久的太阳，毛也会摸的暖暖的, 像是?在摸阳光一样。


    “四哥，我能抱的动。我都抱习惯啦，橘将军也喜欢被我抱着?。”佟妙安小?脸蹭蹭橘将军的头。


    橘将军也嗲嗲的回蹭，黏糊极了。


    胤禛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也有些想念宫里的百福了。


    不?知道留守在阿哥所的奴才，能不?能照顾好百福。


    小?九那臭小?子，不?会又偷偷欺负百福吧。


    去年冬天，他给百福搭了个漂亮的小?帐篷，铺上?厚厚的羊毛毯子，小?九居然带着?小?十一起，躲在狗屋里。


    两群人里里外外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直到晚上?月亮高挂，他们才从小?帐篷里爬出来。把守门的太监，吓的嗓子都叫哑了。


    揪着?他们的耳朵一问，才知道，小?帐篷被胤禛布置的太舒服，他们在里头，直接枕着?百福的肚子睡着?了。


    百福也乐意惯着?两个人类幼崽，即使有一个曾经剃秃了它的毛，令他忧郁了许多天。但是?，狗狗善良，大狗不?记小?人过。只要他们不?欺负它，好好和它玩耍，狗狗愿意当他们的好朋友。


    胤禛将这件事写信告诉佟妙安时，佟妙安看的捧腹大笑。笑完之后，她拉着?补熙、介福一起，也给橘将军和玉兔做了两个小?帐篷。


    玉兔的放在它的窝里，橘将军的小?帐篷则放在佟妙安的屋子里。


    如果胤禛现在到佟妙安的屋子去看，还?能看到重新换了布，一季翻新一次的小?帐篷。


    “阿玛，额娘，我带着?四哥过来啦！”佟妙安到了正院门口，就热情的打着?招呼。


    鄂伦岱听到声?音，大步走出来，看着?女儿就乐呵呵的笑。


    视线一转，看到胤禛后，他的笑容收掉一半，只剩下礼貌的微笑。


    要不?是?胤禛还?是?个孩子，面对有抢女之仇的未来女婿，鄂伦岱定?要一天拉着?胤禛去练武场练三遍。


    鄂伦岱动作熟练的从佟妙安的肩膀上?，接过橘将军。


    “诶哟，橘将军啊，你又重了。瞧瞧，胳膊上?的肉都硬梆梆的，怪不?得上?午能把隔壁巷子的那只小?黄狗打哭。不?错，给你加餐。”鄂伦岱乐呵呵道。


    佟妙安问道：“隔壁巷子的小?黄狗，是?阿玛同僚家养的大黄吗？”


    鄂伦岱道：“什?么?大黄。长那么?大个儿，还?打不?过我们家橘将军。以后叫它小?黄。”


    “橘将军，下回咱遇到比你大的狗，打不?过咱们就跑啊。你的小?命更?重要，咱不?丢人。”鄂伦岱挠着?橘将军的下巴，小?声?嘀咕着?。


    橘将军舒服的发?出咕噜咕噜声?，回应着?鄂伦岱。


    鄂伦岱和他那么?同僚，时常政见不?合，两个人经常说着?说着?，就要撸袖子干架。橘将军打哭了大黄，很是?给鄂伦岱长面子。


    橘将军在打遍猫界无?敌手后，开始四处挑衅狗，势要当这一片的老大。


    当然，如果真遇到打不?过的狗，橘将军逃窜的飞快，深知保命为上?。


    佟妙安比划给胤禛看：“四哥，大黄长这么?高。嗯，大约两个橘将军那么?高。我们橘将军最厉害了。”


    橘将军眯起眼睛，得意洋洋的甩着?尾巴，骄傲的听着?大家都夸它。


    鄂伦岱抱着?橘将军，三步并两步的快步走着?，把厨房刚片好的鱼脍，端给橘将军。


    一片片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鱼脍，如同花儿一般，摆盘精美的盛在绘有橘猫戏蝶的白瓷碟子上?。


    鄂伦岱福晋在窑场定?了四套白瓷餐具，两套给橘将军，两趟给玉兔。


    橘将军的餐具上?，都绘有猫儿，或是?小?鱼、猫耳朵、猫爪印。


    玉兔的餐具上?，则绘着?玉兔拜月，或是?一轮月亮、一枝桂花。


    那些绘在瓷器上?的画儿，都是?鄂伦岱福晋带着?佟妙安去窑厂，佟妙安亲手画的。


    “这就是?表妹说的，舅表婶带你去窑厂做的瓷器吧。”胤禛走近橘将军，而后蹲下。


    佟妙安跟着?他一起蹲下，远远看去，像是?雨后天晴，地里长出来的两只小?蘑菇。


    “四哥好眼力。怎么?样，好看吗？”佟妙安得意道。


    她那副小?模样，和橘将军像的很。


    宠物随主，这话说的一点儿不?假。


    胤禛自然夸道：“好看。橘猫娇憨灵动，表妹画的很好看。”


    佟妙安高兴笑道：“我也给四哥做了个茶盏。从烧瓷的泥开始，到成型、上?色，都是?我亲手做的。虽然有些粗糙，形状也不?是?很好看，但是?，四哥不?许嫌弃。我把它放在四哥屋里的床边茶几上?，四哥应该还?没来得及去里屋吧。”


    胤禛没想到还?有他的份：“表妹没在信里说过。”


    “我想给四哥一个惊喜嘛。提前说出来，多没意思。瓷器容易损坏，我只做了那么?一个，如果坏了多可惜。所以，我原本是?打算等和阿玛一起回京时，带回京送给四哥的。”佟妙安道。


    “现在告诉四哥，是?担心四哥晚上?回去后，认不?出那个茶盏。”佟妙安对了对手指：“它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用来喝水是?没有问题的。我用水泡过一遍试了，没有漏水。”


    胤禛连忙道：“单单是?表妹亲手所制这一点，就已胜过其他瓷器无?数。”


    鄂伦岱听不?下去了，他煞风景的道：“该吃饭了。快走快走，别在这儿打扰橘将军吃鱼。”


    当胤禛和佟妙安一起进屋，坐在餐桌前，鄂伦岱又浑身不?得劲。


    “补熙、介福呢，怎么?还?没来？”鄂伦岱往门口张望着?。


    人经不?住念，一念名字人就来了。


    “阿玛，您是?想儿子了吗？”补熙拉着?介福的手，一路横冲直撞的跑过来。


    鄂伦岱道：“谁想你？快快过来坐下。这是?你四表弟第一次在咱们家里吃饭，你作为我的长子，得代我照顾好客人。”


    “额娘不?是?说，不?要把四表弟当客人吗？既然来了咱们家，就是?自家兄弟。客气啥啊。”补熙道。


    鄂伦岱站起身，又在鄂伦岱福晋的眼神下，乖乖坐下。


    “老子让你招待好胤禛，你听着?就是?。是?自家孩子，也是?客人。他刚来，对府里大小?事多有不?熟悉，你作为主人家，不?得好好陪着?他，告诉他。”鄂伦岱道。


    补熙张口准备说：不?是?还?有妹妹吗？


    妹妹和四表弟感情好，又赐了婚，正好多相?处相?处感情。


    在鄂伦岱多年棍棒下养成的直觉，提醒补熙，他要是?这样么?说，明儿他又得和阿玛在练武场见了。


    “儿子知道了。阿玛你放心，我一定?比照顾介福还?用心的，招待好四表弟。”补熙☆仙☆女☆整☆理☆向胤禛拱拱手：“四表弟，你有事儿若是?不?好意思和阿玛、额娘说，就尽管来找我。咱们兄弟俩儿，你千万不?要见外。”


    胤禛道：“好。多谢大表哥，我若有事，一定?去寻你。”


    补熙对胤禛开朗的笑了笑，然后向鄂伦岱挤眉弄眼。


    “阿玛，您看您交代的话，儿子都有好好听您的吩咐吧。把四表弟交给儿子，您和额娘还?有妹妹就放心吧。”补熙道。


    “今儿的菜肴好丰盛。”补熙急冲冲的要入座。


    半大小?子，吃得多饿的快。


    眼看着?补熙要坐到佟妙安的另一边，鄂伦岱出言提醒：“补熙，你和岁岁换个位子。”


    鄂伦岱终于图穷匕见。


    他嚷嚷着?补熙怎么?还?不?来，就是?想让他过来，隔开佟妙安和胤禛。


    补熙望了望鄂伦岱，又看看胤禛和佟妙安。


    佟妙安仰着?头，看着?补熙，摇摇头。


    补熙拉着?介福的手，就按照他原本打算入座的席位坐下。


    “阿玛，您小?心眼儿了是?不?是?？妹妹就是?和四表弟关系好啊，您一把年纪，就别管咱们孩子的事情了，好不?好？您不?会是?淋过雨，所以也想撕别人的伞吧？”补熙道。


    鄂伦岱怒发?冲冠：“我哪儿小?心眼了。让长子招待同辈客人，这是?规矩。”


    “阿玛，这是?在自家，不?是?在外面。四表弟也不?是?外人。规矩什?么?的，不?舒服就不?要守。这话还?是?您教我的。”补熙道。


    “您现在这么?对四表弟，是?不?是?您当年和额娘回科尔沁，也被外祖父和舅舅们这么?对待的啊。”补熙不?愧是?亲儿子，刀插的格外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鄂伦岱心里?委屈啊, 他当年第一次去科尔沁，可是?被大舅子们教做人教了好多天?。


    不仅是?大舅子们，还有?福晋的爱慕者们, 那真是一个个人高马大的, 最矮的都比他高半个头。站在他面前, 他就算往鞋里?偷偷多塞了几层鞋垫, 也要?仰着头看?他们。


    明?明?，他在京城里个子算是数一数二的高。


    在蒙古却要被人压着打。


    好?在福晋出?面解救了他，把所有?人都打服了，让他们不准欺负他。


    鄂伦岱甜蜜蜜的看?向鄂伦岱福晋，即使他在蒙古得了个那个来自京城的小白脸名号, 他也乐意。


    他就是?福晋的小白脸。


    福晋愿意保护他, 是?他的魅力。其他人都是?得不到，在说酸话。


    鄂伦岱换位思考一下, 他这样刻意分开四阿哥和岁岁，确实?不合适。


    今日的他，和当日他的岳父科尔沁亲王，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鄂伦岱是?那么讲道理的人吗？


    他不是?！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后, 觉得思考后的结果?令他很不爽，所以他拒绝换位。


    他是?他闺女的爹，四阿哥想?娶他闺女，让他多为难为难怎么了。


    别人家的宝贝女儿，是?那么好?娶回家的吗？


    能让他提前登门, 见天?儿的相处, 已经很不错了。


    休想?得寸进尺。


    隔开隔开，必须要?隔开！


    鄂伦岱昂起头, 蛮横道：“岁岁，你过?来和你额娘坐。阿玛过?去和胤禛坐。这可是?我的好?大侄儿，我得照顾好?他。”


    一时之间，除了鄂伦岱和门外还在吃鱼脍的橘将?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胤禛傻眼了。


    汗阿玛以前说，舅表叔是?个浑不吝的无赖滚刀肉，这话想?来是?包含了很多故事。


    胤禛看?了看?鄂伦岱福晋，又看?了看?佟妙安。


    他乖巧站起身：“舅表叔，您是?长辈，哪有?您给晚辈当陪客的道理。胤禛知道您是?想?招待好?我，就按您的说，我和大表弟坐一块儿。”


    “表妹已经坐下了，不好?让表妹挪位置。”胤禛彬彬有?礼道：“介福表弟，不如我们换个位子？”


    介福天?真无邪的眼睛，茫然的看?着胤禛。


    “四表哥，你坐下吧。不用换位置的。”介福端坐着，全家人就属他和鄂伦岱福晋最镇定。


    介福话刚说完，就听鄂伦岱福晋柔声道：“胤禛，你坐下，莫要?听你舅表叔胡说。他就是?接受不了，岁岁以后要?嫁人，心里?难受。让他天?天?看?着你，习惯了就好?。”


    鄂伦岱嚷嚷道：“我习惯不了。”


    “开饭吧。”鄂伦岱福晋无视鄂伦岱。


    这个家，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知道当家作主的人是?鄂伦岱福晋。


    鄂伦岱对此毫不在意，甚至以此为荣耀。


    他福晋多厉害啊，能娶到这样的媳妇儿，是?他的毕生荣耀。


    鄂伦岱心里?委屈，他扭头目光望向门外的橘将?军。


    这个桌子上的人都不偏袒他，他要?去和橘将?军坐一块儿吃饭。


    瞧瞧这满桌子的素菜，一点儿荤腥都没有?，就是?为了在孝期的胤禛考虑。


    还不如橘将?军吃的鱼肉呢。


    他又不是?牛羊，要?吃草。


    席上菜色，胤禛也一眼瞧出?鄂伦岱福晋的用心。


    鄂伦岱福晋拿着公筷，夹了一根青菜，放到鄂伦岱碗里?。


    “吃饭。”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立即收回眼光，他还是?更喜欢和福晋坐一块儿用膳。


    瞧瞧这青菜，碧绿碧绿的，吃着多么的健康啊。


    “四哥，你也吃。有?几道菜，是?师叔赠送给我的素斋食谱。府里?厨娘做的味道，不比白云观的差。”佟妙安也拿着公筷，给胤禛夹菜。


    她不仅给胤禛夹了菜，还站起来，给桌上的每个人都照顾到了。


    好?在这是?八仙桌，并不大。佟妙安站起身，伸长胳膊能够到对面的菜。


    鄂伦岱望着碗里?又多了的一根菜心，他面含笑意吃下。


    闺女夹的菜，就算是?毒药，都是?甜的。


    不爱吃素的鄂伦岱，被迫吃了一餐全素宴，其中青菜占了除米饭外的大半。


    鄂伦岱隐晦的和补熙对视一眼，父子俩儿达成共识，等夜里?人都睡了，他们要?加餐。炖上两个大肘子，或是?做一锅红烧肉，把晚膳缺的油水，全都补足。


    其他人，对桌上的菜并没有?任何不喜欢。


    肉荤也好?，素菜也罢，只?要?做的好?吃，他们都喜欢。


    尤其成天?大鱼大肉，偶尔吃一顿全素宴，更是?清新爽口。


    一顿饭安生用完，胤禛等着众人用茶水漱完口后，歉意的向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道：“舅表叔、舅表婶，先?前是?胤禛思虑不周。我如今还在孝期，饮食都要?注意。让长辈们和表哥、表妹、表弟跟着我一同食素，实?在不好?意思。明?日及以后，我还是?单独用膳吧。也免得您们顾忌我的饮食。”


    胤禛清瘦的小脸，终于唤醒鄂伦岱作为长辈的一点恻隐之心。


    “你和岁岁、补熙他们读书本就不在一块儿，唯有?练武时能一块儿练。若是?不在一块儿用膳，你岂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孤零零的一个人。那不行。若是?如此，还何必千里?迢迢吃那么多苦来广州。直接去庙观里?住一年，更加清静。我看?你也是?想?和我们坐一个桌上用膳的，就不必过?于顾虑重重了。我们不会亏待了自己的。”鄂伦岱话糙理不糙道。


    胤禛没料到鄂伦岱竟然没有?顺水推舟的，让他独自在小院里?用膳。一时之间，受宠若惊。


    佟妙安捧着小碗，一口气将?碗里?的豆腐羹喝完。


    而后，擦了擦嘴道：“四哥，今儿这顿饭是?为你接风洗尘，自然是?以你为主。等明?儿，这桌上的菜，就不会是?全素的了。有?荤有?素，家里?每个人喜欢的菜色，桌上都会有?。桌子这么大，难道还放不下十来盘菜了？”


    “不过?，四哥若是?介意。我和大哥、介福，每日换着人陪你在你的院子里?吃素菜也无妨。”佟妙安道。


    胤禛当然不在意。


    事实?上，若是?他在宫里?，皇子们守孝三个月后也可以用一些鸡蛋，食一些荤腥。若不然，年幼的皇子们，身体长期不进油荤，扛不住。


    可孝懿皇后对他有?抚养之恩，他自愿守孝一年。


    “不用不用。我是?想?和大家一块儿用膳的。”胤禛道。


    胤禛倒也不是?贪恋所谓的家庭气氛，他只?是?单纯的想?和佟妙安一起用膳。他想?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表妹。


    胤禛那点儿小心思，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看?破不说破。


    少年心思，他们都是?从年少时候过?来的，能够明?白。


    只?要?不越过?线，小儿女们年少时感情好?，对他们以后来说，倒是?件好?事儿。


    “那就这么定了。一家子一块儿吃饭，热闹些，感情也更好?。”鄂伦岱道：“这还是?岁岁的建议。她总说一天?从早到晚，都看?不到我和她额娘。忙正事的时候，她去打扰也不合适。可我们空闲的时间，实?在不多。唯有?吃饭算是?闲暇时间，岁岁便瞅上了这个空隙。”


    “我原先?是?有?些不习惯的。这么些年，在京城时，府里?都是?各个主子在各自院里?用膳。唯有?逢年过?节，或是?长辈留膳，才坐在一个桌上。等到了广州，听岁岁的建议，这么一改后，才察觉到了这样的好?。一家人坐一块儿，吃吃饭说说话，一家子感情比以往和睦了许多。”鄂伦岱道。


    佟妙安笑眼弯弯道：“就是?呀。即使是?血脉至亲，也要?多多相处，多多沟通，才会感情更好?。”


    “表妹妙思。”胤禛找着空，就夸道。


    “胤禛听从舅表叔、舅表婶的安排。”胤禛道。


    “午膳、晚膳，你们在正院用，早膳却是?在各自院子里?用的。”鄂伦岱福晋道。


    “这几个孩子，早上起来的时间不一，想?让他们一起来正院，实?在有?些难。因此，胤禛你不必早上来请安。我教你读书，一天?里?相处的时间多，本就能见面，不必多跑一趟。”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还想?着问，明?日什么时候来正院给长辈请安合适。


    鄂伦岱福晋这么一说，他就不必问了，听着就是?，无需自作主张。


    补熙摸着没有?油水的肚子，好?奇问道：“额娘，您都能当四表弟的夫子，教四表弟读书，为何没有?教过?我和岁岁还有?介福啊。”


    鄂伦岱横了他一眼：“因为你过?于愚钝。”


    “啊！阿玛，不用说的这么直白吧。”补熙苦着脸道。


    “额娘，您看?阿玛，您欺负您的宝贝大儿子！”补熙叫嚷道。


    鄂伦岱福晋笑眯眯道：“你阿玛没说错。确实?是?如此。”


    补熙不高兴了。


    鄂伦岱福晋依旧脸上挂着笑意，没有?为此而改口。


    “你小时候的启蒙，是?我教你的。一百个字，你学?了一年都没有?学?会。不仅如此，还总是?无理也要?说上三分。若还是?由我来教你，大概要?么是?你屁股先?开花，要?么是?我在树上折的树枝先?打断。”鄂伦岱福晋道。


    补熙果?断闭上了嘴，他的学?业如何，他心知肚明?。


    他确实?不是?读书的脑子。


    “那岁岁和介福呢？”补熙追问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补熙洋洋得?意, 看着鄂伦岱福晋。


    他是笨啊，只有一些蛮力。


    但是，他的妹妹和弟弟, 都可?聪明了。


    被补熙点到名, 佟妙安立即捂住自己的脑袋。


    “大哥, 你别害我, 我不爱读书的。”佟妙安道。


    就算现在书念的还行，但是佟妙安从来没有想让自己当?一个才女。


    她只想当?一个快乐的人，做喜欢的事情。


    而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对她的要求和期盼，也是如此。


    他们只盼这唯一的女儿，能看平安长寿、无病无灾、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


    她不必博学多?才, 也不必是个端庄淑女, 她只要自由的追求一切她想去做的事情就好了。


    当?然，他们会?教她一些保命的本事, 能好好立足在这个世间。


    终有一日，他们作为父母，会?早一步离开她。


    他们希望那时，她还能依靠着所?学的本事，好好照顾好她自己。


    鄂伦岱福晋慈爱的看向佟妙安, 而后对补熙道：“你怎知?我没有教导你妹妹。可?不只是读书写字，才是教导。那些东西，天下许多?人都可?以教，不是什么?难得?的本领。”


    补熙张大嘴，然后意识到这个动作不雅, 赶紧用手捂住嘴。


    “额娘, 您教四表弟的，是不是也不仅是读书写字？”补熙难得?聪明一下。


    不用鄂伦岱福晋回答, 补熙就自己答道：“肯定是的。四表弟都在尚书房念了六年书了，别说是读书写字，就是写文作诗都会?了。额娘教的肯定是更高深的东西。我额娘可?是科尔沁战无不胜、智谋无双的女战神呢！”


    补熙满脸骄傲，眼神熠熠生光。


    胤禛注意到，在补熙说到鄂伦岱福晋是女战神时，鄂伦岱、佟妙安、介福的脸上，也是一样的骄傲自豪。


    他们的额娘/妻子，是最棒的人！


    胤禛这一刻充分感受到，鄂伦岱先前所?说的，他们一家?人感情更好了，是什么?样子。


    是会?为家?里每一个人的成功，而感到真心自豪，与有荣焉。


    “大哥，你别提我了。额娘已经在教导我了。额娘教的东西好难，好严格。”介福苦着脸道。


    “而且，你忘了吗？额娘在到广州之前，每一年都有一半的时间在科尔沁。等回到国公府，额娘还要管理府中大小?事务。”介福道。


    在介福的记忆中，来到广州后，是他和阿玛、额娘相处时间最多?的日子。


    他喜欢广州。


    他更喜欢姐姐。


    这样的变化，都是姐姐带来的。


    介福虽然年纪小?，但是他早熟。小?脑袋瓜子，总会?安静的想许多?事情。


    “补熙，你若是想要额娘亲自教你，也不是不行。你读书这件事呢，额娘不强求。左右你不用去考科举。能识字，并且熟读大清律例就好。兵书看不看都可?以，过两年，额娘可?以亲自带你上战场。”


    “你亲身经历一场战争，比读十本兵书还要有用。”鄂伦岱福晋道。


    “但是，上战场是件危险的事情。即使你是我的亲儿子，我也不能保证你就可?以从战场上全须全尾的下来。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会?身受重伤。为了能更好的保住你的小?命，就先从练好武艺开始吧。你现在的练武强度，远远不够，得?加一倍。”鄂伦岱福晋已经开始规划大儿子的教学方法?。


    补熙惊恐的瞪大眼睛：“不了不了，额娘我就这样挺好的。”


    补熙若不主动提，鄂伦岱福晋还想不起来。她如今有了时间，是可?以分一些给大儿子。


    “明日下午，练武场见。”鄂伦岱福晋一锤定音道。


    按照原本佟国公和鄂伦岱对补熙的规划，并不需要补熙有多?出众。


    补熙最要做到的，就是忠君爱国。等他能进入朝堂时，不要蹚站队的浑水，好好当?国公府的继承者就可?以。


    其次，便是友爱弟妹。


    从宗法?上，他作为长子长孙，只要不出意外，就会?继承佟国公府最多?的资源。而他的同胞弟妹，能够拥有的将?比他少许多?。


    所?以，他要多?照顾他们，而不是学着鄂伦岱曾经常挂在嘴边的混帐话。


    什么?等佟国公死了，他鄂伦岱就把庶弟赶出府去，让法?海自生自灭。


    佟国公教坏了一个儿子，所?以格外害怕长孙随了鄂伦岱的性?子，也是一样。


    佟国公确实没有多?想。


    如果?鄂伦岱真弄出个庶子或者庶女，补熙定然和他阿玛一样，视庶出为无物。等当?家?的老?子一死，立马把人踢出去。


    若是友爱兄弟姐妹，他只友爱和他同一个娘生的兄弟姐妹。


    好在鄂伦岱没有妾室，更不可?能有庶子、庶女。补熙这一面性?格，是没法?儿显现了。


    补熙很是疼爱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即使他经常欺负介福，但是他也是最保护介福的人。


