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双含着怨气的眼睛凝在她身上,“本官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夫人爬上了绿水苑的床榻,自行褪了衣裳,要来亲近本官。”
啊?
郁阙眸光微颤,腹诽他是不是想起昨夜的事了。
她一本正经回道:“我想起大人说过,对我的身子毫无兴趣,故而梦到这些才吓出这一身冷汗?”
眸光清纯,语气真挚,没有半分嘲讽的意思。
向来在争辩中占上风的男人,头一回被她堵得哑口无言!
郁阙绕到男人身后,替他褪下寝衣,肌理遒劲的背上,道道指痕,她闷闷地道了一句,“那就当做是我的错罢。”
萧默说这话的目的自然不是这个,况且她这是坐定他无理取闹了?
心里有气,偏偏发怒不得,这抓心挠肺的滋味,他何时受过?
强势攥了女人细腕,将她扯回身前,“本官问你,昨夜你进绿水苑,可是对我做了什么,我身上的痕迹是你留的?”
“我怎么敢对大人不敬!我当时喝醉了,昏昏沉沉,不过是倒在了大人的榻上。”郁阙眸光闪躲,“至于大人身上这些痕迹,我不知道。”
好啊,还否认!她要吃这个哑巴亏,他偏不让!
“那夫人身上怎么来的?”萧默语气不善,“本官思前想后,总觉得有蹊跷,不会是那夜你我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有!”郁阙心急,“绝对没有!我在客房醒来,发现自己险些被李继宗玷、污了,故而将他打了,跌跌撞撞逃进了绿水苑。你那会醉着,我也体力不支,怎么可能做苟且之事!”
她说谎。
萧默真被她惹得怒意盎然,萧默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宁愿叫他相信,她被李继宗玷污了,也不肯承认与他有了那一层关系。
而且,此事在她眼里竟然是:苟且之事?
很好,非常好。
他冷声命令,“继续更衣。”
郁阙展开寝衣为他披上,“不过是梦魇罢了,大人不要再想了。”
男人灼灼的目光,似能透光她的披风,将她的身子看得清清楚楚。
昨夜的一切细节他记忆犹新,手心隐隐发烫,他记得拂过那温热凝脂肌肤时的感觉。
确实不能再想了,“你以后不必来绿水苑伺候了。”
“是。”
一个嫁过人的妇人罢了,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既然伺候过李继宗,往后萧府再宴请他,还得夫人去伺候。”
郁阙知道这是他的侮辱嘲讽,嘲讽她如同妓子一般。
“反正对于夫人来说,伺候一回,伺候两回不都一样么?你为何这般执迷不悟?”
啊?
这话在她心上重重一击,郁阙一时迷惑萧默他的意思。
“夫人退下吧,不要再出现在本官面前。”
这样的态度,这样坏的奸臣,她竟然与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郁阙越想越觉得恶心。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男人抬眸时,正好那一方茶白色的裙摆消失在屏风之后。
明明肆意羞辱她一番,他的心情却一点都欢喜不起来!
当他的女人很丢人么?
只要她承认两人那一夜的缠绵,他大可以发发慈悲允许她搬来萧府,单独给她开一个院子,还有她那在太常寺的父亲,提拔一二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她死不承认,那就继续受着吧!
每月初一时萧府发月俸的日子,吃穿用度都是府里支出,每人每月的俸例银子有足足一百两。
仆人将银子送到小院,杨柳儿喜不自胜。
“每日在兽园里头衣食妥帖,还得这一百两银子,真好。”
一盘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放在桌上,郁阙不为所动,继续坐在窗口看书。
“怎么?你不要啊?”杨柳儿调侃。
郁阙瞥了一眼,“我不要,给你吧。”
“那敢情好!”杨柳儿统统收下藏到柜子里,“不愧是高门贵女,御史之妻,这点银子入不了你的眼?”
郁阙摇摇头,“这世上谁不爱钱,只是这些都是别人贿赂萧默的脏钱,或者是他收刮的民脂民膏。古语有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钱我不要。”
杨柳儿似懂非懂,她自幼在教坊长大,只知道收进口袋的钱越多越好,哪里会管什么来路。
萧默月初多应酬,出了宫没回萧府就去了教坊,下属组局,平日里他鲜少赴教坊的局,今日倒是稀奇。
萧默面色冷峻,心里堵着口郁气。下属在身边阿谀奉承,他只管自己喝酒。兽园那个女人,她嫁过人,凭什么那么高傲?
不识好歹,只要他想,有的是美人愿意侍奉!
台上歌舞喧嚣,花魁舞姿灵动。
“这身姿实在是妙啊。”下属们在边上鼓掌,默默打量着萧默的神情,他似也在欣赏花魁。
“真真尤物!!!”
