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想不到,掀开车帘,紧随张若霖身后被抬进来的竟是一具女尸。


    眼前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目极是秀致,脸色却尤为苍白,梳着小两把头被两股半旧不新的发带扎在后面,身上的衣服却是极新。浑身上下除了手上被红绳拴着的一小片铃铛外,并无二饰。


    明显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


    让胤礽在意的除了明显失血过多的症状,眼前之人眉心处隐约还残留着淡淡的阴气。并非死人所携,更像是……


    胤礽皱了皱眉,声音也沉了许多:


    “这个人,若霖是在何处发现的?”


    “回殿下,打从上次在宫中见过那株异花后,回去后便使人留意了一番,尤其是长期滞留在京亦或者时常往来的外族人员。其中有一位蕃僧最行踪最是神秘,近日里还常和海外那些番邦来使凑到一处………”


    “前些时日,底下人来报,说是看见这些人好似在往河中处理什么东西,若霖当初吩咐过,底下人不敢打草惊蛇,直到那些人离开,才将麻袋里的东西捞了上来。”


    深吸了一口气,张若霖方才继续道:“早在来之前,我已经寻了位极其老道的仵作亲自验看过了,这位姑娘全身上下只有小臂上的一道划痕,死因正是失血过多……”


    “而且还是连续多日失血………”


    这意味,连想到那日的玉面观音,张若霖心下自是有了猜测。而胤礽则直接肯定道:


    “若霖所猜不错,且这女子确属纯阴。且当日有一点是我不曾提过的。那便是随着玉面陀罗愈发长大,每日所需要的血液只会愈多………”


    当日但凡成嫔再晚上十天半个月,要么花毁,要么人亡。胤礽看着眼前血色尽失的少女,明明是炎炎夏日,目光似是被淬了一层寒冰。


    “这可真是………丧心病狂!”


    张若霖眉心紧皱,面上素日里迎着的温雅的笑意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


    二人赶过去时,蕃僧所在之地早已人去楼空,甚至连半件随身之物都未曾留下,唯有空气中尚存的淡淡血腥味,已经墙角处一朵只剩枯叶的盆栽,提醒着二人这里曾发生的一切。


    “殿下,是若霖鲁莽了!”


    张若霖当即拱手一礼。


    到了这一步,张若霖如何不知自己已然打草惊蛇。但他着实想不通,这人究竟哪里发现的不对。


    “那人并非普通人,有些神异手段你们应付不来也是常事。”胤礽抬手,将小院内残余的污祟之气彻底打散。


    两人回去后,少女的尸身很快便被人抬下安葬,看出这姑娘亲缘稀薄,甚至隐有晦色,胤礽眸光微动,旋即便息了让人去寻亲友的心思。


    小亭内,看着脚下悠悠流淌过的湖水,一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


    “殿下,您还记得当日你我二人游历边塞,其实当日若霖便有话想问,您曾经说过,此间修行之路已然基本断绝,常人便是有一二资质


    ,也难以踏入真境。”


    ≈ldo;但当时也是您亲口所言,那些番僧喇嘛中不乏有真能者,不知这其中可有旁的缘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张若霖认真询问道。


    眼前之人品性如何,胤礽自是清楚,且以两人的关系,也没什么好隐瞒地,径自在石桌前坐下,给两人分别添了茶水,胤礽方才轻叹一声开口:


    “告诉若霖也无妨,这世上,除了刻苦修行外,其实还有一种法子可以获得法力,那便是传说中的祭神。”


    “祭神?”似是想到了什么,张若霖脸色陡然难看了许多,还是借着手中清茶方才勉强压下了心间的恶心:


    “那么那些人当日,还有早前看到的那些人皮鼓……”


    胤礽神色同样冷寒,却还是点了点头:“以若霖的聪明,心里想必已经有了答案。”