    而分离了六年，他病弱的妹妹，补熙更是疼爱非常。


    就是佟妙安说，今儿想踩在哥哥身上摘枣子。补熙都能立马弯下腰，随便佟妙安怎么?踩。只要妹妹别摔倒了，就千谢万谢。


    别看补熙对胤禛态度好的很，那是因为他知?道佟妙安喜欢胤禛。


    妹妹喜欢的人，他也会?去喜欢。


    一旦有朝一日，佟妙安若是不喜欢胤禛了。补熙能立马对胤禛翻脸。


    皇子又怎么?了。他们佟家?不怕皇子。


    那么?厉害，先成为皇帝再说吧。


    补熙的牛性?子，如今知?道的，唯有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


    鄂伦岱自己什么?样儿，看到小?一号的自己，如何认不出来。补熙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


    鄂伦岱福晋最擅长窥探人心，自己亲生的儿子，禀性?如何，她一清二楚。


    对待自己的每一个孩子，鄂伦岱福晋都有着不同的教导方式。


    鄂伦岱福晋也承认，她并没有将?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教导孩子。她有着自己要追求的东西。


    她喜欢在战场驰骋厮杀的热血，这注定她无法?当?一个全心全意为子女活着的母亲。


    可?无论是佟妙安，还是鄂伦岱或补熙、介福，他们都以鄂伦岱福晋为傲。他们全心支持着鄂伦岱福晋，在科尔沁土地上挥洒着她的军事天赋。


    无论是母子、母女还是夫妻，这一家?人的感情，是双向奔赴的。


    胤禛来广州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他认知?之外的家?的模样，并也想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胤禛能不能融入其中，还需要等待时间。


    当?下让胤禛无法?逃避的是，他要喝完面前一整碗难闻至极的药。


    “这药的味道，怎么?这么?难闻？”自诩不怕疼不怕苦的胤禛，在懂事之后，头?一回表现出对吃药的抗拒。


    苏培盛强忍着闻了冲人的味道后，反胃的生理反应，双手端着盛药碗的托盘。


    “良药苦口啊。主子，这是随着药一起买来的蜜饯。您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再拿蜜饯压压苦味儿。”苏培盛道。


    胤禛拿着帕子捂着鼻子：“难道你以为我没有捂着鼻子吗？”


    “随着药一起买的蜜饯，看来这李大夫也知?道他开的药方，熬出的药有多?苦。”胤禛扭过头?，不愿意去多?看药碗一眼。


    胤禛扭头?的方向，正好是对着床边茶几上的茶杯。


    绘着一株青松的茶杯，形状并不是那么?周正，杯地也有些过分厚。但是，并不如佟妙安所?说，丑到难看。


    胤禛看着矮胖的茶杯，只觉得?十分可?爱。


    苏培盛悟了：“主子，要不奴才把碗里的药，倒进郡主亲手给您做的茶杯里。”


    胤禛迅速扭回头?：“闭嘴。把药端来。”


    被胤禛凶了一下的苏培盛，耷拉着脑袋，他揣测错主子的心思了。


    不过，能让主子愿意喝药，也算不错的结果?。


    苏培盛屏住呼吸，把药递给胤禛。


    “勺子拿走。碍事。”胤禛道。


    苏培盛立即把勺子取出来，放到一边去。


    “主子，小?心点儿烫。吹一吹，别烫着舌头?了。”苏培盛道。


    胤禛面色扭曲的，大口吹着药，然后一口喝完。


    做梦呢。那么?难喝的药，除非是同时失去味觉和嗅觉的人，才能一口气喝完。


    胤禛是边呕出声，边强迫自己喝完。


    在这一刻，胤禛只想着他快点儿养好身体，不用再喝这折磨人的药。


    什么?悲伤过度啊、心结郁结啊，都没有了。


    只要不用喝又臭又苦的药，他心中春暖花开、阳光灿烂。


    这一点上看，李大夫不愧在民间有神医之名。这不就是对症下药了么?。


    年轻的小?伙子，平日里吃的也不差，补品灌的那么?多?，底子好的很。


    只要想的开了，病恢复的很快。


    “拿下去吧。把窗户都打开，好好散散味道。”胤禛眼眶通红、眼角含泪的，外躺在床上。


    那模样，像是被冬风摧残过后的花儿。


    又美?又可?怜。


    “主子，蜜饯。”苏培盛提醒道。


    胤禛摇摇头?：“不必了。吃药后再吃蜜饯，影响药性?。苦都受了，何必让我白受。”


    “回来后倒一杯温水放边上。我缓一缓再漱漱口。”胤禛道。


    “嗻。”苏培盛道。


    苏培盛麻利退下，人刚走出屋门?，却?在院子门?口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鄂伦岱福晋手里提着灯，另一只手牵着佟妙安。


    两人没有走进院子，只是站在门?外。


    天晚了，这时候若是进屋去，和胤禛说话，平白耽误了胤禛休息。


    赶了这么?久的路，胤禛得?好好休息一下才是。


    苏培盛放下手里东西，让其他人端走。


    他放轻脚步，小?跑上前去。


    “福晋、大格格。”苏培盛行礼道。


    他的声音也很小?，显然是想到了佟妙安和鄂伦岱福晋停伫在院门?外的顾虑。


    “苏公公，四哥他还好吗？我在外面听到四哥好似是吐了。若是药实在吃不下，明儿我请额娘再请李爷爷过来看看，能不能改个药方。若不行，再多?请几个大夫过来，联合问诊，想想法?子。”佟妙安满眼担忧道。


    苏培盛道：“那药确实难闻的很，更别说喝了。不过，主子一向能吃苦。他既然知?道这药对他身边好，他就算再难受也喝了下去。不仅如此，为了不影响药性?，连李大夫说可?以喝完药后吃的蜜饯，也一颗没有吃。”


    自家?主子受了苦，苏培盛当?然要帮忙说出来，搏一搏大格格的心疼，和鄂福晋的赞许。


    苏培盛的小?心思多?着呢。


    但是，他都是为着他的主子，而且没有恶意，是实话实说。


    鄂伦岱福晋没有赞赏胤禛，倒是先赞许了苏培盛。


    “难怪胤禛挑你在身边伺候，确实是忠仆，一心为主。”鄂伦岱福晋道。


    苏培盛谄媚的向鄂伦岱福晋笑了笑：“福晋莫怪，奴才主子性?格要强，遇事都习惯自己强撑着。奴才知?晓您和大格格是真心疼爱和关心主子，便自作主张，将?主子的难受说给了您们听。”


    佟妙安咬了咬唇，她想了想，道：“苏公公，四哥不想表露出来，我便当?不知?。下回我就不来问了，你也莫要说。”


    “总归，这里就是四哥的家?。在自己家?中，四哥尽可?以放松一些。你是贴身照顾四哥的，四哥若是吃的用的不习惯，你就来找我。额娘忙，我也在替额娘分担府中事情，这些我都可?以做主的。”佟妙安道。


    苏培盛愣了愣，旋即恭敬向佟妙安深深下拜。


    “是奴才自作聪明了，大格格提醒的是。但也请大格格知?晓，我们主子是极为期待来到广州，见到大格格的。”苏培盛收起谄媚的表情，郑重其事的道。


    佟妙安道：“我知?道的。”


    我知?道我在四哥心中的重要，我也知?道我不会?辜负四哥对我的情谊。


    “四哥！”


    佟妙安的视线，忽然跃过苏培盛，看向苏培盛身后。


    苏培盛急忙转身，他也看到了自家?主子，站在屋子门?口。


    两人遥遥相望，却?都没有往前走一步。


    佟妙安灿烂的对胤禛笑着，脆声喊道：“四哥，快回去睡吧。我放心不下你，央求额娘陪我过来看看你。我这就回去了。”


    胤禛嘴角也扬起温柔的笑容：“表妹，好梦。”


    “好梦！”佟妙安道。


    鄂伦岱福晋没有说话，她随同过来本就是个陪客。即使，她是长辈。


    鄂伦岱福晋向胤禛微微颔首，胤禛也动作标准的向她行礼。


    “额娘，我们回去吧。”佟妙安道。


    暖黄色的灯，如同夜色里的一只萤火虫，飞的越来越远，直至目送它的人，看不见它的光。


    胤禛脸上挂着消不下去的笑意，转身回到屋里，躺好在床上睡下。


    他嘴里的苦味，莫名的不苦了。


    这一夜，无梦好眠。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胤禛醒来的时候, 太阳已经穿透窗户，照进屋里。


    苏培盛一脸欣慰的站在床边，眼角还残留着激动的泪花。


    “主子, 您终于一觉安稳睡到天亮了。菩萨保佑！”苏培盛捏着手帕, 擦着眼角。


    胤禛无奈道：“苏培盛, 收敛收敛你的表情。还有, 表妹信的是道教。”


    苏培盛立马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对对对，是奴才说错了。”


    苏培盛虔诚的改口道：“三清祖师保佑，白云观祖师爷保佑。”


    “快替我?更衣吧。我?来到第一天就起晚了，你觉着合适么？”胤禛也知道苏培盛是一心为他?好，没有和他?计较。


    苏培盛抱起放在一旁, 叠好的衣服, 动作麻利的伺候胤禛穿衣。


    “主子，您有所不知。一大早, 福晋和大格格都派人过来，嘱咐奴才千万不要叫醒您，让您好好睡一觉。就是睡到中午也无妨。”苏培盛满脸笑意道。


    “就是奴才，昨晚也睡了个好觉。托福晋的福，拨了两?个机灵懂事的小厮, 到您院里。一个专门帮您跑腿，一个给奴才搭把手。昨儿正是他?帮奴才值夜的。”苏培盛道。


    长途跋涉，累的不止是胤禛，苏培盛这些奴才们?，更累。


    得以好好歇一宿, 苏培盛满心都记着鄂伦岱福晋的好。


    鄂伦岱福晋送来的小厮, 负责跑腿的那个签的是活契。他?是广州本地人，对广州城各处很熟悉, 给了胤禛，方?便胤禛了解外面的情况。若是胤禛想?出门走动，也有个引路的。


    拨给苏培盛当?副手的，则是从京城带过来的佟家世仆。原本打算留给补熙用，名叫赵敢。他?一家子都跟了过来，父亲在鄂伦岱身边当?差，母亲则在大厨房里做事。有他?在，胤禛缺什?么东西，不用说出来，就能立马补全。


    鄂伦岱福晋考虑的十分妥帖，苏培盛投桃报李的，决定往后多带带这小子。


    论学伺候人的规矩，没有比从宫里出来的人更会?的了。


    等明年主子回宫，赵敢定是要到补熙阿哥身边。到时候，有个会?伺候人的仆从在，补熙阿哥平日结交好友，能省去许多麻烦。


    胤禛也是这么想?的。


    “都叫什?么名字？既然是舅表婶拨来的人，你和他?们?好好相处。他?们?初来我?院里伺候，一人赏五两?银子。”胤禛现在是个颇有钱的小财主。


    苏培盛给胤禛穿好衣服，赵敢端着洗漱用具，站在门口。


    “四?阿哥，奴才赵敢，伺候您洗漱。”赵敢道。


    “进来吧，刚和主子提到你。”苏培盛道。


    赵敢五官还很青涩，是个小少年模样。


    他?咧嘴一笑，露出活泼的一对小虎牙：“奴才来的巧，一到门口就听到了。奴才谢四?阿哥赏。四?阿哥，您爱吃什?么，昨儿苏公公都和奴才说过了。您放心，就算是素菜，也保准您吃的好。”


    宫外的仆从，就是比宫里的奴才活泼些。


    就连苏培盛，看着赵敢的眼神也比在宫里看其他?小太监柔和些。


    胤禛道：“你瞧着年岁不大，端热水这样的活计，不必你来做。”


    “奴才今年十二岁了，您别看奴才年纪没有苏公公稳重。但是，奴才有一样，苏公公可?比不了。”赵敢朝气蓬勃道。


    苏培盛听着赵敢说，自己有不如他?的地方?，一点儿不生气，反而想?听听，他?有哪儿不如赵敢。


    胤禛颇有兴致问道：“哪一样？是对府里的熟悉程度么？”


    赵敢仔细的伺候好胤禛洗漱，动作温柔，没有半大小子的做事粗糙。


    “苏公公是从宫里出来的，我?们?府虽然不小，但是对苏公公来说，不过是十来天就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再者，四?阿哥您是贵客，是府里身份最贵重的人。福晋吩咐了，一切以四?阿哥您为先。”赵敢道。


    “奴才的娘厨艺是一绝，点心更是做的精巧美味。奴才从五岁时，就给奴才的娘打下手，六岁就可?以自己站在板凳上，用大锅炒好一家人吃的菜。苏公公的厨艺，定然是比不过奴才的吧。”赵敢道。


    胤禛笑道：“那苏培盛确实这点比不过你。他?连烧火都不会?。”


    “嘿嘿。苏公公是四?阿哥您身边的大太监，烧火那些事儿，哪用得着他?去做啊。况且，油烟味儿沾在身上不好闻。苏公公近身伺候您，肯定要衣着干干净净的。”赵敢道。


    这马屁拍的，苏培盛脸笑成一朵花。


    “四?阿哥，您往后夜里饿了，只管吩咐奴才，给您夜宵吃。”赵敢道：“还有什?么杂活、粗活的，都交给奴才，奴才都能做。”


    胤禛的院子里虽配了小厨房和厨子，但是厨子不可?能从白天到夜里，都守在炉灶边。


    有赵敢在，胤禛若是半夜饿醒了，确实更方?便些。


    由此可?见鄂伦岱福晋的妥帖周到。


    胤禛洗漱好，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


    山药切丁和粳米熬成的稀粥，一笼小巧精致的菜包子，简简单单的，香气却扑鼻而来。


    胤禛绕过屏风，人还没到桌前，就闻到了勾引他?食欲的诱惑香味。


    “山药粥养胃，用的是淮山药，味道甜一些。”赵敢讲解道。


    菜包子没什?么好说的，但是一口咬下，白面入口弹软，青菜馅十分爽口。


    “好吃。吃的胃暖暖的。这应该是你娘亲的手艺吧？”胤禛问道。


    赵敢道：“是。因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奴才便没有端来太多。再者，您吃完早膳后，还得喝药。配粥喝的小菜味道重，奴才自作主张也没拿。”


    “你做的对。只是，这早上也要喝药吗？都已经起的迟了，不能和中午的药算在一块儿？”胤禛脸皱成一团。


    光是回忆起昨晚喝的苦汤药，他?嘴里的菜包子都不香了。


    赵敢看了眼苏培盛，苏培盛连忙低下头?。


    别看他?，看他?没用。


    赵敢懊恼不已，他?娘平日说的对，他?这个人就是话太多。


    早知道刚从就不说那么多话了，错从口出。


    赵敢可?怜兮兮的看向胤禛：“四?阿哥，药都熬上了。要不是怕熏着您吃不下早膳，药都端过来了。”


    胤禛用力的咬着菜包子，以此泄愤。


    虽然，他?也没什?么愤怒好泄的。


    生病的人，不能任性，要乖乖的听从医嘱，按时吃药。


    一碗粥，六个小巧的菜包子，胤禛吃完后，肚子只占了一半的量。


    这是赵敢估算好的饭量。


    若是吃个七分饱，再喝一大碗药，药更难下咽。


    若是喝吐了，药还得重新熬。白吃了苦，不划算。


    桌上空了的碗碟，立刻有人端下去。


    而药碗还没有看到，浓郁恶心的药味，已经从门外飘进来。


    一回生二回熟，胤禛不用人劝，将?温度晾的正好的药，一口喝完。


    一肚子苦汤药，在胃里暖晃。


    胤禛强忍着想?要吐出来的冲动，面无表情的坐着，紧紧闭着嘴，不说话，不做动作。


    赵敢咧嘴笑道：“四?阿哥，您真厉害。”


    “来个红枣糕压压苦，加了红糖的，补虚缓肝气，又味道香甜。比蜜饯解苦更合适。”赵敢变戏法似的，脚踏出门槛一半，转身就捧回来一个碟子。


    刚出炉的红枣糕，手捏上去，松软Q弹，还有些烫手。


    香甜的红枣香气，确实缓解了胤禛不断上涌的恶心。


    胤禛一口咬下，绵密的口感，和水蒸气浸湿的红枣干，交织在一起，将?他?嘴里的苦味，尽数压下去。


    “这是大格格一早亲自去厨房，让奴才娘亲做的。等四?阿哥喝完药，再端上来红枣糕，也是大格格特意交代?的。”赵敢道。


    胤禛再咬下一口红枣糕，入口更甜了，而且很幸福。


    “我?道是为何早膳就只端来山药粥和一笼包子呢，原来是大格格为了主子，用心良苦啊。大格格果真细心。主子今儿醒的晚，醒来肯定饿的慌。若是摆上五六道早膳种类，主子指不定就要吃个九分饱。到时候，别说是吃红枣糕压苦味了，就是药都难喝下去。”苏培盛恍然大悟道。


    胤禛甜蜜笑着：“要你个奴才说。舅表婶和表妹自然不会?苛待我?。”


    苏培盛嘿嘿笑着，主子有人疼，他?高?兴。


    苏培盛不好意思的对赵敢道：“方?才我?心里还误会?了你，着实抱歉。”


    “这是苏公公你对四?阿哥忠心，将?四?阿哥放在心上，万事以四?阿哥为先。再者，您也没有说出来啊。”赵敢道。


    “其实，我?本该提前和苏公公知会?一声的。只是，苏公公天没亮就过来守着四?阿哥，我?不敢闹出动静，怕进屋打扰了四?阿哥休息。”


    苏培盛看赵敢的眼神，愈发亲近了，几乎要把赵敢当?亲弟弟看。


    佟家的风水好啊，连半大小子都教的这么会?说话。


    “这是做奴才的本分，当?不得夸。”苏培盛道。


    胤禛看着苏培盛脸上淡了一些的黑眼圈道：“也赏你五两?银子。一会?儿，你给赵敢他?们?时，给自己也拿上。这几日，我?暂时不用上学，也没什?么忙的，你抽了空就去歇歇。等我?正式跟着舅表婶读书了，你也没有休息的空了。”


    “诶，奴才谢主子赏。”苏培盛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佟妙安一下学, 就飞奔到胤禛的院子。


    补熙被先生留下来补课，介福在旁边乖乖等着他下学。


    “妹妹有了妹夫，就不要哥哥了。”补熙幽怨的扭头望着?佟妙安的背影, 脖子都快扭断了。


    先生手拿着戒尺, 用力?的敲着?桌子。


    “补熙阿哥, 刚从?我说的, 你听明白?了吗？”先生把戒尺都快给打断了。


    补熙茫然的回头，很显然知识从?他耳朵穿过，并没有留在他的脑子里。


    先生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家?子出两个聪明孩子已经不错了，至少补熙阿哥尊师重道，品行端正, 这就很好了, 不能强求。


    “补熙阿哥，您坐好, 我再给您说一遍。这一遍说完，您若还是不懂，明儿上?课前我再教一回。多说几遍，总能听明白?的。”先生道。


    先生都说出“您”字了，补熙连忙端坐好, 不敢东张西望。


    先生欣慰的点?点?头，瞧瞧，国公府的少爷，能有这么好的学习态度，他该珍惜。


    抑扬顿挫的读书声, 节奏悠长, 令人昏昏欲睡。


    补熙掐着?自己的大腿，努力?打起精神?。


    “四哥, 你有没有好好吃药啊！”佟妙安穿着?鹅黄色的裙子，活泼可人，衬的两腮愈发雪白?透红。


    胤禛坐在院子里，眯着?眼感受着?阳光晒在身上?的暖洋洋。


    “咦？玉兔居然跑到四哥这里来了？它难得?跑这么远。难道是还记得?四哥？”走进?院子，佟妙安一眼就看到蹲在胤禛腿旁边，吃着?菜叶的大白?兔。


    迷瞪的睁开眼的胤禛，无比确信，李大夫给他开的药里有安眠宁神?的成分。


    若不然，他不会听到表妹的声音，却反应如此迟钝。


    “表妹。”胤禛声音懒洋洋的。


    佟妙安拖着?凳子，坐到胤禛旁边。


    玉兔继续啃着?它的青绿菜叶，屁股的位置一点?儿不挪动。


    “四哥选了个好地方，这儿太阳晒得?既舒服又不刺眼。不过，四哥，广州的太阳容易晒黑，你下回还是趴着?晒背吧。我给你从?库房拿张竹榻过来。”佟妙安道。


    胤禛终于眼神?清醒过来，他甩甩头：“好，听表妹的。表妹，你往这儿坐坐，我给你挡住阳光。”


    佟妙安摆摆手，随意道：“不用，我晒不黑的。我喜欢晒太阳的感觉。四哥，你看我是不是还是这么白?。”


    佟妙安捧着?脸，漂亮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的胤禛脸红。


    “嗯，像白?包子一样白?。”胤禛一说完，就后悔了。


    他怎么想到包子了。


    胤禛补救道：“我是说，像裹过面粉的汤圆一样白?。”


    佟妙安笑声清脆：“看来四哥很喜欢张妈蒸的菜包子。那红枣糕呢？是不是也很好吃？我最喜欢吃张妈做的小笼包和?虾饺，一早可以吃两笼。等明年，四哥你也尝尝。”


    “明儿早上?，给四哥煮汤圆吃吧。芝麻馅、花生馅、红糖馅的，怎么样？”佟妙安咽了咽口水：“我想吃淋了桂花蜜或玫瑰酱的糯米糍了。”


    “四哥，下午的点?心，点?这两个如何？等我下午练完武后，我来四哥的院子尝点?心啊。”佟妙安道。


    佟妙安一通话，说得?又快又密。


    胤禛只能见?缝插针的答：“都好都好。菜包子很好吃，红枣糕也很甜。吃了红枣糕后，果真?不觉得?药苦了。汤圆和?糯米糍都好，我都喜欢吃。”


    得?到了和?自己想法一致的答案后，佟妙安眼睛餍足的弯弯眯起。


    一时之间，胤禛仿若看到了另一只橘将军。


    橘将军若是能化成人形，大概会和?表妹一般无二吧。


    安排好从?下午到明早的吃食，佟妙安恍然想起，她?还没进?院子时，就问胤禛的话，胤禛还没回答她?。


    于是，佟妙安又问一遍：“四哥，早上?的药你有好好喝完吧？不能偷偷倒掉哦。”


    胤禛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为了身体能早点?好，药再苦，我都会喝完的。何况，我还盼着?能早些去看大海呢。”


    “四哥乖哦。我阿玛就不爱喝药，他总是硬扛过去。正院门口的山茶花，有一株被他偷偷倒药，浇枯萎了。若不是有药渣在，差点?儿没查出来原因。”佟妙安从?荷包里，拿出一块枣泥酥，大小约是两口就能吃完。


