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颦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提着灯笼继续往前走。
那人继续提声道,“喊你呢,小丫鬟,本公子让你站住!”
这会儿,她终于确定他是在唤她了。
顾颦颦今日穿的比较素净,头上只带了一朵素简茉莉绢花,全身无任何珠宝钗饰,也无怪他会将他错认成丫鬟。
她慢慢转过身子,细细打量了他一眼,这公子与卫衍长得有三分相似,估计与他有些血缘关系。
卫驰见到顾颦颦后,微微怔了怔,他没想到自己才一年没有回府,宁国公府就来了如此貌美的丫鬟,关键这丫鬟长得还有几分像他的六叔母,甚至比梅含玉还要漂亮。
难怪这女子见到他却不喊人,原来是新来的,他对美人一向温柔,倏然之间,他就换上特别温柔的语气问顾颦颦,她是哪个院里的丫鬟,如果是老太君身边的,就将她要过来,到自己院里伺候。
顾颦颦微微皱眉,正准备说自己不是府上的小丫鬟,刘嬷嬷就带着三个丫鬟走来,微屈下身子,朝他们二人行礼。
“老奴给四公子、二小姐请安!”
卫驰听到那一声二姑娘,人都有些懵了,他们府上何时多了一个二姑娘,他怎么都不知道?
更让他无措的是,他刚才还将人错认成了府上的丫鬟。
刘嬷嬷见卫驰一脸迷茫,忽然想起来,四公子还未见过顾颦颦,自然不知晓她的身份。
“公子,这是顾姑娘,不久前在芦月寺救过老太君一命,老太君将她接到国公府居住,让我们都唤她叫二姑娘。”
卫驰陡然就反应过来,祖母认大家唤她叫二姑娘,可见她在祖母心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要知道从前这称呼可是汝阳王妃未出阁时所有。
他不好在刘嬷嬷面前说起方才将她认成丫鬟的糗事,只朝顾颦颦轻轻笑了笑,说自己今夜来的匆忙,等明日就让奴仆将见面礼送去她院里。
顾颦颦不喜欢收礼,她侧过身子,对刘嬷嬷吩咐道:“嬷嬷,四公子身边没有丫鬟引路,烦请您在前面给公子掌灯,送他回院里歇息,我先回翠水轩了。”
“是。”
卫驰见顾颦颦走远后,伸手忍不住朝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下。
刘嬷嬷一脸奇怪,问他这是做什么。
卫驰没回答,只让她走快些,说自己有些困了,想回屋里好好歇息。
等一到潮海阁,他就说自己想沐浴更衣,从小贴身伺候他的丫鬟雪芽让下人将浴池的温水放满后,让其他人都出去,她伸出雪白的柔荑,将他的衣衫一件件除去。
卫驰抬起脚,先试了试水温,觉得温度刚好后,跨步进入浴池。
“进来。”
他朝她勾勾手,雪芽会意后,将自己的外裳除去后,只留一件白色的肚兜和襦裙,迈步进入宽大的浴池里。
她伸手,轻轻揉.捏男人的宽肩,卫驰舒服的眯着眼睛,半靠在她怀里。
“咱们府上新来的一个二姑娘,是在哪个院里居住?”
雪芽一听到他说起顾颦颦,手上的揉.捏的动作霎时一顿,她柔媚着声音问,“公子,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卫驰轻轻点头,“她长得不错,又救过祖母一命,在祖母心里有几分分量,你说我要是娶她进门,让她做我的大夫人,如何?”
“我劝公子还是早些收回这个心思为好。”雪芽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知道卫四公子是庶出,母亲出身不显,父亲又不喜欢他,他背靠老太君度日,发奋读书,考取进士后,才在府中有些许地位。
卫驰一听她让他收起心思,不由问为何。
雪芽道:“公子,你瞧着这二姑娘长得像谁?”
他说:“梅氏,我曾经的六叔母。”
“梅夫人去后多年,六爷都不肯娶妻,屋里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老太君心里焦急得不行,眼见顾姑娘长得十分像梅氏,她便将顾姑娘接进府里,目的么……大家都看得出来,是想让顾姑娘给六爷做继室。”
“公子您看,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一个平民之女的救命之恩,老太君大可赏赐金银就能解决,何必大费功夫地将她接进府里,你说她这不是想让顾姑娘给她做儿媳,是想做什么?总不能是将她当亲女儿养吧?要是老太君想让顾姑娘做义女,早就在府里办认亲礼了。”
不得不说,雪芽的猜测,还是有几分道理。
他要是同老太君说想娶顾颦颦为妻,非得触到霉头不可
卫驰伸手摸了摸雪芽白嫩的小脸,夸赞道:“你倒是挺聪明!”
