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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西平入京的消息很快便得了燕程审批。


    趁着燕程身体好转的当下, 安排西平王进宫洽谈救灾粮草的事情,并?大办宫宴宴请欢迎。


    司延自然在受邀之列。


    周佶眉头紧锁,将诊脉的手收了回来, “今日不巧,解蛊药最后十日,一定得去吗?”


    司延沉吟片刻,“司庭进宫,不放心得去盯一盯。”


    周佶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到司延面前,面色严肃, “不论如何,有什么动?向都得十日之后再做决断, 侯爷若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切记忍忍。”


    司延伸手接过解蛊药。


    说是药,不如说着这是毒。


    无?非就?是山周当初说的另一种解蛊办法,以毒攻毒。


    十天一个周期, 共三个。


    自云皎皎走后,开始用, 如今只剩最后十天。


    虽然周佶自己人?制毒, 会谨慎一些,但到底这东西并?不是寻常人?所能?承受的。


    周佶看着司延服下,一想到他?是去与司庭来往,还是百般不放心, “这东西若是能?停,我这会儿也不急着给你用, 但是眼下正是关键时候。侯爷千万不能?大动?干戈,若是气力冲克药性, 这毒会先攻击压制你,而不是你的情蛊, 恐怕届时要?有性命之忧。”


    司延应声示意知道了。


    而后转身出了房门?进宫。


    卫辙看着司延的背影,安抚着周佶,“先生?不必担心,侯爷有数,虽然西平王入宫,但总不可能?一进宫就?要?大动?干戈,表面功夫如何也得维持一阵。”


    “话是这么说没?错,”周佶深吸一口气,“可我总是觉得心慌。”


    皇宫晚宴摆得盛大,燕程又是极其好面子,决不能?在周边藩国?面前丢了脸面,皇宫张灯结彩,营造出了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假象。


    为此,甚至还将禁足已久的姜皇后放了出来,陪他?赴宴撑面子。


    云皎皎这等“战利品”,自然也不会被他?放过。


    云皎皎觉得这种宴会无?趣,并?不太想去,但又身不由己。


    她坐在梳妆镜前,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己的朱钗,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去旁边柜子里取出来了一个布包。


    是祖母先前给她的那个。


    云皎皎带上了那个镯子,就?好像这般宴会上,不至于是她孤身一人?。


    宫中来来往往准备宴会和参与赴宴的人?来来往往。


    她走过林荫小径,隔了一小片树林,看见那边正在闲聊的公子和姑娘们。


    卫昭是显而易见的受欢迎。


    重臣长子,满身功勋又洁身自好,出征前就?是很多闺阁姑娘家心中的白月光。


    云皎皎并?不过去参与什么,只隔了一段距离看了一会儿。


    复而又寻了小路走开。


    刚走到无?人?之处,迎面看见卫昭过来,“刚看见你了,一转眼又不见了。”


    云皎皎打着扇子,“这不是怕打扰你吗,怎么出来了。”


    “宫中应承还是烦人?,出来清静一下,”卫昭捏了捏云皎皎下巴,“顺便看看你。”


    眼前人?英气中带着尖锐的美感,压低的声音满是沙哑的少?年气,捏的云皎皎脸颊微红,扇子挡了挡鼻尖。


    “近来与你哥哥联系上,”卫昭与她距离极近,压着声音道,“他?都快急疯了,说了你没?事他?也不信,整日婆婆妈妈絮絮叨叨的,就?没?见过他?这么爱操心的大男人?。”


    卫昭顺带着塞进她袖口三个红信子,“不过不怪他?担心,确实危险,日后在宫中若遇到麻烦,放这个叫我。”


    云皎皎答应着,“好。”


    “不谢谢我?”


    其实说到没?什么,但冷不丁被卫昭这么一点出来,云皎皎反倒觉得有些开不了口,“谢,谢谢……阿昭哥哥。”


    卫昭笑了,云珩这小妹妹可比他?有意思多了,“这般不自在,不是说好日后我们要?成亲的吗?我可还记着,有我在,你想养几个小面首都不成问题。”


    云皎皎抿唇,“这不是怕耽误你吗?万一你有心仪的……”男子呢?


    “男人?啊,”卫昭慢悠悠道,“军营五年,我日日都见,没?什么意思。”


    “我可想象不到,日后我一等军功要?卸甲呆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该是多么无?趣又想死的日子。”


    卫昭与她慢悠悠的踱步在树林中,“正好我不想卸甲,又免得我耽误其他?姑娘,还能?成全云妹妹。这门?婚事我可从来没?有反悔过。”


    卫昭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云皎皎,“莫不是云妹妹你有了心仪的……”


    “我……我才没?有心仪之人?。”云皎皎先一步接过卫昭的话,心虚的摇着扇子,“我就?是问问你而已。”


    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心虚。


    卫昭并?未怀疑,“日后呢,我在京,就?帮你挑着玩。我若想云游四?海,你想去我就?带着你。若是出征,你自己在家也自由些。”


    卫昭无?比满意这般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以至于当年云珩一跟她说,她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走过路口,面前一个小公公上前,礼貌的朝着卫昭行?礼,“少?将军,晚宴快开始了,这边请吧。”


    “嗯。”卫昭应了一声,正要?提步,看那小公公又侧了下身,朝着他?们身后的方?向行?礼。


    然后笑眯眯的唤道,“侯爷。”


    云皎皎刚刚抬起的脚步猛地顿住,一瞬间感觉浑身僵硬。


    小公公那一声“侯爷”像是魔魅一般萦绕在她耳侧。


    侯爷?!


    哪个侯爷?!


    该不会是她想的哪个侯爷?


    在他?们身后,一直听着???


    可刚刚他?们身后明明没?有人?!


    卫昭也沉下脸,回头看了过去。


    卫昭先开了口,“武云侯几时也会听人?墙角了?”


    就?在云皎皎浑身冰凉,不知道该不该回头的时候,司延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在下怕打扰了二位幽会,又聊婚事聊得这般投入,并?未发现我。”司延的脚步声适才清晰起来,走到云皎皎身侧,不偏不倚的撞了她一下。


    云皎皎被撞得踉跄一步,司延才停下来,清寒嗓音有意无?意提了一句,“从我才没?有心仪之人?听起。”


    云皎皎:“……”


    卫昭神情并?不算友善,她一直以来都很警觉,但是竟然没?发现司延,也不知是司延的确刚来没?多久,还是真的他?有意偷听。


    司延视线从未落在云皎皎身上,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玉菱木气息和似有若无?的压迫感。


    他?反倒是看向了卫昭,“只不过少?将军应当注意一些,纵使你们私情更?甚,现在也不是五年前,这也不是旧朝皇宫,小心惹祸上身。”


    好了,云皎皎确定司延话这么冲,是没?听到卫昭女子身份了。


    但卫昭不了解司延,言语间带了敌意,“说说看,什么祸?”


    两人?之间无?声的散出些剑拔弩张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能?打起来。


    云皎皎连忙伸出手指,轻轻拉了拉卫昭袖口。


    这小动?作落入司延眼底,他?寒凉的视线短暂的看向云皎皎。


    同样?被卫昭注意到,一把握住云皎皎手腕将她拉到身后护住,“我的军功于当下娶她几遍都够了,就?算我今日提议跟陛下要?了她又如何?”


    司延眼底光色愈沉,移开视线,“与我何干。”


    小公公站在旁边,头低得像是鹌鹑,这两个祖宗谁都惹不起,恨不得压根就?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云皎皎看着司延离开,转头望向卫昭,“放心吧,他?没?听到多少?的。”


    “那他?就?因为个私情,这般夹枪带棒?”


    云皎皎唇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也不好解释,“可,可能?是因为他?今日出门?,正好心情不好。”


    卫昭还是无?法放松警惕,“罢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吃点东西。”


    云皎皎应下来,去了大殿入席。


    她的位置并?不算显眼,甚至在一个角落里,便是在这样?的位置,云皎皎还是总觉得好像有人?盯着她,浑身上下都不太舒服。


    她偷偷看了一眼上座的司延,发觉他?也没?有在看她。


    云皎皎抿唇,桌上的东西也只是草草的吃了两口,便没?有心情再吃了。


    她起身,茯苓问着,“姑娘这是想要?去哪?”


    “我出去透口气。”


    茯苓闻言跟上。


    殿内人?多,空气略显污浊,云皎皎一出殿外才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展了些。


    她百无?聊赖的走在环廊里,“你一直跟着司延,知道他?家里的事吗?”


    茯苓坦白道,“这个奴婢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侯爷和家里关系不好。”


    云皎皎叹了一口气,她总觉得,茯苓这话还是说委婉了。


    司延好像不是和家里关系不好,是和家里有仇。


    尤其是他?那个哥哥。


    云皎皎正想着,走过拐角,眼前的光线忽然被遮挡住。


    她惊慌的后退一步,适才看清楚来人?。


    司延像是碰巧出现在这里,与她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


    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正面撞上司延,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那一下惊吓,还是怎么样?,她如今心跳飞速。


    云皎皎敛起思绪,正要?绕开。


    司延开了口,“这个是姑娘的吗?”


    说着,他?掌心正好放着祖母的镯子,云皎皎愣了下,这才发觉自己手腕空了。


    她动?了动?唇,“是,多谢侯爷。”


    云皎皎说着伸手,指尖刚刚碰到司延的手,蓦的觉得浑身像是过了一层微不可查的电。


    她手抖了下,手忙脚乱的抓稳,正要?抽回来,却反被握住手腕。


    她惊慌抬头,却见司延仍是一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姑娘怎么连自己的东西都看不好?”


    云皎皎抽了下手,却被完全掌控在大掌之间,薄茧细密的磨了一下她手背肌肤。


    顿时酥麻感涌遍四?肢百骸。


    他?还在继续,“哦,是心上人?回来了,过于高兴,所以不在意旧宠了。”


    第72章


    云皎皎凝眉, 听这话不像是在说镯子,“你在说什么啊?”