    佟妙安拿着?帕子包住枣泥酥，利落的掰成两半。


    “奖励四哥的。这是最后一块了。你一半，我一半。”佟妙安道。


    胤禛讶异，没想到舅表叔竟是这样的人。看不出来啊。


    “多谢表妹割爱，我真?是受宠若惊。”胤禛接过枣泥糕，开玩笑道。


    佟妙安嘻嘻笑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佟妙安笑完，正色道：“四哥的药方我看了，有两味安神?的药材。所以，四哥困了就多躺下睡觉，不用硬扛着?。反正，也扛不住药的效力?的。”


    “苏公公告诉我，四哥你好几个月都没过安稳觉了。得?把之前没睡好的觉补回来，要不然会长不高的。”佟妙安道。


    这话戳到了胤禛的七寸。


    胤禛忽然觉得?嘴里的枣泥糕不香了，他关心道：“当?真?？”


    佟妙安道：“应当?是真?的吧。师伯是这么教我的。在观里时，师伯从?不让我起太早，跟着?他们一起念早课。师伯说，小孩子就要多睡觉。当?然，若是天?生就个子高的，那么怎么折腾，应当?也不会太矮。”


    只要是正经道医，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能治病救人，所言可信。


    佟妙安把手帕上?的枣泥糕碎屑，也一把吃完。


    将手帕叠好，塞进?原本装着?枣泥糕的荷包，佟妙安道：“尚书房定的上?学时间，就太早了。但是，那是皇室规矩，改不了的，我便?不曾和?四哥说过这事儿。”


    说了又改不了，这不是平白?让人心里难受么。


    凡是和?胤禛关系亲近的，都知道他对身高和?力?气的执念。


    “现在好啦，四哥到了广州，读书的时间，那就得?听我额娘的。”佟妙安开心道：“而且，我看四哥长高了好些。四哥不用担心啦。”


    这话胤禛听的开心，他道：“表妹没有哄我？”


    “我向?祖师爷发誓，绝没有欺骗四哥。若是骗了四哥，我便?……”佟妙安道。


    佟妙安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胤禛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可不兴乱发誓的。无论现在还是往后，我绝不要表妹对我发誓。”胤禛道。


    佟妙安道：“好。”


    玉兔啃菜叶子的动静太明显，让人无法不去看它。


    佟妙安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玉兔的三瓣嘴上?，她?若有所思道：“不知今儿中午有没有香菇菜心。看着?玉兔吃的那么香，我也想吃青菜了。”


    胤禛道：“便?是没有，现在去厨房点?一道，也来得?及做。”


    佟妙安道：“四哥说的对。聪明人脑袋瓜动的就是快。”


    “四哥，我们去正院吧。大哥和?介福应当?差不多能放学了。”佟妙安道。


    胤禛好奇道：“表妹不是和?表哥、大表弟一同读书吗？”


    “是啊。但是，大哥被先生留堂了。介福等他一起下学，所以没有走。我关心四哥嘛，就以下学便?跑过来了。”佟妙安道。


    胤禛浑身洋溢着?快乐的情绪。


    表妹她?关心我！表妹时刻都念着?我！好开心！


    苏培盛别过头去，低头盯着?玉兔啃菜叶子。


    主子真?是好哄。


    大格格也特别会哄人。


    真?真?是天?生一对！


    一个两个的，都盯着?玉兔啃菜叶子，玉兔突然感到压力?很大，脆甜的菜叶子咀嚼在嘴里，都不香了。


    从?小在山中，缺少食物的记忆，还刻在玉兔的兔脑壳里。


    哪怕食不知味，它还是坚持把那一根菜叶吃完，拒绝浪费。


    吃完之后，玉兔以闪电般的速度，消失在胤禛的院子，动作快的留下一道残影。


    胤禛盯着?玉兔消失的位置，不自觉的想。若是移动中的兔子，以他的射箭技术，别说射中了，就是一簇兔子毛都碰不到。


    佟妙安倒是习以为常，她?站起身，扯着?胤禛的衣袖，把胤禛也拉起来。


    “四哥长高了，却没有变重。还是被我一拉就拉起来了。”佟妙安心疼不已。


    隔着?衣袖，她?能摸出胤禛的手腕有多细。


    偏偏胤禛还要守孝，想要多喂点?儿肉啊，把他养胖点?，都不可以。只盼一年守孝结束，人别瘦成一片纸，被风一吹就飘了就好。


    佟妙安和?胤禛与补熙、介福在通向?正院道路的一个分岔口相遇。


    “大哥，先生留下你，重新教你的内容，你可明白?了？”佟妙安关心道。


    补熙苦着?脸道：“读书太难了，听不懂，真?的听不懂啊。”


    佟妙安十分赞同：“确实确实。还好我现在学的是基础知识。大哥你的书，我字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一句都看不懂。”


    补熙握着?佟妙安的手，激动道：“妹妹懂我。可不是么，那些字我也都认识，可就是不明白?啊。我瞧着?介福好似都听明白?了，可我还是不懂。”


    介福道：“大哥，你高估我了。我只是记下了先生说的话，但是道理并没有悟透。”


    他和?大哥可是差了好几岁年纪，大哥的学业进?度，他一时半会赶不上?。


    兄妹三人，抱头痛哭。


    干嚎不掉泪以后，补熙忽然目光灼灼的盯着?胤禛。


    他搓搓手，嘿嘿笑道：“四表弟，你学业好，还是从?尚书房出来的，教你的都是当?世大儒。你教教我吧。先生人挺好的，我总不好让他失望。可是，他说的，我真?的听不懂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鄂伦岱福晋看着她的傻大儿, 笑容灿烂，胳膊搭着胤禛肩膀走进院子。


    小儿子则在一旁，眼神崇拜的望着他的四表哥。


    这?左擎苍, 右牵黄的, 真是颇有魅力啊。


    补熙是?脾气爽朗,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亲近。


    介福更?是?如此, 这?小子瞧着乖巧，实则一肚子心眼。


    能让这?兄弟俩儿亲近，可不是?魅力大么?。


    “胤禛向舅表婶问安。”胤禛恭敬行礼。


    补熙胳膊还搭在胤禛肩上，胤禛腰一弯，头一低, 他?顿时失去平衡, 往旁边栽去。


    “诶诶诶，四表弟, 你要行礼问安，提前?和我说一声啊。”补熙道。


    “额娘，儿子也向您问安。”补熙笑嘻嘻道。


    鄂伦岱福晋道：“起?来吧。你们是?一块儿过来的，还是?在路上遇着的？”


    “额娘，这?不巧了么?。就?在往您这?儿走的路上, 我和介福，正巧遇上了妹妹和四表弟。我今儿被先生留堂，一道题先生给我说了三遍，我也没有听懂。结果，您猜怎么?着。我向四表弟请教?, 四表弟一说我就?明白了。还得是?我四表弟啊, 真棒！”补熙用力拍着胤禛的肩膀。


    他?一高兴，忘记收力气, 胤禛“嘶”了一声。


    补熙心虚的往旁边挪挪，和介福换了个?位置，让介福贴着胤禛站。


    “四表弟莫怪啊，我一时高兴，忘记收力气了。一想到?明儿不用提早去上学，让先生给我开小灶，我就?开心。”补熙道。


    鄂伦岱福晋道：“看样子，介福也听懂了，是?不是?？”


    介福道：“四表哥由浅入深，讲解的鞭辟入里?，很容易听懂。”


    佟妙安眼神躲闪。


    此刻，她的学渣气质，和补熙两人如朗朗明月，十分?耀眼夺目，难以忽视。


    “额娘，您别问我，我没听。我光想着中午吃什么?了。”佟妙安笑盈盈道。


    鄂伦岱福晋笑着道：“我可没打算问你。告诉额娘，你想吃什么?，看看今儿中午有没有点这?道菜。可别馋着了我家岁岁。”


    “香菇菜心！额娘，我看着玉兔啃菜叶子，啃的可香了。”佟妙安道。


    “这?就?又巧了。额娘想的第一个?菜，就?是?香菇菜心。不过，你得找你四哥说。这?菜是?为他?点的。”鄂伦岱福晋道。


    佟妙安理直气壮道：“那就?不用问了。四哥的，就?是?我的。”


    “对。我的就?是?表妹的，表妹的还是?表妹的。”胤禛立即道。


    补熙侧目而视，四表弟这?样子让人怎么?说好的，真是?有些狗腿啊。


    佟妙安嘻嘻笑着：“我的也是?四哥的。”


    补熙撤回刚才的话。


    不是?狗腿，是?情投意合。


    真是?令人羡慕。


    补熙短暂的憧憬了一下，如果他?有未婚妻的美好生活。


    只想了几息，他?就?放弃了。


    他?还是?更?喜欢舞枪弄棍，骑马射箭。在他?眼里?，宝刀骏马才是?真绝色。


    “你们俩儿的相处，我不管。左右我瞧着，我是?插不进手的。”鄂伦岱福晋对女?儿打趣道。


    佟妙安坦荡的嘿嘿笑着，没有害羞。


    小姑娘还没开窍呢。


    “但是?，胤禛能教?明白补熙读书，我该多谢你。不论是?京城佟家族学里?的先生，还是?请来广州的这?位先生，哪怕是?我亲自教?他?，也是?一教?一个?不明白。难得有能让补熙读进去书的人，真是?让我感激不尽。”鄂伦岱福晋真心实意的感激胤禛。


    若是?补熙能多念些书，自然?是?最好不过。


    以前?不强求他?，是?实在没法子。而且，武将读书不行，也没什么?大影响。给他?找个?好军师，充当他?的大脑就?是?。


    “舅表婶，大表哥也是?我的兄长。自家人互帮互助，是?胤禛应当做的。”胤禛很主动的把自己算作佟家人里?。


    他?可是?表妹的童养夫啊！


    胤禛看了眼佟妙安，笑了笑。


    佟妙安见?胤禛冲自己笑，她回以甜甜的笑容。


    而后，胤禛转头看向补熙：“我看大表哥并非是?读不明白书，而是?他?需要先将字句意思解释给他?听。意思听明白了，书也就?读懂了。”


    学堂里?先生教?学生读书，一般靠学生自己的悟性。


    书读百遍，其义自现。


    但是?，补熙看不明白意思，连一边都读不通顺，莫说让他?耐心读百遍了。


    鄂伦岱福晋教?书就?更?不一样了。


    天才的学习方法，普通人很难适用。


    胤禛给补熙讲解知识，就?是?把补熙当作牙牙学语的幼童，用最简单的语言，讲出知识大意。


    而且，他?很会总结出答案模版。


    只要按照他?给出的模版，一条一条的套用回答，知识就?变得清晰明了。


    胤禛这?样会教?课，全因为他?的第一个?学生，是?佟妙安。


    先前?两人通信时，佟妙安总会把学堂上不懂的问题，写在信里?去问胤禛。胤禛自是?不会觉得，佟妙安学不明白，是?她的问题。


    哪有笨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


    他?的表妹，天下第一聪明。


    所以，胤禛无比耐心的将问题拆分?开，条理分?明的，一条一套的为佟妙安答疑解惑。


    如今，胤禛又将为佟妙安解疑答惑的法子，用在补熙身上，效果明显。


    鄂伦岱福晋听完胤禛将他?刚才给补熙讲解内容重复一遍后，她摇了摇头。


    “我是?无法有这?样的耐心，也想不到?从那样浅层的道理开始说。幸亏我不是?真正的老师，若不然?就?是?误人子弟了。”鄂伦岱福晋道。


    “额娘聪明，教?聪明人正合适。四哥聪明，介福也聪明。”佟妙安道。


    鄂伦岱福晋道：“咱们岁岁也聪明。”


    看到?大儿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鄂伦岱福晋道：“补熙也有补熙的长处。你们几个?中，论骑射武艺，当属补熙最好。咱们家的功勋，是?从战场得来。如今，还不算盛世太平，大清四周仍有战事不断。因此，骑射乃根本，不可不精通。”


    补熙胸脯高高挺起?，活像一只神气的大公鸡。


    “妹妹，四表弟，你们别怕，凡是?和舞刀弄枪相关的，我都在行。有我在，我能教?好你们。”补熙道。


    “介福，你今年还是?扎马步，打底子。明年我再教?你。”补熙道。


    “麻烦大表哥了。我骑射确实要多加练习。”胤禛道。


    补熙冲胤禛挤眉弄眼：“四表弟，你会泅水吗？”


    胤禛道：“尚未学过。”


    “那你怕水吗？”补熙又问道。


    胤禛道：“这?个?倒是?不怕。只是?，有些晕船。”


    “那不影响。等你身体养壮实了，我带你去游泳，教?你泅水。来到?广州后，我最喜欢的，就?是?跟着阿玛去军营里?操练。军营里?有许多是?从广东水师退下来的，他?们不仅回泅水，还会开船，很是?厉害。”补熙满脸憧憬。


    “可惜皇上撤了广东水师。希望等我长大以后，皇上能建一个?广州海军营，我开着船去海上巡逻，打海盗！”补熙道。


    “实在不行，进水师营，巡逻内海也可以。”补熙道。


    胤禛道：“大表弟为何不想一想漕运？”


    补熙瞪大眼睛，漕运，他?没有想过啊。


    这?超过了他?的知识范畴。


    “那我从现在开始想一想？”补熙试探道。


    胤禛无比信任的看向补熙：“大表弟只要想做，一定可以成功的。”


    鄂伦岱福晋轻咳一声：“这?话莫要在外面?说。朝廷官职，岂是?任人挑拣的。”


    虽然?，佟家人确实有能耐，在大多数官职上选择运转。


    而且，以康熙对母族的信任和看重，只要能力能够得上，什么?好官职，他?都乐意给母族的人去坐一坐。


    漕运总督啊，那是?个?好位置。


    中午，鄂伦岱在衙门里?用午膳。午膳自然?是?由府里?的下人送过去，菜色美味。


    如鄂伦岱福晋昨日所说，今儿膳桌上的菜肴，荤素都有。


    素菜大多摆在胤禛面?前?，其他?人桌前?，有荤有素，各有搭配。


    广州虽然?靠海，海鲜各种?各样，却不宜经常吃。


    大多数时候，桌上的荤菜，还是?猪肉和鸡鸭鹅。


    佟妙安和胤禛依旧坐在一边，佟妙安悄悄和胤禛小声道：“四哥，你若是?要给我夹菜，就?只给我挑素菜。荤菜有黄姜在呢。”


    胤禛浅笑道：“不至于如此。我只要不吃荤就?好，却不是?连用公筷夹荤菜都不可以。”


    “我是?担心四哥你看着肉馋。”佟妙安道。


    “多谢表妹体贴。”胤禛道。


    “妹妹，你和四表弟在说什么?呢？这?个?烤鸡腿你要不要？前?儿你就?吵着想吃烤鸡了。今儿摆在桌上，你居然?一动不动？”补熙震惊道。


    胤禛望向佟妙安，眼神询问。


    佟妙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着一盘撕好的烤鸡。


    “四哥，鸡腿儿。”佟妙安道。


    胤禛立即拿着公筷，将鸡腿夹到?佟妙安碗里?。


    补熙急忙自己动手，将另一只鸡腿夹到?自己碗里?。


    “好呀，原来是?有帮手。早知道我就?不提醒你的。”补熙道。


    佟妙安咬了一口烤鸡腿儿，表皮酥香，她就?爱这?个?味儿。


    烤鸡腿儿是?最好吃的鸡腿，其次是?红烧鸡腿儿，再往后就?是?油炸鸡腿儿。


    “大哥，盘子里?有四个?鸡腿呢，人人都有。”佟妙安道。


    他?们家可不兴让来让去的。


    既然?喜欢吃鸡腿，那就?拆两只烤鸡放在盘子里?。多么?简单的事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张厨娘不愧是被佟妙安挂在嘴边, 夸个?不停的人。


    她的手艺，迅速俘获了胤禛的胃。


    做厨子的人，最喜欢把吃自己饭的人, 养的白白胖胖。


    看着胤禛这么?瘦, 张厨娘自己也是有孩子的, 一颗慈母心肠, 顿时心疼的不行。


    不用胤禛点菜，大厨房不时的让人送来些小?点心、甜水儿?，坚决不让胤禛的嘴空下来。


    不知?不觉，十天过?去，李大夫带着他的小?药童准时前来复诊。


    “小?少爷的精气神好了许多, 脸上也有了血色。看来这药能少喝几日了。小?少爷喝药时, 有没有心里骂我，把?药开的那般苦。”李大夫诊完脉后, 满面慈爱的看着胤禛。


    胤禛道：“良药苦口?，小?子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分的清好坏。自从服用了您开的药后，我夜里睡的安稳多了，就是白日里也不清醒, 时常困倦。”


    李大夫哈哈笑道：“还是有些怨言的。不过?，为人医者，早习惯了。药开苦了，病人和家属要埋怨；药见效慢了，也要被找上门。倒是头一回遇到, 嫌弃自个?儿?觉睡得好, 睡得久的。”


    “小?少爷且放心，今儿?我再?给您开的药里, 安神的药少放些。药的味道也没有那么?苦了。药苦是为了清心，安神是为了养神。如今，小?少爷心情?好，心神也定了，就不必加那些药材。”李大夫道。


    重改了药方以后，胤禛竟觉得药喝完后，还有些回甘。


    苦药自然不会是甜的，只不过?是他先前的药太苦，这么?一对比，就显得现在这碗味道好多了。


    在新的环境里，旧事旧情?不再?时刻缠在心头。


    即使不服用安神药物，正是要多睡觉的年纪的胤禛，再?隔了几个?月后，终于?沾枕即睡。


    睡前，胤禛嘱咐苏培盛道：“明儿?记得提早些叫我起来，别让我睡过?头了。多日不曾读书，书上的知?识有些生疏。我得先翻一翻书，免得上课的时候，一问我三不知?。”


    苏培盛道：“奴才?一定记得，绝不耽误主?子的事儿?，给鄂福晋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胆子大了，竟敢打趣起我了。你上半夜歇着去吧，让赵敢来值夜。免得你守着我一整晚，明儿?精神不济。”胤禛道。


    苏培盛道：“嗻。主?子您快歇息吧，奴才?给您把?帐子放下来。”


    翌日，胤禛用完早膳后，正准备去上课，人刚走到院门口?，看到鸢尾匆匆过?来。


    “鸢尾姑娘，可是大格格有什么?吩咐？”苏培盛迎上去问道。


    鸢尾向他摆摆手，脚步又加快些，才?到胤禛面前。


    “万幸万幸，紧赶慢赶，好在是赶上了。奴婢给四阿哥请安，这是主?子让奴婢给四阿哥送来的开学贺礼。主?子知?道四阿哥不缺这些，但是主?子说?，这是她的心意。送上贺仪，祝四阿哥才?思敏捷、学业顺利。”鸢尾噼里啪啦的说?出一连串话，说?完，就送上东西，闭嘴不言。


    鸢尾和黄姜两个?，都不是口?齿伶俐的，但是她们忠心且老实。对佟妙安的命令，从不自作主?张，全听吩咐。


    尤其是鸢尾，极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


    她原本只负责在佟妙安身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以及当佟妙安的护卫。


    但是，佟妙安要去上学了，黄姜跟着一起去学堂。其他人的脚程都没有她快，只能她来送。


    鸢尾这性子，佟妙安和胤禛说?过?，胤礽自然不在意。


    能保护好表妹就好，口?齿伶俐的奴才?好找，会功夫的女护卫少。


    “我知?道了。等表妹下学后，你告诉表妹，我中午等她一起去正院用午膳。若是我迟了，就请她等等我。”胤禛接过?礼物道。


    鸢尾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她道：“是。那奴婢告退了？”


    胤禛微微颔首，让她回去。


    胤禛起得早，空出的时间还有一会儿?。


    拎着颇为沉重的一包东西，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胤禛满面欢喜的打开。


    “这笔、这纸墨砚台，都是上等佳品啊。奴才?记得，主?子您在宫里，最喜欢用这种?纸写?字。只是，它造价昂贵又稀少，即便是宫里，也备得分量不多。还有这砚台，和主?子您摆在书房里的那个?，好生相似。大格格实在大气！”苏培盛夸道。


    胤禛小?心翼翼的把?东西重新包好，明明高兴的很，偏要矜持，不笑的太开。


    胤禛道：“谁缺那么?点儿?银两了。珍贵的是表妹对我的用心和记挂。若不是时时关心我，表妹哪里会记得我爱用什么?纸练字，用的是什么?砚台。”


    “是是是，奴才?哪有您懂大格格啊。当然是主?子您说?的对。反正，奴才?就知?道大格格对您好，您对大格格也好。这广州啊，真是来对了。主?子到了广州后，人都轻松了。天天脸上都是笑意，话也比在宫里说?的人。”苏培盛滑头道。


    他能不知?道重要的是大格格珍视主?子么?。


    但是，这话，主?子更想他自个?儿?说?出来。


    他是瞧出来了，别看他主?子平日里沉默寡言，稳重的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但是，内心可爱显摆炫耀了。


    “把?原本上学备的那些都撤下，换成表妹送的。”胤禛道。


    苏培盛轻咳了一声：“主?子，这怕有些不合适。”


    胤禛微微皱眉，不高兴道：“哪儿?不合适了？”


    表妹送他东西，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主?子，您如今的老师是鄂福晋啊，不是尚书房里的先生。您说?，您把?这纸墨笔砚往桌上一摆，鄂福晋还能认不出这是大格格库☆仙☆女☆整☆理☆房里的东西？上课的时候，还是不宜儿?女情?长，您说?是不是？”苏培盛苦口?婆心道。


    胤禛粉色的恋爱脑，稍微冷静了一下。


    “那就只换个?毛笔吧。毛笔轻巧，也不引人注目。表妹给我送礼物的消息，瞒不过?舅表婶。指不定，舅表婶比我还要先知?道。我若是放着表妹的礼物一个?不拿，岂不是显得我不看重表妹送的东西。那样，舅表婶会更不高兴的。”胤禛道。


    苏培盛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主?子考虑的是。毛笔也不用换了，多带上一只，左右也不占地方。多一只，有备无患。”苏培盛道。


    这样的小?事，不用胤禛去管。


    只要佟妙安送的毛笔带上，随便苏培盛往书包里放几只笔。


    书包重新整理好，胤禛嘱咐院子里的小?太监道：“把?大格格送我的东西，放在书房里的书桌上。小?心些，不许磕着碰着了。”


    小?太监双手抱着包裹，道：“主?子放心，就算是奴才?摔着了，也先躺地上，护好大格格送您的贺礼。”


    即便在院子里耽搁了些时间，到了上学的地方，还是早了些。


    新收拾出来的院子，院墙外种?着竹子，十分清幽雅致。


    胤禛将书本拿出来，平摊在桌上，认真预习。


    到了提前说?好的时间，鄂伦岱福晋不早也不晚的，准点到。


    她提前了解过?胤禛的学习进度，对此?，不得不佩服康熙，皇子的学业他抓的很紧，一点儿?不松懈。


    “老师。”胤禛起身问好。


    念书的时候，不应以亲戚称呼，而是谨守课堂规矩，尊师重道。


    “坐下吧。你既然已经?预习过?了，那我们就直接开始讲课。”鄂伦岱福晋道。


    “是。”胤禛道。


    鄂伦岱福晋开始讲课，一点儿?缓冲没有，直接就是一通知?识输出。


    胤禛想要思想开小?差，都没有机会。


    他甚至连眨眼都不敢，生怕漏听了一句话。


    一堂课一个?时辰说?完，鄂伦岱福晋教的是酣畅淋漓。


    自从来到大清，骑射武艺，她时常有人切磋，而谈及四书五经?、天文历史，却无人能和她深聊。


    就是她愿意教，一般人也领悟不了她话里的意思。


    而这第一堂课教下去，胤禛却能跟着她的思维走，听懂她说?的每一个?知?识点。


    即使稍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她只要稍加提点，胤禛就能立马领悟。


    这样聪慧又认真的好学生，实在是做老师的梦中完美弟子。


    鄂伦岱福晋停下休息，坐在书案前喝茶润喉。


    胤禛伏在案前，奋笔疾书，整理上课时鄂伦岱福晋所教内容。


    喝完了大半盏茶，说?话说?到要冒烟的喉咙，终于?舒服许多。


    鄂伦岱福晋走到胤禛书案旁边，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整理上课所学内容，并加入自己的注解。


