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阙目光颤颤地看向萧默,求他了,就今日一回,让她在亲朋好友面前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萧默却好似乐在其中,视线盘桓在郁阙脸上,那张妖冶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戏谑,“夫人她当然......”
郁阙别过脸去,羞愤欲死!奸臣就是要活生生折磨死她才肯罢休!!
“夫人她......出身高贵,当然不可能给本官当妾了。”萧默笑道。
此话一出,郁阙微微一愣,这个大奸臣竟然没有借此机会折辱她?
郁家众亲眷们听了,愈加好奇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瞧着他衣着华贵,通身的气派,不像是连娶妻婚仪都办不起的男人呐。
郭氏要打听个清楚,确定郁阙二嫁也没有她女儿嫁得好:“你也是官场中人?”
萧默颔首,温和有礼道,“不过是托长辈的福,在刑部担任个闲职罢了,不比岳父大人高官厚禄。”
郁长青原想喝杯酒压压惊,听了这话,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他担任闲职?萧默在朝堂上那可是大杀四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谁敢轻易惹他?
郭氏与秦氏放下心来,这不是与他们儿子们一样么,看来郁阙这个侄女再嫁也不过平平。
郁大与郁二倒是惋惜,这侄女生得貌美,若再嫁能嫁个厉害的夫婿,譬如给宁王当个妾之类的,他们也跟着沾光了。
郭氏继续问道:“我这侄女体弱不能生养,你家高堂也允许她进门?”
萧默冷冷一笑,“鄙人的父母皆已经过世,家里的事全凭自己做主。”
亲戚们领悟一般点了点头,父母早逝,家世单薄,难怪胡乱来了,贪图美色,连不能生育的女子也敢娶回家,啧啧,真真是个胡闹的年轻人。
郭氏好打听,继续问道,“你父母原也是做官的?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在不在皇城?你可是科考入仕途?家里宅子多大?家里多少银钱?”
这么刻意的问题,弄得郁长青都不好意思了。
郁长青提心吊胆,生怕惹怒了这尊大佛,“好了堂嫂,今夜家宴,快动筷子吧!”
秦氏道,“我们只是关心侄女的新夫婿,生怕她又嫁错了人。”
郭氏:“就是,就是!”
郁阙原只是在心里腹诽这个奸臣诡计多端,但他竟然落落大方,并没有拆穿她,反倒是自己这一门的亲戚丑态尽出,实在不像话。
“鄙人的父母不曾做官,他们很早就病逝了,家里在皇城也没什么亲戚,鄙人孤家寡人,我读书不好,也没有科考,这些年靠着俸禄攒了些银子,也在皇城购置了房产,寻常过过日子是没什么问题。”
亲戚们听了心满意足,一个年轻的官吏再攒钱,能攒多少?
所以侄女嫁得实在普通,远远不及庄国公府的那位,眼前这男人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郭氏放心了,倒是嘲讽起来,“你婚后登岳丈家的门,怎么也不带些礼物?果然家里没有长辈教导,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郁长青慌忙道,“人来了就好!要带什么礼!嫂嫂们快别说了!!”
还礼物呢?若是惹怒了萧默,全族跟着一起死!!
萧默笑得人畜无害:“小婿记得了,下次携夫人回门,必定准备好礼物孝敬各位长辈。”
郭氏重重点了头,“这才像话嘛!”
父女俩对视一眼,堂内只有他们知道萧默的真面目,郁阙觉得他就是装模作样,起了戏弄的兴致,乐在其中罢了。
郁大:“话说回来,我这侄女二嫁,三弟你都陪嫁了些什么物件?将嫁妆单子拿出来瞧一瞧。”
郁长青眼看要穿帮:“因是女儿二嫁,故而我没有准备嫁妆。”
郭氏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有嫁妆,那你是将侄女原先的嫁妆统统扣下了?!”
秦氏惊呼道:“侄女的嫁妆不会是还在庄国公府没拿回了吧?!”