    “说你看好你的东西,”司延淡然自若的松开手,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以后让卫昭给你捡,我见了?就?扔了?。”


    “……”云皎皎沉默半晌,“其实卫昭……”


    “跟我没什么关系,”司延松开手,眼底没什么情?绪, “正好你的事还是让他管吧,我也没这个闲心。”


    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脚步声。


    司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绕过她避开人群。


    云皎皎抿唇,索性也走开。


    她走了?没几步,听到是司庭从大殿后门走了?出来, 像是喝醉了?酒,看见司延才过去, “我就?说怎么找你找不到呢, 原来你在这里。”


    司庭笑着,递给?司延酒杯,“说起?来,按照咱们西平习俗, 你我兄弟二?人许久未见,你应当给?本王叩拜行礼, 敬酒问安。”


    司延懒得搭理他,侧身准备进屋, 忽然?被司庭拦住,“诶, 不给?王兄面子是吧?”


    司庭势在必得,“别忘了?司延,你还有个母亲在我手里。”


    司延停下?来,回头看向?司庭,伸手接过司庭手里的酒盏。


    “王兄如今人在□□,那就?按照□□的习俗,”司延挑眉,将手中酒盏里的酒水朝地面顺势洒下?去,“给?你敬酒。”


    司延洒干净,将酒盏扔进旁边托盘里,转身离开。


    司庭眼皮跳了?下?,转头问太监,“你们这是这个习俗?”


    小太监也不知该不该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这,这是敬死?人的习俗。”


    司庭脸色骤然?黑了?下?去,抬手打翻了?小太监手里的托盘。


    司延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这找死?的性子。


    等这事完了?,他有的是时间跟司延算账。


    司延走了?几步看向?小径深处,没有看到预料之中的人影。


    怎么还真的被他气跑了?。


    云皎皎脚步也没停,走远了?些,“你说他是不是有点毛病?”


    茯苓勉勉强强跟上云皎皎的步伐,也不好说什么,“他的确脾气古怪了?些……”


    “他偷听别人说话,还要阴阳怪气嘲讽,还不让我解释。”云皎皎被司延几句话堵得闷了?一口?气,“既然?不能好好说话,他不在意就?不在意呗,非要跳出来气我。”


    云皎皎走到人迹罕至之处,小径之上一阵细微的风穿林而过,冷不防的吹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蓦的停了?下?来,大约是刚才在气头上,没注意方向?。


    她怎么到这边来了?……


    那股被人盯着的感觉愈发强烈。


    茯苓出声,“姑娘你怎么停……”


    云皎皎拉住她手腕,“我突然?想起?来……陛下?是要叫我过去的。”


    云皎皎带着茯苓,准备折返回去。


    茯苓明显也察觉到不对?劲,“哦是啊,上次陛下?送来的玉环,说要去拿给?他。”


    四周树影沉寂了?片刻,大约是搬出来燕程和燕程的东西让他们有了?顾虑。


    两?人趁此机会加快了?脚步。


    但还是没等离开小径,忽然?眼前光影晃了?一下?,几个太监黑影从暗处窜了?出来。


    两?个女孩子尖叫声极具穿透力,震得山林树梢飞鸟惊起?,拍打着翅膀飞离。


    为首的太监公?公?立马上前,想要堵住她们的嘴,忽然?看见云皎皎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被点燃升空。


    一团红雾从天空炸开。


    茯苓被钳制反剪住双手,云皎皎被绳子捆住,下?一瞬,突然?一枚暗镖正中两?人身侧太监眉心。


    周围几个太监警惕的环望,却?被暗处汹涌而上的暗卫,直击要害,见血封喉!


    他们动作极快,快到云皎皎的眼睛甚至无法捕捉到某一个人。


    下?一瞬忽然?被拽了?过去!


    鼻息间顷刻灌满熟悉的气息。


    忽然?间身后响起?幽幽一句,“司延,这会儿怎么坐不住了??”


    云皎皎回头看见燕沛之隔了?一段距离,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司延嗓音很淡,“宫中有刺客,乃臣分内之事。”


    “怎么这么不愿意承认呢,你还是喜欢她。”燕沛之仿佛要将司延看穿,“今日我本就?是来取这个前朝余孽的性命,不喜欢就?帮本王杀了?她,本王日后还能记你一次大功。”


    茯苓惊慌的看向?司延。


    眨眼间的沉寂,让四周的氛围都?变得很是僵硬。


    连空气中都?充满着火药味,像是星星点点的火花都?能瞬间炸开。


    “省省吧,司延,”燕沛之眼底的光芒尖锐,他冷笑一声,“骗我不喜欢是什么意思?怎么……是你单相?思,不知道这小公?主已经背叛了?你。”


    燕沛之欲言又止,更为危险的声音与猜测响起?,“还是你们两?人……合起?伙骗本王?”


    云皎皎刚要松手,又被司延摁回去。


    司延直接下?了?命令,“桓王殿下?,引刺客进宫,当即捉拿面圣!”


    “是!”周围暗卫一拥而上!


    燕沛之脸上笑意荡然?无存,接连后退几步,“好,那是看看,是我的罪名重,还是你勾结前朝的罪名更重!”


    话落,燕沛之身后不知何时带了?一批禁军侍卫,迅速冲了?上去!


    兵戎交接的声响尖锐刺耳。


    燕沛之回撤沉声道,“反贼司延,通敌叛国!给?我拿下?!”


    事情?突然?之间发展成?这个态势任是谁也没想到,司延平静的站在原地,脑海中周佶的话一闪而过,下?一瞬将云皎皎往卫轲的方向?猛地一推,“带她离宫。”


    卫轲凝眉,担忧的看着司延动了?动唇,却?还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佩剑挡开几个侍卫,快速掩护云皎皎离开。


    云皎皎脚步沉了?几分,但也清楚自己眼下?留在这里没有丝毫用处,只会添乱。


    卫轲带云皎皎和茯苓直奔西厂马圈,挑了?一匹马送云皎皎上去,“姑娘别见怪,我们主子那需要帮忙,我得赶紧去,你拿着这个一直往西去西门,宫门会开。”


    卫轲将令牌递给?云皎皎。


    云皎皎心下?不安,“那你们呢?”


    卫轲欲言又止,但眼下?时间紧张,不容多说。


    云皎皎看着他,心下?那股不安感愈浓。


    她看了?看手中令牌,先催马朝着西门的方向?跑。


    西门宫门口?那几个禁军看上去像是司延的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云皎皎身后,立马放行。


    卫辙大概是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宫门开门时,他带着人二?话不说冲了?进去,忙问着云皎皎,“侯爷如何了??”


    “我走的时候,他们在龙兴殿后的园子里。”


    “侯爷今日才吃了?解蛊的毒,动武力会气血凝滞中毒,侯爷怎么……”卫辙明明记得周先生千叮咛万嘱咐,怎么还是闹了?起?来。


    云皎皎愣了?下?,“你说什么?”


    卫辙摇头,“姑娘你先走,我去带侯爷出来。”


    卫辙不敢浪费太多时间,连忙掉头进了?宫。


    云皎皎一时间思绪混乱,先去把茯苓放到了?安全的地方,眼尾余光瞄准了?旁边的一个小侍卫。


    那小侍卫顿时被看得浑身发毛。


    龙兴殿后一片混乱。


    甚至波动到了?殿内的宴会之上。


    燕程凝眉,“这是什么动静?”


    燕沛之的随侍连滚带爬的进殿率先告状,抢占先机,“启禀陛下?,武云侯通敌叛国,勾结前朝,私自在皇宫动用武力!桓王殿下?正在趁机捉拿!”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一片哗然?,燕程立马站了?起?来,似乎很难相?信,“什么?”


    “千真万确。”


    醉酒的司庭趁机拍了?一下?桌子,起?身谢罪,“还请陛下?恕罪,本王这个弟弟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离经叛道、自私自利,真没想到他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燕程眉头紧锁,“那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司延给?朕抓来!”


    龙兴殿后,卫昭已然?赶到,却?怎么都?不见云皎皎身影。


    她凝眉环顾四周,只能在混乱中看见禁军与司延的人,她微微偏头,朝着身边侍从递了?个眼色。


    侍从立马领命,故意高声喊着,“捉拿反贼司延!”


    而后直奔燕沛之的部下?冲了?过去。


    司延身处一片混战之中,躲过一柄冷刀,忽然?间眼前的光线开始虚晃重叠。


    无数光影出现光晕,模糊视线。


    卫轲见状大惊,“侯爷小心!”


    话落司延长剑刺穿进侍卫的胸口?,将人死?死?地钉在了?树上。


    近乎同?时,司延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黑血。


    血液凝黑,在他眼前都?有些无法聚焦。


    燕沛之躲在侍卫人盾后面,隔了?一段距离,远远看见司延的状态,危险的眯了?眯眼睛,而后拉过身侧一个侍卫,低声耳语了?片刻。


    那侍卫得了?命令,鬼鬼祟祟的从一旁空隙里摸了?一把弓箭,钻进了?一个视线正冲司延的灌木丛中。


    而后搭弓拉箭,瞄准。


    不远处人群之中突然?响起?一声,“陛下?驾到!”


    侍卫手顿了?一下?,下?一瞬,突然?一枚烟雾从人群中炸开!


    铺天盖地的白烟瞬间弥漫在整片园子之中,雾气进入口?鼻眼眶,满是辛辣刺激。


    燕沛之凝眉,模糊雾气之中,突然?看见不知哪里来的马匹,在白烟之中一晃而过,拉过司延上马。


    燕沛之上前几步,冷不防的被呛了?两?口?,他匆忙挥散雾气。


    原地的暗卫和司延全部没了?踪影!


    燕沛之拳头握紧,回头看根本没有燕程来的痕迹,“关宫门!追!”


    第73章


    马背众人冲破层层白雾, 直奔宫门。


    紫禁城墙上狼烟四起,靠近西门的守卫直奔而来,正要关宫门, 忽然身后一枚枚暗箭正中心脉,跌倒在宫门口。


    马蹄声震耳欲聋,云皎皎跑出宫门,连带着无定阁暗卫随卫辙一并出来。


    后面追兵穷追不舍。


    云皎皎刚跑出宫门,便听到了头?顶一声鹰啸。


    紧接着看见不远处青瓦屋顶之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拉弓瞄准了云皎皎身后的追兵。


    那?是李隋!


