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皎倒是没想到会看见这个,那日被捆绑的画面记忆犹新,但她却没来得及细看过这个东西。
乍一看,她莫名觉得从前顾钦好像没有这个风格的腰带,正要拿过来细看,忽然外面响起了顾钦的声音,“去告诉夫人我回来了。”
“夫人在大人您的房间呢。”
紧接着,顾钦推门的声音响起,“皎皎,我回来了。”
云皎皎应了一声,“你回来的正好,快点看看去宁国公贺寿该准备什么贺礼。”
顾钦小心翼翼的看她果真不生气了,才放心的走上前,“怪我没考虑周全,还要你操心,我来准备,你先休息。”
云皎皎站在原地看向他,顾钦到没有避讳,开柜门翻找东西的时候,颇为自然的露出了手腕上的腕带,和柜子里那个一模一样。
云皎皎冷不防出声,“你最近还挺喜欢带腕带的。”
“哦,”顾钦面不改色,“最近文书多,写字太累就绑了腕带。”
云皎皎点了点头,又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的腰带,发觉上面也绣了个孤鹰,只不过色系和柜子里不同,“你喜欢鹰?”
顾钦随口道,“寄言燕雀莫相啅,自有云霄万里高(1)。岂不是很符合我们当下。”
云皎皎顿了一下,鬼使神差一句,“我哥哥……是不是也喜欢鹰。”
顾钦动作微僵,偏头看她,“你想起来了?”
云皎皎茫然的思索片刻,摇头,“没有太多,只有大概记得他好像挺喜欢鹰的。还养了两只,好像我给他绣帕子都要鹰纹。”
“你哥哥是喜欢鹰。”顾钦跟随云珩伴读多年,知道他的喜好,云珩诗卷功课中最常出现的三个东西,明月、孤鹰、藏玉。
顾钦翻找着东西,“你就别忙了,先去歇着吧。”
云皎皎坐在旁边。
顾钦翻看一遍,“我盘算着,这些封赏加起来应该能换一对玉如意,你觉得如何?”
云皎皎并无异议,“你觉得好就是了。”
顾钦定下来,又将春杏叫进来去典当东西,叮嘱道,“这些东西是咱们家七成家当,可要看好了,要是出了问题,咱们可换不了第二对玉如意。”
春杏办事一向稳妥,“大人放心。”
圣上倚重宁国公,以至于寿宴当日,国公府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论是在不在宴请名列上,文武百官也都过来送送贺礼,走走关系。
一辆富丽堂皇、珠光宝气的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口,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婢女退让在一旁,伸手掀开马车车帘,便显露出华贵裙角。
燕明月从马车里探出身来,怀里抱了一只身量颇大的猫,毛发蓬松,眉眼如虎,贵气又慵懒。
门口的老管家大惊,连忙迎上前,“老奴参见公主殿下,公主莅临寒舍,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
燕明月顺着小猫毛发,摆出了几分公主架子,“无妨,今日国公大人今日寿宴,父皇叫本宫带宫中故人来看国公大人。”
她说着让开了些。
只见后面一辆破旧的马车上搀扶下来一个老太太。
衣衫质朴,浑然不见当年风光,这是前朝萧太后,萧太后与宁家是表亲关系,只不过前朝覆灭就再也没走动过了,众人愣了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迎。
燕明月挑眉,“愣着干嘛,这是你们的客人,又不是我的客人,你们不迎,难道让本宫迎?”
“岂敢岂敢。”管家连忙示意身边小厮相迎。
此时顾家马车也到了门口不远处,云皎皎刚刚下马车就看见前面萧太后,她似是没想到,呢喃出声,“皇祖母?”
萧太后头发全白,身形消瘦,颤颤巍巍的下马车,险些摔倒。
云皎皎跟着心下一紧,看着小厮扶住萧太后,萧太后连连道,“有劳有劳。”
看得人心疼不已。
她病后,住在皇祖母宫里,是皇祖母照拂她。
皇祖母年纪大了,把持朝政心力憔悴,前几月发现有些痴症,一阵清醒一阵糊涂,糊涂起来不认人也不记事,但偏就是记得云皎皎一切喜好。
日复一日的严重,才给了燕兵可乘之机。
国公府原本热闹的门口一片沉寂,新帝让萧太后来看故人,不知道的以为是新帝慈悲,知道的哪还不清楚,这是让他们看前朝无上尊贵的皇太后的笑话。
萧太后走到门口,看了一会儿头顶的牌匾。
还是老管家犹豫着开口,“您老人家近来可好?”
“好。”萧太后笑了,“皇家兴盛,又有这么乖巧的月儿相陪,我如何不好?”
燕明月冷不丁听见夸奖,得意的弯了弯唇。
“我也好久没来国公府了,今日难得出门我也给你们瞧瞧,都说我王朝嫡公主倾城绝色,世上无出其右,”萧太后侧了下身,示意燕明月,“来。”
燕明月被夸得很是满意,提起裙摆上前,拨弄了下自己的耳发,还没等高兴完听到萧太后下一句。
“你们看我将皎皎养的多好。”
燕明月脸上的笑瞬间变得尴尬又难看,一把甩开萧太后,“谁是你的皎皎?!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
老人家一下子没站稳,踉跄几步正要摔下台阶,忽然手臂被人握住。
“祖母。”云皎皎扶住萧太后,萧太后愣了愣,而后笑了,“哦,不,我认错了,这才是我的皎皎,那个不是。”
“那个蛮横无理,又张扬跋扈,祖母真是老糊涂了,竟将你认错。”
燕明月还从未被人当众这般扫面子,几步上前,“你说什么?你……”
“祖母她老糊涂,说的话不能当真,”云皎皎挡在萧太后身前,“今日国公大人寿宴,想来公主若在国公府门口失了体统,恐怕会有损新帝威名。”
“你,你威胁……”燕明月话说到一半,发觉门口早就堵了一群宾客,都看着她。
宫女似乎也觉得不太妥当,眼下新帝才登基,需要靠名声巩固民意,“公主,我们先进去说吧。”
燕明月指着云皎皎,咬了咬牙,拂袖进门。
她气得直跺脚,破口大骂,“那两个贱人!要不是我父皇仁慈留了她们的贱命,她们祖孙早就在地下相见了,如今还敢当众让本宫下不来台?!”