这话一下将堂内的气氛点燃了?谁人不知当年郁家嫁女的时候可是陪嫁了金山银山。
郁长青一时脑子没转过来,“过几日就要去问他们拿的!”
郭氏:“哎呀呀!还真没拿回来!!”转而对萧默道,“侄女婿你可真倒霉,没赶上好时候,我侄女头婚的时那十里红妆,嫁妆单子一眼看不到头!如今嫁给你,竟然什么陪嫁都没有!我瞧你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娶了我侄女?!”
此时郁大倒是听不下去了,怎么能拆自家的台呢,“好了,住口吧。”
郭氏:“我有说错么?”
萧默看向身边的女人,眼神别有深意。
郁阙茫然地眨眨眼,他什么意思?
“原来夫人还有嫁妆留在国公府?过几日我陪夫人一起去取,还请岳丈将嫁妆单子拿来,小婿到时候必定一样不差地取回来。”
郁长青看待萧默就如同看阎罗王,立即命仆人去他房里取嫁妆单子,他听过萧默雁过拔毛的行事风格,女儿那些陪嫁与其便宜了庄国公府,还不如落入这奸臣的口袋,说不定他还更善待女儿几分。
萧默也是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将单子收入袖中。
郭氏瞧着,这男人既贪财又好色,与秦氏端起长辈的架子在他耳边继续嘀咕。
“你家没有长辈,许多礼数都不懂,如今你娶了了我家侄女,我也算是你长辈了。你家住在何处?我明日就登门,年轻人过日子恐怕会铺张浪费,你们家里可有仆人?我家正好要裁减仆人,不如送到你家去?”
萧默颇有耐心地听着,期间还装作贤夫,给郁阙夹菜,“夫人多吃一些。”转头对郭氏道:“登门就不必了,我家徒四壁,恐怕不能好好招待两位伯母。”
若是登门,该穿帮了,那就不好玩了。
郭氏道,“我是长辈,岂有不让长辈登门的道理?!”
秦氏也想过去看看可有便宜占,“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俩登门!”
萧默微微收敛唇边笑意,正视二人幽幽道,“我说不必了。”
这寒冰般的目光叫桌上的人皆微微一愣。
郭氏哆嗦了那么一下,又道,“果然是爹妈早死了!竟然敢这么对长辈说话!没家教!”
萧默面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缓缓道,“你说谁没有家教?”这语气冷得好似冰窖里捞出的那般。
郁阙与郁长青看了,心都揪起来了。
正当此时门外正好又有人来了,秦氏立即起身相迎,“我的儿啊,才下值呢?冷不冷?快快过来吃饭!”
十六岁的少年,算是郁家这一辈里最有出息的孩子了,自幼习武,拳脚功夫了得,郁长青托了关系,让他在大理寺任个武职。
“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少年一边脱下厚厚的氅衣一边叫人,“堂姐也回家啦!”
秦氏接过儿子的衣裳,“你堂姐与你新的堂姐夫今日也来了,快去叫人。”
少年兴致勃勃地坐下,秦氏指了指同桌的萧默,“这就是你堂姐夫,他在刑部任职,你认得他么?”
少年目光投降郁阙身边的男人,目光瞬间凝滞了,不敢相信,他甚至拧了拧眼睛。
“萧、萧相大人?!!”
“参见萧大人!!!”少年飞快扔了筷子,跪到地上,因为太诧异,身子不住地颤抖。
萧默来大理寺巡查时,他见过两回,绝对不会认错,他权势滔天,甚至大理寺卿在他面前都要卑躬屈膝,大理寺重要的案子都要呈到他手上叫他过目!
他不过是个小喽啰,怎么萧默成了他新的堂姐夫了,少年实在惊愕。
秦氏见儿子这般,“你跪下做什么?快起来!什么萧大人,你认错了!!”