    胤禛一开始不在意鄂伦岱福晋在旁看着他写?字，在尚书房时，先生也时不时下来走动，随机抽查学生的学习情?况。


    但是，随着鄂伦岱福晋在旁边站着的时间越久，胤禛额头有些紧张的冒汗了。


    鄂伦岱福晋轻笑一声，她拉过?椅子在一旁坐下。


    “这毛笔，用的可还习惯？”鄂伦岱福晋果不其然，一眼认出了这支毛笔。


    胤禛稳住心神，将纸上字的最后一笔落下写?完，卷面整洁干净，一手楷书写?的十分端正博雅。


    “老师，如今是上课中，还是已经?下课了？”胤禛问道。


    鄂伦岱福晋道：“我既然已合上书本，且上课时间已结束，自然是下课了。”


    胤禛神态乖巧道：“回舅表婶，表妹身边的鸢尾一早送来纸墨笔砚，恭贺我今日入学。这支毛笔，很好，我很喜欢。”


    第一百五十章


    毛笔很好, 很?喜欢。


    人更好，更喜欢。


    胤禛羞涩一笑，耳朵尖尖红通通的。


    若胤禛是自己儿子, 鄂伦岱福晋肯定手痒痒的掐一掐他的耳朵。


    真可?爱。


    但是, 这是未来女婿。那就不是很?让人愉悦了?。


    “这支毛笔, 我收藏了?三年, 前些日子被岁岁神秘兮兮的要过去。她?最不喜练字，这毛笔她?的手拿着也不合适。看到在你手里?，倒也是意料之内。”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握着毛笔的手指动了?动，他双眸溢出为难。


    鄂伦岱福晋轻笑着，小孩儿可?怜, 她?就不逗他了?。


    她?道：“好好用着吧。我还能要回来不成？既然给了?岁岁, 那?就是她?的。如今，她?送给你了?, 庆贺你入学，自也就是你的。”


    “你这字写的好看，尽得董书?真髓，又?有所不同。”鄂伦岱福晋道。


    好字令观看者愉悦，鄂伦岱福晋很?喜欢胤禛的这一手字。


    “是皇上?启蒙你练字的吧。”鄂伦岱福晋问道。


    “是汗阿玛教的。宫里?的阿哥、格格们, 启蒙临摹的字帖，都是汗阿玛写的字帖。我受皇额娘恩德，小时候时常能和汗阿玛相处久，便是由?汗阿玛握着我的手，教我练字的。”胤禛眼神中充满怀念。


    康熙最擅长楷书?、行书?, 他的书?法是特意拜了?学习董其昌书?法的沈荃为师学习的。因而, 康熙的楷书?也是习于董书?。


    只是，康熙的书?法柔美之中, 更多些博雅气度，少些董其昌书?法的空灵神韵。


    而鄂伦岱福晋最擅长的是飞白书?，并不是大多女子练的簪花小楷。


    因为则天皇帝最喜飞白书?，她?们这些晚辈，练的便也是飞白书?。


    如佟妙安、补熙、介福，他们写的最好的字，也都是飞白体。


    胤禛聪慧，尤其在政治关系上?，十分敏锐。


    鄂伦岱福晋既然有了?打算，教起?胤禛来，自然不遗余力。


    胤禛也越学越心惊。


    舅表婶教他的，许多似乎是帝王之道。


    胤禛在跟着鄂伦岱福晋学了?一个月后，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


    “舅表婶，您教我的东西?，好似和尚书?房里?的先生，教我的不同。”胤禛道。


    鄂伦岱福晋道：“我还以为你要再憋一阵子，才来问我。”


    “你说?说?看，尚书?房的先生，教的是什?么？”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道：“是忠于君上?，谨守本分。”


    “那?你本分吗？”鄂伦岱福晋细长的双眸，威势十足，看的胤禛心惊。


    胤禛沉默许久，鄂伦岱福晋静静看着他，也不言语。


    “我好似不是本分的人。”胤禛诚实?对?自己的内心。


    鄂伦岱福晋脸上?露出笑意：“同是皇子，都姓爱新觉罗，又?才华不弱于兄弟。凭什?么，一个为尊，另一个就要俯首称臣，连带着子孙后代都要当奴才。生杀大权，受他人掌控。”


    “明明只差一步，却对?那?把椅子丝毫没兴趣，我是不信的。”鄂伦岱福晋道。


    胤禛道：“可?那?一步，却如鸿沟天堑。汗阿玛最疼爱太子，太子仪仗在宫中不逊于帝王仪仗，凡是上?贡之物，最好的一应先送去毓庆宫。我有此志向，却如痴人说?梦。”


    鄂伦岱福晋道：“这是自然。赫舍里?皇后与皇上?少年夫妻，帝后情深。太子是皇上?和大清朝臣期盼下诞生的继承人。皇上?后继有人，利于大清江山稳固。因此，皇上?再怎么爱重也不为过。可?是，皇上?不该既爱重太子，又?重视培养其他皇子。”


    “人若无能为力，贪心过多，是痴心妄想。但若是有了?能耐，那?叫有野心，敢于一搏。我见过大阿哥，他虽然性子冲动，也不算聪明，但是武学过人，且豪爽性格更得武将?喜欢。往后在战场上?立功的机会多的很?。汉人的儒家宗法讲究嫡长子继承。嫡子固然尊贵，长子的分量也不轻。”


    “皇上?既然遵循汉家的规矩，就该养废了?其他儿子，免得其他皇子成才之后，有了?既然他可?为何我不可?的想法。我瞧着，大阿哥如今已有了?和太子争锋的苗头?了?吧。”鄂伦岱福晋道。


    “老师虽不在庙堂，却什?么都瞒不过您。”胤禛彻底将?鄂伦岱福晋当老师看待。


    传道授业解惑。


    鄂伦岱福晋是给胤禛传帝王之道，授帝王野心之人。


    “莫要多想。你还小呢，莫说?羽翼丰满，如今翅膀上?的还只是小绒毛，飞不起?来的。前面的路稳扎稳打的走着，不着急。且看日后再说?。今日，我教你的另一个道理?，就是要耐心。”鄂伦岱福晋道。


    “至于，帝王之道。我可?不懂。我又?没当过皇帝。爵位最高不过是个郡主，手里?掌了?些兵马。你若觉得那?是，那?就是。你若觉得它?不是，你便观察你汗阿玛行事，琢磨出合乎自己的道。纵观历史各朝帝王，难道人人都相同么？”


    鄂伦岱福晋红唇轻吐出几个掷地有声的字：“帝王，独尊。”


    见胤禛瞳孔微震后，鄂伦岱福晋又?浅笑道：“但是，吾女与你同行。”


    胤禛听出鄂伦岱福晋的言外之意，他毫不犹豫道：“无论我能居于何位，表妹永远与我并肩而立，同我共沐荣耀。如果日后我踏错了?路，请老师护住表妹即可?。有蒙古在，表妹永享安宁。”


    “休息好了?？”鄂伦岱福晋并不在乎胤禛的誓言。


    就如胤禛所说?，有蒙古在，佟妙安永享安宁。蒙古永远是佟妙安最大的保护和退路。


    不过，同时也给这小子占了?便宜。


    有个蒙古郡主当福晋，谁会去想胤禛会心向大位。


    这是康熙和大臣们，对?大清皇位继承者秘不外宣的默契。


    所以，其他争权的皇子，以及太子，不仅不会防备胤禛，还因为胤禛的妻族势力庞大而多加拉拢。


    康熙也可?以对?胤禛多加信任，没有后顾之忧的重用他。


    譬如康熙难道不知道鄂伦岱福晋的本事么，他知道，但还是让胤禛过来学习。康熙不怕胤禛学了?鄂伦岱福晋的本事，却心生野望。


    因为，那?条路是断的，没有机会的。


    鄂伦岱福晋从不信这些。


    天无绝人之路。何况，那?只是一条假断路。


    鄂伦岱福晋收敛起?柔和的神态，表情严厉的继续给胤禛上?课。


    只有一年的时间，她?得在这一年里?，把绝大多数她?掌握的知识，教导给胤禛，让他能够出师。


    太深奥的不懂，没事。只要记下了?，能经历到那?一步，自然而然就懂了?。


    这就是教育的魅力。


    文的，胤禛尚能承受，他是天生的野心家，喜爱权势，也喜爱权谋。政治的博弈，实?在迷人。


    可?是，骑射武艺，快将?他的四肢弄散架了?。


    德济堂的跌打损伤药，都快给鄂伦岱福晋派人买空了?。


    上?午，胤禛在知识的海洋里?，快乐徜徉。


    下午，胤禛在练骑射的炼狱里?，痛苦挣扎。


    由?于胤禛的骑射在佟家人眼里?，实?在太菜。鄂伦岱福晋索性给自己放假，把教骑射的任务交给了?佟妙安、补熙、介福他们的武师傅。


    学生再聪明，教孩子也还是很?累。


    鄂伦岱福晋下午躺在贵妃榻上?，脸上?敷着养颜珍珠膏，重重叹气。


    “该叫皇上?下回多送些束脩来。帮他教孩子，我这张脸都老了?五岁不止。在科尔沁成天吹风沙，也不到如此程度。”鄂伦岱福晋道。


    茉雅奇搓热双手，指腹柔软的按压在鄂伦岱福晋的脸上?。


    “奴婢瞧着主子您教的挺开心的。您以前一直说?，满腹才华难以与外人说?，可?惜衣钵无人继承。现今，有四阿哥在，您后继有人，这衣钵终于是有人继承了?。”茉雅奇道。


    “他不过嘴甜的叫你继续茉雅奇姑姑，你就也开始偏心他了?？他还没娶着我家岁岁呢，倒是脸皮厚的，把自己当佟家人了?。”鄂伦岱福晋道。


    茉雅奇无视她?主子死鸭子嘴硬。


    接近黄昏，天色不再明亮，骑射课也随之结束。


    胤禛手臂发颤的，把弓箭放下。


    他的弓箭，是拉力最轻的。只有介福的弓，和他拉力一样。


    佟妙安擦干净脸上?汗水，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脚步轻快的走向胤禛。


    “四哥，你今天射箭的准头?更准了?。你才大病初愈呢，进步的就这样快！再过不久，应当就能换一把弓箭了?。”佟妙安声音轻快道。


    胤禛疲惫不堪的眼眸，顿时亮起?来了?。


    “当真？有更准吗？我瞧着好似和前几日没什?么差别。”胤禛泄气道。


    在宫里?时，九弟、十弟就曾笑他手无缚鸡之力，一把弓几年都不用换。


    佟妙安不赞同道：“千真万确。怎么会没有差别呢？今天的箭靶放的更远了?，四哥射箭的箭头?，扎的箭靶更深，可?见是力气更大了?些。而且，距离靶心也近了?。”


    “四哥每天都有进步的。祖师爷在上?，乖徒从不说?假话。而且，我从从不向四哥说?谎，的对?不对?？”佟妙安道。


    胤禛笑开来：“是这样没错。那?我明儿再努力一些。”


    “嗯，四哥最棒啦！又?优秀，又?努力。”佟妙安夸道。


    胤禛笑得合不拢嘴，连乱了?的头?发丝，都是愉快的笑意。


    补熙和介福，从后边走过来。


    补熙锻炼的强度最大，一身衣服，被汗浸湿了?一半。


    补熙笑容明亮，牙齿雪白：“是是是，四表弟最棒。那?你哥哥我呢？”


    “大哥神力威武，以后当武将?，定然横扫千军。”佟妙安手一挥，昂首挺胸，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介福也厉害。我像介福这么大的时候，驴都没骑过呢。介福已经会骑马了?。”佟妙安手掌都拍红了?。


    在佟妙安的眼里?，她?的家人都是顶顶好的人，没有一处不完美。


    第一百五十一章


    快活的笑声, 从练武场传的很远。


    传到正院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的耳中?，也传到门口从京城运来成车谢礼的人耳中?。


    为首之人面白无须，个子高大, 但并不魁梧。


    他的腰背因为常年弯着, 而有些驼。


    此?人是受康熙命令, 来看望胤禛身体恢复情?况的乾清宫太监。


    他在宫里已?有数十年, 四阿哥的声音，一听便知?。


    这一路从京城到广州，他心一直是提着的。担心四阿哥在路途病重出事，又担心四阿哥顺利到了广州，但是远离京城水土不服, 身子更差。


    不是他有多牵挂胤禛。而是, 若是胤禛不好，他回宫复命, 定然会被牵连，受康熙的怒火。


    现在听到那爽朗快活有力的笑声，太监心定了。


    哪怕还没看到人，他已?能?笃定，四阿哥身体定然恢复良好, 而且在鄂大人的府邸也住的很习惯。


    这就好，这就好，回去能?向皇上复命了。


    还有永和宫的德妃娘娘，他也有个交代了。德妃娘娘出手大方，给了他二百两?银票, 这银子足够他在宫外置办一个小宅子。


    说来也巧, 广州就是他的祖籍，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太监打定主?意, 德妃娘娘给的赏银，他就在广州置办个宅子。再加上随身带着的银子，拿出来娶个生活艰难的寡妇，再回原籍乡里领养个乖巧孩子，收为义子。让她们母子在广州城里住几年。


    往后，他就有人给他收尸装棺，逢年过节烧纸烧香了。


    后事有人操办，这活着也有奔头，不至于?茫茫然的，怕死了只被一席草席卷了，扔去乱葬岗。


    太监乐呵呵的笑着，若是那孩子想读书，他也给钱给他读书。不过，最好还是学?一门手艺就够了。


    当太监的儿子，若是读书识字，心大了恐怕就不愿意有他这个没有根儿的爹。活命恩情?反成恨。


    诸多想法，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太监让随行?护送谢礼的一个护卫上前，敲响朱红色镶着金色铜环的大门。


    “诶哟，杂家哪劳得鄂大人和鄂福晋过来相迎啊。您二位快快停下脚步，杂家向您们行?礼问安了。”太监笑盈盈的快步上前，给两?人行?礼。礼数做的足的很。


    他去旁人家，自是摆足了架势。


    可这是鄂大人和鄂福晋啊，没一个好脾气的。他只怕自己笑的不够热情?，腰弯的不够低，让两?位不喜。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也只是做做样子，既然太监主?动说了，他们也就顿住了脚步。


    “四阿哥稍后就来。骑射课刚结束，练的一身汗的，须得梳洗一番，清清爽爽的，免得湿气入体。他如?今最受不得凉。”鄂伦岱福晋道?。


    “应该的应该的。四阿哥的身体为重。杂家这番过来广州，还是托了四阿哥的福，皇上仁慈特许杂家可以顺带回乡祭祖。”太监笑的眼睛都?快眯到看不见。


    可见他是真高兴。


    京城距广州路途遥远，远的仿若是两?辈子的距离。他千想万想，也没想过自己还有能?回乡的那一刻。


    当年，他是被迫无?奈，卖身进宫。没什么仇怨，只怪命不好，家里穷，年份差。如?今重踏故土，百感?交集。还是家乡好啊。


    “竟然这样巧。能?回到故土，实在是难得。不知?公公是哪个地方的？我去找了知?府或是县令，帮你查一查。”鄂伦岱道?。


    “那杂家就腆着脸多谢鄂大人了。”太监报出家乡名?字。


    鄂伦岱一听，这地方不远。


    “那是个渔村。”鄂伦岱道?。


    太监一喜：“对?对?对?，是个渔村。大人您知?道?？”


    “我离乡那年，家里出海打鱼的船翻了，没了生计。海浪又将家里的房子给冲没了，只能?卖身入宫。”太监道?。


    “原是如?此?。我看县志里，确实记载有一年海水汹涌，令当地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一整个村子，所剩房屋只有零星几间。不过，如?今那里重建的还不错。我家几个孩子，很喜欢过去赶海和看日出日落。他们总说，见过大海，才知?道?世间之宽广辽阔。”鄂伦岱道?。


    “是啊，大海若是不翻涌要人命时，风景是世间难得的美丽。佟郡主?和府上两?位阿哥去海边玩耍时，千万要多带些会水的当地人。他们靠海吃饭，能?避一些危险。”太监道?。


    和久别家乡的人，聊他的家乡，最容易打开他的心扉。


    太监说了好一连串话，才意犹未尽的收住话茬。再说多了，就招人厌了。


    “一路走来，实在波折。奴才这才知?晓，四阿哥从京城而来的辛苦。鄂大人携带家眷赴任广州，您们实在辛劳。”太监道?。


    鄂伦岱和太监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监那话的意思是，回宫以后，他会好好和皇上说一说四阿哥跋涉千里的辛苦，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女人的枕边风厉害，心腹太监在皇上面前说话的分量也不轻。


    “瞧杂家这脑袋，差点儿忘了和您们说。这两?车礼物，不仅是给四阿哥的，还有一车是给佟郡主?的。”太监道?。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表情?鄂然，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送这么多礼物献殷情?，非奸即盗。


    夫妻二人，一脸警惕防备，生怕康熙又未和他们商量，私自做了什么决定。


    太监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被逗乐了。


    笑完之后，太监不禁感?慨，无?论是怎样的人，涉及到儿女，总是护犊子的。若世间有不疼爱儿女的，那也不配当人了。


    想当年，他也是父母疼爱的孩子。可惜，大海夺走了他们的性命。


    渔民啊，从海中?获取食物得以生存，又有可能?成为海里鱼类的食物。


    “您二位别担心，是好事儿。给大格格的礼物，一半是皇上挑的，还有一半是德妃娘娘送给未来儿媳的礼物。德妃娘娘心里，还是牵挂四阿哥的，对?佟郡主?也万分满意、喜爱。”太监道?。


    “来之前，德妃娘娘嘱咐杂家，千万要和您二位解释清楚。莫要听了外面不作实的传言，免得生了误会。她对?佟郡主?从未有过不满。四阿哥能?得佟郡主?为嫡福晋，那是四阿哥的好福气。佟郡主?家世品行?容貌具佳，她得此?佳媳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喜。况且，皇上赐婚，四阿哥与佟郡主?又是青梅竹马长大，那是天作之合的好缘分。”太监道?。


    鄂伦岱福晋嗤笑出声：“我怎得听说，当日皇上有意让德妃娘娘接回四阿哥，于?永和宫抚养，却被娘娘拒了。”


    太监尴尬一笑：“这，这是误传，误传。”


    鄂伦岱福晋道?：“可不是误传。是皇上亲笔写在信里，告知?我的。黑纸白字分明的很。”


    见太监一脸意外，鄂伦岱福晋理所应当道?：“皇上既然将四阿哥托付给我和鄂伦岱养育，佟家身为皇上母族，如?今又再结了儿女亲家，这样的事自然是不能?瞒着的。”


    “是是是，福晋您说的是。也是您慈爱晚辈，又武学?出众，在科尔沁是响当当的人物，战无?不胜。皇上将四阿哥送来广州，是送对?了地方。杂家在门口就听见了四阿哥的笑声，那叫一个响亮，可见四阿哥身子是养好了。”太监道?。


    “既提到了胤禛的身体健康，一会儿我让人将他这一个月来所服用的药渣，都?取一份包好，连带着药方，请公公带回到宫里。好让皇上和德妃娘娘知?道?，他们的儿子受了多大的苦。那药味儿，既难闻，又苦的难以下咽。”


    “皇上万金之躯，就罢了。德妃娘娘既然心里还有胤禛这个长子，就按照药方把药煎一煎，闻闻味道?，尝上一口，才知?道?胤禛受的委屈有多深。母慈子孝，也要母慈。四阿哥是我见过最孝顺不过的孩子，大人置气，牵连孩子作甚。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且看宫里先前折了多少?皇子皇女。莫要不珍惜。”鄂伦岱福晋道?。


    鄂伦岱福晋气势威严，太监跟看到了个女版的康熙似的。


    不，鄂福晋比皇上脾气还要冲。


    太监连声说是，不敢又半句反驳。


    鄂伦岱福晋语气柔和了些：“你莫要怕，你只是个传信的。若是皇上和德妃不高兴，让他们冲着我来就是。不牵连你。”


    “茉雅奇。”鄂伦岱福晋喊了声。


    茉雅奇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太监。


    “方才吓着了你，是不是？我也不是冲着你发脾气。实在是为人母，见不得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如?今，你衣锦还乡，你们县的县令，见着你都?要低头问好。想来，认两?个听话乖巧的义子不难。这点儿银子，当作我给公公来日认子的贺礼。”鄂伦岱福晋道?。


    太监一颗心，被鄂伦岱抚的平平顺顺。


    躲在花窗后头，冒着脑袋尖儿的几个孩子，哭的一团糟，全成了花脸猫。


    “老师待我真是爱若亲子，我以后再怎么孝顺老师都?不问过。”胤禛打着哭嗝道?。


    从离宫至今，唯有舅表婶坚定的说，是汗阿玛和额娘错了。


    旁的人，包括汗阿玛在内，都?劝他体谅、理解。


    “呜呜呜。”胤禛鼻酸眼酸的哭的更厉害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男子汉大丈夫, 总是哭什么。谁让你受了委屈，你就?让谁受回去。都出来。”鄂伦岱福晋早就发现了躲在花窗后面的一群小崽子们。


    鄂伦岱虎目瞪着太监，太监立马低下头, 假装自己聋了, 一个字都?没听见。


    “额娘, 您真棒！岁岁能当您的女儿, 真幸福！”佟妙安脸用帕子随手一擦，拉着胤禛就?跑出来。


    补熙和介福跟在后面，一带一连串的。


    佟妙安只给自己擦干净脸，却?忘了给哭得最惨的胤禛擦脸。


    胤禛顶着一张泪水横溢的脸，出现在太监面前。


    “我的天老?爷啊, 四阿哥您怎么瘦了这么多？”太监声音直发颤。


    他倒是没有怀疑鄂伦岱一家虐待胤禛。


    明眼人一瞧, 就?知道这一家子待四阿哥极好。


    可是，怎么瘦的跟个竹竿儿似的。


    这胳膊, 摸的都?硌人，下巴也瘦的尖尖的。一双丹凤眼，衬的愈发明亮清凌。


    佟妙安确认从京城来的人，都?看到胤禛满脸眼泪、眼睛通红的样子，才?拿着帕子, 给胤禛擦眼泪。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四哥就?是因为太要?强，受了委屈也不说，万事自己扛着，所以总被忽视了他的年纪。


    “四哥一路从京城病到广州, 全靠一口气硬撑着。等到了我家后, 差点儿晕倒在院子里。还好大夫来的及时，下了重药, 这才?没更严重。人都?说生病了要?吃点儿好的，以食补身。可四哥孝顺，谨守孝道，一丁点儿油荤都?不碰。这样一来，就?算是神仙也胖不了吧。”佟妙安道。


