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琥珀的想法,胤礽只淡淡笑了笑,心下却并不意外,归根结底,一个人从小到大的认知与习惯并非那么容易改变地。


    有时候沉睡的思想,比之冰冷的现实还要更为可怕一些。


    康熙五十六年,策妄阿拉布坦派台吉大策凌敦多布率六千军,自伊犁河谷出发,经和田,成功攻占拉萨,杀拉藏汗,在卫藏建立统治。次年,清廷自四川出兵,然军队还未打到西藏,便彻底兵败如山倒。


    消息甫一传开,朝野上下无不震惊,康熙本人更是惊怒难言,次日便下达旨意,着令十四阿哥胤禵为抚远大将军统领各军,年羹尧为四川总督负责后勤保障,于年后三路发兵直抵藏区。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任命,大贝勒府上的大格格竟也赫然在列,也不知琪琪格究竟如何说服龙椅上那位,总之,待众人得到消息时,大格格已经被册封为正五品校尉,只待年后便要与十四阿哥共同出征。


    此消息一出,简直震惊朝野上下,一时间反对之声层出不穷,各大御史更是一封封奏折往乾清宫递,生怕手速不够快似的。然而老爷子下定决心的事,又岂是旁人动摇地住的?


    众大臣自是铩羽而归。


    次年三月,眼看大军即将开拔,整个紫禁城俱是一派肃穆之色。


    这一日,春日明媚,火红的骄阳自东边缓缓升起,金黄色的光辉尽数洒落在黄金甲胃上,十四本就生的人高马大,五官兼具深邃与疏朗,此时一身戎装骑坐于高马之上,乍一看,只觉恍若神将从天而降。


    所过之处无不是鼎沸之声。


    神武门前,康熙更是协领诸臣工亲自相送。


    凡出征之王、贝子、公等以下皆俱戎服,齐集于太和殿前。其不出征之王、贝勒、贝子、公并一品以上大臣等俱蟒服,齐集于午门外。


    规模不可谓不浩大,康熙本人更是当着众文武的面直言:“大将军王乃朕之皇子,确系良将,带领大军,深知有带兵才能,故令掌生杀重任。尔等或军务,或巨细事项,均应谨遵大将军王指示,如能诚意奋勉,既与我当面训示无异。尔等惟应和睦,身心如一,奋勉力行。”【1】


    总之,这一日,十四可谓独得无上尊容。当日之景便是时隔多日,仍为京城众人津津乐道。


    “都是我连累了十三弟!”茗园内,春庭小榭,胤禛先是重重灌了一大杯梨花醉,对着自家一哥,语气更是难得带了几l分晦涩:


    “论谋略武功,十三弟自小从不输人,论汗阿玛的宠爱,十三弟更是不输分毫。”甚至比之有些跳脱的十四,十三的稳重中带着一丝洒脱性格反倒更受老爷子喜爱一些。这些年来不说处处带着,却也相差无几l。


    然而就是这般优秀能为的十三弟,此时却连与十四公平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十三嘴上从不说什么,但大男子生于世间,谁不渴望建功立业?更何况十三这般自小熟读兵书,心智豪迈之人。


    想到这里,四阿哥复又重新灌上


    一大杯酒。


    胤礽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见这人面上已经隐约带了些许红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忙命人将这里的水酒换做了度数浅些的桃花酒。这才缓缓开口道:


    “汗阿玛如今最重要的莫不过是平衡一字,无论是谁,都断不可以将其轻易打破。”


    “四弟你心中清楚,如今这般局面,才是他老人家想要的结果。”


    代表着老八势力的十四拿到兵权,偏已经彻底归属四弟的年羹尧掌管粮草,可谓实打实地捏住对方命脉。甚至琪琪格之所以能够成功,除了其高超的武力加持,其中未尝没有汗阿玛想要借其之力,分化其势力的打算。


    毕竟老八的军权,某种意义上也是从大哥手上得来。琪琪格再如何也是大贝勒长女,大阿哥府上如今唯一能仪仗之人。


    当然其中有没有康熙对于这个早早圈禁的长子的私心,恐怕除了老爷子外没人知晓。


    “只是没想到,汗阿玛如今,竟还有………”胤禛执着酒杯缓缓摇了摇头,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这两年汗阿玛隐隐的倚重之意,难免教人平添些许想法。但如今……


    那可是整整三十万的大军啊!


    这般大的军权,汗阿玛当真就不怕届时这人有列土分侯之意?亦或者汗阿玛他老人家当真有考虑过将皇位传给十四。


    不止胤禛,京中大多数人也都为此游移不定。


    原本逐渐明朗的夺嫡也被老爷子这一招,重新搅浑了水。


    而随着前线屡战告捷,京中众人,心下不免浮动地愈发厉害。十四爷纵然年少,然今而有此功绩在身,无论名望势力未尝不能与前头几l位阿哥相抗衡。


    唯有胤礽知晓,汗阿玛本人并无传位十四弟之意,宫中那么些太医在,汗阿玛本人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谓再了解不过,如今西藏问题已解,但凡有一一可能,早就将远在边塞的十四唤回。


    依老爷子的睿智,如何不晓得储君在滞留在外留下的祸患?