    云皎皎适才发现?,李隋身侧暗影之处, 藏着无数人影。


    随着后面追赶的人靠近,而显露出他们手中的弓箭箭尖,在清寒月色之下, 光色尖利。


    利刃刺穿空气的声音犹如一道无形的盾牌,尽数笼罩在他们身上。


    云皎皎扬鞭催马, 调转方向, 朝着城北的方向赶了过去。


    卫辙停了下来,朝着卫轲吩咐,“你带茯苓走?,赶紧给周佶先生送消息。我带人掩护引开他们。”


    “好。”卫轲紧跟上云皎皎。


    卫辙带了一众人回头?迎战桓王手下。


    燕沛之的人追到半路, 被这一波又一波的阻拦惹得恼火,宫门内外一片混战。


    赶出来的禁军侍卫甚至在某一时?间分不清敌友。


    长街上的百姓吓得纷纷逃窜躲回家中。


    云皎皎脊背上的重?量越来越重?, 她?能感觉到司延一点点丧失气力,以至于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脊背上, 压得她?勉强才能直起腰,赶路多少有些吃力。


    云皎皎叫了身后人一声, “司延?”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沉默和耳边无穷无尽的风声。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


    云皎皎细眉拧紧,不由得挺直了身子,加快了催马的速度。


    眼下武云侯府是不可能回去了,她?得找一个暂时?安全,能让司延静心休养,还不会被人抓到和发现?的地方。


    她?看着澄明月色之下,绵延不绝的山林与不断蔓延开的霭霭雾气。


    直冲进了北山丛林山脉之中。


    卫轲断后,确定没有人跟上来也一并跟着进了山林。


    隐秘平静的山林里?久违的传出些响动,飞鸟盘旋在丛林上空,缓久又平静落下。


    云皎皎闯入静谧的山林,走?近山里?,山谷雾气稀薄绵延如云之处,不由得停了下来。


    山河溪流蜿蜒而下,山谷之中坐落着零零散散的人家,和长出小?小?菜苗的田地。


    大约是几月没来,这里?有些陌生。


    云皎皎小?心翼翼的走?到山林之间。


    晚间正欲休息的村民冷不防看见了他们。


    先出声的是个婆婆,似乎不敢相信一般朝着他们靠近了几步,直到认出来才一句惊喜的,“贵人?”


    云皎皎警惕的后撤一下。


    那?婆婆忙回去叫人,不一会儿她?孩子也跟着出来,一面走?一面说着,“娘,你是不是又眼花了?”


    “贵人在京中,怎么……”那?青年男人看见他们也跟着愣了愣,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诶呦我的天哪。”


    “还真是你们啊,恩人。”


    附近的几个村民闻声赶过来,“恩人”、“贵人”的叫着。


    “姑娘,你不记得我们了吗?”婆婆连忙上前,喜笑颜开,“几个月前,你和这位恩公把我们安置在这里?的。”


    卫轲从后面跟过来,被一个青年男人迎上,“是这位公子安置的。”


    云皎皎此?时?神经过于紧绷,眼下才松了一口气,和卫轲一起将司延扶下来,“他受伤了,你们谁那?方便,先安置他一下。”


    “我那?我那?!”


    “我家还有间屋子空着,我这就去给贵人打扫。”


    “别抢了,我儿子是郎中,今日刚上山采了草药,住我们那?吧。”


    司延暂且被就近送到那?婆婆家。


    家中小?药郎连忙给司延诊脉。


    普通农家的情况也并不算太?好,屋内一盏油灯摇摇晃晃。


    云皎皎坐在床榻边,整个人的身形轮廓被昏黄的光线映照的模糊,床榻上静躺的司延面色灰暗,一动不动。


    甚至连气息起伏都近乎看不见。


    她?看着小?药郎紧皱的眉头?,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牢牢攥紧,她?甚至也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药郎试了司延脉象许久,而后朝着云皎皎抱歉道,“恕我才疏学浅,公子这病症有点像是中毒,毒性攻身。”


    小?药郎看了看司延的脸色,“只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所?以不敢擅自给公子用药。”


    “啊?”婆婆在旁边催促着儿子,“你怎么看不出是什么毒呢?是不是平日里?师父教你的没仔细听?”


    云皎皎出声制止,“这的确不是寻常的毒,不怪他。”


    “姑娘也别太?担心,我虽然是解不了毒,但也还是能帮公子拖一拖毒性,能慢一些让毒性扩散走?遍全身。”小?药郎面色严肃,“但姑娘若是有机会,还是得尽快找一些学识渊博的郎中,尽快把毒性解了才是。”


    云皎皎看向昏迷不醒的司延,转头?看了看外面守着的卫轲。


    她?起身去问卫轲,“送信给周佶先生了吗?”


    “素风去送的信,姑娘别担心。”卫轲其实也无比担心,“最晚最晚,先生明早也能赶过来。”


    云皎皎心不在焉的点头?应着。


    茯苓去帮药郎打下手,云皎皎眼下并没有太?多事情可以做,只能回到床榻边坐着。


    婆婆过来,帮云皎皎倒了一盏茶,陪在了旁边。


    “恩公怎么会突然伤成?这样?”


    云皎皎握着掌心茶盏,并没有心情喝,半晌一句,“怪我。”


    不论是情蛊,还是司延今日突然间动武,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事情远比计划中要多变。


    云皎皎也没有想到燕沛之为什么突然变了心性要杀她?。


    这些变化让整个事情都有些超出控制。


    婆婆轻叹了一口气,“姑娘别太?自责,这夫妻间啊就是该互帮互助,若是因为保护妻子,这种事情想必他也不会在意的。”


    云皎皎纷乱的思绪忽然顿住,“我们……”


    小?药郎正好端着熬好的汤药送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娘,我瞧着姑娘精神也不大好,我又熬了点补汤,给姑娘补补身子。”


    “诶好。”


    云皎皎说着不必这么麻烦,还是抵挡不住村民的热情。


    她?扶着司延,由药郎喂药。


    婆婆端着给她?的补汤送进来,也问了关于今日的事情。


    云皎皎叮嘱着,“如果?这两日你们出去,碰见有人问你们有没有见过我们,就说没有见过。”


    “姑娘放心,我们本来也就是在这里?偷生,说实话鲜少出门,怕被官府查到。”婆婆叹了口气,“这些时?日,也多仰仗二位,不然我们都没有什么活路。”


    云皎皎眼帘轻垂,心底微沉。


    眼下只希望周佶能快点赶过来。


    喂过药,婆婆简单从柜子里?拿了一个薄被,“姑娘也别见怪,家里?东西不多,劳烦你们先将就着盖一下。”


    云皎皎并不觉得夏日晚间一个薄被有什么不合适,“本就是麻烦你们,这些就够了。”


    直到婆婆走?后,关上房门,她?抱着被子才觉得不对。


    这……就一张床,一床被子。


    可是有司延和她?两个人。


    她?忙回头?,正要叫住婆婆,却发现?婆婆理所?当然的朝她?笑了笑,关上了门。


    恐怕还真当他们是夫妻俩了。


    云皎皎在原地怔愣片刻,环顾四周,这屋子小?得可怜,一张床一个桌子椅子,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她?哪怕想要打个地铺都有些困难。


    云皎皎迟疑了片刻。


    这种时?候还想那?么多就矫情了。


    她?索性几步上前,将司延挪到了里?面正要躺下,发现?……枕头?也只有一个。


    “……”


    她?忍了。


    云皎皎勉勉强强的枕到了枕头?边,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一转头?鼻尖就碰到了司延的耳朵。


    她?一时?间连气息都放轻了些,心虚的转过去,背对着他。


    大约是这一整天心惊胆战,所?以突然休息下来就格外的疲惫,云皎皎很快便睡着了。


    清早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云皎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眼即是司延清晰的下颚线和明显的喉结。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转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光景一时?间还有些怔愣。


    反应过来正要起身,发现?自己?腰间环了一只手,将她?困在他胸口和薄被之间。


    周身紧密相贴,她?才能感觉到司延如今身上的凉意,与往日的灼热大不相同。


    云皎皎看着自己?身上的手,“司延?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但他的脸色似乎比昨晚更苍白了点。


    外面蓦的传来敲门声,以及卫轲的声音,“姑娘,周先生来了。”


    云皎皎连忙挪开司延的手起身,重?新将被子盖回他身上,出去开门。


    周佶行色匆匆,明显是连夜赶过来的,手里?拎着一个药箱并未多说话,径直进了屋子走?到床榻边。


    支芙也一并跟了过来,看见茯苓和云皎皎没事,才大松了一口气。


    茯苓问着,“府中怎么样了?”


    “昨晚带人清查,还好我们跑得快,他们查到的就是一座空府邸。”


    支芙叹了口气,“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场晚宴下来,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茯苓将昨晚的突变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支芙。


    云皎皎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周佶身上。


    看着周佶诊脉、施针,又翻箱倒柜的找什么药,他正要开口,一抬头?看见的就是云皎皎,他迟疑了下,“姑娘还是帮我将侯爷扶起来。”


    云皎皎应声上前,将司延扶坐在她?身旁。


    周佶斟酌着给司延用哪个药,最终还是选了个急性药,让云皎皎帮忙送温水服下,“此?药吃下,两三日后才见效,毕竟昏迷时?间越长风险越大。”


    “等服下之后,侯爷醒来之后咱们就得动身离京,这几日切不可再让侯爷经历什么波折,否则他怕是永远都醒不过来。”


    云皎皎点头?应下。


    周佶给司延喂好药,忽然间像是嗅到了什么气息,停顿了一下。


    而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云皎皎的手腕,那?个宝石镯子上。


    周佶的表情很是匪夷所?思,看得云皎皎一时?不解,“怎么了?”


    周佶伸手,“姑娘的镯子可否方便让我看看?”


    云皎皎虽是疑惑,但还是摘了下来,递到了他的面前。


    周佶拿过来,简单翻看了一下镯子上面的珠宝,而后轻嗅了一下。


    接着眉头?更紧了些。


    他抬头?,看向云皎皎,“这镯子被苏狼草和风茄花熏香熏过?”


    云皎皎并不知?道这两味药材,心下生出几分古怪,“这是我祖母留给我的镯子,上面带香,应当是我祖母常用的苏合香……是怎么了吗?”


    周佶一听说是她?祖母,一时?半刻也不敢妄下论断,“你说的可是萧太?后?”