    佟妙安小嘴能说的很?，太监听了后，暗道：佟郡主有其母之风。


    胤禛心里甜滋滋的，表妹在为他说话。


    表妹护短他！


    即便?胤禛被佟妙安维护过许多次，但每一次他都?很?开?心，也心怀感?激。


    太监道：“皇上知道四阿哥纯孝，特意让奴才?带话来给四阿哥。子女孝顺父母，父母亦疼爱子女。子女生病，痛在父母心上。孝懿皇后已薨逝过百日?，四阿哥应当以自己身体为重，多吃饭，均衡营养，莫要?损伤了身体根本。若是四阿哥因此而留下病根，孝懿皇后在泉下也会不安。”


    太监话说完，佟家人齐齐看向胤禛，等待他的答案。


    胤禛久久不语，鄂伦岱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两人体型一对比，更显得胤禛瘦到快脱形。


    若非胤禛的精气神很?好，脸色也不错，太监定要?连夜写信送回宫中，求康熙定夺。


    “你若想将这一年孝扎扎实实的守完，我们也不拦你。大不了让李大夫就?住在府里，时刻盯着你。还有半年的时间，用药吊着，你这身子应该还能撑一撑，到不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尽孝是你的心意，不必顾及我们的想法。总不能让你后悔。”鄂伦岱道。


    太监慌神道：“鄂大人，不可啊。皇上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奴才?一定要?劝四阿哥好好用膳。太医院的脉案还留着，四阿哥这身体受不住守一年孝的苦啊。况且，宫里的阿哥、格格们也都?是守百日?孝的。”


    “不用听他的。就?算你以后是个病秧子身体，我们家也养得起你。”鄂伦岱道。


    太监急的直跺脚，鄂大人怎么回事儿啊，尽拖后腿。


    那?是养不养的问题么。


    太监抓脸挠腮的，鄂伦岱看着眼烦，把他往边上一推，然后站在胤禛面前。


    “我把他给挡住了。皇上远在京城，等传口信一来一回的，两次就?过完一年了。这叫天高皇帝远，皇上暂时管不着你。”鄂伦岱道。


    太监恨不得把自己耳朵给剁掉，鄂大人您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鄂福晋居然也不拦着。


    “舅表叔，胤禛知道您的意思?，也明白汗阿玛的拳拳爱子之心。孝心孝心，孝意是在心里。饮食上，胤禛愿意恢复正常。只是，在衣物摆设上，胤禛还想继续给皇额娘守满一年孝。”胤禛道。


    “诶，就?该是这样。四阿哥您转过来弯就?好。奴才?回去也好和皇上交差了。”太监几经波折，快要?喜极而泣。


    鄂伦岱道：“当真？”


    “当真。之前，是胤禛想左了。而且，这一个月来上学，确实有些体力不支。骑射课上，多劳烦大表哥和表妹的帮扶。”胤禛道。


    “那?就?按你说的来。从今儿起，该吃肉吃肉，鸡蛋羹、牛奶什么的，都?补上。瞧瞧这瘦的，我两根手指就?能把你提起来。”鄂伦岱说着，还真把他提溜起来。


    胤禛瞪大眼睛：“舅表叔，这么多人看着呢，您快放我下来。”


    “诶，你不喜欢吗？岁岁和介福可喜欢抱着我胳膊荡秋千了。补熙小时候，最喜欢我把他抛起来，抛的越高他越高兴。有一回，我差点儿没接住他，从此以后，就?没敢再跟他玩抛高高了。”鄂伦岱还挺委屈的。


    补熙不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他在一旁道：“那?我小时候可真命大。”


    胤禛忍俊不禁笑起来，其他人也纷纷笑出声。


    可不是么。


    “衣服摆设都?不是问题，颜色淡一些无妨，不影响你穿着使用舒适就?好。咱们家也不是非要?到处都?是大红大紫、堆金堆银。你舅表婶说，那?样看着不够雅致。”鄂伦岱放下胤禛。


    胤禛落地站稳后，连忙站到佟妙安另一边。


    佟妙安揪着他的袖子，道：“四哥别担心，我替你挡着阿玛。”


    太监微微抬头，快速的将府里扫视了一圈。


    确实没有挂红点绿，说是雅致，实则有些朴素。


    不用多问，便?知府上也是为了四阿哥尽心，一同?给孝懿皇后守着孝。


    瞧瞧，府上的几位主子全在这儿，没有一个穿着艳丽颜色。就?连最娇俏爱美的年纪的佟郡主，只穿着水蓝色衣裳，发饰只是一朵朵珍珠珠花。


    真是用心了。


    “胤禛、岁岁，这是宫里送来给你们的礼物。你们自个儿分吧。”鄂伦岱道。


    太监愕然：“鄂大人，奴才?这儿有礼单的。”


    “要?礼单作甚？他们小孩儿感?情好，不用分的那?么明白。再说，刚才?公公你说的话，他们躲在墙后面都?听着了。不用再说一遍。”鄂伦岱道。


    “是极。我的都?给表妹也无妨。”胤禛道。


    太监想了想，也是如此。


    他若有个这么好的表妹，就?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妹妹想要?，他立马搭着梯子上天上去摘。


    “四阿哥说的是。东西奴才?都?送来了，天色已晚，奴才?该回驿站去了。四阿哥若是有要?送回宫的东西，只管派人送去驿站。奴才?在这里会再停留五日?，休整一番后再回京。”太监道。


    “辛苦公公。等我写好信，再买些广州特产，过几日?一并?送去驿站。”胤禛道。


    “奴才?不敢当四阿哥说的辛苦，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况且，奴才?还沾了四阿哥的光，得以归家一趟。该是奴才?谢四阿哥。”太监道。


    这事儿，胤禛刚才?听到了。


    胤禛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送上荷包，荷包里装了些银子，大小不一。


    京城来的这一行人，到的突然。


    等人到了，鄂伦岱福晋派人去喊时，胤禛他们都?已经换好衣裳，走到半道了。


    因此，这荷包里的银子，是佟妙安、补熙、介福几人临时凑的。


    又?不出门，谁会在身上带许多钱。


    好在人多力量大，几位都?是阔绰的，零碎的银子加一起也不少了。


    胤禛打算等过几日?，待苏培盛送东西去驿站时，再赏太监和护卫们一回。


    他一年时间不在宫里，时间久了，汗阿玛对他有挂念，但是感?情必没有陪伴在身边的阿哥、格格们深。


    到时候，还要?多劳烦太监拿他钱财手软，多帮他说说话。没事儿在康熙耳边念叨他几句。


    太监来鄂府这一趟，荷包鼓鼓，满载而归。


    护卫们也都?得了赏，心里高兴的很?。想着明儿在广州城里好好逛逛，买些新鲜有趣的东西，带回京城给家人。


    他们来之前，原以为广州是个穷乡僻壤之地。直到进了广州城，看着人来人往，热闹繁华不亚于京城，顿时动了好好逛一逛的心思?。


    他们可看到了路上有许多洋人，还有洋人玩意儿。那?些东西，在京城贵的很?。


    等太监和护卫们走后，留下两车箱子，摆放在院子里。


    胤禛和佟妙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拆礼物咯。”


    “大表哥，表弟，你们也一起来。”胤禛喊道。


    补熙道：“还有我和介福的份吗？我刚才?听的清清楚楚，是只送给你和妹妹的。”


    胤禛笑道：“表妹的那?一份，大概多是珠宝首饰和花样粉嫩的布匹，想必分不了给你们。但是，我的东西却?是可以咱们一起用。你们不也分享了自己的东西给我吗？”


    “嗨，那?不一样。我的那?些，都?不值钱。”补熙道。


    鄂伦岱道：“胡说，你的哪样东西不值钱？除了你自己出去买的。老?子给你准备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不比皇宫里的差。”


    补熙挠挠头：“啊？是这样吗？我瞧着都?挺普通的啊。不过，管它贵不贵呢，给四表弟的，我愿意。”


    鄂伦岱拉着鄂伦岱福晋的手道：“福晋，你得好好教?教?补熙这小子了。他的眼光，不行。居然分不出东西的好赖。”


    鄂伦岱福晋笑道：“这不怪他。他打小见的都?是这些。没有差的东西做对比。”


    第一百五十三章


    鄂伦岱看看自?家媳妇儿, 又看看在那儿掀箱子盖的几个孩子们?。


    他玩心大起：“木箱子盖子重，你们抬得起来吗？我替你们?开箱子，胤禛也让我挑几件好?东西。作为交换, 回头我许你去我库房也挑几件。”


    鄂伦岱不缺好东西, 他就是想凑热闹。


    他没有长辈要端着的想法, 他就想和孩子们?一起玩儿。


    胤禛笑道：“方才是胤禛没说清楚。这?两车礼物, 咱们?家人都有?。”


    “诶哟哟，咱们?家人。以后改叫你佟四?爷可好?？”补熙挤眉弄眼道。


    胤禛道：“可以倒是可以。就是让介福占了便宜。等他长大以后，在外行走，应当?是被称作佟二?爷吧。”


    补熙笑道：“各论各的。姓佟的那么多，又不?止我们?一家。”


    “福晋, 一起吗？我们?替孩子们?把把关, 看看宫里有?没有?送差的货色来糊弄人。”鄂伦岱道。


    佟妙安挥着手道：“额娘，您一起来呀。咱们?指挥阿玛和哥哥他们?开箱子。我要找最好?看的宝石, 送给额娘。”


    鄂伦岱福晋笑靥如花：“好?，额娘也跟着来一起看看。”


    明明可以让下人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摆放好?在面前，但是他们?几人偏要自?己?动?手。


    许是闲的无?聊, 找点儿趣味，总之他们?玩的不?亦乐乎，很?是沉迷其中。


    德妃送的那一车礼物，竟然不?比康熙送的差。可见她是用心挑选了礼物，而且大出血了一把。


    从另一角度又能看出, 康熙颇为宠爱德妃这?个?妃子, 才让家世不?显的她，攒下许多好?东西。


    德妃的礼物里, 大半是给佟妙安的。


    一副副成套的首饰，和适合年轻女孩儿穿的布料，备的很?是齐全。除了这?些，还有?玉如意?、金如意?等等。像极了聘礼的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些一看就适合胤禛穿的用的东西。


    德妃特意?将它们?放在给佟妙安的礼物箱子里，似是想拜托佟妙安将这?些代为送给胤禛。


    她拿捏准了，佟妙安不?会不?把这?些给胤禛。


    而胤禛看着佟妙安的面子上，肯定不?会拒绝。


    佟妙安托着一件簇新的衣袍和一双绣着云纹的靴子，比划着大小，那靴子应当?就是胤禛的尺码。


    “四?哥，这?针线看起来，应当?是德妃娘娘亲手做的。”佟妙安道。


    胤禛看了眼，洒脱笑道：“是，也不?全是。这?些纹样复杂，若是额娘亲手绣，短时间内绣不?完的。”


    “既是我的衣裳，我就拿回去了。不?过，它们?占了表妹箱子里的场子，我得?补一些东西回去。表妹你看这?个?砚台如何?？”胤禛拿起一块砚台。


    佟妙安道：“四?哥，你还不?如换成朱砂和黄符纸给我。练字练的我手都酸了。”


    胤禛但笑不?语。


    老师就在旁边站着，他可不?敢胡乱应承。


    “等我出门时，看到好?朱砂，给表妹买。”胤禛道：“表妹若是不?想用砚台，收藏起来也极好?。这?幅砚台是名家所制，值得?收藏。”


    佟妙安抱着砚台，她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额娘呀，岁岁将砚台送给您，好?不?好?？您最喜欢收藏这?些了。”佟妙安道。


    鄂伦岱福晋嗔笑的伸手点了点佟妙安的脑门儿：“想贿赂额娘？”


    佟妙安用力点头：“好?额娘，让岁岁再少写一张大字吧。”


    “额娘不?答应你，就不?是好?额娘了？”鄂伦岱福晋道。


    “也是好?额娘。额娘最最好?了。”佟妙安撒娇道。


    鄂伦岱福晋道：“撒娇也没用。学习上，不?许偷懒。你字写的很?是好?看，已有?自?己?的笔锋。多多练习，长此以往，必能成一代书法大家。如此好?天赋，岂可荒废。”


    “再者，岁岁是当?真不?喜欢练字吗？”鄂伦岱福晋道。


    佟妙安笑着，两颊梨涡浅浅。


    “也喜欢。”佟妙安诚实道：“就是想和额娘撒撒娇。”


    胤禛眼馋的看过来，他也想经常被表妹撒娇。


    胤禛的视线太明显，鄂伦岱福晋望过去。


    胤禛连忙道：“老师，胤禛有?一请求。”


    “准了。”鄂伦岱福晋道。


    补熙道：“额娘，您不?问四?表弟有?什么请求，您就答应了？您答应儿子的事情时，从来都没这?么爽快过。”


    鄂伦岱福晋道：“胤禛是想向我请假一天，出府去给皇上、太后、德妃娘娘，还有?他的兄弟姊妹们?买礼物。这?是应当?做的事情，属于合理请假，我自?然答应。”


    “再者。”鄂伦岱福晋看向胤禛。


    胤禛了然道：“谢老师。您放心，胤禛会将作业补上的。绝不?会因为出门办事，而荒废学业一天。”


    鄂伦岱福晋向补熙挑挑眉：“听见了？”


    补熙揪着自?己?的耳朵道：“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佟妙安学着补熙的动?作，也揪着自?己?的耳朵：“揪耳朵，耳朵变长，长成……”


    “长成什么？长成大白兔？”补熙好?奇道。


    佟妙安道：“长成哈巴狗儿。”


    “坏妹妹。妹妹现在好?促狭。”补熙追过来道。


    佟妙安绕着箱子跑，补熙跟在后面追。两个?人你追我赶，明明一个?能跑掉，另一个?只要快一点儿就能追上，他们?偏偏留有?余力。


    “四?哥，四?哥，保护我。”佟妙安躲到胤禛背后，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补熙站定，叉着腰：“四?表弟，你说是咱们?兄弟情谊重，还是你和妹妹的青梅竹马重。”


    胤禛含笑道：“自?然是表妹重要。”


    “大哥，你自?取其辱了哦。”介福在旁边小声道。


    补熙气喘吁吁：“介福，你个?小混蛋。你怎么帮四?表弟，不?帮我呢。我可是你亲哥哥。”


    介福手里拿着一叠字帖，他练行书，也练楷书。康熙送来的字帖，他很?喜欢。


    “大哥，拿人的手软。”介福道。


    补熙道：“有?道理。那我今日就放你一马吧。”


    补熙把头栽在半人高的箱子里，认真翻找着：“我得?多找几样好?东西，才好?手软。”


    胤禛和佟妙安笑作一团，胤禛小声和佟妙安道：“大表弟其实很?是心细。”


    佟妙安歪歪头，疑惑看向他。


    胤禛又道：“我知晓，表妹和大表弟这?么闹，是为了逗我开心呢。”


    “四?哥什么都知道。”佟妙安道。


    胤禛点头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表妹待我好?。也知道这?府里的大家，都待我好?。”


    翌日，胤禛带着苏培盛出门去逛街买东西。


    佟妙安一早找鄂伦岱福晋软磨硬泡了许久，才得?到许可，和胤禛一起出门。


    “得?亏有?四?哥，我都好?久没有?出门了。读书虽然有?点儿意?思?，但是读的多了，脑子嗡嗡的，跟搅了一片浆糊似的。”佟妙安道。


    胤禛笑道：“那我以后，尽量多找机会，带表妹出门玩儿。”


    佟妙安道：“四?哥，你的功课可比我严格多了。若不?是借着这?回给皇上表舅他们?买礼物，你才出不?了门呢。”


    胤禛笑而不?语。


    他说的以后，可不?是在广州城里的以后。


    他想的是，待他们?成婚以后。


    胤禛幻想着，再过个?几年，他和表妹成婚了。别的人出门的牵儿带女，他和表妹一人牵着狗，一人抱着猫出门，也别有?一番意?趣。


    “四?哥，四?哥，你在傻笑什么呢？”佟妙安手在胤禛面前用力挥着。


    “啊？”胤禛回过神来。


    “我都喊四?哥你好?多声了。”佟妙安道：“四?哥方才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而且，还想的跟春天里花开了一样。”


    胤禛道：“我想着，等我回京以后，该去白云观拜一拜，感谢观主和祖师爷，还有?观里的其他道长，将表妹救活养大，并且教的这?么好?。”


    佟妙安脸一红，表哥的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是她怎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呢。


    见佟妙安脸红，胤禛眼睛一亮。


    表妹果真也是心悦他的，只是懵懂了一些。


    不?着急。他等的了。他最有?的就是耐心。


    他会守着表妹，等她慢慢长大，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等着她倾心于他。而非仅是因为赐婚，而嫁给他。


    “不?过，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该没有?听见表妹问我的话。是我的不?对?，我向表妹赔礼道歉。一会儿，我给表妹挑个?漂亮的珠钗。”胤禛哄女孩子的技能，无?师自?通。


    “表妹方才想问我什么？”胤禛问道。


    佟妙安道：“我是问四?哥，额娘这?些日子，都教四?哥你读的什么书啊？为何?我们?不?能一起读书呢？即使课业进度不?同，我和大哥、介福也是一个?先生教的啊。”


    胤禛神秘兮兮道：“不?可说，不?可说。”


    佟妙安道：“好?四?哥，说嘛说嘛。”


    胤禛还想再装模作样一会儿，佟妙安抱着他的胳膊一摇，他立马缴械投降，没有?任何?原则。


    “表妹想知道，明儿和我一同跟着老师上课就是。”胤禛道。


    胤禛也很?想和佟妙安坐在一个?学堂里。


    佟妙安道：“我可以吗？”


    “表妹为何?不?可以？”胤禛不?解。


    “也是。那我回去后就和额娘说。只要额娘答应，我就明儿和四?哥一起上课。”佟妙安道。


    即使没有?接触心里的疑惑，佟妙安依旧高兴的蹦蹦跳跳。


    她就是如此的容易满足，因为她的心性无?比豁达，从不?内耗为难自?己?。


    “妙安！”


    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佟妙安拉着胤禛的手，迅速回头，惊喜的看着来人：“图南！”


    胤禛耳朵一动?。图南？是表妹在广州的那位好?友？


    胤禛紧握着佟妙安的手，不?松开。


    即使是女子，他也是要宣示主权的。


    他是表妹的，表妹也是他的。


    陈图南今日出来巡店，她身后跟着她的义兄、义弟，也就是所谓的两名童养夫。


    陈老爷挑女婿，是有?点儿眼光的。


    内里如何?尚不?知晓，但是只看外貌气度，都是人中龙凤。


    陈图南相貌英气，爽朗走上前。


    “好?些日子没见到你了。你可终于回来了。生意?一定谈成了吧。”佟妙安道。


    陈图南道：“我出马，哪有?不?成功的道理，必然是手到擒来。我昨儿上午回的广州城，对?了一天账簿，今儿出门来巡店。打算看到有?好?看合用的东西，取了送去你府上，再见一见你。”


    佟妙安咧嘴笑着：“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天底下，没有?我们?图南谈不?成的生意?。”


    “若是不?成呢？”陈图南的义弟陈镇北好?奇问道。


    佟妙安道：“若是不?成，定然是图南觉得?那生意?不?值得?，所以不?想成。”


    “说得?好?。知我者唯有?妙安矣。”陈图南常年出门，肤色有?些黑，却很?有?光泽，宛若一颗美丽的黑珍珠。健康、活力。


    “图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四?哥。你叫他……”佟妙安在称呼上卡壳了。


    皇帝赐婚，公布天下。


    只要有?心人打听打听，就知道副都统鄂伦岱大人府上，从京城来的小少爷是什么身份。


    可知道身份，总不?好?在大街上叫四?阿哥吧。


    由于已经知道胤禛的身份，固有?思?想让佟妙安和陈图南觉得?，称呼胤禛为四?阿哥，跟大声嚷嚷皇四?子在此没有?任何?区别。


    “陈姑娘既然是表妹的好?友，叫我一声佟四?哥就好?。”胤禛道。


    胤禛，当?真没有?开玩笑。他出门在外，就冠以佟姓。


    陈图南笑了笑：“多谢您看得?起。不?过，这?声四?哥，还是只有?妙安叫最合适。我还是敬称您为佟四?爷吧。我家到底是商人，不?能坏了规矩。”


    胤禛赞许的看着陈图南，识时务，知进退，不?错。


    胤禛道：“也好?。”


    陈图南大方介绍道：“这?位是我兄长，名唤陈闯东。这?位是我弟弟，名唤陈镇北。他们?今日都是一同陪我巡店的。往日很?少一同出门。”


    “你家家大业大嘛。自?然要分开来巡视各地店铺。凑在一起，岂不?是浪费了人才和时间。”佟妙安道。


    “郡主谬赞了。”陈闯东笑容儒雅，比弟弟陈镇北稳重许多。


    “佟四?爷，您在广州城里，若是有?想买的，只管来找我们?陈家。陈家产业众多，什么东西都有?的卖。就是没有?的，我们?也可以从外地给您调来。”陈镇北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两?兄弟, 长相性格截然不同。


    这也正常。毕竟不同父不同母，连祖籍地方都不是同一个。唯一相同的，只是被陈老爷看中了, 带回家?认作义子?。


    胤禛不着痕迹的打量对面是三人两眼后, 就大致对他们的关系了若指掌。


    看样?子?, 这位陈家?商行的少东家?, 更青睐弟弟一些。而弟弟也很黏姐姐。


    但是，陈大少爷似乎也很乐意成为少东家?的夫婿。富裕家?产，谁能?不心动。


    这可就难了。


    陈二少不如陈大少爷精明，不知道来日能?不能?入赘成功。


    胤禛挺起胸膛，忽然得意起来。


    还是他厉害, 已经和表妹订亲了。往后, 来再多的莺莺燕燕，也只能?当外面?的野花野草。


    “是得用的着你们家?。”佟妙安道。


    “图南, 正好带我和四?哥好好去你家?商行挑一挑。今儿，可是大单子?。”佟妙安挽着陈图南的手道。


    佟妙安右手牵着胤禛，左手挽着陈图南，好不满意。


    原来这就是左拥右抱的快乐啊。


    陈闯东和陈镇北一左一右的，并排跟在陈图南身后。


    陈镇北冲陈闯东挑衅的哼了一声, 陈闯东温和一笑，颇为纵容的看着他，很有长兄风范。


    这兄弟俩儿的小动作，陈图南知道，却只当不知。


    “哪怕只是逛逛, 什么都?不买, 你们也是我们家?的贵客。”陈图南道。


    佟妙安笑道：“这有点难。你家?商行的东西，总有能?让我爱不释手的, 别说什么都?不买了，就是只买一个两?个，都?嫌不够。”


    “那是因为你出门一趟，总要给家?里人?带礼物。我猜猜，有不少礼物，当初也送去京城给佟四?爷了吧。”陈图南道。


    佟妙安仰头看一眼胤禛，甜甜一笑：“当然。四?哥以前不能?常出门玩耍，我给他送去外头商店的东西看，好给他解解闷。”


    “我最喜欢表妹送的八音盒。听说，是少东家?给表妹提的建议。”胤禛道。


    对于胤禛的改称呼，陈图南听起来更顺耳。


    少东家?，可比陈姑娘好听多了。


    陈家?族里的姑娘不止她一个，可是陈家?商行的少东家?，只会是她。以后，也只会是她的孩子?继承。


    陈图南道：“我对西洋玩意儿颇感兴趣，也爱听西洋故事。说是建议，其实我只是将洋行里的好货，都?拿给妙安看，又给她介绍了一番。是妙安挑中了八音盒。看来，妙安是挑对了礼物。”