燕明月气性颇大,怀里的小猫跟着炸了毛,从燕明月怀里跳开。
宫女连忙接住,“公主别生气,她们两个,一个将死的糊涂鬼,一个失忆废物,咱们跟她们计较什么啊。”
“我不管!气死我了,我回去就让父皇杀了她们!那个小的有用,那个老的总没用了吧!她们两个要么死一个,要么都给本宫去死!”
宫女抱着猫,有些无奈,“公主您先消消气,我们回去告诉陛下就是了。”
宫女哄了一阵燕明月才算是消停下来,两人先去登记贺礼,正巧看见刚刚站在云皎皎身后的春杏带着贺礼过去。
里面家丁吩咐了一声,“监察御史顾大人玉如意一对。”
燕明月眯了眯眼睛,等到春杏过去,才慢慢走上前,“顾家现在是不是快穷途四壁了。”
“是啊,这一对玉如意想来都顶得上半数家产了,应当是宝贝着呢。”
燕明月眉梢微扬,给身边宫女递了个眼色。
*
云皎皎将祖母送去见宁国公,萧太后握着云皎皎的手,“皎皎瘦了,可别是嫁人后受了委屈。有事与祖母说,祖母给你讨公道。咱们皇家,可不能被人欺负。”
云皎皎心知祖母应当以为现在还是在宫变之前,心下酸涩,“我没事。”
萧太后拍拍她,“有事要说,你有娘家撑腰的。”
顾钦也迎合着,“祖母放心,岂敢委屈皎皎。”
殷芳站在后面翻了个白眼,还有个屁娘家。
宁国公远远站在门口看见他们过来,就关切的迎了上去。
宁国公一家都在,云皎皎简单行过礼后,冷不防看到了旁边一个妙龄女子红着眼睛看顾钦,似是激动又担心。
云皎皎大约便明白,那就是殷芳所说的,心悦顾钦的宁国公嫡孙女。
他们和宁国公简单的寒暄之后,小辈退下,宁婉玉刚要上前,顾钦扶住云皎皎就往另一边走。
宁婉玉扑了空,愣愣的站在原地。
云皎皎有些意外,“宁二姑娘,好像有话与你说。”
顾钦古怪的看了看她,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我已有妻室,不便与其他女子独处。”
云皎皎握了下他的手,在僻静的小院处停下来,回过头朝着宁婉玉走过去,“生死之劫故人难得见面,我今日也才与祖母相见,懂姑娘担忧之情。这边没人了,宁二姑娘有话便与他说吧。”
宁婉玉似乎很是意外。
云皎皎简单退开,“我回避。”
“皎皎。”顾钦凝眉,刚要追上去,却被宁婉玉拦下,“顾钦哥哥。”
云皎皎退出了小院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境况。
她这还是第一次自己活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还总让顾钦跟着她。
云皎皎压根没有帮他们把守院子,顺着国公府偌大的宅院走动着。
新春天晴气朗,积雪化了大半,新草冒尖,空气中都带着清爽干净的气息。
迎面一个嬷嬷走过来,打量了一番她,“国公宅院可不兴乱闯,姑娘是哪位千金?”
云皎皎眨了下眼睛,“啊……总算是碰见嬷嬷了,我是李大人家的奴婢,帮大人送贺礼迷了路,正不知道怎么出去呢。”
嬷嬷听到奴婢两个字很是意外,这气质说是名门闺秀也不为过,竟是一个奴婢,“正巧我要去宴席,我带你一道过去。”
“有劳嬷嬷了。”
云皎皎跟在嬷嬷身后,“今日国公大人寿宴,我来时好像看见了前朝公主,嬷嬷可知道她?”
“哟,你见着她了?我还没见过呢,”嬷嬷来了兴致,“听说我们老爷请了,还以为她不敢来。”
“我瞧着人显的寒掺了些,不记事也没人搭话,”云皎皎眉眼微动,“你说,她平日里也没个交好的朋友吗?”
“我记着早年间,太师阮家小姐与她闺中亲近,今日也来了。没来的就是卫家、皇家几个义子,不过都被发派出去了,”嬷嬷笑了笑,“不过啊,眼下这么个人人自危的境况,阮太师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断不可能再与她有来往。”
云皎皎却笑了,“这样啊。”
嬷嬷打开了前朝那些话匣子,这些时日来无人诉说的憋闷一下子倒了出来,把自己听到的奇闻趣事七七八八说了个彻底。
云皎皎正听得开心,却忽然从路过庭院里,看到了燕明月身边的宫女鬼鬼祟祟从存放贺礼的阁楼出来,拐进了小路。
云皎皎多看了两眼,心下疑惑了片刻又被嬷嬷的话拉回注意力,嬷嬷一直将云皎皎送到了前院才离开。
云皎皎回身,却见春杏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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