    “是。”


    “确也有百合香料。”他沉吟着开口,“百合通常有静气凝神的功效,但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有人用了就会睡眠不稳,严重?者会出现?中毒症状……”


    “这点剂量通常并不算什么,但问题在于这苏狼草和风茄花,这两样单独一样拿出来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都混在一起使?用,会加重?百合的毒性。我从前来往于北地与西平,听说萧太?后母族在北地,她?不应该不懂啊。”


    云皎皎越听身上越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轻则昏睡不醒,重?则迟钝失忆。”


    第74章


    周佶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白光, 从?云皎皎脑海之中骤然升起?,继而轰然炸开。


    霎时间?手脚一片冰凉,明明六月盛夏, 她浑身却像是从冰窖之中捞出来一般。


    一股浓烈的恶心感从心腹涌上来,云皎皎扶住旁边的桌子,眉心拧在一起?,像是骤然间?吞了一颗老鼠屎。


    “姑娘,怎么了?”


    云皎皎嗓音裹了冰碴,“您刚刚说, 萧太后来自北地?”


    “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周佶嗓音很淡, “萧太后来自北地的事情,中原境内消息封锁。据说当时萧太后嫁了北燕一个病弱世?子,后来怀孕, 恰好你的一个叔祖父前去坏了那世?子妃清白,孩子掉了, 再不?能生育。你叔祖父就将人带往中原做了个王爷侧室。那世?子大受刺激病情加重, 早已过世?。北燕觉得丢人,中原也不?便声张此事,就无人知晓。”


    “后来你叔祖父莫名暴毙,萧太后守寡一年, 被你祖父请进宫,一来二去, 成了后来的萧妃娘娘,再是后来的萧太后。”周佶嗓音平静, 犹如一个陌路人说出了一段被尘封已久的往事。


    云皎皎气息沉重。


    她一向是知道,祖母膝下无子, 不?能生育,父亲是过继给祖母的孩子,但经年累月母慈子孝,并未有?异。


    “姑娘没事吧?”


    “没事。”云皎皎眸光晦暗,声线低到模糊。


    周佶并未细问什么,他是久经世?间?皇家的行医者?,懂得在这?世?间?行走,最不?该的就是多事。


    云皎皎曾经所疑惑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周佶透露的信息,想必比实际发生的事情要更加委婉。


    所以为什么她失忆后,顾钦能有?机可乘,是谁告诉他,她过往的事情。


    为什么大燕入京,清扫宫内,留了萧太后。


    为什么燕沛之突然萌生了要杀她的念头,是谁想让她死,想让他们?全家都死。


    为什么宁恭承死前说的是她最信任的人,宁家国公夫人后来改口咬死是燕程,她怎么忘了萧太后的表妹,就是宁国公府的国公夫人。


    云皎皎怀疑过任何?一个人,唯独没有?想过,会?是那个慈眉善目,处处为他们?着想的老妇人。


    房间?里?骤然有?些?气闷。


    云皎皎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周佶并没有?阻拦。


    她推开屋门,便看见支芙坐在一众极其关心他们?境况的村民之中,将昨晚宫中听说的境况与村民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自然还是隐藏掉了司延的身份,和一些?细节之处。


    气得一众村民拍桌不?满,“这?外面饥荒这?么严重,燕程那狗皇帝竟然还有?心思大摆宴会?,知不?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吃都吃不?饱。”


    “不?止呢,”旁边一个妇人冷哼着,“这?宫里?什么都闹得厉害,又?是抢皇位又?是选秀,偏就是不?管平民的死活。”


    云皎皎心不?在焉的看向旁边卫轲,“现如今京中如何?了?”


    “京中乱着呢,”卫轲神情肃穆,“不?过姑娘放心,无定阁和武云侯府人去楼空,他们?查不?到什么。就是眼下京中正在各处搜查找我们?的影子,怎么找到宫外还得有?一阵。”


    云皎皎点头,气息微沉,“昨日,我好像还看到了我哥哥的人,他们?那边有?消息吗?”


    “应当是撤走也挺快,若云珩被抓,那燕沛之一定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云皎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心烦意?乱,“你说的是。”


    时至深夜。


    京城之中仍然一片紧锣密鼓的搜查,燕沛之看着空空荡荡的无定阁,重重的掀了无定阁正堂的青瓷花瓶,“这?司延怕不?是早料到会?有?此日,竟然能跑得一个都不?剩。”


    “殿下,倒是还抓到了几?个。”


    全然扑空的燕沛之脸色阴沉,一把推开随侍的脑袋,“那几?个看门的能知道什么?”


    燕沛之转头看向门外,“昨天,不?是说有?人追到了云珩属下的踪迹,并且他们?有?人负伤?是在封城门之前,还是在封城门之后?”


    “在封城门之后。”


    “那云珩或者?他的属下多半就在城里?。”燕沛之凝眉,“搜,挨家挨户的搜,这?京城就算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他们?给我找出来。”


    “是。”


    京城之中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时不?时有?禁军敲门闯入,搅乱整个院子,翻找人影。


    阮太师府听着府门外院子里?人仰马翻的声音,眉头紧锁,长叹了一口气。


    他在屋门口来回踱步,又?不?太放心的叫过来一个侍女询问,“姑娘在房里?吗?”


    “回太师,姑娘在房里?的,已经准备睡下了。”


    阮太师凝眉应了一声,左思右想,“我听说她今日摔了一跤,要了些?许药……可严重?”


    侍女思索了下,“想来应当是不?太严重的,姑娘都没有?叫郎中,太师且放心。”


    “哦。”


    阮太师沉默了片刻,忽然门外传出响动,接着是一阵不?算客气的敲门声。


    小厮前来禀报,“太师,禁军搜过来了。”


    阮太师沉着脸,“随我去看看。”


    太师府门大开,还未等阮太师开口,禁军侍卫便鱼贯而入。


    阮太师没想到是这?般架势,“且慢,诸位未经老夫允许,就擅闯宅院,未免有?些?太无礼了!”


    “太师得罪了。”为首的禁军简单拱手行礼,“此乃圣上的意?思,务必查清楚,万一有?贼人藏在府中,太师不?知道,也容易污了太师的威名。”


    说着他压根也没有?多理会?阮太师,直奔着院子里?走。


    阮太师见他们?横冲直撞,朝着里?院闯过去,焦急的跟上前,“你们?要查逆贼老夫没意?见,可也要守规矩,讲礼数。别贼人没查到,得罪了满朝文武!”


    “朝中安危,想必大家都能理解,不?能理解的文武重臣,又?如何?能放心他忠心为大燕。”


    “你!”阮太师眼尾余光忽然瞥见他们?朝着阮知韫的院子硬闯,“诶!站住!”


    他匆忙赶过去,“小女休息了,难道你们?连未出阁的女子院落也要闯吗?坏了我女儿的清誉你们?如何?担待得起??!”


    侍卫们?在阮知韫院门口停了下。


    头领看向阮太师,“满京城的院子我们?都查了,要坏又?不?止你们?一家,难道你女儿清誉比国之安危都重要?”


    阮太师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若是真怕我们?看见不?该看的,那就劳烦阮太师,命人先把令媛叫起?来吧。”


    “奉劝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阮太师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口气没上来重重的咳了起?来。


    屋内灯盏亮了起?来。


    翠蘋提着灯笼走出来,阮知韫跟在后面,“父亲别急,他们?要搜就搜吧。”


    禁军朝阮太师简单行礼,“令媛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是同情达理一些?。”


    话语间?明嘲暗讽阮太师老顽固,说完,几?人便冲了进去,在阮知韫房中搜查一遍。


    阮知韫扶了下阮太师手臂,“父亲何?故跟他们?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


    阮太师并未接话。


    看那些?人搜查一遍后走了出


    依譁


    来,也只是轻飘飘一句,“得罪了。”


    接着扬长而去。


    阮知韫看着他们?离开,知会?了一声回房。


    阮太师眉头紧皱,冷不?防叫住她,“听说你今日摔着了?”


    阮知韫一顿,“啊,是。”


    阮太师伸手,递了一个瓷瓶,“这?个金创膏拿去。”


    阮知韫看着这?药名贵,不?太敢接,“有?,有?药。”


    阮太师直接塞到她掌心,“拿去。”


    而后他意?味莫名道,“若是还需要,跟为父讲。”


    说着阮太师背着手,缓步离开。


    阮知韫看着掌心药瓶,药瓶之上还有?些?温度,想必是父亲拿了许久,早早便想要给她。


    她一时心绪混乱,还是先回了屋子。


    屋内灯火吹灭。


    忽然房梁之上跳下来一个人影,阮知韫握着金创膏回头,“放心吧,他们?走了。”


    云珩手指捂住还在出血的腰腹,气息因为疼痛而变得沉重。


    他看她拿着药膏走过来,“我来。”


    阮知韫并未答应,仍然握着药,拆开了之前草草包裹的伤口,“你看不?见的。”


    云珩靠在橱柜边,阮知韫垂眸,将缠在他腰腹上一条条布带拆开,露出男人精壮结实的腰腹,上面一道暗色伤口,和干涸的血迹。


    药膏碰到伤口之处,强烈的刺激感逼得男人腰腹绷紧。


    阮知韫也放轻了动作?,“我……不?太会?,疼了你就忍着点。”


    他略略嘶哑的嗓音夹杂着抽气声,“不?疼。”


    阮知韫动作?很慢,敷好药又?重新将绷带缠回了云珩腰上,“出京的路封了,恐怕还要委屈殿下在我这?里?藏一阵子。”


    “该是委屈你才对。”


    片刻的寂静后……


    “不?委屈。”


    *


    夜色渐深,周佶最后看了一眼司延的情况,“眼下刚稳住,若是等明日晚间?没有?异样,咱们?就赶紧离开这?里?。”


    “好。”云皎皎正要送周佶出去,却见周佶神情略显古怪的看着她,“是先生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这?倒是没有?,”周佶迟疑了下,“……那就劳烦姑娘帮忙看着侯爷了,有?事叫我。”


    云皎皎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直到周佶走后,她回头走向床铺,才猛地意?识到周佶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她跟司延的关系,好像不?是什么可以明目张胆住一个屋的夫妻关系。


    她怎么就默认……


    云皎皎反应过来,顿时脸颊烧了起?来,转头正要去叫周佶,却又?觉得有?些?尴尬和不?妥。


    她活生生来回走了两圈,总算是以“逃难”为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回到了床边。


    云皎皎正要躺下,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异响。


    卫轲迅速去探查情况,而后匆忙赶回来,甚至都没有?敲门,直接推开道,“姑娘不?好了,桓王的人好像搜过来了。”


    第75章


    这么?快?