    对于这一点,显然胤禛并非没有考虑到,短暂的慌乱过后,四阿哥很快又恢复了早前端谨恭良的架势。每日分到自己手上的公务尽心尽力,不遗余力,不是自己的也断不敢奢求,对老爷子更是亲侍汤药,不敢有一丝懈怠不敬之处。


    果然不久后,理藩院尚书,仍署理步军统领隆科多便投来了示好之意。胤禛没有多过犹豫便接了下来。


    原本胤禛便是皇贵妃抚养长大,今贵妃尚在,同佟佳氏本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然而早期佟佳氏对这位过于低调不争的四阿哥却并不如何看的上,佟国维本人更是旗帜鲜明的支持过老八,如今隆科多虽投诚,某种程度上代表了佟家的意思,不过以胤礽看来,自家四弟对早前之事并非没有芥蒂。


    至于宫里的皇贵妃,如今年岁大了,也不大爱管事,连宫权都尽数交了出去,只一心扑在宫外的八格格还有宝贝外孙身上,对于佟佳氏的求见多有避讳之意。


    至于养子四阿哥的一应事宜,更是等闲不愿多嘴一句。


    连胤礽都不由感慨对方的聪明。皇贵妃如此安静,反倒叫同处后宫的德妃等闲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被人说是轻狂9_[]9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影响到十四的前途。


    是的,十四,哪怕因着六阿哥的缘故,母子俩这些年关系一度不是很好,但跟从未养过,上头还压着个皇贵妃的老四相比,十四显然已经算是心头肉了。德妃自是不遗余力的支持,这些年送入十四府上的,哪个不是大族秀女。


    临近冬时,紫禁城再次被一阵霜色包裹,同所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宫里康熙身子愈发差了起来,常常一场感冒就是大半个月起不来身子。因着这个,这段时期胤礽出入宫廷的时间不由多了些。


    “汗阿玛,既是身子不适,何不将公务放下!好生修养一段时日。”


    见自家汗阿玛又一次因着夜里批折子感染风寒,胤礽再开口时的语气难得重了许多。不由分说便直接使人直接将养心殿内的折子尽数挪了出去。


    “是啊,万岁爷,一殿下说的对,您总得顾及身子才是。”李德全颤颤巍巍地拱卫在一旁,忍不住附和道。


    这些时日万岁爷的状况实在吓人地紧,每每咳嗽两下都只教人心惊胆颤。跟那些大臣们不一样,如他们这种奴才,全身富贵皆系在主子爷身上,若是爷没了,等待他们这些人最好的出路便是被打发出去守皇陵了。


    这会儿对胤礽的命令,更是执行的一丝不苟,很快诺大的养心殿内,已经看不出丝毫公务的痕迹。


    一把年纪了还要被儿子管着,榻上,康熙下意识皱了皱眉,却又在看到胤礽的那一刻忍不住讪讪解释道:


    “忙活久了,这一闲下来朕只觉浑身不舒坦。”


    看着眼前脸色蜡黄,手上险些只剩皮包骨头的汗阿玛,胤礽微微叹了口气,到底没拆穿这人,只命人将早前熬的药粥端了上前,拿在手中轻轻搅动着:


    “是人,总归有习惯的时候。”


    其实胤礽心下比谁明白,什么闲下来不舒坦都是假地,只是生怕一朝醒来便大权旁落的不安感罢了。


    哪怕如今底下一众阿哥表现再好,又是慈孝阿玛,又是兄友弟恭,但不得不说,康熙本人心下确是门儿清。尤其身旁还有胤礽比着,这些人真心假意几l分,究竟占几l分,怕是康熙本人比一众阿哥们还要清楚。


    皇权这东西,从来拿上去难,想要放下却是难上加难。


    习惯吗?


    听到这话,康熙放置在身侧的手不由微顿了片刻,须臾方才抬起头来,因着病气稍显浑浊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儿子。


    几l十年过去,皇宫也好,朝堂民间也好,所有人都老了,他更是险些连起身都困难,唯有眼前的保成一如即往的俊雅出尘,如满月十分的皎洁月华,亦如开在天上寒冰之上的洁白雪莲一般。


    眸中一股微不可见的复杂一闪而过,却又在面前之人不加掩饰地担忧下,很快被一抹骄傲取代。


    细细吞咽着儿子送到嘴边的药粥,不知过了多久,一碗拳头大小的粥很快见了底,接过来人递来的帕子,康熙微顿了片刻,下一瞬确是紧紧拉住枕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之人:


    “保成,你告诉阿玛,阿玛的寿数是不是不多了。”


    感受着这只手上微不可见的颤意,胤礽终究并不忍心:“汗阿玛,这世上,只有当世帝王的寿数才是恒定且断不可更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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