    当年他们北上游历之时,曾途径藏族,没成长却恰好遇到所谓祭天之举,据说是因为疫情,大量人口死亡,喇嘛们一致宣称是神灵不高兴而降罪人间。


    藏族的一些传统,胤礽早前于书册之中并非不闻,但真正看到那些从小被割下耳舌,活生生禁锢在寺庙之中,甚至最后还要以那般残忍至极的手段取皮为鼓,仍是叫人心生寒意。


    自那日后,胤礽同张若霖有好几日都未曾进食,甚至任何带皮肉的食物都能叫人心生反胃。


    最后胤礽亲自出手解决了疫症,方才了结此事,但那时很多孩子已经回不来了。不过经此一事,喇嘛教徒在藏区威信骤减……


    或许也是因着此事,无法收到足够的“祭品”,这些人方才将主意打到了玉面观音之上。


    胤礽心想。


    但有一点他却是想不通,按理来说玉面观音已经许久不曾出世,甚至隐隐有早已经灭绝的传言。早前成嫔拿出那株已经叫胤礽心讶不已,如今这人手里竟然还有另一株。


    如果这些东西是很早以前便有,依着那些人的残忍程度,胤礽不信这些人会无动于衷?


    所以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方才若霖所说的外蕃之人,也叫胤礽心下不得不去在意。


    最重要的一点,方才那股阴邪之气,以他如今的修为,竟未能探得去处,这本身便已经是极度不合理………


    轻扣着大理石桌,胤礽不觉眉头微皱,一旁的张若霖郑重一礼道:


    “殿下,方才之事,若霖这辈子只会烂在心中,绝计不会外传一句。”


    深知人心可怕,张若霖丝毫不敢去赌,为了丁点微末修为尚有人能做得如此地步,倘若是……


    张若霖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只觉今日阳光,当真格外刺眼一些。


    “若霖倒也不必如此担忧,如今灵力衰微,便是尚存一二走了歪道的野神,实力终归也不过尔尔。”想到阿玉的话,胤礽心下也多了些许安定:


    “不过,若霖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这件事,除去你我二人,不会再有另外一人知晓。”


    “包括几位皇弟。”


    迎着燥热的夏风,张若霖轻叹了口气。


    为了好友安全,张若霖自是被留在了茗园,自那日后,胤礽不是没有尝试施法寻找那股邪气,但不知为何,俱是无功而返。


    到底是什么地方,或者什么东西,能将这股邪气藏的死死地?寻不到原因,胤礽心下疑惑却”一日比一日要重。


    时间缓缓而过,很快便到了康熙帝设宴众使之际,原本这等场合胤礽并不乐意参加,但想到早前若霖提过,同那位番僧交往过密的外邦人,最终没有拒绝。


    这些年,大清与海外贸易愈发兴盛,涉及的地区也是逐年增多,因而此次,光是来访的代表使臣便有数百之重,想要容纳这么些人不显逼仄并不容易,大宴最终在由康熙帝拍板,设在畅春园九经二事殿。


    康熙并非喜好奢华之辈,园内多以园林景观为主,建筑朴素,多为小式卷棚瓦顶建筑,彩绘不施。饶是如此,一路走来,恢弘大气的建筑,精致小巧的浮雕,仍是叫一众使臣看呆了眼。


    碧湖中心,一个足有数丈来高的巨型风轮临风而立,一阵风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的同时也叫众人愈发新奇了许多。


    夏末秋初,正是万物最为繁盛之时。人群中心,胤禟一袭颇显风骚地紫色长袍,折扇轻摇,流利的外语很快便同这些人混迹到一处。


    倒是其他阿哥们,许是多有顾忌,亦或心下对这些番邦小国并不以为意,这会儿只端坐在席上,不时会有大臣前来敬酒,众人中最忙地自是八阿哥无疑。


    胤礽携友人过来时天色已经不早,基本上除去帝驾,该到地都已经到齐。大殿中央,不时传来阵阵鼓乐之声。


    属于胤礽的席位素来都是在帝驾身侧,同几位皇弟打过招呼,胤礽正要入席,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极为温煦的声音。


    “阿弥陀佛,一别多日,明徽真人依旧风采如故。”


    “无妄大师?原来您也在。”微诧了片刻,看了眼四周脖颈间挂着十字架的教徒们,胤礽瞬间无妄禅师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额弥陀度,托陛下与真人的福,老朽这般年纪,竟也有幸目睹此等盛世之景。”无妄双手合十,冲着上首虔诚一礼道。