    云皎皎立马起身, 朝着屋外看了一眼。


    入夜晚间山林村落之间传出窸窸窣窣的躁动与?不安,与?往日的静谧全然不同,有青年从山上打猎回来?, 正在与?家人说着,“山口不知怎么的来了许多官兵,正在一座一座山头的翻。”


    村民到底是逃难躲进?的山里,为了避那一批屠杀并没有入京户籍,反应并不比他们轻松多少,“啊?那会不会找到我们这里来, 发现我们……”


    云皎皎催促着卫轲,“收拾东西, 先送司延出去。”


    卫轲答应着,去收拾东西。


    云皎皎扶了扶窗柩,眉眼微动, 立马拿起来?旁边桌上的镯子走了出去。


    她走到外面村民面前,“你们别担心,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多半不会想到你们难民的身份来?发难。”


    云皎皎将镯子递给了婆婆,“我估计他们会有人搜查,难保不会查出些?什么?,你们就说看见我们往东边去了。逃跑的路上, 掉下了这个镯子,他们只要目标不会多此一举难为你们。”


    婆婆连连点头, “那,那你们可要小心啊。”


    “好。”云皎皎应声, 转头看见卫轲将司延背出了屋子,放到马背上, 最后叮嘱了一句,“你们也小心。”


    随后就上了马。


    无定阁一部分人朝着东边跑了过?去,制造出有东行的马蹄印记。


    云皎皎他们不容浪费时间,往西边城外的方向跑。


    剩下的一小部分人断后抹掉他们的马蹄痕迹。


    云皎皎他们前脚刚走,后面山坡上便出现了一众铁骑兵马,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侦察小兵率先扬声大喊着,“这边有个山村!”


    为首的男人眯了眯眼睛,“走,去查查。”


    话落一众人冲着山涧溪流两侧分布的山村赶了过?去。


    将村中所有村民叫了出来?,村民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这群浑身杀气的禁军。


    头领随便拎出来?了一个人,将他们准备的画像摆在了村民面前,“朝廷捉拿逃犯!你们可看见这几?个人了?”


    那村民眼神闪躲,浑身发抖,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旁边婆婆见状,连忙上前道,“见着了,昨日晚上瞧见的。”


    头领闻声,视线扫了过?去,看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婆婆避开禁军的视线,拿出来?云皎皎给她的镯子,“昨晚来?讨了一口水喝,歇了歇脚,然后她把镯子落在这里了。”


    男人闻言,凝眉看着婆婆手里镯子。


    他拿出来?左右翻看了一下。


    这等宝物材质,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他们这些?寻常平民所有的。


    婆婆继续道,“那姑娘和一些?人歇了一阵就往东边走了。”


    男人将信将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婆婆没有什么?异样,他又?将视线挪到了山村东侧,沉默了片刻扬声道,“去追。”


    后面一众属下应声,“是!”


    很?快接二连三?的冲了出去。


    头领跟在后面,绕过?山村一段距离。


    忽然不远处一个同样是布衣穿着的村民拦住了去路,热络的朝着他们招手,“官爷!官爷,你们要找的人我可能?知道一点消息。”


    男人停下,“什么?消息?”


    村民笑眯眯道,“其实他们往西边走了,刚走没有多久。”


    头领眉梢微扬,给旁边同伴递了个眼色,一批侍卫立马调转方向,朝着西边跑了过?去。


    村民见他们要走,连忙上前拦住,“等一下!”


    “怎么?了?”


    他谄媚的弯了弯眼睛,“我听说京中找人,是不是都有悬赏?”


    头领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忽然轻轻勾了下唇,忽然手里长剑调转方向,直接刺进?了村民胸膛!


    “你们村子,欺瞒朝官办案,理当斩首。”男人慢条斯理的抽出长剑,鲜血遍地,话语间满是轻蔑,“竟然还?敢要悬赏。”


    村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而后应声倒地。


    他回身,看向了那村子的方向眯了眯眼睛,“走!那一村子人都给我抓起来?,听候处斩!”


    他拉马走了两步,轻扯了下唇角,“对了,那个老婆婆,跟咱们一起带走。”


    “我就不信,这么?多条命,那前朝小公主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没了。”


    幽暗的山林里风声穿过?树梢,摇动枝叶,模糊了四周的声音响动。


    云皎皎身在前列,并不能?听到后面的声音。


    他们跑过?了几?个山头,顾忌到司延的身体还?能?承受多少颠簸,最终在天光微亮之时,在西侧山脚下停下,准备休息半日。


    谁料他们刚停了两个时辰,盯梢的卫轲赶了回来?,“不行,得?换地方,禁军他们赶上来?了。”


    茯苓看云皎皎一口水没喝下,又?连忙起身,大约是起猛了,让她有些?站不住。


    支芙不满的嘟囔着,“不是跟他们说了去东边了吗,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云皎皎缓了一口气,“先撤离。”


    茯苓在旁边沉默良久,缓步上前道,“姑娘,我来?了月信,你还?有多的披风给我吗?”


    云皎皎先将自己的给她,“你先穿我这件吧。”


    “多谢姑娘。”


    茯苓目送云皎皎上了马,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掌心的披风,将披风披在身上,翻身上马。


    清早的山风寒凉,她看着无定阁的人一个一个离开,悄声催马。


    在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掉头直冲着禁军追来?的方向迎了回去。


    天光大亮,禁军穿梭在山野小路之上,远远的看见一个少女身形,披着无定阁披风的人影时隐时现。


    为首的男人犹如盯住猎物一般,加快了速度追赶过?去。


    几?枚利箭飞旋而落,茯苓艰难的躲避了一段路程,利箭正中马匹身上。


    身下的马骤然嘶鸣一声,发狂的将茯苓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茯苓人重重的撞在旁边树干上,口腔中满是血腥味。


    她正要起身,忽然长剑抵到了她颈间。


    头领明显意识到自己追错人了,审视着眼前的人,眼底带了些?尖锐的杀气,“这个又?是谁?”


    “大人,这个好像是无定阁派遣跟随云皎皎入宫的婢女。”


    茯苓咽下去口中的血腥气,“回大人,云皎皎甩下我自己私逃,我很?是不满。如果?可以,我愿意跟随大人去捉拿逆贼。”


    男人刚刚被那群村民骗过?一次,眼下并不能?全然相信茯苓的话,“这样,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要是没办法?带我们找到他们,人头落地的就是你。”


    茯苓垂眸,“大人放心。”


    旁边挟持着那老婆婆的侍卫大约是嫌弃老婆婆累赘,直接让了个位置,“既然你会骑马,就由你带着她。”


    茯苓应声,翻身上马。


    她抱着必死的想法?,将队伍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一日,应当够姑娘他们和古仑汇合了。


    日头渐高,山林里有了些?暖意落在她身上,随着西斜的日光的温度一点点散去,又?开始发凉。


    茯苓整日都在想她若是今日死了,公主不记得?她,或许也就不会难过?。


    她这条命本就是公主的,还?给公主又?无妨。


    或许,她为掩护他们而亡,兴许公主这回就能?记住她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以至于到了深夜,她将婆婆放走,禁军的剑再次对准她的时候,她格外的坦然。


    头领便是杀前,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你竟然能?因一个亡国公主,一早算好为她去死?”


    他似有些?嘲弄,“我们大家谁不是争一个权,为一人而死,太?过?愚蠢。她日后恐怕都不记得?你是谁,根本也不会记得?你为她牺牲。”


    “你们争得?是权势,可天下千万百姓包括我在内,争得?只是生计。你们不在乎,公主在乎。所以哪怕公主不记得?我,我也愿意为了公主做任何事情。”


    男人拿稳手里的剑,“那日后我便将你的项上人头,送给你的公主,也不枉你为她做到如今地步。”


    长剑在清寒月色之下闪过?一道白光,重重落下!


    突然两道暗色飞镖从山林之中飞旋而出,分别打在长剑之上与?男人手腕之处!


    长剑“叮”的一阵颤声。


    忽然山林里一枚暗箭划破空气,正中男人眉心,传来?云皎皎冷沉的声音,“你的项上人头,我也会送给燕沛之。”


    男人瞪大眼睛,仅存的意识逼迫他试图站稳,却重重倒地。


    周围侍卫顿时起身,却看到了云皎皎身后突然间窜出的黑影,密密麻麻压了过?来?。


    山林间骤然响起了一阵厮杀声。


    茯苓眼睫轻颤了下,踉跄几?步,被无定阁暗卫送到了安全的区域。


    仔细一看,里面还?不止无定阁的人,还?有一些?身着铠甲的兵马,胸口盔甲上,有“卫”字旗。


    无定阁救人干脆利落,达到目的就走。


    但卫昭的卫家军,基本奉行一个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无定阁都撤走,卫家军才恋恋不舍的绞走所有敌人的器物才离开。


    到了营地还?在山林边缘,只不过?多了兵马巡视,又?解决掉了最近一批禁军威胁。


    大家能?在夜里暂且休整片刻。


    茯苓隐约能?感觉到云皎皎生气了,但还?是试探着上前要扶她下马。


    云皎皎下马,忽然之间捏住了茯苓下颚,“你疯了吗?”


    旁边卫轲吓了一跳,试图拦也不知道该怎么?拦。


    茯苓眼眶微红,“没有,或许公主忘了,但我清楚我在做什么?,哪怕拖延时间能?帮公主争取到齐英少将军的人,也算是我没……”


    “我宫内所有人归档登记,每一条命都是我的。”云皎皎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我记得?,我就能?饶过?你擅自做主这回了吗?”


    云皎皎面色不悦,松手,“若我还?是公主,今日二十大板少不了你的。”


    云皎皎转身,回了临时休息的小屋子。


    刚推开门,却发现原本安置司延的床铺此时空空荡荡,全然没了人影。


    第76章


    云皎皎微微一怔, 连带着刚刚焦急冲上心头,刚放松下来的心绪骤然间又被


    出门想要找周佶,正碰上周佶端着药碗过来。


    云皎皎连忙问着, “先生,可看见司延了吗?”


