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席修然是真的累了,强撑着清点礼单不到十分钟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王管家叹气,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对困疯了的咸鱼来说,万事等他睡醒了再说。
于是,席修然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席修然本来以为他能一觉睡到天亮,谁想大半夜的他被冷醒了,是的,冷醒的,像是谁把空调对准他的头吹,硬生生将他给冷醒了。席修然痛苦的睁开眼,只见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窗户大开,三月彻骨的冷风伴着雨水呼呼往屋里灌,而他的床前还站着一个人,好险没把他吓得从床上蹦起来。
时星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他一身黑色丝绸睡袍,发梢还沾着冰冷的雨水,整个人像是从炼狱里爬出的恶鬼。他的身形高大,站在床前几乎将落地窗都给遮挡了,不时闪过的雷光从他身后打过来,将他整个人照的晦暗不明,那双橘红色的眼眸似乎也变成了血红色,就那么直直盯着床上的席修然。
席修然:“……?”
夭寿,他差点以为是厉鬼索命,大半夜的吓死个人。
席修然屏息看着时星洲,总觉得他浑身都透着冷飕飕的气息,比窗外吹进来的冷风还要冷。
犹豫了一下,席修然悄悄伸手摸了下时星洲的手背,嘶,比冰块还冷,他哆嗦着收回手,估摸这位大佬应该是冒雨过来的。
席修然又看了眼窗外的雷雨交加,电闪雷鸣。
哦,懂了。
金主大佬竟然和他家侄子一样怕打雷。
很出人意料,但,这年头谁还没个不为人知的弱点呢。就像他连蛇都不怕,却怕蜘蛛,看到蜘蛛就腿软走不动路。
看在金主的份上,席修然可以忍痛分半个被窝出来,他边慢吞吞的往床里面挪,让出了大半个温暖的被窝,边含糊提醒道:“床头柜上有毛巾,记得把头发擦干再上床。”
说完,席修然就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他真的太困了。
就在席修然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厉鬼一样的时星洲突然开口道:“你就这样睡了?”
席修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时星洲苍白的脸色,眨了眨眼睛,这次是真懂了。
操,大佬的精神力又暴走,开始头疼难受了!
难怪一张死人脸,比厉鬼还吓人。
可他不是医生,也不是s级高等omega啊。
想了下,席修然迟疑着翻过身,捞起头发,露出雪白的后颈,犹豫道:“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给你咬一口吧……”
大半夜的,席修然是真的困,脑子也不怎么清醒,当然就算他是清醒的,他也不太能理解在这个世界临时标记意味着什么。他一个半弯不直的游戏死宅,对abo的理解完全是浮于表面的,这本小说还是他看的第一本abo。以他浅薄的见识,临时标记在他眼里就跟吸血鬼咬人脖子吸血差不多,根本算不上什么事,就当是去医院爱心鲜血了。
少年露出的脖颈,纤细白皙。
在昏暗的夜色中白的晃眼。
时星洲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垂眸看着床上还在嘟嘟嚷嚷的少年,“那什么,记得咬轻点儿,我有点怕痛……而且太痛了我会睡不着,熬夜不好,很容易猝死……”
因为半响等不到他的回应,少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眼看席修然又要睡过去,时星洲终于掀起眼皮,血色几乎染红了他整个眼睛,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他盯着席修然的脖子,面无表情道:“……好。”
“那你轻点儿哦……”终于等到时星洲的回答,席修然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掀开被子,磨磨唧唧往时星洲这边爬,浑然不觉男人落在他脖颈上的目光透着骇人的戾气和冰冷。
触不及防地,时星洲抬起手,指尖碰到了席修然的脖子。
时星洲的手实在太冰了,席修然瑟缩了一下,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茫然的看向他,“怎么了?”