    胤礽抬眼看向眼前之人。


    即便有些微末道行,终归肉体凡胎,几十年过去,无妄禅师眉眼间愈发斑白了许多,原本圆润的面颊如今也变得干枯消瘦,满是纹路。不过与之相反的是,身上那份教人宁静地禅意却越发浓厚。


    连胤礽这段时日隐隐产生的焦急都有好似平复了许多。胤礽很快便笑了:


    “听说禅师前些时日在外游历,如今看来却是颇有所得。”


    “阿弥陀佛,真人谬赞,不过想通了一些事,了去了一桩执念罢了。”年长的禅师笑的慈和。


    胤礽注意到,说这话时,眼前之人眉目舒缓,本就慈煦的神色愈发平和了许多。


    不过到底并非追根究底之人,胤礽便也笑了笑没有多问。


    短暂的交流过后,两人很快分


    开。见自家二哥来了,原本正和一众外使们扯皮的胤禟很快甩着折扇走了过来,不过在凑近胤礽时声音突然小了许多。


    “二哥今儿怎么会过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这些人有什么问题,”胤禟环视了一下场合,看向周围人的眼神中明显带着狐疑。


    胤礽微微挑眉。


    “欸!欸!等等,二哥你那是什么眼神儿,弟弟我很多时候也是很敏锐地好吗?”


    一群兄弟们都要打成狗脑子了,谁还没点子心眼子来着,胤禟心下不服,二哥这是看不起谁呢?


    今儿非得让二哥瞧瞧我老九的本事不成,胤禟猛地摇了摇手中折扇,眸光一闪,兴致勃勃地对着人群中那群老外随意道:


    “二哥,这里面但凡叫的上名号的人,您尽管指,但凡有一个弟弟我不认识地,今儿弟弟我就不姓爱新觉罗!”


    胤禟这语气委实已经能称得上狂妄了,胤礽抽了抽嘴角,这最后一句要是被汗阿玛知道,说不定真能把这位姓给削了。


    不过对自家九弟这本事,胤礽自是信地,这会儿也没客气,指了指角落里一位金发蓝眼,面容在四周宫灯的映照下有些异常苍白的高瘦男子。


    “那位啊,是东欧一个小国的伯爵,好像叫什么伊卡斯地。这次过来据说是想跟大清这边扩展棉纺生意。”


    瞧着倒也没什么不对。


    “对了,这个伊卡斯前几天还派人给弟弟递了帖子,说是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同爷商量。”众所周知,九阿哥手下有最好的技术,每日求上门儿的不知凡几,胤禟自是不会怀疑什么。


    “等等,你是说,那个人主动约地你。”胤礽摩擦着手上的青玉,垂目思忱。


    胤禟忙不迭地点头。


    “二哥,可是这人有什么不妥?”


    说到这里,老九还想抬眼去看,却被面前的胤礽抬手,绣有金丝云水纹的宽大袖口当即挡住了视线:“好了,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你能掺和地。”


    话说二哥这桥拆地也太快了吧!胤禟刚想吐槽,就被递到跟前的一块玉坠吸引了过去,玉坠约莫只有半指大小,通体碧翠,隐有波光流转,依胤禟的眼力,竟也一时间瞧不出是何材质,只上面隐约还能看到符文。


    不过熟知自家二哥性子,接到玉坠的那一刻,胤禟心下涌上的一时间竟然不是兴奋。


    这么严重吗?


    胤禟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没理会这人作怪的表情,胤礽温声叮嘱道:


    “日后跟这些人打交道,记得多小心些。”


    九阿哥忙点头,不过……


    “二哥,弟弟虽然聪明也确实有几分才干,但在一众哥哥面前,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地吧?”说着胤禟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好像对付他没什么价值吧?


    对于这个问题,胤礽却罕见地没有正面回答,反倒看着不远处的天空,须臾方才轻叹一声:


    “无需管别人做什么,九弟自有你的好处!”


    “知道了!”既然二哥不愿意说,那必然是有什么不方便得,老九自是不再追问,不过涉及到小命问题,胤禟还是极慎重地,当下便把玉佩谨慎地挂到了脖子上,并决定就算沐浴也绝不放下。


    而胤礽这边已经抬手,迅速将一道法诀打到那人体内。


    本以为这般便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宴会结束第二日,胤礽便收到了自家九弟重伤垂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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