    周佶一时半刻有?些懵,“侯爷不是就在房间里……”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看见屋子?里空空荡荡,全然没有?人影。


    周佶连忙放下药,明显也慌了神, “一刻钟前还在,这?是去哪了?”


    毕竟眼下这?个境况实在是凶险, 司延的情况也很差,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了……


    云皎皎刚要再去取马,一转身?险些撞上人, 视线也被一片阴影遮住。


    肩膀被人扶了下,头顶传来低缓病气磁音, “你要去哪?”


    云皎皎微怔, 心口的焦躁突然间被击溃,幻化成更加强烈的心悸。


    她顿时气上心头,一把推开他,“你醒了不?和人说, 乱跑什么??”


    司延手里握着一捧月见草,“刚看见屋后有?这?个。”


    “你是小孩子?吗?”云皎皎气急又打了他一下,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出去不?会跟人先说一声吗?”


    司延大概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反应, 一时间哑口无?言的被骂了一顿,等云皎皎消声半天才?冒出一句, “你很担心我?”


    云皎皎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失控,声音低了几分,“我就是有?病我才?担心你。”


    她说完,掉头就走,被司延揽回来。


    她试图甩开司延,反被牢牢扣紧,云皎皎推不?开他气急,捶打着司延肩膀,“你放开我。”


    “不?放。”


    “等你情蛊解了,我再也不?要管你了。”


    “不?行。”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本?不?是真心,你干嘛……”


    “臣愿意?做公主无?往不?利的剑。”


    云皎皎沉默了下来,推拒的动作也跟着减弱。


    她轻轻攥紧了司延的衣襟,一时间心下五味杂陈,难以平复。


    忽然外面又是一阵躁动,两?人的注意?力再次被拉走。


    接连几日的逃难,让云皎皎条件反射的神经紧绷起来,她起身?往外走了几步。


    看见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是有?目标的朝着他们过来。


    马蹄踩踏,将地面的灰尘扬起,远远看去烟雾滚滚,气势汹汹。


    营地众人纷纷警惕起来,卫辙先带了一批人过去查探情况。


    这?样的规模和数量,来追他们的那一批禁军小队根本?没办法比,基本?很难抗衡。


    云皎皎后退几步,正思索着要怎么?办。


    忽然前去探查的卫辙扬声道,“是古仑旌旗!”


    云皎皎微怔,看着不?远处,那队伍果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烟雾散尽,古仑旌旗被风拉扯铺展开,为首的男人坐在马背上,隔了一段距离与他们遥遥相望。


    队伍两?侧有?人赶了过来。


    云皎皎看清楚来人,绷紧的脸色骤然间有?了舒缓,“阿昭。”


    司延的脸色却在云皎皎出声的一瞬间沉了下来。


    卫昭部下连忙上前相迎,卫昭停马在他们面前,很是自然的握住了云皎皎的手腕,“走了,你舅舅来接你了。”


    云皎皎闻言,朝着不?远处看过去。


    她其实与这?位舅舅并不?相熟,其实也从来没有?见过,若是论亲缘也算不?上是她的亲舅舅。


    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来帮她的,都是情分。


    云皎皎应了一声,刚被卫昭拉走几步。


    忽然听到身?后几声重咳,她回头看见司延脸色奇差,周佶围上去,“侯爷……”


    司延将周佶推开。


    云皎皎抛下卫昭,凝眉回身?走到司延身?边,刚要张嘴。


    眼前男人却忽然间身?形不?稳,朝着她倒了过来,云皎皎慌忙出声,“诶等等……”


    但还是晚了一步。


    司延顺手揽住她的腰,半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再度昏迷过去。


    云皎皎后撤一步撑着身?形,连忙叫人,“快,快来帮忙啊。”


    旁边人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帮忙扶住司延。


    一并将司延送上马车,云皎皎问着周佶,“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周佶表情复杂,看了看云皎皎,又看了看司延,“……可能是醒得太快了,气血不?足。”


    云皎皎点了点头。


    周佶又看了司延一会儿?,突然起身?,“我去看看医书,劳烦姑娘帮忙看着侯爷。”


    他说着叹了口气,下了马车。


    云皎皎冷不?丁被医者叹气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司延的脉象,可她又摸不?出什么?来。


    正要松手,男人的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接着干脆利落的缠上了她的手,将人反握在掌心。


    灼热的温度将她整只手都包裹住。


    与前两?日的冰凉截然不?同。


    云皎皎凝眉叫了他一声,“司延?”


    司延并没有?回话。


    云皎皎古怪的看了看他,总归碍于他是病人,不?好过多猜忌。


    到了西郊外古仑驻扎营地,云皎皎安置好司延,去跟古仑国主会面。


    婢女简单禀报出来跟云皎皎回话,“国主等候多时,姑娘进去吧。”


    云皎皎道了声谢,而后进了营帐。


    营帐中的男子?年逾四十,但看起来保养得宜,仪态端正,有?几分书卷气。


    像是跟谁都不?容易生气的性子?。


    贺臻起身?迎客,即便是有?些心理准备,但看到云皎皎时,还是在原地怔愣良久。


    眼前光影摇晃虚幻,好半天才?将幻觉与现实分别清楚。


    云皎皎行礼后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旁边下人小声催促了几下,贺臻才?回神。


    第一句话,“回来了,孩子?。”


    云皎皎反应了片刻,才?断断续续的接话。


    贺臻请她上座,命人拿了些点心水果,“听说这?几日你受苦了。”


    “劳国主关?心,也不?算什么?。”


    贺臻叹了口气,有?些话到嘴边也没能说出来,似乎是踟蹰了很久,才?断断续续道,“虽然,我与你并未有?什么?亲缘关?系,但若你相信我,或者你不?嫌弃,是可以将我当娘家人。”


    作为长辈能这?般与晚辈说话,云皎皎觉得她不?接,实在是有?些不?给面子?,“若国主不?介意?,那我更是没有?嫌弃一说。”


    贺臻弯了弯眼睛,眉目间那股慈祥意?味更甚。


    他大约是放松下来,与云皎皎聊了些家常话。


    谈起这?些话题,他慈眉善目的伯伯状态就愈发?明显了些,气氛舒缓放松了不?少?。


    聊着聊着,贺臻不?由得提了起来,“最开始,是京中一位武云侯派人来与我商议入京,中间我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贺臻抬头看向云皎皎,“那位武云侯司延,可是今日与你一同过来,但是中毒静养的那位?”


    “是。”


    贺臻沉吟着点了点头,“他的行事风格,确与旁人不?太一样,疯性重了点。”


    云皎皎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茶盏,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想到了,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嗓音很轻,“他那是傻。”


    为一个心性不?定的人给自己下情蛊、自伤洗嫌疑、破坏自己的计划又冒着自己和整个无?定阁的安危动手,还要说愿意?做她的剑。


    他为什么?能愿意?啊。


    贺臻听着云皎皎的口风,手里的茶盏轻轻顿了一下,只弯了弯唇,“虽是疯性重,可到头来还是为了你。我带了随行医师,他的情况也可以帮忙看一看,你不?必担心。”


    云皎皎回神,“已经很劳烦国主了。”


    “我能帮的都是小忙,没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贺臻叫了医师随云皎皎回营帐,回去的时候,俨然是晚膳之后,临近夜深。


    卫昭命人支会了一声,说是晚些时候去找她说一些事情。


    云皎皎进屋的时候发?现司延已经醒了,坐在旁边,又将贺臻叫来的医师请了出去。


    司延抬手将一个盒子?递给她,“国主送来的糖,尝尝。”


    云皎皎从来不?会拒绝糖果,接过来,拿了一颗坐到旁边,“刚才?不?是又昏过去了,怎么?还不?看医师?需要我去叫周佶先生?”


    “不?需要。”司延平静道,“我只需要静养。”


    口中糖果溢出香甜气息,云皎皎心情也好了不?少?,“那你静养着,刚刚阿……卫昭说有?点事情叫我,我先去看看。”


    她刻意?规避了之前比较亲昵的称呼,正欲起身?,听见司延再次开口,“周佶先前给我拿的药,在门口桌子?上放着,劳烦公主帮我拿一下。”


    云皎皎转头看门口的柜子?上的确有?一个瓷瓶。


    她走上前,将瓷瓶拿下来,递给司延。


    司延却没有?接,继续,“我刚醒,眼睛有?些花,方不?方便帮我拿出来一颗。”


    云皎皎心下奇怪,但还是倒了一颗出来,“总不?至于还要我喂你?”


    司延这?会儿?没有?麻烦她,伸手将云皎皎掌心药丸,在指尖轻捻着。


    片刻的停顿中,司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眸光晦暗不?明,别有?深意?。


    云皎皎感觉不?太对劲,下一瞬,司延突然将指尖药丸压到了她唇间,有?意?无?意?研磨一下。


    苦涩药味一下子?充盈了她的鼻腔,和她口中糖果气息相互冲撞。


    云皎皎秀眉轻蹙正要躲开,腰身?被用力往前一带,唇间苦药被卷走,但那苦涩气息非但没离开,反倒瞬间侵占了她口鼻感官。


    她迫切的寻求糖果,可偏偏自己的糖也被抢走。


    她要去抢反倒落入了对方的陷阱,被轻而易举攻城略地,骨头被苦到发?软有?些撑不?住。


    云皎皎抵住司延的肩膀,想要缓一口气。


    糖果又被送了回来,不?过多时融化开,几乎是同时,她身?上的外衣也如同糖纸一般被剥离,雪肩莹莹,比糖更惹眼。


    第77章


    冰润肌肤被滚烫掌心熨帖, 云皎皎轻缩了下肩。


    瞳孔失焦,脑袋开始有些?不受控制的发昏,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喘息的空间。


    她正要责怪司延骗她, 忽然感觉掌心?的温度不太对,连带着司延的眼睛都有些病态的红。


    “你是不是发热了?”


    司延嗓音沙哑得可以,“嗯。”


    云皎皎察觉到气氛不对,一面说着,一面后挪着身子,“我去叫周佶。”


    她刚站起来, 手腕被钳制住,整个人?都被拉进?了被子!