萧默手持酒杯,看向舞台,花魁穿着西域衣裙,珠翠环绕,衣裳勾勒得身姿妖娆,媚态横流,轻而易举地能勾起男人的欲念。
但是萧默的反应很淡,身边也有貌美的妓子贴上来,他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他视这些人与屠宰场李的羔羊没什么区别,但是那个女人不一样,她衣裳的腰身多收了两寸,都会叫他心神荡漾。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台上的伴舞吸引。
下属就很有眼力,歌舞一结束,叫来那个伴舞陪侍在萧默左右。
萧默自然是接受了下属这一番好意。
伴舞的衣袍不算暴露,这是她头一日接客,眼眶湿润,倒酒的姿势甚至有些生疏。
她佩戴着一副珍珠耳坠,低眉的瞬间有那人的神韵。
萧默抬手,轻轻抚过花魁的鬓发,缓缓往下,落在她耳垂的珍珠上。
教坊早已经备好了最好的房间。
子时过后,萧默已经醉了七八分,由人搀扶着进入房间。
坊主交代伴舞,“萧大人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今夜好好表现,若明日大人带着回府,你就算攀上高枝了!”
伴舞连声应下。
男人颀长的身躯靠在床头,头痛欲裂,身体的某处却不太平。
女人温暖的身躯依偎过来,他闭着眼眸,享受着这一份并不算太陌生的温暖。
一双柔荑去解他的腰带,小心而又笨拙,恍若每一日的清晨傍晚,那个女人会做的事情。
衣襟敞开了,伴舞瞧着榻上的男人,那样漂亮的一张脸蛋,眉宇间盘桓着贵气,她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样的贵人,只要她今夜好好侍奉......
伴舞俯身凑上去,笨拙地去亲吻男人的下颚。
“奴伺候大人......”
一瞬间,男人骤然睁开眼眸,面前的脸浑然陌生。
那个牙尖嘴利、能言善辩的女人可从不会自称为奴。
他不喜欢这种亲密的感觉,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他以为只要是女人都一样,原来并不一样。
“滚出去。”他冷冷吩咐。
伴舞含泪,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还要凑上去吻他,一双手去褪男人的外袍。
只是手还没触碰衣角,萧默已经将人推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
这一团火,只有那个女人能灭,除了她谁都不成,他觉得恶心。
只是骄傲如他,自然不会向这个女人主动求欢!
回到萧府,仆人前来禀告说这个月的月俸已经发下去了。
“以后这等小事不用来禀告。”
“等等。”萧默叫住仆人,“御史夫人作何反应?”
仆人脸色难看。
“说。”
“御史夫人没有碰那一盘银子,她还说这是大人的脏钱,收贿赂、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她不要。”
话说出口,仆人瞧得出来,家主得脸色更差了几分。
片刻之后,萧默才回过魂,心里憋着气到,“好,很好。”
他袖子一甩朝着兽园走去了,这架势叫仆人心里叫糟,这御史夫人要受罪了,至少二十道鞭子。
夜深人静,杨柳儿出去幽会了,狭小的房间里只她一人。
郁阙煮了热水泡澡,长而浓密的发丝盘起,热气熏得她脸颊通红,身上的痕迹褪了一些,她用布巾沾水擦拭手臂。
一阵仓促脚步声忽得打破寂静,不像是杨柳儿。
房门被粗暴地推开。
郁阙来不及跨出浴桶,背对着门,双手环住心口。
内室昏暗,纤柔的腰身,瞬间映入男人的眼帘。耳后几缕发丝垂下,衬托消瘦美背白如凝脂。
一抹娉婷细腰。
这是萧默想不到的场景,本能地要避,但稍想一下,她是他的妾,他又何需避。
她坐在注满温水的浴桶里,不必回头便知身后是谁,她清晰地感受到那道不善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而她衣不蔽体,如芒在背。
沉默的时光,仿若焚心般煎熬。
男人不开口,她自然也不开口,水温一点一点地流逝。
萧默紧紧抿着唇,那抹细腰,不盈一握。
她一个嫁过沈彦的妇人,凭什么叫他念念不忘?
郁阙先开了口,微微侧首,用眼角余光睨他。
奸臣一袭广袖玄袍,满脸怒意,依然用下颌看人,目光那般傲然。
伴随着哗啦水声,郁阙主动开口,“大人前来......”
话说半句,男人忽得转身走了,甚至狠狠甩手将房门哐当一重重关上。
郁阙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颤抖的木门,这个男人他简直莫名其妙!
半个时辰之后,萧府婢女前来传话,“家主命夫人梳妆打扮去绿水苑,侍候、侍候枕席。”
郁阙身着寝衣,正用布巾擦拭发丝,愣了几息。
“你是不是听错了,他应该是叫我过去伺候更衣......”
她觉得萧默一直都厌恶她,瞧不起她,他那么骄傲自负的人,两人水火不容,怎么会叫她与他做这样的事。
婢女道,“夫人没有听错,奴婢也没有听错,家主亲口说要夫人侍候枕席......”
郁阙不相信,这必定是男人刁难折辱她的手段!随意换了件素色衣裳去了绿水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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