时星洲置若罔闻,五指微微合拢,只要稍微收力,他就能……
毛巾突然盖在头上,随之而来的是少年的信息素香味。
是清甜的苹果花香。
时星洲动作一顿。
躁动的精神识海似乎被什么抚平了,精神暴.乱所引起的头疼和烦躁也莫名平息下来,时星洲嗅着这个香味——想起了夏日午后,母亲给他削的那个青色小苹果,清甜爽口,是他幼时最喜欢的味道。
“力道怎么样?我没给人擦过头发,你将就下。”席修然用毛巾给时星洲呼噜着湿头发,悄悄打了个哈欠,觉得世上没有比他更会讨好金主的人了,大半夜还在这里营业。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连忙解释道,“毛巾是干净的,你放心,我就是睡前担心头发没干弄湿衣领,在脖子上搭了一会儿,真没用过。”
时星洲“嗯”了一声,收回放在少年脖子上的手,无意识摩挲起手指。
少年的力道很轻,真就像他说的没给旁人擦过头发,动作很是生疏,不过胜在很细心,毛巾没有扫到他的脸上。时星洲重新阖上眼睛,一言不发的闻着毛巾和少年身上的清甜香味,周身的戾气和狂躁逐渐消散于无。
来之前,他的精神识海又躁动了,但母亲留下的信息素所剩不多,他不能乱用。他烦躁难受的想杀人,但整个上将府能杀的人已经都被他杀了,只剩下今天刚来又目的不明的席修然,所以他过来了。
但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席修然,不知为何他满腔的杀意莫名消散了一些,想起了少年那些可笑的临终关怀言论和各种吐槽碎碎念。
吵是吵了点,但杀了又不至于。
旋即,他又想起了少年看他的眼神,那双澄澈清亮的绿眸里,没有畏惧,没有惶恐,更没有不安。少年甚至还傻傻的被他的外表所迷惑,真心实意夸他温柔,说他是个好人。
于是他故技重施,把人从睡梦中吓醒,期待着少年像其他人那样被吓得尖叫逃跑,但少年的反应再次出乎他的意料。不仅不逃,反而给他让出半个被窝,还大方的把腺体露出给他咬。
太有意思了,杀了似乎有点可惜。
还是留着再看看吧。
思及此处,时星洲重新捡回那张温雅矜贵的皮,歉意道:“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席修然蛮能理解时星洲的,任谁日夜饱受着精神蚀骨之痛,也没法保持冷静。就像临终关怀里说的,因为饱受病痛折磨,患者不管身心都很脆弱敏感,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亲属要理解体谅,千万不要生气。
时星洲:“……”
凌晨三点十分。
席修然边替时星洲擦着头发,边悄悄看了眼时间,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他真的太难了,这个点还在加班,社畜的时候都没这么辛苦过。不过还好,这样的艰苦日子他只用坚持一个月。
想到这,席修然仗着有毛巾遮挡,很是复杂的看了时星洲一眼,唏嘘不已。
唉,多好看一男的,就是只剩29天寿命了。
席修然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更轻柔一点,但坚持不到两分钟就扛不住睡意了。
他真的困。
这个年纪睡得着,睡得好,真不是他的错。
席修然努力瞪大眼睛想清醒点,发现没用,还是困。
可老板似乎很享受,他要是突然罢工了,老板会不高兴吧。
席修然想了想,决定摸鱼。
席修然不动声色的慢下手里的动作,开始动嘴,想靠闲聊混时长,“时上将,总是这样半夜痛醒吗?”
受限姿势和毛巾的遮挡,时星洲看不到席修然的脸,只能看到他的一截脖颈。少年皮肤白嫩,他刚才只是稍稍碰了下,就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指印。
很是惹眼。
时星洲收回视线,缓缓开口道:“嗯。”
席修然擦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慢,又问:“那岂不是都睡不了好觉?”