    胤禛笑意更深，原来是表妹自己选的，并没有参考他人?的意见。


    “无论表妹送我什么礼物，我都?极喜欢。”胤禛道。


    “今日，我打?算挑一些?有广州当地特色的东西，送去京城。若是有稀罕的西洋玩意儿，也尽管拿出来。我家?中兄弟姊妹，对西洋物件很感兴趣。只是，以前海禁，来到大清的洋人?少，带过来的西洋货物更少。其中精细的物件，几经挑选，更是所剩无几。分不到我们小一辈的手里。”胤禛道。


    佟妙安赞同点头：“是这样?没错。做工粗糙的西洋物件，也呈不到表舅手里。”


    陈图南心里咯噔一声，妙安所唤的表舅，莫不是那一位。


    陈图南激动的嘴唇哆嗦了一些?，确实是大单啊。


    若是陈家?商行的东西，送去宫里，再得了哪位娘娘的喜欢。成为皇商，指日可待啊。再往大点儿想，若是得皇上夸一句好。


    陈图南光是想象，已经笑的直龇牙。


    他们陈家?商行，别的比不过老牌皇商。但是，他们最先和西洋接触，这是他们的优势。当然，这点儿优势也不够看。


    最重?要的是，四?阿哥与?她相识，未来的四?福晋是她的闺中好友。


    这路顿时就宽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他们商人?最要的，就是打?点好衙门里的人?。


    “妙安，我真是无比庆幸认识了你。这是我攒了八辈子?的福气?吧。”陈图南激动道。


    佟妙安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我也占了便宜，不是么。”


    “那不一样?。若是没有鄂大人?给咱们家?当靠山，水匪海贼就得抢走商船的小半货物。再给其他地方?打?点打?点，不知要少多少。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是知道我家?情况的。我爹爹只有我一个女?儿，家?产万不会分给外人?。哪怕同样?姓陈，一个祖宗，也不可以。那是我爹爹搏命挣回来的，哪怕是捐出去了，得个好名声，都?比拱手让人?的好。”陈图南道。


    陈图南说这话时，陈镇北听着满脸赞同，不停的点头。


    就差没张嘴捧哏说：就是就是，姐姐说的对。


    陈闯东的脸色，却僵了一下，随即看向陈图南的眼神更加炙热。


    姓什么无所谓，他本家?恰巧姓陈。若他能?被妹妹选中，这破天?的富贵，将由他的血脉子?嗣继承。他必须要争赢。


    陈闯东看了眼旁边虎头虎脑的陈镇北，还是个小孩子?，妹妹不会看中他的。


    就算是看中了，他也有法子?支走陈镇北。


    义父教了他许多本事，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想用在自家?人?身上。


    他并非没良心的人?，待他成为妹妹的夫婿，定然会对妹妹一心一意。


    女?子?抛头露面?到底太?累。


    就如佟郡主一般，往后做个后院里的富贵太?太?，生一双儿女?，才是女?子?最舒服的归宿啊。


    陈闯东心中的百转千回，从未表露出一星半点。


    若不然，不用陈图南动手，陈老爷先一脚把他踹出门去。


    纵使是陈图南，时常和兄弟们一块儿读书、巡店，也尚未发现陈闯东内心深处的想法。


    “到了。这就是我家?洋行。洋行离得近，妙安你和佟四?爷先挑选。我再让另几处地方?，收拾一番，闭门等你们过去。”陈图南道。


    不论今日胤禛到底买多少东西，哪怕是一家?铺子?只买了一样?，她也不亏。


    做生意，论的是长久。


    佟妙安笑盈盈道：“我就不和你客气?了。总归不会让你这关一天?店门亏了的。既然出门一趟，我也得买些?送去京城。”


    “得打?折哦。”佟妙安道。


    “打?折，全都?打?七折。”陈图南道。


    一走进陈家?洋行，布置风格就与?其他商铺不同，很是异域风情。


    西洋物件放在一排排架子?上，琳琅满目的。


    佟妙安道：“是又重?新布置了？”


    “前半个月又来了两?艘艘商船，顺道带了西洋那边的商铺图纸。我爹爹让工匠按照图纸重?新改了改。怎么样?，这环境可还看的习惯？”陈图南问道。


    佟妙安道：“习惯。好看的，都?习惯。”


    “四?哥，你瞧呢？”佟妙安扭头问胤禛。


    胤禛道：“铺子?装修和店里的物件风格相呼应，洋行理当布置成西洋风格，这样?很好看。”


    “有妙安和佟四?爷的认可，我这心就放下了。等回去后，告诉我爹爹，他肯定高兴的要开酒坛子?喝酒。”陈图南道。


    佟妙安道：“陈叔父能?喝酒了吗？上回李爷爷不是说，要想不腿痛，海鲜和酒都?不要沾。”


    陈图南掩嘴笑道：“不能?呢。到时候，就让他闻闻酒香好了。”


    “那不是更馋了。”佟妙安道。


    陈图南两?手一摊：“这我可就不管了。”


    “姐姐，那边桌子?布置好了，茶水点心果脯瓜子?糖，各个口味都?有。”陈镇北憨憨的过来喊道。


    陈图南道：“妙安和佟四?爷去里间坐着，一边儿品茶，一边儿看挑哪些?东西？我让掌柜的把东西一批批拿过来，由你们过目。”


    “有你喜欢的玫瑰露。我看了成色，这回好的就两?瓶，一会儿你全带回去。”陈图南小声在佟妙安耳边道。


    佟妙安道：“我就不和你客气?了。鸢尾，你千万替我记住了啊。”


    如今跟佟妙安出门的，都?是鸢尾。


    鸢尾会功夫，若是身边只带一人?出行，她最合适。


    鸢尾道：“奴婢记下了。哪怕是奴婢忘了，想必主子?您还没回到府里，陈少东家?就把东西送过去了。”


    “鸢尾懂我。”陈图南道。


    几人?到了里间，只有佟妙安、胤禛和陈图南坐下。


    陈图南与?佟妙安相交，是好友是陪客又是铺子?的少东家?，自然可以与?胤禛同坐一桌。


    但是，陈闯东、陈镇北兄弟俩儿，却只能?站在一旁。


    必要的时候，他们需要帮掌柜的拿一拿东西，展示介绍给胤禛和佟妙安看。


    纵然在外行走时，他们是风光无限的陈家?少爷。到了当官的面?前，便只能?矮着身子?弯下腰。


    陈闯东和陈镇北没有一丝不忿，可见平日没有被骄纵坏。知道见到什么人?，改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


    昨儿的两?车礼物，胤禛的那一车里，装了许多银子?，一排排的雪花银，整齐摆放着。


    再加上他从孝懿皇后那儿继承的一部分遗产，和出宫时康熙和太?后给他的补贴，他现在花钱根本不需要考虑价格。


    买！


    这也买，那也买，凡是觉着不错的，统统买下。


    到后面?，陈图南水也不喝了。


    她道：“佟四?爷，我们商行还得了一个洋琴。若是您看中了，我们可以走水路帮忙运去天?津，再送到京城。”


    “洋琴？”胤禛来了兴趣。


    但是，他的想法和陈图南的不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家中已?有洋琴, 就不必特意买了，送去?京城。”胤禛回绝陈图南道。


    他眼神温柔的看向佟妙安：“表妹，你要试试洋琴吗？你若是喜欢, 咱们就买一个。”


    佟妙安眨巴着眼?睛, 道：“可我不会弹西洋乐器啊。”


    陈图南一拍脑袋道：“倒是怪我忘了, 妙安也是通音律的。随着洋琴一起过来的, 有西洋乐谱。厚厚的一本，有许多西洋音乐家作的曲子，曲调颇为美妙。广州城里，有几个洋人?会弹洋琴，到时候可以让他们教妙安。或是, 请他们演奏助兴也可。”


    佟妙安对新奇事?物很?感?兴趣, 她道：“好，取来看看吧。”


    陈图南让掌柜和陈家兄弟退到一边, 店里的东西她大致有数，能让佟四爷看上的，大多都选完了。


    方才?后头几轮物件展示，佟四爷已?经兴趣缺缺。


    等洋琴看完，不论买不买, 都该带他们再去?其他铺子逛一逛。


    洋行里的东西，只?能图个新鲜。广州本地的东西更好，采买的也应该会更多。


    陈图南笑道：“楼梯宽度狭小，抬上来恐怕不行。它放在一楼的仓库里。”


    “大哥、镇北，你们先下去?把?一楼仓库打开, 透透风, 再点上蜡烛。”陈图南道。


    “好嘞。姐姐，你放心, 我动作很?快的。”陈镇北道。


    “贵客请稍等片刻，我和舍弟先将洋琴检查一番。”陈闯东道。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的下楼去?，等陈闯东到了一楼，陈镇北已?经一阵风似的，拿着钥匙开了仓库的门，拿起抹布，认真开始打扫。


    陈图南道：“仓库不怎么通风，味道难免沉闷。妙安和佟四爷再小坐一会儿。”


    “不着急。”佟妙安道。


    见陈家两兄弟都走远了，佟妙安歪着头，枕在陈图南肩膀上。


    胤禛微微抖了抖肩膀，他的肩膀更宽广可靠啊。表妹可以靠他的肩膀。


    但?是，拍了拍肩膀衣服褶皱，胤禛自己的手心，都被自己肩膀上的骨头硌了一下。他看向面容丰盈的陈图南，表妹还是靠着少东家吧。


    都是女孩子，没什?么的。


    胤禛的小动作，佟妙安因为是侧着头，没能瞧见。陈图南却看见了。


    陈图南捂着嘴，小声和佟妙安转述着，两个姑娘全网付费独家文都在q群巴⒈④⑧衣六九6③笑闹做一团。


    “图南，我和四哥没什?么好说的，我们是正?经的未婚夫妻啦。你和你家的义兄弟呢？我猜，你是更喜欢弟弟一些。”佟妙安道。


    陈图南道：“这样明?显？”


    “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你看向他时，笑容都大一些。而且，你和他在一起，更信任更放松。”佟妙安道。


    “镇北还小，且再看看。我选的不仅是自己的夫婿，还是未来能撑起陈家商行的另一半，不能只?顾自己喜好。哪怕是我一个人?可以运转的起家里产业，那么我的夫婿就必须得在后院帮我教导孩子。这个世道里，男子入赘就已?经要承受许多风言风语，若是还得居于后院，怕是议论更多。我的夫婿，必须要能和我同心协力，一起共历风雨，不为外界言语所动摇。”陈图南道。


    “图南，你辛苦了。”佟妙安握着陈图南的手道。


    陈图南的手手指修长，不如佟妙安的手手软莹润，更像是男子的手掌，遒劲有力。


    陈图南道：“说什?么傻话呢。相比较能够走出后宅，踏遍山河湖海，掌万贯家财，与人?斗弄心计，辛苦不算什?么。人?生哪有不苦的，只?是不同的人?，苦的地方不同。若不然，人?一出生，就该是婴儿哈哈大笑，而不是大☆仙☆女☆整☆理☆声啼哭了。”


    佟妙安道：“图南颇有道根。”


    “那我也入不了道门。至多，我给你家祖师爷，多捐些香油钱，尽一尽心意。”陈图南道。


    “够了够了。祖师爷有香油钱，托梦时脸上都是带着笑的。”佟妙安道。


    “福生无量天尊，祖师爷会庇佑你的。”佟妙安道。


    “福生无量天尊，多谢小道长赠言。”陈图南道。


    两人?笑出声来。


    也亏得都是这样飒爽的性子，两人?才?能结交成为好友。


    纵然其中有利益在，但?是真心更多。


    划算利益的事?，都是大人?们在沟通，小孩子就只?让她们做朋友吧。


    “姐姐，姐姐，仓库透好风了。您可以请贵客们下楼去?看看洋琴可。”


    “大哥还要往仓库里喷西洋香水。我记得姐姐说，仓库里不应该有异味，哪怕是香气也不行。卖给客人?的东西，应该是除了物件本身的味道外，清清爽爽的。所以，我阻止了大哥。大哥还不高兴呢。”陈镇北蹬蹬的跑到三楼，向陈图南告状。


    佟妙安理解到，陈图南为何说还不急了。


    确实?不急。


    陈镇北的性子还没定性，再等等也好。总比如今答应了，以后反悔了要更好。


    “你做的对。你快下去?吧，小心大哥见你不在，又拿了香水。”陈图南道。


    陈镇北楼梯爬到一半，听陈图南这么说，他又蹬蹬的往楼下跑。


    不一会儿，听着动静，大概真被陈图南说准了。


    胤禛在佟妙安耳边小声道：“陈大少爷不如陈二少。”


    陈图南眼?神闪了闪，她也这么觉得。


    若只?是她一个人?的眼?光如此，或许可能是因为偏心镇北，而产生的偏见。


    但?连外人?都这样说，那必然有一定的道理。


    尤其，还是宫里的贵人?。


    皇宫里，连一条狗都长了颗七窍玲珑心，更别说是皇子了。


    “多谢佟四爷提点。”陈图南道。


    陈图南知?道，胤禛和佟妙安说这句话，也有意让她听到。若不然，等回到家说也是一样，何必当着她的面。


    这就是陈图南多心误会了。


    胤禛纯粹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


    区区商户，能到他跟前磕个头，都是八辈子的福气。能和他坐一个桌上，说这么多话，更是祖坟冒了青烟。


    他不至于为身份低于他那么多人?，而言语顾忌避让。


    就如人?说话时，不会躲着蚂蚁、草虫一般。


    当然，陈图南承了他的情，那他就当作那句话是有意提点。


    “妙安把?你当作好友，她关心看重你，我自是看到了就提一句。具体如何，还要少东家自己判断。”胤禛道。


    “有您这一句提点就够了。实?不相瞒，早几个月前，我就觉得……”陈图南道。


    胤禛摇摇头：“隔墙有耳。”


    陈图南猛的回头，看到本应该离开的掌柜，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


    这位，也算是跟着她爹建立商行的老人?了。


    没想到已?经这么迫不及待的开始择人?站位。


    “总之?，多谢。一会儿那座洋琴，妙安若是看上，我做主送给妙安。妙安若是不喜欢，那我便拿其他东西补。以作谢礼。”陈图南道。


    胤禛道：“不必。洋琴是我想送给表妹的礼物。若是少东家想送表妹东西，再挑机会就是。这回就别和我抢了。”


    他到底收的心虚。


    四阿哥的良心，还是在的。


    被人?争抢着送礼，任谁都会开心。


    佟妙安笑呵呵道：“你们排队，一个一个来。今儿先表哥，明?儿再等图南你。”


    “好好好，我排后头。”陈图南道。


    “我的小郡主，您请。”陈图南扶着佟妙安的手道。


    两人?玩儿似的，手拉着手下楼。


    胤禛被留在后头，甩了甩空落落的手。


    表妹有了闺中姐妹，就忘了他了。


    先前在街上时，尚且还记得拉着他的手，一碗水端平的。现在倒好，一碗水全给那位少东家了。


    胤禛醋味冲天，佟妙安没被冲着，苏培盛先被冲到了。


    苏培盛递着胳膊上前：“主子，要不您搭着奴才?的手下楼？”


    “去?去?去?，这楼梯怎么窄，怎么容两个人?并行下楼。”胤禛为自己挽尊道。


    苏培盛连忙道：“诶哟，是奴才?眼?拙。还是主子您说的对。那奴才?在前头走着，主子您小心扶着奴才?的肩。楼梯陡峭，您走慢些。”


    造洋行楼梯的工匠，听到这对话，该喊冤了。


    他这楼梯，就是挤一块儿走三个人?也够的。两人?并行，空间绰绰有余。还有他祖传造楼梯的手艺，每一层的高度都是邮件扛就的，绝对不会陡峭难走。


    有人?坏他们家百年建楼梯手艺的清誉啊。


    仓库门外，陈家兄弟的争执，无论是陈图南还是佟妙安和胤禛，都当做没看见。


    他们俩儿也没敢当着客人?的面，争个对错。


    等回去?陈家大宅后，大约要好好找人?做主。


    现在，重要的是带佟妙安和胤禛看洋琴。


    等看到了洋琴，也就是现代的钢琴，佟妙安眼?睛都瞪大了。


    她比划着自己的手，道：“我大约明?白，图南你有了洋琴后，为何没有问我要不要买了。这么宽的琴键，我的手可按不来。”


    陈图南笑盈盈道：“我见过洋人?弹奏演示，他的手指却是要长一些，手掌也比寻常人?更宽大。但?是，只?作怡情，不想着成为一代大家，那有没有弹洋琴的先天天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妙安喜不喜欢听。妙安，不介意我坐下给你演奏一首吧？”陈图南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洗耳恭听。”佟妙安站在洋琴边上, 伸手作出请的姿势道。


    陈图南向佟妙安行了个礼，她含笑解释：“这是西洋人?女子的行礼姿势，也不知?我学的标不标准, 妙安你且当个新鲜的看。”


    曼妙的音乐, 音符活泼的随着黑白琴键流淌而出。


    旋律并?不复杂, 但是出奇的好听。


    不同于古琴、古筝等弹奏乐器的声音, 钢琴声更有些像泉水响叮咚。


    胤禛全程关注着佟妙安的表情神?态，见她眼神?沉迷，他便知?道这洋琴必须买下。


    一曲完毕，佟妙安和胤禛鼓掌，佟妙安更是手掌都拍红了。


    “图南, 你弹奏的真好听。你竟然连西洋乐器也学了, 好优秀的女子。”佟妙安一把抱住陈图南道。


    门外，陈闯东和陈镇北也露出迷恋喜爱的表情。


    能得这样的女子青睐, 是他们的荣幸。


    陈图南被佟妙安的热情，羞红了脸。


    但是，眼里是满满的骄傲。


    她也为自己感到骄傲和自豪呢。


    “我只学了这一首。它曲调简单，手法也不难。再复杂的，我短时间还学不会。”陈图南道。


    “不用问了,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洋琴。佟四爷今儿的荷包，可是要掏空了。难怪今儿早上出门前，我拜财神?爷时，感觉财神?爷冲着我笑。当时, 我还以为我眼花了。”陈图南道。


    佟妙安昂头骄傲道：“掏空我四哥的荷包, 那?可是有点难的。就空一点点啦！”


    胤禛眉梢情意环绕：“即便是空了，我想法子再赚就是。表妹想买什?么, 尽管买，不用替我省。若是表妹连买东西都不能尽兴，就显得我无?能了。”


    陈图南道：“佟四爷这话，开门做生意的商人?们最?爱听。恨不得来?店里的客户，人?人?都是这般。”


    “妙安好福气啊。”陈图南又紧接着道：“佟四爷能得妙安为未婚妻，更是好福气。”


    即便在陈图南的话里，佟妙安的位置更重些，但是偏偏得了胤禛的满意。


    “我亦深觉如此。是我有好福气。”胤禛道。


    佟妙安再不开窍，被好友和未婚夫打趣，白嫩嫩的脸，也顿时红扑扑的。


    “四哥，付账！”佟妙安大手一挥。


    胤禛看向苏培盛，苏培盛问了价钱。


    “洋琴在西洋也是稀罕物?件，大清除了宫里，如今恐怕只有我这里有一架。这一架钢琴，我原是想自己留着的，没想着卖。不是不想挣钱，而是大约没有人?会买它。再贵的古琴、古筝或是笛子等，都会有追捧的名人?雅士愿意买。可西洋琴，在大清没有暂时没有市场。”陈图南道。


    “不算任何费用，就是当时买它的价格，两万两银子整。”陈图南没有问胤禛买不买得起，或是还买不买。


    她敢打包票，佟四爷是真的不缺银子。


    皇家阿哥，真是有钱啊。


    宫里的阿哥们，除了太子之外，纷纷疯狂摇头。


    不听谣、不造谣、不传谣，他们没钱，他们是真没钱。每个月就靠着那?么点儿月银和逢年过节长?辈们的赏银过活，一点儿都不宽裕。


    不是人?人?都像太子、四哥那?么运气好。


    但是，转念一想。和有遗产继承相?比，他们更想有额娘在身?边，对他们嘘寒问暖，疼爱他们。


    钱财，等出宫开府以后，总会有的。人?死，却不能复生了。


    胤禛确实?钱足够，但是出门一趟，他没想着要买两万两的礼物?，送回给京城啊。


    至多一块儿买个五千两，还是包含送给宫里和佟家两边长?辈的礼物?在内。


    譬如给他的兄弟姐妹选的礼物?，不过是几十两银子。而这几十两银子，已经不便宜了。


    够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嚼用。


    不能说胤禛不大方，他大方的很！


    就是，和给佟妙安买东西的不考虑价钱相?比，对其他人?，他还是抠搜了些。


    他攒钱不易，当然要把钱财都给表妹花。


    苏培盛摸摸荷包，一脸沉默。


    陈图南人?精一个，哪能瞧不出来?。


    “洋琴的帐，佟四爷另结如何？您今儿是为了给家人?买礼物?，即使路途遥远，那?边未必能打听到广州这里的一个小商行。但是，以防万一，不若洋琴再在我这里放两日，再送去副都统府。”陈图南道。


    胤禛点头：“有少东家这样伶俐细致心思的人?，陈家商行往后定然还能再扩充一番。”


    “承您吉言。”陈图南道。


    “您今儿在洋行买的物?件，一共是二千八百两，给您打个六五折，承惠您一千八百二十两。”掌柜的道。


    胤禛道：“现在不是说打七折吗？”


    “您今儿买的东西这样多，只给您七折，不是寒碜我，更寒碜您么。若非是您要敬心意，草民?将这些东西双手奉上，倒贴上银子，都怕您瞧不上。”陈图南自称草民?道。


    “在表妹面前，你不必如此客气。那?我就占这一回便宜了。你们且将包装包的好看些，若是想打上陈家商行二字，也无?不可。”胤禛卖了个好道。


    有陈图南在，掌柜的报的都是实?价，这样没有水分的价格，再打上折扣，利润确实?不高了。


    佟妙安道：“那?我呢？我也挑了好几样东西的。多少钱？”


    佟妙安说着，回头让鸢尾掏荷包。


    陈图南道：“拿到当外人?了，是不是？你挑中的，难道也是要送去京城的？想必是给鄂大人?、鄂福晋，还有两位阿哥挑的。得鄂大人?和鄂福晋看重，我作为晚辈，送他们两件礼物?，是应当的。你不许出钱，就算你给了，我也能塞回去。”


    佟妙安道：“好几百两呢。”


    陈图南道：“好几千两，好几万两也是一样。”


    “行吧。过会儿去你别?的店，你就别?给我省了。在商言商。那?些我是要送去京里的。”佟妙安道。


    陈图南道：“好。”


    洋行这边的东西，已经全部打包好。在陈图南的暗示下，掌柜又添进去几样放进去。价格都不便宜。


    若不然，这钱陈图南收的烫手。


    别?人?求爷爷告奶奶，撒出去几十万两，想搭京城的线，都费劲了功夫。


    她还倒收钱，却直接把东西卖进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不行，回去后得给财神?爷多磕几个响头，再烧三炷粗粗的香。