“都是公子教的好。”雪芽伸出细手,盖住了他的大手,脸颊在他的掌心蹭了蹭。
这一蹭,不由将他的火蹭了出来。
卫驰神色微微一暗,一把将雪芽的薄裙扯下去后,将她压在池畔上。
—
翌日。
顾颦颦给老太君请安的时候,在春柏庭见到了昨夜在小径上遇到的四公子,从众人的介绍中,她才知道这人的名字叫卫驰,是宁国公府的四公子。
他父亲是府中的三爷,三爷没有娶妻,屋里有一屋子莺莺燕燕,卫驰是房姨娘所生,是国公府唯一的庶出公子。
他去年考中进士后,在琮州做七品文官,近日刚从外地调到京中来。
他同卫琅一样唤她顾妹妹,顾颦颦不大喜欢这人才一见面就同她套近乎,仿佛与她多熟络似的,两人分明才见过二面。
卫驰从小性格敏感,一个人喜欢自己,还是讨厌自己,他分辨得出来,他从顾颦颦的神色里,就能判断出来,她不喜欢自己。
莫非自己昨日将她认成丫鬟,惹恼了这位顾姑娘?
他略心虚地垂下头,没再看顾颦颦。
才过一会儿,卫扶风便到春柏庭给老太君请安。
他是老太君最喜欢的小儿子,才一入屋子,就被老太君招手到最近的位置来坐。
卫驰特意细细观察了一番,老太君却是有意在撮合顾颦颦与卫扶风在一起,不仅让人将他们的凳席放挨在一处,还将话题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身上引。
可惜,他们这一男一女,心思似乎都不在对方身上,眼神有些飘忽。
老太君将顾颦颦送她的药枕拿出来给众人看,“多亏了颦颦送的东西,老身觉得今日身体爽利多了。扶风,我听你屋里的人说,你近日经常失眠,常常深夜也未曾歇息,不然我将颦颦送我的药枕,借你靠上几日。等你不失眠了,又将药枕还我?”
三夫人何臻道:“哎,哪用母亲将药枕借给扶风,让颦颦给扶风再弄一个不就行了?”
说完,她还朝轻轻推了推顾颦颦,“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卫衍的脸色有些不悦,“要我说,六叔身体不好就去请大夫看看,用这些东西做甚?”
沈老太君瞪了卫衍一眼,觉得这孙儿真不开窍,坏了她给顾颦颦和卫扶风牵线的机会。
他这话一出,卫扶风哪好意思收顾颦颦做的药枕。
果然,下一刻,老太君就听见卫扶风拒绝了她的提议。
有时候卫驰不得不感慨,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差距的,卫琅回国公府时,府上大操大办,待他一回国公府,也不见有谁将话题引在他身上,也没人提给他办接风宴的事。
老太君目的没达成,让众人陪她坐上一会儿便让他们都散了,只留下卫扶风一人。
“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母亲指的是什么事?”
沈老太君用手轻轻捶了垂桌子,焦急道:“你明知故问!前些日子我问你可有意娶颦颦,你说你再考虑考虑,这如今都过去大半月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卫扶风:“可能要让母亲失望了,我考虑了一番,觉得不得对不起含玉,所以并不打算娶顾颦颦。”
老太君觉得他这儿子样样都好,人才品貌皆是俱佳,京城的夫人都羡慕梅含玉能有这样一个丈夫,唯独她这个做母亲的,觉得心里苦得很。
六年过去了,卫扶风都不肯再娶妻,真是愁苦她了。
她苦声质问,“梅氏,她就这样好,让你这样一直念念不忘?”
卫扶风轻轻点头,“是的,在我心中,含玉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除了她,我再不会娶旁人为妻。旁人纵然长得再像她,终究也不是我的妻子,也不得替代含玉在我心中的位置。”
“倘若我娶顾颦颦为妻,那才真是害了她,不但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含玉。况且,顾颦颦身份特殊,我此生都不会娶她为妻,如果我娶了她,京中之人恐会唾弃我。”
这话就把老太君弄糊涂了。
顾颦颦就是一个平民之女,她还能有什么身份?
“你这话是何意思?”
“母亲,顾姑娘很可能是含玉的亲妹妹。”
沈老太君脸色惊讶,“梅含玉的妹妹不就是梅含雪,她早些年就被梅大人接回府中了吗?”
