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番外三(前世)22
“水来了!”
几个战士拎着水桶过去排队,民众站在旁边犹犹豫豫,战士们看了一眼,让他们先打水。
丰城受灾严重,基础设施还未恢复,眼下用水还需要从其他地方运来。
战士们拎着水回营地,炊事班的同志将水烧开,这就是他们的饮用水了。
现在在城里,条件还能满足,等去了野外,这一步都未必能做到了。
季屿面前放着一张地图,他的眉头紧拧。
教导员问:“怎么样?”
“情况很严重。”季屿对旁边的战士道,“通知下去,半个小时后,前往白沙县。”
白沙县是地震中心,也最危险的地方。
越临近白沙县,道路损毁越严重,走到最后,车子根本进不去,只能步行。
季屿留下一队人清理道路,剩下的人跟着他跑步前进。
白沙县的情况果然很糟糕,目之所及,看不到一个完整的建筑。
男人跪在地上,十指血淋淋,旁边躺着一大两小;不到成年男人大腿高的孩子赤着脚,神色惊恐;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废墟上一声一声地喊:“老伴!小宝……”
整座城充斥着哀嚎声。
即使战士们进入灾区已经两天了,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没办法习惯。
季屿目光发沉:“救人。”
战士们纷纷行动起来,寻找幸存者,挖开废墟。
“这里有人!”
战士们带的工具不多,有时候只能用手。一个小战士搬着一块石板,没有注意到上面的建筑物摇摇欲坠。
远处一个战士看到,惊得大喊:“小心!”
季屿用肩膀挡了一下,推开小战士:“走。”
身后的墙轰然倒塌。
小战士吓了一跳:“营长,您没事吧?”
季屿摆摆手:“注意安全。”
“是!”
这一忙便忙到深夜,战士们累了一天,往地上一躺就睡着了。
角落里,教导员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照亮,医生在给季屿处理伤口。
他的肩膀处几乎磨掉了一层皮,因为一直没处理,都与衣服粘在一起了,条件不足,只能简单清理。
“嘶!”教导员看着医生的动作,扭头再看看跟没事人似的季屿,得,服。
白沙县仅有的几个帐篷是给老弱病残用的,其他人一概睡在外面。
季屿和教导员也不例外。
已经是深夜,周围安静下来,不知道谁在打呼噜,此起披伏。
天空中点缀着三两颗星星,稀疏平常。
季屿双手枕在脑后,看了一会儿,摸了摸位于胸口位置的兜。
兜里放着一张手帕。
外出执行任务,什么环境都有,纸条不容易保存,容易损坏。
白色的手帕,绣着几点金桂,在这寂静的、疲惫的夜里,是唯一的色彩。第二天, 救援继续。
地震救援中的一大难题便是余震,今天他们就遇到了,在清理一处学校时,地面突然开始抖动,才清理出来的石块倒塌。
战士们护着群众撤退到安全的地方,季屿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震动渐渐平息,大家也松了口气。
季屿拍拍两个孩子,将他们交给大人:“去吧。”
他习惯性地摸向兜,手帕却不见了。
季屿脸色微变。
“哎老季,老季,你去哪儿啊?”教导员看着季屿,疑惑。
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战士,追了上去,就见老季沿着刚才来的,一路找回去。
还不知道接下来有没有余震了,那边建筑多,不安全啊!
“老季,你在找什么?”教导员拉住季屿,“你说说,我帮你找!”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容易。
“手帕。”
“啥?”
没有,没有,都没有,季屿环顾四周,从周围的废墟,看到远处的人群,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发慌。
“老季……”你可别吓我!
“营长,是这个吗?”一个小战士举起了手里的东西。
正是一块手帕。
季屿接过来,失而复得,对小战士道:“谢谢。”
小战士摸摸后脑勺笑了笑。
教导员见老季抱着那块手帕跟抱着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去上面站上的灰,那动作,真是肉麻。
他问:“这么紧张,不会是你对象的吧?”
季屿将手帕擦干净,折好,放回兜里:“嗯。”
“行啊你,什么时候能吃上你的喜酒?”
季屿嘴角微扬:“快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救援,一线部队要先撤退了,接下来是主要是灾后重建工作,铁道兵、工程兵等留下。
军区医院,医生在给季屿处理身上的一道伤口,季屿问:“用什么药,疤痕能小一点?”
医生说:“怎么,怕对象嫌弃?”