    四?周视线陡然一片昏暗, 只剩下灼热滚烫的温度,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解毒正常反应。”司延气息沉重?的话响彻在她耳侧,不容分?说突然间拉上被子。


    寝被翻动之间带起的风, 吹灭了旁边的灯盏。


    “公主体寒,就不想试一下这个温度吗?”


    空气稀薄的锦被之间, 云皎皎被缺氧和?高温一同灼烤着,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忽然间被她扯开一个角,无力的倚靠在旁边。


    不想,她一点?都不想。


    云皎皎探出半边身子缓了几口气。


    又是一枚糖果压在了云皎皎唇间, 大抵是帮她恢复体力,“还要吗?”


    她气息稍显急促, 盈满水汽的眸子怔怔的看了司延一会儿?,只有这般失神的模样让司延眼底的光线瞬间沉了几分?。


    司延的动作用力, 糖果在唇齿间印出红痕。


    不知道?是不是在问糖果。


    唇间被摩挲的轻微触感刚让她有些?回神,条件反射的咬住了司延指尖的糖果。


    连带着他沾了糖粉的指尖。


    司延眼底暗光, 骤然坍塌出一片灼热翻涌的漩涡,企图疯狂将眼前人?拖入深渊!


    云皎皎腰身一下子被掐住,整个人?重?心?不稳,跌了回去。


    细密温凉肌肤如白玉石,被打磨玉器之人?一遍遍盘磨。


    男人?高大身形笼罩住她眼前所有的光线。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忽然间握住司延的下颚,拦住他压下来的动作,但?是没有用。


    他原本就像个火炉,这会儿?身上温度大约是更高了些?,高得有些?不正常。


    司延眼帘微垂,气息混乱的拿过?云皎皎的手,按在旁边。


    云皎皎触碰到空气的肌肤偏凉,被卷进?火炉之中的皮肤又滚烫,将她整个人?翻来覆去的烤。


    她被按在身侧的手轻轻蜷曲了一下,反倒握紧了司延的手背。


    被男人?误认为是亲近迎合。


    如同一触即发的掠食猛兽,得到了许可,便无所顾忌。


    司延过?于了解她,完全知道?怎么?样能让她坦白于自己的感官投降,失去反抗能力。


    偏又担心?好容易抓到的人?会跑,每每这种时候,要以全然压制的状态,将她捆锁于怀中。


    云皎皎窒息缺氧又被灼烤到失神。


    恍惚中甚至觉得天地颠倒,如坠云端,在急速的下坠之中又被高高抛起。


    整个人?意识混乱又不清醒。


    大约是深夜,她迷迷糊糊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在叫她。


    可她偏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半梦半醒的感觉被子被人?塞好,身边的火炉也?消失不见。


    司延起身往营帐外走?。


    掀开营帐帘幕,与在外等候的卫昭打了个照面。


    卫昭看见他愣了愣,下意识的往营帐里面看,却又被司延挡住视线。


    司延面无表情的整理了下袖口,毫不避讳的看着卫昭,“她睡了。”


    *


    次日,云皎皎请卫昭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卫昭好像有话想问,但?又不知道?该不该问的样子。


    云皎皎又困又累,也?没有什么?精力直接问卫昭什么?,只听着她说当下的安排,脑袋钝钝的跟着卫昭的话走?。


    聊完之后,云皎皎偷偷打了个哈欠,“那就按照这样安排。”


    卫昭点?头,视线挪到了旁边桌上的一个花瓶,里面放着一捧月见草,“皎皎喜欢月见草。”


    云皎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司延前两天带过?来的,他人?是病着,偏偏这花是不肯放手,“不是,路上瞧见了,就带回来摆摆。”


    她其实对什么?花都没太多兴趣,但?司延好像很喜欢月见草。


    卫昭点?了点?头,“我想你这性子应该不会对月见草这般偏爱。”


    云皎皎说话久了,倒了一盏茶润喉,“怎么?了?”


    “月见草入夜才开,民间常有人?说它是静默无声的爱。”


    云皎皎握着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


    卫昭的话在她脑袋里过?了几圈,思绪又落到了司延身上。


    云皎皎眼神闪躲,“还,还有这么?说的呢?”


    “也?是听下面那些?兵崽子说的,他们五花八门的东西都知道?些?,你不知道?也?正常。”卫昭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云皎皎,“对了,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卫昭觉得自己怎么?也?是帮她哥看孩子,万一云皎皎受了委屈,还是得问得,“昨晚,司延有没有欺负你?”


    云皎皎懵了一瞬,被接二连三?涌过?来的信息量与询问弄得眼神不自然,“没,没啊。”


    卫昭点?了点?头,看着她的反应忽然笑了,“所以你是喜欢他啊?”


    云皎皎更愣了几分?,而后像是被看穿了什么?一般,顾左右而言他的移开视线,“你说什么?呢。”


    她推了推卫昭,“先办正经事?。”


    “行。”卫昭拖了拖尾音,音调里满是戏谑,“我说你怎么?前阵子问我还愿不愿意,原来是有人?占着位置。”


    云皎皎索性不接话茬,装着没听见的样子,推她出门。


    卫昭出门,见自己的属下兵崽子就不开玩笑了,仍然是一副威风凛凛大将军的模样,背着手去下达命令。


    云皎皎一时心?绪纷乱,出了门也?不知道?该去哪了。


    支芙从旁边走?过?来,疑惑地指了指云皎皎的脸,“姑娘,你脸好红啊。”


    她说着还上手摸了摸,“哎呀,怎么?还这么?烫?”


    “没事?。”云皎皎拨开支芙的手,“可能是天太热了。”


    云皎皎一转身,刚好看见司延从不远处贺臻的营帐里出来,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昨晚她不知道?解毒后烧成那个样子是不是正常,但?那灼烧感仿佛一眼就还印刻在腹腔。


    支芙关切着询问,“姑娘别是中了暑气。”


    云皎皎摆手,“那我先进?屋子避暑了。”


    支芙来不及再询问云皎皎是不是需要冰,就看见她火急火燎的回了营帐。


    云皎皎进?营帐,松了一口气,打算喝一口水平复一下心?绪,接着门口营帐帘子就被掀开。


    司延走?了进?来,云皎皎一口水险些?呛住,突然重?重?的咳了起来。


    司延正要说什么?,看见她脸颊憋红,咳得喘不上气,走?上前扶住她脊背,“看见我也?不必这般高兴。”


    云皎皎凝眉瞪他一眼,好半天才缓过?气力。


    司延将手中的兵符放到桌上,“前阵子公主与我里应外合,哄骗燕沛之将西平王骗入京城,以我母亲的安危做要挟,让我与他们合作,这是我借机骗来的西平兵符。”


    “到时候入京,我可以随公主旨意调动西平兵力,”司延停顿了下,语气平静,“借刀杀人?。”


    说起正经事?,云皎皎其实对于当初司延的想法有太多疑虑,只不过?都没有来得及问出口。


    她看着桌上的兵符,坦白道?,“倘若因为这个事?情,真的牵连到你的家人?呢?”


    “我母亲早在我离开西平之后就被他们虐待致死。”司延神色很淡,“我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家人?。”


    云皎皎心?下一凉。


    “司庭以为我不知道?,时常写信送来以此要挟我,”司延轻弯了下唇,将云皎皎空了“可能他们当真觉得我蠢。”


    云皎皎沉默片刻,“所以你要我骗燕沛之,哄司庭过?来是……”


    “骗兵权帮公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空气中有片刻的沉寂。


    良久,落针可闻的营帐中传来司延平静到可怖的声音,“我要他们死。”


    *


    大内皇宫之中。


    云皎皎先前所呆的兰台被清查,留在宫中的禁军侍卫将她存留的东西和?能搜集到的可疑证据全数搜罗,拿出来递到了萧平面前。


    “大人?,我们只搜到了一些?银两和?一盒香料。”


    萧平打开包裹,简单翻看了一眼,闻到包裹中的香料气息,皱紧眉头散开些?香气。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这点?东西能查出什么?来。”萧平将包裹放进?口袋里,“继续搜。”


    后面禁军侍卫们纷纷应声,“是。”


    萧平离开兰台,将包裹递到亲信手里,叮嘱了两句。


    亲信寻了小路,径直离开。


    燕程躺在龙榻之上,忽然间被噩梦惊醒,撑坐起身。


    发觉自己还在皇宫大内寝殿之中,四?周一片平静,并无腥风血雨才松了一口气。


    他出声,嗓音极度沙哑,“来人?。”


    殿外等候的宫女上前,给燕程倒水奉茶。


    燕程润了润喉,在龙榻边坐了许久,慢慢的空气中飘过?来一些?清淡舒缓的香气,才让他缓过?来那令人?胆寒的噩梦余气。


    连带着因噩梦而生的头疼也?消散了不少。


    燕程出声问着,“这是什么?香?”


    旁边宫女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宫女低头退开。


    燕程很是意外的看着进?来的姜皇后。


    姜皇后拿了个精致的小木盒,走?到桌前,“臣妾听说陛下连日睡不好头疼,去求了个方子,静心?养神的。”


    她又添了一勺进?去,“叫苏合香。”


    第78章


    香雾从香炉之中袅袅升起。


    燕程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你真是难得对朕用心。”


    姜皇后放下香料,“臣妾戴罪之身,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赎罪罢了。”


    燕程倚靠在旁边, 并未说话。


    闻着?熏香气,听着?姜皇后臣服的话,反倒是心情松缓一些。


    果然这人都得教训,不教训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谁才是自己的主子。


    姜皇后隔了一段距离看他,平静如水的眸子里夹杂着?微不可查的寒意。


    她缓步走上前,“陛下头疼吗, 臣妾帮陛下按一按。”


    姜皇后说着?,坐到燕程身边, 帮燕程缓解头疼。


    很快,殿外李公公进来禀报,“陛下, 禁军萧大人前来禀报。”


    燕程慢慢一声,“宣。”


    萧平进殿, 俯身行礼, “回陛下,宫中已经彻查清楚,云皎皎所居住院落里并无其?他可疑物品,但宫中禁军里, 确实存在司延的同?党,前日宫内禁军跟随司延失踪了一批。”


    燕程睁开眼睛, 脸色奇差,“所以禁军中坤部?也不干净。”


    “可疑的是, 坤部?禁军之中,不止有司延的人, ”萧平直起身子,“同?样也有一部?分?人听从桓王殿下指挥。”


    燕程的脸色更差了几分?。


    萧平将一份口?供呈上去,“据当时宫宴动乱在场的宫人所言,当时是桓王殿下带了一批禁军在兴平殿后院蹲守,先动了武力。”


    “后来,武云侯突然出?现并喊人说桓王殿下行刺,叫了一批人与桓王殿下抗衡。”萧平眉眼微动,“臣以为,哪怕是武云侯有不臣之心,也并不会蠢到在宫宴所有人看见的时候,做谋逆之事。所以应当是桓王殿下事先有什?么动作?,让武云侯发现了什?么,或者产生了误会。”


    “臣以为,武云侯结党营私不容宽恕板上钉钉,但桓王殿下这边……”萧平别有深意的停顿了一下,“不过由于桓王殿下自从接手政务,许多事情桓王殿下在前,臣也不敢过多的清查。”


    燕程推开了姜皇后的手,牢牢的盯着?萧平,“他怎么在前了?”