卫扶风轻轻摇了摇头,“梅含雪与梅含玉长得并不相像,含雪一直便怀疑梅含玉不是她的亲妹妹,她临走前,一直托付我替她找她的亲妹妹,我这些年,一直暗中找了许久。直到母亲将顾颦颦将她接近府中,我越看,越觉得她与含玉说的亲妹妹的特征像极了。于是,我暗中让人在夜里取了顾颦颦的血,与梅大人滴血验亲,结果近日出来了。顾姑娘是梅大人的亲生女儿无疑。”
沈老太君闻言,不由深细一口气,难怪卫扶风坚持不肯娶顾颦颦为妻,原来顾颦颦是他的妻妹。
如果等他娶了顾颦颦后,梅府与她相认,卫扶风娶妻妹的名声传出去,着实是不大好听,毕竟京中的大户人家都做不出来这事,更何况是他们宁国公府?
老太君问:“这么多年过去了,梅大人就不曾与梅含雪滴血验亲过?”
卫扶风道:“自是有,梅大人与我说,他早就知道梅含雪不是他的亲女儿,不过是担心含玉的母亲因为一直找不到幼女而心疼,便将错就错,索性先将梅含雪养在身边,等日后找到真正的亲女儿再说。”
老太君:“是你主动联系梅大人滴血认亲的,还是梅大人主动找上你的?”
他实话实说道,是他主动找的梅大人
她闻言后,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要怪就怪顾颦颦和宁国公府没有缘分,她千里迢迢让人将顾颦颦接入府中,没想没做成亲人,反而让别人家认回来了一个女儿。
“梅大人何时会将顾颦颦接回府上?”
“就在今日。”
—
顾颦颦才从春柏庭离去不久,梅府的人就上门来,点名要见她。
她与梅府并不熟,要不是听下人说自己与梅含玉长得像,她认为自己此生都不会与梅府扯上联系。
她由计嬷嬷领着,到正厅后,见一个大人一见到他后,就怔怔望了她许久,“像,实在是太像了。”
沈老太君招手,让顾颦颦过去,将梅鉴的来意说清楚后,她顿时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梅鉴见她不信,便道:“你若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让小包大人请人为我们滴血验亲。”
顾颦颦为了此事稳妥些,便同意了这个提议。
上次他见包卿还是在刑部作证,不想这次见面,是让他寻人为她和梅大人滴血验亲。京城许多人都相信断案如神的小包大人,顾颦颦听他的传闻听多了,不由得也特别相信他。
当她看到她与梅大人的血都融合在一起后,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而当她看到陈夫人,也就是她的亲生母亲的相貌,与她如此相像后,更加肯定,她就是她的母亲。
顾颦颦万万没想到,她这次来京城,没有找到亲生儿子的下落,反而先寻到了自己的家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孤儿,没想到原来她有父有母,是一个家庭关系健全之人。
陈氏早就在屏风后头站着了,一听到旁人说顾颦颦的血与梅鉴的血融合在一起后,她就从屏风后面冲出来,紧紧地抱住顾颦颦。
顾颦颦不认识来人,她突然被一个人给抱住,还吓了一大跳。
梅鉴道:“颦颦,这是你亲生母亲。”
顾颦颦自记时起,不曾唤过旁人娘亲,她学着旁人的模样,唤陈氏娘亲时,说话都有些僵硬。
陈氏早已泪如雨下,她抱住顾颦颦不停哭泣,说自己对不起她,让她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
她伸手摸着顾颦颦的脸,道:“要是你姐姐在就好了,要是她知道我们终于找到了你,她一定会很开心,只可惜……”
只可惜梅含玉早就不在了,卫扶风明白陈氏未说完的话指的是什么,突然间,神色有些黯然,“母亲,您别伤心,兴许是含玉暗中指引着我们,才让我们找到了她。”
“对,你说的对。”陈氏用力点点头,她拿出帕子抹去眼角的泪水,“你替我多谢谢你母亲,谢谢她将颦颦带到京城来,也谢谢你为我找到了亲女儿。我改日一定带一份厚礼,到国公府做谢礼。”
卫扶风道:“这都是我该做的,含玉一直希望我将他的亲妹妹带到您们身边。”
他看到顾颦颦的第一眼,便觉得她有可能是梅含玉的亲妹妹,想将她带去梅府。
他一直按耐不动,一来是他得先将人手安.插在顾颦颦身边,得到她信任后,才能在夜里取到她的血,与梅大人滴血验亲,二来是梅大人去了京外一段时间,这阵子才回来。
陈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快唤你父亲一声。”
顾颦颦侧过身子,朝梅鉴道:“颦颦见过父亲。”
“还有我呢?”卫扶风对她笑着问道。
顾颦颦想了想她和梅含玉的关系,方才他还喊陈氏为母亲,她便喊卫扶风一声姐夫。
梅含雪听闻梅鉴要带顾颦颦回府后,惊得打翻了手中的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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