“……嗯。”
席修然代入了一下自己,要让他头疼的天天晚上睡不着,他估计坚持不到三天就想报复社会。时星洲不愧是原文里各方面的天花板,不仅坚持了五年,还一直奋战在边缘星系和虫族打仗,直到近半年才因昏睡时间越来越长,不得不离开前线回到帝星休养。
佩服归佩服,席修然可不敢在这个话题上瞎感叹,太容易触及病患敏感的神经了。
席修然终于找到机会放下毛巾,柔声道:“感觉差不多干了,上将摸摸看?”
说着,他还大胆的抓时星洲的手,让他自己去摸摸看,语气带着点邀功的意味,“你看,是不是都干了?”
操作机甲,握惯各种精密枪械的手,感知极其敏锐,时星洲只是指尖轻轻一碰,就感受到了发间还残留着些微潮气。
没有毛巾遮挡,他望进少年澄澈明亮的绿眸,顿了顿,语气平淡道:“嗯,干了。”
席修然嘿了声,又问:“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时星洲:“……还行。”
席修然心满意足了。
他可太清楚像时星洲这样的人能说一句“还行”,那就证明他的手艺是真不错。
可把他骄傲坏了,悄悄插会儿腰。
老板对自己的辛苦加班表示了肯定,那自然趁机开溜啊。
席修然迅速往床上一躺,裹上被子,还不忘给时星洲留个位置,热情招呼道:“既然头发干了,那我们快睡吧。”
时星洲:“……”
先前迷糊就算了,现在清醒了还敢邀请他一起睡,这家伙的胆子真不是一般大。
头一沾枕头,席修然就控制不住开始打哈欠,眼皮也越来越沉:“我们明早不是还要去王宫赴宴吗?快睡吧。”
“你知道明日是家宴吗?一旦去了,我们的关系就算是公开了。”时星洲顺势倚坐在床头,漫不经心道,“时家和皇室是姻亲……你只有b级,今后肯定无法再嫁。”
索罗亚帝国虽然重视繁衍,不允许有“成年单身omega”的存在,但不论什么时代皇亲国戚都是有特权的。比如,在索罗亚帝国,嫁入皇室的omega最少要a级以上才有权利在失去伴侣后向匹配中心申请再婚,a级以下的omega就只能老实守寡。
原文里,主角受虽然只有a+级,但等级比他高的s级omega也就那么五六个,长得还都不如他好看,因此他前世才会心高气傲没有瞧上应华池,一心只想嫁给更优秀的时星洲。
而在前世剧情里,主角受意外被失控的时星洲伤了腺体,虽然失去了生育能力不能改嫁,但时星洲死后整个上将府由他做主,他每天过的自由自在,尽情挥霍亿万遗产。而在外,凭借他皇帝表嫂的身份,又加上皇帝的暗中照拂,主角受也从未受过什么委屈,可以说长公主特蕾莎都没有他过的潇洒。
但主角受不满意这样的生活,觉得他失去了高等omega尊贵身份和特权,整日闷闷不乐,最后郁郁而终,再睁眼就重生了。
席修然看到这段的时候,就觉得离大谱。
当咸鱼有什么不好的?知不知道现在内卷都卷到幼儿园了,多少人做梦都想当条生鱼忧患,死鱼安乐的咸鱼。
主角受不乐意,原身想不开,席修然却是无比乐意。
他现在哪怕困的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语气还是无比真诚的回道:“知道啊。上将阁下放心,我就算sss级也不会改嫁的,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改什么嫁啊,他就只想当个豪门俏寡夫,一辈子赖在上将府不走了,这里有吃有喝,各方面都满足他的幻想,还只用工作30天,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福气?
时星洲瞥了席修然一眼,抬眸看向窗外的电闪雷鸣,突然道:“趁我们关系还没公开,我可以申请离婚,我放你离开,怎么样?”
席修然没有说话。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哗啦的雨声。
时星洲无声轻嗤,离开?
得罪了特蕾莎和皇帝,没了他的庇佑,怕是连帝星都出不去。
橘红色的眼眸深沉如血色,时星洲转头就见席修然已经抱着被子睡的香甜无比。
席修然:“zzz……”
时星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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