    掌柜的小动作，苏培盛看在眼里，并?没有说。


    这些知?道就行，不必外言。说破了，反而尴尬。


    掌柜的让苏培盛看到他添的东西，也是为了让苏培盛过目一下。免得他送的东西不合适，造成了反效果就得罪人?了。


    能在这么大的洋行里当掌柜的，几十年都是小心翼翼的做生意，他的眼光和智慧，挑出的东西基本不会出错。


    除非，恰巧触碰到了他人?隐蔽不为人?知?的忌讳。


    几个店铺走下来?，佟妙安累的不行。


    她坐在椅子上，桌上的果脯是动也不想动。


    “我头一回觉得买东西这么累。明明也没怎么走动，不过是看看东西，挑挑选选的，就比练一天的武还要没力气。”佟妙安道。


    陈图南拍拍手，叫来?两个年轻秀丽的女子，一个给佟妙安捏肩，一个给佟妙安捶腿。


    她们此刻正在陈家绣庄，主事的掌柜和里面接待客人?的人?，都是女子。


    佟妙安享受着按摩，却没有叫人?去给胤禛按。


    “四哥是男子汉，这点儿路肯定不算什?么。四哥不累的，对不对？”佟妙安道。


    胤禛嗅到了一点儿醋味，心里开心的直放烟花。


    “我不累，不必让人?给我按摩。即便是累了，还有苏培盛在，他擅长?干这个活计。”胤禛道。


    苏培盛立即道：“是。大格格，奴才最?擅长?的就是给主子按摩解乏了。在家里时，奴才特意跟家里大夫学过几手按摩穴位的功夫。”


    佟妙安双手托腮，捧着脸看向胤禛：“四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小气啊。”


    “这方便，你可以小气一些。”胤禛道。


    “其实?，四哥你比这几位姐姐年纪小许多呢。”佟妙安道。


    给佟妙安捏着肩膀的温柔女子笑着说道：“奴家年纪最?小的女儿，今年都六岁了。长?子已经定了亲，明年就能娶媳妇儿了。”


    给佟妙安捶腿的女子，也声音爽利道：“奴家的两个儿子，倒是离娶妻还有几年，不过最?大的那?个今年也八岁了。”


    佟妙安惊讶不已：“当真？姐姐们可不要戏弄我啊。真是一点儿都瞧不出来?。我至多以为两位姐姐是刚成亲的年纪。”


    被粉团子一般的漂亮小女孩儿夸赞，两位女子心里跟喝了蜂蜜一样甜。


    脸上的笑容灿烂的，陈图南自愧弗如，她可没这张会哄人?的巧嘴。


    佟妙安是天生的真诚夸人?。


    “不过，男孩子就是要管。听着姑娘方才的话，可是与这位小少爷订亲了？”爽利女子直率道。


    陈图南观察着佟妙安和胤禛的表情，若是他们稍稍露出一点不喜，她立马呵斥爽利女子住嘴，并?给他们赔礼道歉。


    佟妙安却不在意，胤禛也还正回味着表妹方才的吃醋，更是顾不上其他。


    “是呀，我和四哥是才订的亲。四哥待我可好了。”佟妙安道。


    “两位家中一定是世交，才会早早订亲。有这样的好女子和好儿郎，该当早点儿定下，免得被别?家抢走了。姑娘和少爷打从一进门，仪态气质就是人?中龙凤，般配的很。”爽利女子道。


    “姑娘不知?，丽娘与她夫君也是青梅竹马长?大，夫妻感情好的很，公婆也待丽娘很好，儿女聪明孝顺，令人?羡慕的很。”温柔女子道。


    “婉娘，你家夫婿婆母，难道就不疼你了？下雨刮大风的天气，你家中必是有人?来?接你的。”爽利女子道。


    佟妙安道：“恭喜恭喜啊。虽然你们成婚的时候，我不知?道。但是，今儿听着你们家庭如此幸福，我就开心。这是恭喜你们的贺礼，祝你们往后家庭一直和和满满。”


    佟妙安指着画册上的两套衣裳：“这两件衣裳，正合适两位姐姐的气质。”


    作为绣女，年年为他人?压金线，却不曾自己穿过几件华丽新裳。


    当佟妙安送她们新裳时，婉娘和丽娘顿时愣住了。


    她们平日最?是伶俐，此刻却如同锯嘴的葫芦，呆呆木木，说不出话。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谢过佟大格格。这位是广东副都统鄂伦岱鄂大人?的掌上明珠。”陈南图介绍道。


    她带佟妙安和胤禛来?时，只说是贵客，没有说他们的身?份。


    “是去年腊八粥连施粥五天的副都统府千金啊。民?女多谢您家的恩德。您有所不知?，我家有位远房表弟，去年家中没了存粮，千里迢迢来?投奔我家。一路饿着肚子，若不是在找到我家前，得了贵府的施粥，他命怕是就没了。民?女代他给您磕头了。”丽娘放手手里的小木锤子，结结实?实?的给佟妙安磕了三个响头。


    动作之外，让人?扶她都来?不及。


    磕完头，她额头一片通红，却笑容灿烂。


    那?可是一条人?命呢，就是再磕十个八个都值得。


    鸢尾扶起丽娘，丽娘笑着喜气道：“回去后，民?女告诉家中表弟，他肯定高兴的很。”


    “施粥本就是为了能帮到人?。知?道救了一条人?命，我也高兴的很。”佟妙安眼睛笑的弯弯的。


    道家讲慈世济人?，她时刻记着呢。


    “大格格，民?女如今成婚也有九年了，和家里的汉子，确实?感情不错。您刚才说的话啊，民?女大胆说一句，男人?就是该管的。外面的花花草草，谁知?什?么时候就卷着叶子来?勾人?。再正直的男人?，谁知?会不会有晃神?的时候。所以啊，这能从小管起就从小管。立下了不能去碰的规矩，长?大后也更警醒些。”丽娘掏心掏肺道。


    “丽娘，不可言语冒犯客人?。”陈图南厉声喝道。


    胤禛摆摆手：“不必。我倒是想听听，丽娘姑娘和她夫婿的相?处之道。我也好学学，往后待表妹更好些。”


    “我乐得被表妹管束，心甘情愿，求之不得。”胤禛道。


    丽娘先被陈图南吓到，再听胤禛的话，她复而笑道：“有小少爷您这句话，就不必听民?女和家里那?口子的事儿了。您和大格格啊，定能恩爱百年，连红脸都不会闹一个。”


    “有了新衣，怎能不配首饰。少东家，一事不烦二主，再请你从陈家首饰铺里挑两支金簪子，赠与这两位姑娘。连同衣服的钱，一并?记在我账上。得家庭美满之人?祝福，是好兆头。”胤禛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等?我这几日将?家里生意理清楚了, 再去找你玩儿。你可千万要给我留出空来。”陈图南拉着佟妙安的手，依依惜别。


    佟妙安道：“好，我天天在家中盼着你来。”


    陈图南道：“你是盼着我去, 让你好请一天假, 少上一天课吧。”


    佟妙安笑道：“嘘, 你知道就好, 不要说出来。”


    两人都知道佟妙安说的是?玩笑话，就算能请一天假，该补上的课，一节少不了。


    但?是?，说一说心里就松快多了。好似已经休好了假似的。


    佟妙安和胤禛回到府里, 进?府就被补熙和介福围的团团转。


    院子里, 整整齐齐放着店家提前?送过来的，佟妙安和胤禛今日买的所有?东西。满满当当一大堆。


    鄂伦岱福晋得了消息, 也过来看热闹。


    “这是?搬空了哪个宝藏洞啊？京城送两车礼过来，你们是?要回八车礼回去吗？”鄂伦岱福晋打趣道。


    佟妙安见?到鄂伦岱福晋，搂着她的胳膊直撒娇。


    “额娘，今儿出门一趟，累的我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佟妙安道。


    鄂伦岱福晋道：“吃了早膳就出门, 到快晚膳的时候才回来，能不累么。”


    “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置？是?先进?屋歇歇，还是?我让人拿两个椅子过来，你们坐下分一分？”鄂伦岱福晋问道。


    佟妙安和胤禛还没来得及说话，鄂伦岱从门外下轿回来。


    “哟呵, 这么多东西？福晋, 是?咱们要搬家吗？”鄂伦岱没动脑子，看着大包小包的, 本能反应问道。


    补熙道：“阿玛，这都是?妹妹和四?表弟今儿出去逛街买的东西。”


    鄂伦岱一下子就清醒了：“这么多？这是?要干嘛？在京城开一个铺子吗？”


    胤禛上前?一步，向鄂伦岱行礼问安，而后?道：“不全是?都送到宫里的。我出宫走的仓促，汗阿玛颁发赐婚圣旨时，我人已经在来广州的路上。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实在没有?做好礼节。这些，有?一半是?送去佟国公府的，以尽胤禛作为晚辈的孝心。”


    鄂伦岱听了后?，点点头。


    “阿玛疼爱岁岁非常。送些东西过去，也是?应该的。本来，这些是?该长辈去做，你情况特?殊，还要你自己打点，辛苦了。不过，你有?这份心，我们都很开心。”鄂伦岱道。


    胤禛被鄂伦岱直白的夸赞，羞的露出腼腆的笑容。


    他殷勤道：“还有?这一些，是?我按照舅表叔和老师，还有?表哥、表弟平日里的喜好买的。不知有?没有?买错，若是?有?不喜欢的，和我说一声，下回我就知道买其他的了。”


    补熙道：“还有?我们的吗？不会买错的，我们肯定都喜欢！四?表弟的眼光，不会差的。”


    鄂伦岱弯着手指，敲向补熙的脑门。


    鄂伦岱道：“看到礼物就两眼发光了？”


    补熙道：“那不然呢？谁能不喜欢收礼啊。再说了，四?表弟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是?不是?，四?表弟？”


    胤禛喜欢自家人这个称呼，他道：“大表哥说的对。”


    鄂伦岱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真?有?我们的？当长辈的头一回收晚辈这么多孝敬，一时有?些激动。”


    鄂伦岱福晋道：“再过几年，你能收到更多。”


    在鄂伦岱茫然不解的眼神下，鄂伦岱福晋慢悠悠解释：“女婿求娶你女儿的聘礼。”


    鄂伦岱跃跃欲试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箱子的手，默默缩回。


    “突然间?，也不是?那么激动了。”鄂伦岱道。


    鄂伦岱福晋摇了摇手里的团扇，眼尾笑出美丽的弧度。


    “你不激动，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胤禛给我挑了什么东西。”鄂伦岱福晋道。


    “老师请。这个是?给您买的。”胤禛拿着放在箱子上的货品单子，简单对照了下内容后?，找出给鄂伦岱福晋选的礼物。


    鄂伦岱急慌慌跟过去：“那我的呢，我的呢？我也一起看看啊。”


    补熙和介福跟过来，一个跳到鄂伦岱的背上，一个抱着鄂伦岱的大腿。


    “我们也要看。拆礼物咯！”补熙欢呼道。


    佟妙安望着凑在一块儿，把几个箱子围的密不透风的几个人，决定她就不过去了。


    东西都是?她跟着一起选的，她还是?把主场留给四?哥吧。


    “茉雅奇姑姑，图南送了我两瓶玫瑰露，您找人给我冲一盏玫瑰露吧。”佟妙安道。


    鸢尾把用?锦盒装着的两瓶玫瑰露，拿出一瓶，递给茉雅奇。


    下人们眼神机灵的，搬来两个椅子。


    佟妙安赶紧往椅子上一坐，还是?坐下来舒服。


    佟妙安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听着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阵惊呼声。


    惊呼声主要是?补熙和介福两人的声音，他们捧场的很。


    胤禛选的礼物，也正和每个人的心意。


    尤其是?一套水晶做的西洋棋，令鄂伦岱福晋爱不释手。


    鄂伦岱福晋爱下围棋，她收藏了好几副材质不同的围棋棋子。倒是?西洋棋，她没有?玩过，更别说收藏了。


    晶莹剔透的棋子，和围棋完全不同的造型，哪怕不玩儿，摆着看也不错。


    “西洋棋的玩法，我问过了陈少东家，盒子里有?用?汉文写了详细玩法，还有?绘图。”胤禛道。


    鄂伦岱福晋道：“明日你上午上完课，我们一起研究这西洋棋的玩法。”


    感受到补熙、介福眼巴巴的视线，鄂伦岱福晋慈爱笑道：“你们也一起来。你们下学的时间?，比胤禛早些。将?路上的时间?算在一起，胤禛正好下课。”


    “好。明儿我一定好好听课，不让先生再留我下来。”补熙道。


    鄂伦岱福晋回头，正准备问佟妙安。却看到佟妙安头靠在椅背上，坐着就睡着了。


    几人说话的声音，顿时轻了。


    鄂伦岱福晋心疼道：“还真?是?累坏了。”


    “是?我麻烦了表妹。这里大多数东西，都是?表妹提的建议。表妹也给老师、舅表叔，大表哥、表弟买了礼物。”胤禛小声道。


    鄂伦岱道：“虽然现在天气?不冷，但?是?这么在椅子上坐着睡着，也不舒服。我抱岁岁去正院的美人榻上睡吧。一会儿还要用?晚膳，就不去她自己的院子了。”


    鄂伦岱福晋摇摇头：“我来抱吧。你刚从外头回来，衣服还没换。”


    “那你小心些。”鄂伦岱顿了顿，补充解释道：“岁岁不轻的。”


    鄂伦岱福晋嗔笑道：“这话你可不能在她面?前?说，小姑娘也到了爱美的年纪了。”


    “我知道的。”鄂伦岱道。


    鄂伦岱福晋抱起佟妙安，佟妙安迷迷糊糊的想睁开眼。


    “继续睡吧，额娘抱你进?屋里睡会儿。等?晚膳好了，额娘再来喊你。我们岁岁今儿做了那么多事，辛苦啦。放心的休息吧。”鄂伦岱福晋轻声细语道。


    鄂伦岱心酸酸的：“福晋从来没这么温柔的和我说过话。”


    补熙作为亲儿子，说话没有?顾忌的道：“您又不是?女孩子。”


    眼见?着鄂伦岱一巴掌要扇到自己屁股上，补熙急忙补救道：“阿玛您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身姿魁梧，气?壮如牛。妹妹娇弱像花儿一样，才要小心呵护。阿玛您是?保护妹妹和额娘的人，身份不一样。”


    鄂伦岱收回了手，半途改道，拍了拍胤禛的肩膀。


    即使他收回了点力气?，拍在胤禛的肩膀上，胤禛还是?感到肩膀一阵疼。


    “胤禛啊，听见?了没？我家岁岁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你如今做到了对她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后?，也要一直如此。若是?有?朝一日，你对岁岁不好了，即便你是?皇子，我们也是?要打上门，把岁岁接回家的。”鄂伦岱道。


    “咱们佟家，不好欺负的。”鄂伦岱道。


    胤禛道：“舅表叔今日之言，胤禛谨记在心，时时警醒自己，不忘初心。”


    “其实，表妹这样好，我便是?摔破了脑袋失了忆，我也会依从本能，对表妹最好。”胤禛表情温柔道。


    鄂伦岱牙酸道：“好听的话，人人都会说。往后?日子还久着，我会盯着你看的。等?我老了，还有?补熙和介福他们给岁岁撑腰。”


    “不止哦。科尔沁的舅舅们和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弟都可喜欢妹妹了。大舅舅不是?才来信，问妹妹在广州过的好不好，习不习惯吗？”补熙道。


    “四?表弟，妹妹是?我们一家人的心尖尖儿，容不得她受到一点儿委屈和伤害。”补熙少有?的正经起来，十分有?长兄风范。


    “胤禛一定呵护表妹如珠如宝。哪怕以后?在宫中，也不让任何人冒犯到表妹。”胤禛道。


    “诶，太远了太远了。现在还是?继续看礼物吧。你小子挑东西有?一手，样样都送到人心坎儿上去。宫里的教育就这样好吗？要不，等?我述职回京后?，我把补熙、介福都送尚书房读书去。宫里那么多阿哥，总能空出两个哈哈珠子的位子来。”鄂伦岱道。


    胤禛诚实道：“尚书房的师傅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师傅们教的只是?书上知识。”


    为人处事，还得自己学。


    鄂伦岱现实无比道：“哦，那就算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送去京城的?礼物, 自然不会都是陈家商行的东西。


    接下来?几日?，胤禛让苏培盛买上一些其他广州本地特色东西，和陈家商行的?东西五五分的?装进箱子里。


    送回?宫里的?礼物, 装了四车。康熙、太后、德妃, 以及兄弟姐妹和大侄女的?, 胤禛准备的?一个不少。


    另外送去京城佟国公府的礼物, 也装了满当当三车。


    这?三车里，一车是胤禛准备的?。另外两车，则是鄂伦岱一家子给佟国公?准备的?心意。总不能胤禛这?个未来?孙女婿都准备了礼物，他?们作为嫡亲的?血脉，却一点儿准备没?有, 那就太不像话了。


    回?乡祭了祖, 重新修了祖坟的?太监，走路带风喜气洋洋的?重新出现在鄂府。


    因着东西一直没?有送去驿站, 他?特意前来?看?一看?。也要和鄂伦岱、鄂福晋还?有胤禛告辞。


    “看?来?公?公?回?乡一趟，所想之事都已圆满办成。恭喜恭喜。”鄂伦岱福晋道。


    太监笑眯眯道：“多谢多谢。杂家回?乡后，恰巧知晓远房堂兄一家海上遇难，只留下孤儿寡母，孩子才三岁, 瘦弱的?很。都是一家血脉，我又缺个儿子，便把他?收为义子，连姓都不用改。孩子他?娘，我做主收为义妹, 给了她一副嫁妆, 帮她寻了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尽了心意。”


    “那真是巧了。如此，同族同宗, 也算是自家血脉了。”鄂伦岱福晋道。


    太监脸上又露出些不好意思：“我还?娶了一个没?了爹娘兄弟的?寡妇，她只有一女，不能再生了，再嫁也嫁不到好人家去。一个贫穷女子，没?点儿手艺，想独撑门户，在乡下村里难过活下去。于是，托乡里的?长辈介绍，主动找上我的?。只求我能给她母女俩儿一口?饭吃，等?我那义子长大后，可以给姐姐撑撑腰就好。我见她精明能干，她闺女也被教养的?很好，同她说了我的?实际情况后，她也愿意。便急急办了个婚礼，拜了堂。”


    “鄂大人、鄂福晋，杂家明儿就要回?京了，往后大约是没?有机会?再来?广州。拙荆和两个孩子们留在乡下，有族亲长辈护着，一时?半会?不必担心。就怕时?间久了，我总不在家，会?遭人骚扰欺负。还?要麻烦鄂大人您有空想起来?时?，着人去问县令两声，好给她们娘几个一个庇护。等?过个几年，我就把她们接到京里去。”太监诚恳请求道。


    太监回?乡的?时?候，穿着打扮是富绅形象。对外声称，做生意的?时?候中了招，没?办法有子嗣了，所以想娶个能老来?伴的?妻子，再收养个孩子。


    他?又是给乡里捐了银子，托族长请个教书先生，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启蒙。又是买了个新宅子，还?在广州城里给新婚妻子留了个二进的?院子。等?收养的?义子长大些，娘几个就搬到城里住。


    这?样出手阔绰，一时?半会?儿，族里长辈不论是拿人手短，还?是忌惮太监的?背景，都会?护着那孤儿寡母的?三个。


    但?是，就如太监说的?，若是家里男人时?间久了不出现。总会?有长了贼心的?人，想要欺负独守空房的?女子。再大胆些，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儿寡母几人性命夺了，占了房子和财产，也不是不可能。


    这?吃人的?时?代，女子和幼童最?不容易独自活下来?。


    鄂伦岱听了后，倒是意外太监的?重感情和有责任心。


    乾清宫的?太监，别说娶一个媳妇儿收一个义子了，只要他?消息往外递递，有的?是人愿意替他?置办好家产，给他?娶妻过继孩子。


    天子近前，就属这?些太监最?知道康熙的?心思了。


    哪怕来?到广州的?这?位太监，不如梁九功得面子，可也是能在康熙身边露面的?。


    “这?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我答应你了。虽然，我在广州也呆不了两年，但?是，留句话照料几个孤儿寡母还?是可以的?。”鄂伦岱道。


    “诶，多谢您了。您这?份恩情，杂家记着了。您放心，宫里皇上那边，奴才帮四阿哥盯着，总不会?让皇上不清楚四阿哥吃了多少苦的?。”太监道。


    求完了自己的?私事后，太监才看?向?都装在车上的?礼物。


    “鄂大人、鄂福晋，这?些都是四阿哥要送到宫里去的?？”太监提醒道：“宫里也只送了两车出来?。虽说杂家不知道这?里头都装的?是什?么，可到底是过于多了些。”


    皇上和德妃一共才送了两车礼，结果当晚辈的?回?了七车礼。数量压过一头，不合适啊。


    鄂伦岱福晋道：“并不全是四阿哥的?孝心。还?有一些，是我们为臣子的?心意。总共四车，礼单在这?里。”


    太监接过礼单，简单的?看?了一下，没?什?么要避讳的?、不合适的?东西。


    大多是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并不昂贵，而且是京城没?有的?东西。如此，送到宫里正?合适。


    倒是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送给康熙的?，是两匣品相上好的?珍珠和一株珊瑚盆景。


    这?个是真真儿的?价值不菲。


    但?是，想想鄂大人和鄂福晋的?身家，以及广州靠海，倒也不算夸张。


    可还?有三车啊。


    鄂伦岱道：“另外三车，是我和福晋还?有几个孩子们，给我阿玛的?孝心。原本就是要送去京城的?，没?想到皇上又给四阿哥送来?东西。所以，想接着宫里的?护卫的?光，路上安全些。押送车马的?事儿，有我请镖局的?人负责。容他?们跟着一起走就好。”


    “原来?如此。这?事儿没?问题，明儿让镖局的?人，和我们一起走就好。人多些，路上多个照应，我们也更安心。”太监道。


    当几车礼物运到宫里时?，康熙眼睛都瞪直了。


    胤禛这?孩子不会?是手里有点儿钱，全花了吧。


    等?看?了礼单后，他?放下心，还?好，花的?虽然不少，但?是也没?有特别多。回?头，他?给孩子补上。


    当阿玛的?，哪能让孩子给自己花钱。


    没?等?康熙看?礼物，他?先拿起一叠信纸。约莫是一天一封。


    胤禛从路上到广州的?所有经历，通过这?一封封信，将一切跃然纸上。


    那么小小的?孩子，一路看?着繁华远去，家人远离。在狭小的?马车里，时?常晕的?连睡也睡不安稳。中间乘船时?，更加晕船吐的?昏天暗地，吃不下饭，只能喝水饱腹，以免吐都吐不出东西来?。为了投宿，时?常急行赶路，投宿住的?客栈也越来?越差。


    康熙的?眼泪不知不觉从眼眶滴落，落在纸上，纸上的?墨晕开，有几个字顿时?看?不清原本写的?是什?么。


    心疼的?康熙顾不上拿帕子，急忙用龙袍的?袖子压在浸湿的?纸上，将水用布吸走。


    “速速再取些银两送去广州，给四阿哥花。还?有金陵、杭州织造坊新送来?的?布料，挑些素淡沉稳的?颜色，也一并送去广州。”康熙道。


    “还?有什?么，容朕再想想。朕的?胤禛，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外，朕心疼啊。”康熙急得团团转。


