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鞭利落破空,裹挟着灼人的电光,威势赫赫,落在皮肉上时,还伴随着焦灼的嘶嘶声。雷元顺着绽开的皮肉侵入,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狂乱游走,损伤肌体的同时,也将墨色的魔雾清扫一空。
伴随着淤脉的畅通,岑厌之与生俱来的疗愈再生之力也逐渐恢复,几乎是长鞭移开的瞬间,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拢愈合。
顾一念放下心来,出手愈发狠厉。水中,宽阔的背肌紧绷,每一寸肌肤都写满了隐忍与克制。血珠顺着脊背鲜明的肌理起伏、落下,在冰冷的寒泉中保持着滴落的姿态,妖冶如同彼岸,几息之后方才散去。
岑厌之紧咬着唇,连一声轻哼都未溢出。顾一念却清楚,在他们未曾察觉的角落,定然有另一个混血龙族在偷偷关注着这里。他们想要知道他如何清除体内魔障,想知道同样的方法能否用到自己身上。或许有了这方法,他们便能取而代之,坐上妖皇的位置。
龙神祭上妖心浮动,连他们这群远踞云海边缘的仙族都看得分明,岑厌之只会更加明了。
进门点名“相好”与“侍女”,摆明了是依附于她的无用之人。
先前对公皙瓒的棠枝汲汲渴求,不远万里去中天与之一战,如今却束之高阁,还打上了种族专属禁制。浮空云海或许还有其他龙脉,但混合着龙族与鲛人血脉的,独独只他一人。即是说,除了岑厌之,妖族再无人知晓里面有什么。
这条小龙恩怨分明,从来坦荡,或许这一次,她仍旧可以信任他。
三百鞭毕,顾一念收起流光,随意问道:“龙神祭十年一次?若有需要,十年后本君再来助你几鞭。”
“……百年。”岑厌之咬牙道:“顾一念,你真是生怕我不死。”
百年一度,三次龙神祭几乎已要了他的命,她竟还要缩短十分之九。
顾一念微眯眼眸,看向系统锁定的神识波动方向,口中调笑:“实在是妖皇陛下这身皮肉太好,足足百年不得见,我和我的流光都会想念。”
“千不该万不该,陛下不该想用妖后之位绑住我,若你愿来天宫入赘,本君倒是欢迎得很。”她一面说着,一面倾身挑起他的下颌,花窗灯影之上,两道身形影影绰绰,大幅重合。
远处有极轻的响动,通过914的监控系统传输过来,顾一念微松了口气,撑着他肩膀起身,不甚在意的道了声“失礼”。
岑厌之闭目轻喘,明知缘由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耳尖,咬牙道:“顾一念,适可而止。”
顾一念挑了挑眉,识趣地退后两步,低声问道:“你确定,整个浮空云海只有你一个龙族吗?”
岑厌之眸中没有丝毫惊异,静静反问:“有又如何?”
他只是个血脉不纯的半血龙族,未必比那些隐藏血脉的长老们等级更高,既无甄别之法,也没有能力威逼。
“自然是要找出来。”顾一念直入正题:“你父亲是纯血龙族,以你的了解,龙族有何特性?”
这一次,他沉默了更久,久到顾一念以为她不会得到回应时,岑厌之一声长叹,艰难道:“龙性喜淫,好色。”
“就没别的了吗?”顾一念蹙眉,狐疑的目光打量过他:“那你是怎么回事?”
岑厌之在某些方面意外的纯情固执,若她没记错的话,他应当还是个小处龙。
“顾一念!”岑厌之恼羞成怒,霍然起身,□□的胸膛急剧起伏,从耳畔、颈侧到胸前都泛上了细微的薄红。眸光沉沉,潜藏着汹涌的暗流与深沉的克制,声线危险道:“人与兽的交界,是妖。”
“……”顾一念当即认怂,干脆道:“告辞,我们都再想想。”
门外忽然传来骚动。
“陛下!”
“发狂了,古猿长老发狂了!”
“巨鹿长老也发狂了!”
“还有……”一连串的名字报进来,末了是嫌犯特征:“是两个黑衣人,看身形一男一女,应是仙族。”
岑厌之微眯眼眸,再度沉声:“顾、一、念!”
又喊名字,真是够了。
理不直气也壮,顾一念低声回敬:“岑厌之!”
冷冷剐了她一眼,岑厌之披衣而出,带领妖侍去处理乱局。
顾一念冷静凝视着地砖间的缝隙,直至门外彻底安静下来,方才小心掐诀隐身,逾墙而走,去寻那被抓包的两个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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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空云海亮如白昼,众妖或持明火,或亮灵珠,格外性急的,甚至腾空而起,于半空中口吐妖火,瞬息便照亮了整片区域,势必叫那两个黑衣人无所遁形。
“滚开!”一满头花枝的红衣男子投石击向空中,怒道:“放这么大的火,别妖不活了吗?”