郭氏也道,“这孩子眼神越来越不好了,得找个大夫好好给他看看。方才我说到哪里了?对了、”郭氏指着萧默道,“你无父无母,没有教养、”
“他是萧丞相!千真万确!!”少年惊呼道。
郁阙心里叫糟,最后关头竟然穿帮了,萧默倒是面色如常,“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拜本官。”
少年战战兢兢地起身。
“坐、”
少年听话地坐下,自己这个小喽啰,何德何能竟然与萧相同坐一桌吃团圆饭。
郭氏与秦氏都愣住了。
亲戚们窃窃私语起来,“萧默?他是萧默?”
“萧默他娶了侄女为妻?”
“他真是萧丞相?”
“不可能吧,萧相怎么会......”
众人没见过萧默,但他的名声可是如雷贯耳!!
郭氏脸色惨白,忽然没了方才盛气凌人的架势,半信半疑,欲言又止。
再也没有人敢摆出长辈的架势,偷偷打量着萧默。
“你是......萧丞相?”郭氏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权相萧默怎么会娶自己这侄女呢?
萧默微微颔首承认,“伯母还有什么要教导我的?”
一时间气氛如同冰凝,郭氏、秦氏,还有在座的所有亲朋好友的脸色都如同见了鬼一般精彩。
郭氏两眼一翻险些晕厥过去,萧默此人在朝堂上如日中天,皇帝待他比待太子与宁王更好,谁要是碍了他的眼睛,满门抄斩的都有,回想自己方才那趾高气扬的模样,郭氏心里翻起惧意。
“我、我方才也是为了关心你们夫妻,侄女,侄女婿,你们、你们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郭氏战战兢兢道。
不知为何,郁阙有种痛快的感觉,她与父亲素日拿这位伯母没有法子,所以还得是以毒攻毒。
萧默微微笑道:“无妨,大伯母。既已是亲戚,来日方长。”
这一句来日方长,显然含着深意,叫方才对郁阙冷言冷语的长辈愈加忐忑不安。
萧默说完拿起筷子,他此时食欲很好,郁家的厨子厨艺也不错,无视桌上众人的目光,大快朵颐起来。
甚至厚着脸皮,反客为主劝膳,“大家怎么不动筷子?”
宾客们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们也吃!”
众人先是拘谨,而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始试探,直至最后阿谀奉承,谄媚到郁阙与郁长青父女俩都害臊,自己这门亲戚可真够丢人的!!
宴会结束之后,众人殷勤地送夫妻二人登上马车,郭氏更是说了一堆奉承话,这态度与一开始简直大相径庭。
马车驶上朱雀大街。
萧默心情不错,“可见给本官做妾,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做官这么多年,听得奉承话不少,但像夫人的亲戚们说得这么好听的,倒是鲜少听见!”
话里有话,嘲讽到了至极。
郁阙抿了抿唇,坐在侧边不言语。
萧默偏不放过他,微微躬身看她垂下的眼睑,戏弄道,“本官没拆穿夫人在萧府当妾,夫人怎么谢本官?”
郁阙不悦道,“谢你什么?谢你用计害我父亲,谢你以权势压人逼我签下卖身契么?萧默你未免欺人太甚!”
奸臣惯会取笑人的!就是欺负她!
男人更开怀了,往后仰靠车壁,顶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完全张扬肆意的姿态,在那不怀好意地笑她。
“夫人也要往好处想。幸而你给我做妾,否则今日在家,恐怕要被你那门亲戚欺负死,说不定还要嫁给明日还强行将你嫁给老鳏夫当续弦!”
“你!”郁阙忍无可忍,恨不得再甩男人一巴掌,幸亏她的好教养叫她住手了。
萧默心情好时真不与她计较,继续调侃,“对了夫人嫁过去就是三个儿子的母亲,别人还艳羡不过来呢。”
“你!”
她不与这种无耻的男人一般见识,别过头去再不理他。
萧默瞧着她这样,心情真真好,今夜在宫里被她摆一道的怒意也消了。
片刻后马车里安静了,郁阙眼角余光瞄向男人,他正拿着一本册子看。
“你看我嫁妆单子做什么?”
“自然是准备准备,明日去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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