    梁九功在一旁看?着，也跟着着急。


    皇上啊，您忘了，四阿哥是住在鄂大人的?府上。那不是普通的?官员府邸。况且，还?有鄂福晋和佟郡主在。日?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苦的?。


    鄂福晋最?是奢侈会?享受了。


    但?是，这?话梁九功深知他?不能说出来?。


    被康熙赶去库房，给胤禛挑东西的?梁九功，招招手把去了一趟广州，回?来?后大倒苦水的?太监喊过来?。


    “是四阿哥还?是鄂大人给你许了好处，让你这?样为四阿哥说话？瞧瞧皇上心疼的?，估计到晚上都睡不好觉。”梁九功道。


    太监跟在梁九功旁边，他?比梁九功职位低，也资历浅。


    “鄂大人那样的?脾气，我到他?面前能有什?么面子可言。别说好处了，没?被鄂大人踹上一脚，都是遇上了鄂大人心情好的?时?候。”太监道。


    这?话说的?不算假，皇上不打招呼扔了个孩子过去，鄂大人有脾气才是正?常。


    “四阿哥这?趟是真的?受了苦，我到了鄂大人府上，未见其人先闻其身时?，还?放下了心，觉得四阿哥身体肯定养好了。结果，看?到了人，那瘦的?啊，几乎是皮包骨头了。好在精神好的?很，脸色也不错，若不然我哪敢在广州停留，肯定先遣人连夜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将情况报给皇上，请皇上圣断。”太监道。


    说完，太监有在背人的?地方，把自己袖子挽起来?：“梁总管，您看?看?奴才这?胳膊都累细了，衣服也松垮了许多。奴才好歹还?是个身体健康的?大人，更遑论四阿哥。”


    太监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夸张了些许。


    没?有真人在面前做对比，哪里分辨的?出来?。


    而且，他?也没?有夸张许多。


    他?一个外人第一眼看?到四阿哥时?，心都惊了一下，莫说皇上是四阿哥的?亲阿玛了。


    当爹的?，能不心疼孩子么。


    别说是瘦了，就算是胖了一点儿，隔着那么远，当爹的?都会?觉得孩子受了大苦。


    “你这?一趟也辛苦了。明儿休息一天，好好养养。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梁九功道。


    “诶。奴才谢皇上隆恩。小的?也多谢梁总管关怀。”太监躬着腰。


    “不瞒您说，百十两银子，小的?还?是收到了的?。这?点儿是小的?给您的?孝敬，您别嫌弃少。当是奴才请您喝茶吃点心的?。”太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双手递给梁九功。


    梁九功推了推，没?推动，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你跑这?么远的?路，得一些辛苦钱也是应该的?。咱们当太监的?，该给自己留一些体己养老钱。”梁九功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梁九功和太监的?对话, 转头就由梁九功自己一字不落转述给康熙听。


    康熙听完以后，心底的最后一丝多疑也没有了。


    反而因为自己怀疑远在广州吃苦的儿子，故意写信向他卖惨, 而更加愧疚心疼。


    我儿那样可怜, 我还怀疑他别有心思, 我这个?当阿玛的?, 真不?是人啊。


    康熙拍了下自己的?胸口，心口闷闷的?疼。


    心里难受的?康熙，溜达去阿哥所，看到一个?个?的?胖儿子们，愈发的?潸然泪下。


    八阿哥正出门准备去找九阿哥, 没想到正面撞上?拿着手帕直抹眼泪的?康熙。


    “汗阿玛, 您这是怎么了？”八阿哥关切问道。


    再定睛一看，康熙站在的?是胤禛的?院子门口。


    “汗阿玛, 四哥他难道？”八阿哥不?敢去想令他无法接受的?那个?可能?。


    因为过?度惊吓，他甚至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失声?。


    或是，他本能?的?不?愿意说出不?吉利的?话。


    “从广州回来的?太监说，你四哥瘦的?跟竹竿儿似的?, 脸颊都凹陷下去了。朕一看到你们，再想想胤禛，朕恨不?得能?长上?翅膀，飞到广州去看他陪他。”康熙望着脸白白嫩嫩，还肉嘟嘟的?八阿哥, 泣不?成声?。


    八阿哥庆幸不?已, 四哥没出事就好。


    他方才生怕听到汗阿玛说，四哥没了。


    情绪缓过?来以后, 八阿哥也悲从中?来。


    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哭声?震天，把其他几个?阿哥一个?连一个?的?吸引了出来。


    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哪怕感情没那么深，想到他们在宫里过?的?舒服，而四哥/四弟却在在岭南瘴气之地受苦。


    于是，阿哥所哭声?震天。


    吓的?太后和贵妃都过?来了，惠妃、宜妃、荣妃也紧随其后。


    她们都有孩子在这儿。别?是孩子出事儿了吧，让皇上?都哭的?这么惨。


    康熙泪眼朦胧的?环视一圈：“德妃呢？”


    几个?当娘的?和太后，急慌慌把孩子们都看了一圈。


    都好好儿的?，皮都没破一点?儿。


    再一听康熙问德妃，她们跟着心头一咯噔。


    “皇上?，十四阿哥病了，正咳嗽着，闹着不?要喝药，德妃妹妹哄着他在，一时半会恐怕过?不?来。”惠妃道。


    “皇上?，妾听说从广州运回宫好几车礼物，想必是四阿哥给?皇上?尽的?孝心，让皇上?感动了。”贵妃的?消息更灵通些?。


    “皇帝，小四没事儿吧？哀家当初千阻拦万阻拦的?，也没拦成，眼睁睁看着你把小四送去了广州。连朝廷好些?官员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他这当阿玛的?，偏偏心狠，把他送过?去。难道京城里，或是京郊就没有可以养身的?庄子住了？”太后着急道。


    康熙抹抹眼泪：“朕让皇额娘担心了。胤禛没事，就是瘦了些?。朕只是收到了他从广州送来的?礼物，心里想他，便到阿哥所来看一看，一时触景生情，没忍住。”


    太后人老成精，她历经两朝，哪能?看不?出康熙话里的?避重就轻。


    不?过?，打量着康熙哭完之后，情绪尚可，太后猜测胤禛应当没有大事发生。


    贵妃扶着太后，也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康熙的?表情。


    康熙面部没有哀戚，那就没到最严重的?那步。


    “皇上?您和孩子们这么一闹，把太后和妾们都吓坏了，急慌慌的?，什么也顾不?得的?跑来的?阿哥所。”贵妃嗔怪道。


    十阿哥哼唧哼唧的?挪过?来，拉着贵妃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额娘，四哥在广州过?的?好惨啊，您劝汗阿玛把四哥接回来吧。”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偷偷往贵妃衣服上?擦眼泪。


    贵妃嫌弃的?把这胖儿子推了推。


    九阿哥也和宜妃泪眼汪汪的?相对视着，但没有说什么话。


    宜妃看向九阿哥时，眼睛不?禁关注了长子五阿哥几眼。却见五阿哥擦干净了眼泪，眼睛红通通的?，腼腆的?冲着太后笑，满脸孺慕。


    宜妃心里顿时有些?憋闷的?难受，她来了之后，胤祺都没有看她几眼。


    但是，这又怪不?了孩子。孩子在谁身边长大的?，自然和谁亲近。太后对胤祺着实?好的?很，扪心自问，哪怕当初她自己养，也养不?了如太后那般精细。


    这母子感情啊，只能?慢慢多相处相处，总会更好些?的?。


    既然孩子们都没事儿，太后和贵妃等人也不?好在阿哥所久留。


    众人各自散去，康熙独自回到乾清宫后，心里很不?得劲。


    十四只是咳嗽，德妃就寸步不?离的?照顾着。胤禛当初病的?比十四严重多了，德妃连派个?人看望也不?曾。


    康熙道：“梁九功，摆驾永和宫。顺道将?四阿哥给?德妃送的?半车礼，一并拉过?去。”


    望着满当当的?一车车箱子，康熙后知后觉想起，他还没有把胤禛准备的?心意，分发出去。


    “礼单上?将?东西都写得清清楚楚，你叫人按照礼单上?的?内容，把这些?一一送过?去。并说明白了，是四阿哥亲自出门用心挑选的?。”康熙又对梁九功道。


    这事儿不?难，梁九功叫来乾清宫其他太监们，吩咐一番后，事情就能?安妥办好。


    康熙没有提前通知就到了永和宫，德妃刚哄完十四阿哥吃药，手轻轻拍着十四阿哥的?背，哄他熟睡。


    哪怕十四阿哥已经睡着了，她的?手还没有停。


    一身湖蓝色的?衣裳，温柔娴雅，衣服大腿的?位置，被浸湿了好大一片，显然是十四阿哥不?愿意喝药，吵闹推搡时打翻的?药汁。


    康熙望着德妃疲惫又慈爱的?侧脸，兴师问罪的?心淡了下去。


    也怪不?得德妃。


    再者，德妃也主动往广州送了东西，表示她对皇上?赐婚的?认可和满意。作为长辈，能?这样向晚辈低头，已经很不?容易了。


    康熙站在门口，安静的?看着德妃，没有说话，也没有闹出动静。


    还是德妃身边的?大宫女看见，悄声?提醒德妃。


    德妃扭头一看康熙站在门口，柔柔冲着康熙笑了笑，温柔的?指着睡的?不?安分的?十四阿哥，暗示他等一等。


    康熙理解的?点?点?头，他脚步轻抬，去正殿等德妃回来。


    没过?多久，德妃就脚步匆匆回来。


    看着她因走路过?快而微微急促的?喘气声?，康熙道：“朕今儿就在永和宫歇着，不?着急，你先把脏了的?衣裳换掉。你素来爱整洁，难为你穿脏了的?衣裳这么久。”


    德妃婉柔笑道：“能?把十四哄着喝完了药就谢天谢地，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还请皇上?多等一会儿妾。妾梳洗过?来，就来见皇上?。”德妃难为情的?用帕子挡住衣服上?的?污渍。


    德妃没敢让康熙久等，很快换了件水粉色的?衣裳，衣服上?绣着大片牡丹，很是端庄娴雅。


    “出去看看，朕给?你带来了一些?东西。”康熙道。


    德妃微微歪头，望着康熙莞尔一笑道：“妾过?来时，就看到了满满的?一地箱子。皇上?是得了什么好东西，来送给?妾了？”


    康熙道：“朕近日?得到最好的?东西，就是胤禛从广州送来的?一株珊瑚盆栽了。”


    德妃眼神怔了一下，而后自嘲笑道：“皇上?是来问责妾的?吗？”


    康熙摇摇头：“你多想了。胤禛这孩子，别?人待他一分好，他还三分。朕看了眼礼单，胤禛给?你挑的?礼物很是用心。朕了解你，一眼瞧去就知道，大多是送到你的?心坎儿上?去了。”


    “走，去看看吧。礼是你先送到广州去的?，胤禛再送回来，也是礼尚往来。还有几样是岁岁那孩子挑的?。这俩孩子的?审美不?同，一个?喜欢清贵素雅，一个?喜欢富丽堂皇。但是，眼光都高的?很，他们看中?的?东西，不?会差的?。”康熙道。


    康熙人已走到门槛边，德妃不?跟上?也不?像话。


    她亲力?亲为的?照顾了十四阿哥好几天，实?在有些?精神疲惫。


    德妃没力?气多说话，沉默的?跟着康熙走。


    箱子盖子都已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德妃眼尖，看到了一个?西洋的?望远镜。那玩意儿，宫里叫做千里眼。宜妃最喜欢这个?，所以康熙每每得了，都送去给?宜妃，哄她开心。


    德妃没想到，她自个?儿也能?得一件。


    西洋玩意儿和广州特产各占一半，其中?最贵重的?就是那一匣子光泽温润形状够大且圆的?珍珠。


    “这是海珠！”德妃拿着一匣子珍珠，觉得有些?烫手。


    康熙道：“是海珠。不?过?，不?是大清百姓下海捞的?，是从西洋运过?来的?。自从开了海禁后，大清的?西洋物件愈发多了。许多东西，颇为精巧，做工不?亚于我们这边。胤禛孝顺知礼，给?太后也送了一匣子珍珠。朕看了，两份珍珠成色都一样。不?过?，太后那匣子有两颗珍珠，比你这匣子里略大一些?。”


    德妃道：“这是应该的?。太后娘娘是长辈，又是大清最最尊贵的?女子。得亏胤禛心细，考虑到这些?。若真是一模一样，妾倒是不?敢用了。”


    “皇上?方才对胤禛的?评价，恐怕有些?不?对。”德妃望着康熙道。


    康熙道：“哦？朕听听你怎么说。”


    德妃道：“胤禛是别?人待他一分好，他要还上?七八分啊。”


    “我送去广州的?那些?东西，虽然不?差，可哪里比得上?这些?东西的?价格。”德妃道。


    康熙莫名?听懂了德妃的?言外之意。


    母子之间，哪里要见外的?还来还去。


    德妃不?认胤禛，胤禛便也和德妃疏远了。


    往后，恭敬孝顺有余，贴心撒娇怕是没有的?。


    第一百六十章


    不论康熙和德妃在宫中, 是怎样的相对无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动?也不想动?。


    胤禛在广州，不仅吃嘛嘛香, 还不停的给佟妙安夹菜。


    几个月的相处, 如今甚至不用先看佟妙安的眼色, 胤禛就?知道哪几道菜是她最喜欢吃的。


    酱爆鱼条、葱烧海参、蜜制火腿、糟炖青鱼, 一道道菜摆在桌上?，筷子在席间飞舞。


    原先一家人坐一起时，还有?侍女在旁边布菜。


    后来发现，家里全是能吃的，慢条斯理的夹菜, 根本跟不上?他们用膳的速度。


    所以, 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胤禛, 我好歹是你表哥，这最后一块火腿，让给我怎么了？”补熙盯着碟子里的最后一片火腿，虎视眈眈。


    胤禛道：“表妹喜欢吃。”


    “她都吃了多少了，菜里三分之一的火腿, 都进她肚子了。”补熙道。


    “先到先得。大表哥，你还是看看别的菜吧。那块鱼条，要被舅表叔夹走了。”胤禛祸水东引。


    佟妙安配合的将碗端起，扭头冲着补熙嘻嘻直笑?。


    补熙立刻炸毛，转移筷子方向：“阿玛, 我还小, 我还要补身体。你把鱼条放下?！”


    鄂伦岱练了几十年的功夫，胜于常人的敏捷, 全用在了和儿子抢菜吃上?。


    “我每天在衙门当差，累的很，我也要补身体。”鄂伦岱道。


    补熙气?呼呼的，他不和阿玛吵，他去看别的菜去。


    鄂伦岱福晋笑?眯眯道：“燕窝炖双鸭还多一盏，补熙你喝不喝？”


    “多了的才给我，我就?只能喝你们剩下?的。”补熙嘟嘟囔囔，随后痛快道：“喝！”


    介福年纪最小，看起来却最靠谱。


    他小口喝着汤，十分不理解，明明一桌子菜，还有?好多都剩着，怎么偏去抢那最后一个。


    难道是抢着吃比较香？


    只见补熙喝了一口燕窝炖鸭汤后，偷偷摸摸的拿着勺子，伸向清蒸西施舌的碟子里。


    沙蛤清蒸的味道，十分鲜美。


    介福最喜欢吃这道菜。


    但是，因为?海鲜小孩子吃多不好，他每隔好久，才能在桌上?看到这道菜。


    “大哥，你抢我的西施舌！快放下?勺子。”介福没法儿做到稳重了。


    补熙对清蒸的食物喜好一般，但是抢别人的，就?是开心。这滋味啊，也比以前好吃许多。


    “不给不给。谁让你下?手?慢的。弟弟，哥哥今儿教你一句话，先下?手?为?强。”补熙道。


    介福气?鼓鼓的，他委屈巴巴的喊道：“姐姐，哥哥欺负我。”


    佟妙安立刻看向胤禛，胤禛冲补熙微微一笑?。


    补熙无奈：“介福，这西施舌都放到我碗里了，也不好还给你啊。你要是不介意碰到我的口水，就?哪去吧？”


    补熙把碗往介福面?前一推，介福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反胃。


    补熙嘿嘿一笑?，目的得逞的把碗收回?去。


    介福打小爱干净，绝对不会碰别人吃过的东西。


    “饭都快吃完了，现在再做也来不及。明儿中午，额娘让厨房给你多做一碗蛤蜊炖蛋，好不好？就?只有?咱们介福有?。”鄂伦岱福晋安抚介福道。


    蛤蜊炖蛋滴上?麻油，撒上?香葱，味道鲜香至极。


    介福仿佛闻到了蛤蜊炖蛋的香味。


    其实，他也吃饱了。


    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介福甜笑?道：“额娘，都有?都有?。除了大哥，明儿都有?蛤蜊炖蛋，好不好？”


    补熙跳脚道：“好你个介福，就?这么小心眼儿啊。怎么就?不让我吃蛤蜊炖蛋呢？”


    介福冲着他做鬼脸。


    佟妙安道：“因为?大哥你不喜欢吃啊。”


    喜欢吃蛤蜊炖蛋的人，觉得香的很。不喜欢吃的，便觉得味道腥气?极了。


    补熙就?是那个不喜欢吃的。


    “才不是，才不是，我就?是故意不给大哥的。”介福不承认道。


    补熙咧嘴笑?道：“口是心非。我就?知道，介福还是和我最好的。”


    “胡说，我和姐姐才是最好的。”介福这句不是口是心非了。


    “我和姐姐关?系是天下?第一好。”介福昂首挺胸道。


    胤禛轻咳的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然后悠悠道：“我和表妹的关?系，才是天下?第一好。”


    鄂伦岱和鄂伦岱福晋脸色瞬间一变，两人顿时加入战场。


    明明的抢菜吃，最后莫名变成了争人。


    被争来抢去的佟妙安，滴溜溜转着她漂亮的大眼睛。


    “要不，你们再等一等我。等我修道有?成，可以效仿三清祖师斩三尸。到时候，我就?有?好几个我了，一人分一个，不用抢。”佟妙安道。


    佟妙安说完以后，全场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后，鄂伦岱颤着声?儿说：“岁岁啊，咱们不兴去修道啊。你这有?爹有?娘有?兄弟的，还有?未婚夫啊。红尘多美妙，入道太冷清了。”


    未婚夫本夫胤禛，在一旁用力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佟妙安。


    生怕眨了个眼睛后，身着绸缎，头戴珠钗的佟妙安，突然变身为?头戴莲花冠，身着道袍的女道士。


    佟妙安见吓着他，抿嘴笑?道：“我开玩笑?的呢。纵然我有?修道的心，观主也不收我啊。”


    “表哥，别怕，观主给我批过命，说我修行不在道门。我需入红尘，修凡人心。”佟妙安眉眼鲜活，表情生动?的很。


    一看就?是个性格淘气?的小姑娘。


    胤禛眼睛睁久了有?些酸痛，得了佟妙安的准话后，他终于眨了下?眼睛。眼睛因为?干涩，而?冒出生理性眼泪。


    看起来极为?可怜。


    佟妙安顿时一慌，她再往众人脸上?一看，他们都是满脸紧张。


    “阿玛、额娘，我真的是开玩笑?的。您们看我喜奢华，好美食，道门清苦，我修不得的。”佟妙安挥着自己手?臂上?的宝石镯子，急忙解释道。


    鄂伦岱福晋却道：“大唐多有?公主、贵妇入道门清修，并不影响她们穿华服、享美食。”


    “可我拜的是全真教。这违背教义了。”佟妙安道。


    鄂伦岱福晋眼神异常温柔，还有?些怀念，似乎从她身上?看向另一个人。


    鄂伦岱福晋道：“额娘只是怕你突然有?哪一日，觉着红尘嚣嚣、污浊无趣，起了遁入空门的心思。”


    一念之间，凡人入道，谁也说不准的事儿。


    就?如那个人，锦衣华服、美酒佳肴、美人环绕，还有?尊崇地位，和亲人好友，但都没能留住她。当一个人一心要远离俗世，两眼一闭，再睁开时，双眸慈悲，旧友已成施主，谁又能把她再拉回?凡俗中呢。


    况且，凡俗也未必就?那么的好。道门反而?清雅。


    佟妙安无措不已，她无法证明，她不会入道门。


    鄂伦岱敏锐的察觉到妻子的情绪不太对，他故意大声?道：“红尘热闹，哪里无趣。若真是无趣，肯定是胤禛这小子死板了些，不会讨咱们岁岁欢心。但是，这不要紧。我会教他哄媳妇儿的。这个我有?经验。”


    “明儿我休沐，咱们一家人许久都没有?一起出行了吧。正好胤禛现在身子也养好了，脸上?的肉都鼓了起来。不若明儿一早咱们去看海？中午就?在海边找个农家，借着锅灶吃个海鲜饭。”鄂伦岱道。


    佟妙安率先道：“我附议。”


    只要可以不读书，做什么都行。


    “看海好，看海好。我也附议。”补熙道。


    介福更是赞同：“阿玛，介福想抓小螃蟹。”


    “抓！抓一篓子的小螃蟹。”鄂伦岱道。


    鄂伦岱福晋早在说完话之后，就?回?过神来。


    她眉眼间又重新恢复骄横爽利的神采，上?挑的细眼，眼神锐利且傲慢。


    只有?视线落在家人身上?时，才有?一些柔软。


    “胤禛呢？”鄂伦岱福晋问道。


    胤禛道：“表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除此之外，我也确实想一观大海的波澜壮阔。”


    “那就?明儿起个早。备上?两辆马车，在车上?可以补一会儿觉。”鄂伦岱福晋道。


    桌上?的菜已经冷了，众人也确实吃饱了。


    几人起身离开餐桌，打算散步消消食。


    鄂伦岱扶着鄂伦岱福晋，身姿魁梧看似粗心大意的人，对自己的妻子却足够小意温柔。


    胤禛注意到后，深觉自己确实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


    “表妹，我也扶你。”胤禛道。


    佟妙安本想说，她可以跨过去的。


    她现在个子都长高许多了，不是刚下?山时，那个摇摇晃晃跨过大门门槛的小小姑娘了。


    但是，触及胤禛温柔的眼神，她把手?搭了上?去。


    前面?的人，一对一对的走出去。


    补熙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不止的弟弟道：“介福，要哥哥牵着你的手?吗？别被门槛绊倒，磕掉了牙就?有?你哭的了。”


    介福拽着补熙的衣袖道：“要。哥哥牵着我。”


    到了外头，一片平地，不用担心哪个腿短，容易跨门槛、台阶摔着了。


    佟妙安和胤禛交待两句后，她蹦蹦跳跳的跑向鄂伦岱福晋。


    “额娘，让黄姜给您把把脉吧？”佟妙安道。


    鄂伦岱一愣，随即紧张的直冒汗。


    他大多数时间不在家里，难道是福晋平日里白?天有?什么不适，被岁岁发现了？


    鄂伦岱福晋也愕然：“我身子并无不适。岁岁是因为?额娘席间说的那些话吗？别多想，额娘曾有?一闺中友人，她年纪轻轻遁入空门，让我颇为?惋惜。所以，一时感慨罢了。额娘知道你们是不一样的。”


    “额娘的岁岁，最是守诺的人，额娘信岁岁。”鄂伦岱福晋道。


    被额娘夸了，当然很开心。


    佟妙安甜甜一笑?，双手?环抱住着鄂伦岱福晋的腰，道：“谢谢额娘。岁岁肯定会一直陪着额娘的。”


    “但是，额娘，大夫还是要请的。我方才掐指一算，咱们家好似要有?喜事了。”佟妙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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