白羽巨鸟不甘示弱,于空中射下羽刺,反击道:“该滚的是你,花精树妖俱在城西,跑我们羽族地盘上晃荡什么?烧死活该!”
红衣男子一哽,面色青白不定,冷哼一声拂袖便走,身后,一个满头黄花的小女妖衣衫不整,急急跟随。
“呸!”巨鸟不屑唾声,“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做这种事,整个浮空云海就属你们花精最浪!”
又搜寻了半晌,他忽觉不对:“那是海棠吧?城西何时有了海棠大妖……一男一女,不好!”
众妖得信,纷纷涌向城西,原本宁静祥和无人遭殃的净土瞬间变得鸡飞狗跳,一片沸腾。
倏忽空荡下来的羽族领地上,公皙瓒换回黑衣,紧贴墙壁悄悄探了探头,回身比了个手势。闻如许焦灼地整理衣物,无暇他顾,天知道他一晚换了多少衣物与身份,没有仙法辅助,累到几乎手抖。
他们今夜探查了许多族群,唯独放过了羽族与木族,羽族多为火属,与龙族天生不合,而木族极为排他,几乎不会与其他族人通婚。
公皙瓒其人,很是有几分疯癫,从不畏惧冒险,亦鲜少考虑后果。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极致,从事先拉上闻如许,又带了数坛灵酒便可见一斑。
数个长老接连发狂,他却带着闻如许不退反进,屡次变换身份、更换场地,继续兴风作浪。期间不用仙器,不施仙法,全凭装扮与演技,即便被妖族捕捉到了身形衣着,最多也只能说上一句“疑似仙族”。
“还剩两个。”公皙瓒微勾唇角,眼神中不见丝毫惧色,兴味盎然。
闻如许整理衣摆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道:“云虎、灵狐?”
“自然。”公皙瓒满目期许,笑意愈深。
鳞族兽族皆已探尽,除却羽族木族,便只剩下位居摄政王之位,单独居住在妖皇宫附近的云虎灵狐二长老。
闻如许沉默片刻,无奈叹息:“你是真疯啊。”
能入顾一念眼的男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无奈加快速度,他目光决然,取出灵酒饮尽,认真道:“你为玉山君做事,我必将保你。”
“……?”公皙瓒神色莫名,小声嘀咕了一句“醉得还挺快”,吩咐道:“我先送你去妖皇侧殿,你假扮成顾一念的样子等待,若事情顺利,我们各自离去;若是不顺,我便去寻你,你借她的身份带我出去。”
闻如许一惊:“玉山君?我怎么可能扮得成?”
“怎么不能?”公皙瓒轻哼一声,抬手为他变幻容貌,口中叮嘱:“她的脾气你也知道,遇强则强,不高兴了就掉脸子甩鞭子,你只管扔雷,扬着下巴哼几声就是。如有不从,再加上你那张乌鸦嘴,挨个嘲讽一番,定然无往不利。”
“……”闻如许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新形象,无语道:“乌鸦嘴就算了,我认。但玉山君,不是你说的那样。”以及,顾一念知道你这么说她吗?
“别管,你认识她的时间还短,听我的准没错。”公皙瓒满眼兴味,迫不及待地塞了他满袖雷符,还将前些时日从顾一念那里要到的仙器尽皆给他装扮上,自己仅余一件,口中盘算着:“应该够了,炸了妖皇宫都够了。”
袖中沉沉,闻如许颇觉棘手:“此事不用与玉山君商量吗?”
“我自己都不知道会走到这一步,如何商量?放心吧,顾一念既请了我,自然心中有数。”再不与他啰嗦,公皙瓒拦腰卷起他便朝着妖皇宫的方向跃去,轻语低笑:“记住,脾气大一点,炸了妖皇宫最好。”
夜风扑面,卷走了小侍女的长叹,风中的声音破碎不可闻:“念念不是那样的……”
她脾气或许差了点,却十分讲道理。最重要的是……极为心软,极念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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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星君。”
妖皇宫,留守妖侍行了一礼,面露迟疑。
“嗯。”顾一念随意点了点头,吩咐:“治疗还未结束,陛下若是回来了,叫他去偏殿找我。”
“……是。”
妖侍口中应承,手却隐隐握拳,呈戒备之势。
〔他态度不大对。〕914疑惑指出。
〔这理由没什么问题。〕顾一念镇定道。
除了岑厌之和监视这里的长老,没人知道治疗进行到了哪一步。而有那样强大的探查能力,又胆大包天胆敢探视妖皇寝殿的,除却云虎灵狐二长老,不做他想。
〔岑厌之不会蠢到让他们的势力渗透到身边,退一万步说,即便外头是他们的人,云虎灵狐也不会闲得发慌,特地将这事告知几个妖侍。妖皇宫位居浮空云海正中,居高望远,他们若有不测,这里是最好的策应之地。〕
顾一念淡定分析,昂首推开偏殿大门,赫然瞧见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孔。
顾一念:“……”
闻如许:“……”
〔……这理由问题大了。〕914颤声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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