    “京外的清查原本应当是臣的事务,只不过大约是桓王殿下想要追究武云侯心切,所以全?部?接了过去。”


    燕程闭了闭眼睛,突然踢翻了床边踏板,怒声斥责,“谁给?他的权?!”


    殿内一众人见状跪地?行礼,“陛下息怒。”


    燕程脸颊气得通红,“他以为此事,他就能清清白白全?身而退了吗?司延纵然不干净,他也……咳咳,咳咳咳!”


    燕程话没?说完就开始剧烈的咳喘着?,挪开手掌,看到掌心一片血红。


    李公公骇然,忙出?去叫御医。


    “陛下别着?急,”姜皇后平静出?声,“眼下事情尚未查清,若是真的觉得桓王有问题,可以禁足调查,陛下那么多子嗣,切勿因为这一个?两个?,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燕程撑着?膝盖,“你说的是。”


    他嗓音粗哑,“将燕沛之禁足关押,先把他给?朕查个?底朝天?!”


    萧平接了命令,起身多看了姜皇后一眼,退出?宫殿。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


    姜皇后垂眸看着?太医诊脉,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手中的茶,“陛下的药都已经喝了一个?多月,怎么这情况不见好?还这么严重,莫非是你无能。”


    太医搭在燕程手腕上的手连忙收回来,跪地?请罪。


    姜皇后淡淡的吩咐身边宫女,“罢了,去太医院换那个?给?本宫看诊的,上次给?本宫看了七日就好?了,想必应该是有些本事。”


    宫女应声去叫。


    姜皇后回身安抚着?燕程,“这会儿功夫,陛下还是先休息休息,养养神吧。”


    燕程闷闷应了一声,靠在旁边闭目养神。


    城中,燕沛之仍然在搜城,大街小?巷,甚至每一户人家都没?有放过。


    手下侍卫带过来一个?身上负伤的男人,前来复命,“王爷,这个?是云珩亲信,名叫李隋。”


    燕沛之大喜过望,“确定他是云珩亲信?”


    “是,身上带着?云珩的佩剑。”燕沛之看着?呈上来的东西上刻了一个?云字,又打量了李隋半晌,“送消息出?去,看看云珩是不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如果是,那云珩想必也没?有什?么值得跟随的。”


    “呸。”李隋吐出?血沫喷在燕沛之的身上,“你这等狗贼,想必是没?有脑子也没?有人忠诚与你,才觉得全?天?下都能中你的挑拨离间。”


    燕沛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沫,冷笑了一声,倒也没?生气,“无妨,带回去,审不出?来就拿他的头送给?云珩。他总能气急,过来找我?算账吧。”


    “你!卑鄙!”


    燕沛之无声轻笑一下,正要将人带走,忽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响。


    萧平勒马停在了燕沛之面前。


    “陛下口?谕,桓王殿下关押候审,还请桓王殿下跟臣走吧。”


    燕沛之凝眉,完全?不能相信,“父皇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之间要看押本王?”


    “这个?,恐怕还是得王爷亲自去问陛下,臣只是传达旨意的。”


    燕沛之并不打算跟萧平走,“只有父皇口?谕,谁知道是真是假,除非你拿来圣旨,否则本王就算你假意传旨!”


    “王爷这是想要抗旨的意思?吗?”


    “我?去见父皇。”燕沛之正要往皇宫走,眼前去路径直被萧平拦下,“萧大人这是何意?”


    萧平并未与他过多废话,“桓王殿下抗旨不尊,强行关押禁足!”


    燕沛之凝眉,“我?看谁敢!”


    “王爷何必如此,陛下如今就是因为你掌权过胜,你还要这样抗旨,怕是陛下会更加恼火。”萧平身后的禁军侍卫一并上前,将燕沛之的手下连同?他,团团围住。


    燕沛之听着?萧平的话,剑眉拧紧,“我?掌权过胜?他燕程什?么时候放权给?我??!我?所有事情都与他过问,但凡多管一些,他就要收权!”


    “我?是为了大燕江山好?啊,他难道以为我?和那燕淞是一路货色?!”


    萧平坦白道,“王爷恕罪,这是陛下旨意,陛下说他子嗣众多,可能陛下如今想要的是平衡,而不是某位殿下独大。”


    燕沛之笑了,“子嗣众多?所以他不把每一个?当人是吗?”


    萧平点到为止,“将桓王殿下带下去。”


    话落,萧平手下人将燕沛之和他的属下一并带走。


    所有人走后,萧平的视线才落在了李隋身上,给?旁边侍卫递了个?眼色,松开了对李隋的捆绑束缚。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什?么,李隋立马从小?路逃离。


    次日清晨,皇宫大殿内,燕程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慌慌张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面摸一面叫着?李公公。


    李公公和御医从殿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看见燕程的样子连忙问着?,“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燕程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才松了一口?气,他视线茫然,仿佛燕沛之提着?刀砍掉他脑袋的样子还在眼前。


    甚至眼前不断跳着?虚影,燕程连忙起身,抓住李公公,“燕沛之呢?”


    “昨日您才将桓王禁足关押,眼下正在候审呢。”


    御医给?燕程换了新药,温水送服,燕程才好?过了些,“审得怎么样?”


    李公公迟疑了下,躬身跪礼,“陛下息怒,桓王殿下与太子殿下一样,有结党营私,以及收受贿赂的情况,除此之外……”


    李公公突然停下来,燕程看他,“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李公公压低了脑袋,“除此之外,陛下您先前吃的药,被桓王殿下授意,增加了药剂量,以至于陛下您身体亏空……”


    “混账!”燕程一动气,又开始咳血,整个?人头脑晕眩。


    殿中苏合香雾入鼻都不能缓解分?毫。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幻觉,燕沛之提着?刀从门口?进来,“他要杀朕,他要杀朕!”


    燕程连忙拉住李公公挡在身前,“这个?逆子,他要谋逆!”


    李公公被莫名其?妙的推搡着?,只能不断地?安抚燕程,“陛下息怒。”


    “杀了他!”燕程拼命的后躲,“快!杀了燕沛之!”


    李公公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杀桓王,即便是有错,也得先惩罚,那是他亲儿子啊,“陛下啊,您这是……”


    “杀了他!处死桓王燕沛之!”燕程瞪大眼睛,怒声大喊着?,“难道你们非要等他砍了朕吗?!”


    “你们不杀他,你们跟他是一伙的!”燕程指着?他们大喊,“你们也得死!”


    “是是。”李公公也不敢再问,连忙出?去传旨,斩杀桓王燕沛之。


    入夜。


    接二连三的惊呼突然打破了宫中寂静。


    “桓王殿下不见了!”


    “不好?了,桓王殿下带西平兵马谋反,已经压到宫门了!”


    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风雨飘摇,姜皇后站在门口?,抬头看着?翻滚的云层,听着?外面的喊叫声。


    宫人不知如何是好?,燕程病着?,只能跑来问姜皇后,“皇后娘娘,这,我?们如何是好??”


    姜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宫门。”


    放她从这个?牢笼里出?去。


    一道白光骤然间撕裂夜色,从天?而降径直落在了金瓦屋檐上空。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轰隆作?响。


    燕程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只是这一次不同?,不论?他如何叫都没?有人回话。


    突然间,残破的殿门“吱吖”一声重响,被人重重破开。


    燕程看着?外面阴冷的光色投落进来。


    随之而来的是李公公进门的身影,燕程忙松了一口?气,“怎么现在才来……”


    下一瞬,李公公的身形应声倒地?,他后背上插着?一把尖利的刀。


    燕沛之的面容在骤然降落的闪电光色中,无比清晰!


    燕程霎时脸色惨白,无数次从噩梦中出?现的场景,在此刻重叠,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你!你要干什?么?!我?是你父亲!”


    “你还知道你是我?父亲。”燕沛之漠然出?声,手里拿着?一卷什?么,缓步上前,“我?本是很敬重你,可父亲怀疑我?、打压我?、又要杀我?,儿臣在这宫中真是寸步难行、步步小?心,活的太累了。”


    “儿臣知道,也从未要求过身在皇家,父皇能与寻常人父一般对待儿臣。可也没?想到父皇是如此薄情寡义。”


    “儿臣自以为和燕淞不一样,可如今,好?像也能理解太子皇长兄了。”


    “我?们不是你的孩子,我?们就是你燕程的一条狗!”


    “既然父亲总担心我?篡位,总担心我?要杀你,”燕沛之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鬼,在某一瞬间与燕淞的身形有些相似,他走到床榻边,探身靠近,“那我?就篡位、杀你好?了。”


    “你,你敢弑父!”


    “虎毒尚不食子!”


    “来人!”燕程踉踉跄跄的往外跑,“来人啊!”


    “虽然父皇收了我?的兵权,”燕沛之嗓音很淡,缓步跟在燕程身后,“但儿臣早就与西平商议好?了,这大内都是我?和西平的兵马,父皇尽管喊人,有的是人送你上路。”


    燕程慌慌张张的逃命,穿过层层殿门一个?踉跄,扑到在寝宫门口?,撞开大门。


    燕沛之穿过宫门缝隙,猛然愣在原地?。


    寝宫门外,司延坐于马背上,隔了一段距离与他遥遥相望。


    而他身后,是原本听命于他的西平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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