季屿道:“她会担心。”
医生一阵无语,别以为你面无表情,我就看不出来你在炫耀。
“等会儿我亲自给你缝,保证用最细的线。”
季屿身上的伤只能算是小伤,但在灾区待了两个多月,没有谁的状态能好。
他不想让孟秋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季屿在部队里待了几天,等稍稍恢复,便迫不及待去找领导批假。
领导见他春风满面,问:“去找对象?”
季屿点头。
“干脆给你们把结婚申请批了得了?”
季屿十分心动,但还是拒绝了:“等她答应。”
“合着人还没点头啊。”领导都乐了,支招道,“这谈对象就跟打仗一样,讲究的是速战速决,你小子可得把握住时机。”
季屿“嗯”了一声。
领导笑道:“回头等你对象来了,我给你们证婚。”“谢谢首长!”
领导见他笑得那不值钱的样儿,摆手:“去吧,去吧,赶紧去。”
季屿一路未停,赶回南集大队。
队里人看他的眼神却不太对。
季屿满心都是快点见到孟秋,没有在意,到了知青点,他问:“小秋在吗?”
院子里的人看向他,表情沉痛,刘娜眼神躲闪,似乎不敢看他。
季屿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地褪去。
他看向孟秋的房间,门上贴着白纸。
山顶。
几个人站在湖边:“就是这里……”
虽然说破四旧,不让迷信,但这种事难以杜绝。南集大队山顶上的这湖,湖水消失得离奇,出现得也离奇,在很多人眼里就觉得神异。
明面上大家不敢瞎说,但私底下却有不少传言,有一种就说湖里的水喝了强身健体,包治百病。
正常人肯定不会相信,但有些人就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喝一口没坏处。
就有不少人跑来参观,顺带带上一壶半壶回去。
那天,一个外村的小孩在湖边舀水,不小心落水了。
“……当时小孟离得最近,她去救人,好不容易把人推到岸边,自己却没能上来。”
张凤兰声音哽咽。
刘娜痛苦道:“都怪我,如果那天不是我叫小孟出来散心,就不会出事。对不起,对不起……”
季屿在湖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来到知青点,走进孟秋之前住过的房间。
“出事后,小孟的一个哥哥过来,将她的东西全都带走了。”
屋里属于孟秋的东西确实都不见了,干干净净,连一片纸都没有留下。
只有窗台上,一个罐头瓶里插着一把干花。
那是几个月前,他送给她的。
季屿的目光落在那把干花上。
张凤兰等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他的脸上没有表情,除了昨天刚得知这件事时,有一瞬间的变化,之后便一直如此,显得异常冷静。
冷静到让人害怕。
季屿问:“小秋是在哪个医院抢救的?”
“县城人民医院。”
谢行舟和徐念薇还没有走,他们看着季屿的表现,心里十分不安。
谢行舟安慰道:“孟知青的事,我们也感到惋惜,也不愿意相信,但是人死不能复生……”
“她没死。”
“啊?”
可、可人早就已经没了啊!
那天他们不在,但听人说了,孟知青被救上来时,人已经昏迷了,后来送到医院去抢救,也没抢救回来。
她家里人都已经给她办了后事。
谢行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头皮发麻。
他似乎是认真的?!
季屿带走了那把干花。
一个月后,他来到了京城。
收到警卫员的通知,陆广山便知躲不过,让人放他进来。
屋里,两人对坐,异常沉默。良久,陆广山开口:“你这又是何必,小季,有些事,就是有缘无分。”
“陆叔,那天带走小秋的是军车,县医院的记录被修改过,孟家人没有去过南集大队。”
“在此之前,她曾单独找过您。”
“陆叔,我只是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季屿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桌子,陆广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桌上放着一只普普通通的盐水瓶。
“小季……你也是军人,应该知道什么叫纪律。”
沉默了片刻,季屿道:“我明白了。”
什么样的事会与纪律有关?会让陆叔这样的身份守口如瓶?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季屿看向陆广山:“我记得您恢复职位了。”
陆广山不解怎么突然说起这话,季屿也没有解释。
现在不能知道,总有一天能知道。
季屿离开后,陆广山一个人坐了很久。
等他出来,勤务员问:“首长,今天回单位吗?”
“回!”陆广山说,“收拾两件衣物,我近期不回来了。”
勤务员道是。
陆广山现在住的是分给他的房子,他儿女都在天南海北,家里也没人,行李收拾好,他便让人送他回单位。
汽车一路驶向京郊,终于到达目的地。
检查完通行证,大门打开,并没有因为是陆广山而随意放行。
陆广山叹了一句:“防卫越来越严了。”
警卫员道:“听说新调了一个营来。”
车辆缓缓驶入,大门一侧挂着一个牌子,白底红字——
“101疗养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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