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高气爽,宁雪滢独自去往伯府栽植不久的一片梅林。宫粉、玉蝶、绿萼等绽放时必是争奇斗艳。
宁雪滢习惯观察花枝的形态,以便作画。
今日心情极好,她取出画板,坐在梅林中起笔。
大夫人葛氏于昨夜听长子提及了宁雪滢的身世,也知长子想要成婚的心思,喜上眉梢,看待宁雪滢也愈发喜爱,一大早便张罗着要替宁雪滢换一座院子居住,以免失了礼节,日后在亲家那里落下话柄。
入夜,正当宁雪滢来了兴致准备秉烛作画时,房门忽被叩响。
微晃的灯笼下,青岑抱臂站在门外,面无表情的,但嘴角泄露了他维系的沉稳。
“世子请姑娘过去一趟。”
宁雪滢不自觉发出了疑惑,哪会想到才隔了一日又要她过去。如今两人已经定情,免不了干柴烈火的“摩擦”。
那不是折磨她吗?
宁雪滢笑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青岑抱拳咳了咳:“姑娘还是过去自个儿问世子吧。”
宁雪滢也不为难他,简单收拾后便随之赶往玉照苑,一路上都在狐疑,生怕即将面对的人是卫九。
虽说他们是同一个人,而卫九大抵是因前世的“背叛”而衍生,但他们的性子差别甚大,让她无力招架。
相比卫湛,卫九少了笼在银月中的清隽感,多了冶艳和瑰魅。
抵达玉照苑,宁雪滢像往常一样叩响书房的门,随后独自推门走进,发觉里间有水汽弥漫,热气腾腾。
一人坐在浴桶中,左臂轻搭桶沿,上臂凸起紧实肌肉。
宁雪滢眨了眨黑睫,扭头看向门外的青岑,“世子在沐浴,那我该回避一下。”
见她呆呆的模样,青岑摸摸鼻尖,尾调上扬,“世子请姑娘进去呢。”
宁雪滢进退不是,之前不是没有想要越雷池的举动,如今反倒拘谨了,毕竟卫湛执意要在成婚当日完成周公之礼。
她迈开步子跨进门槛,刚反手带上门,就听得一声轻笑。
“我帮了你,讨要些好处不为过吧?”
从进门起,宁雪滢就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席卷而来,此刻更是笃定,眼前的男子是卫九,而非卫湛。昨夜,她也从卫湛的口中得知了有关卫九的事,对他也算不再陌生。
像是没当回事儿,她依旧笑吟吟的,“小伯爷想要什么好处?”
“你唤我什么?”
宁雪滢站在距离浴桶不到三尺的距离耸了耸肩,“小伯爷,与世子的称呼区分,以免弄混。”
只听“哗啦”一声,一道人影从浴桶站起,扯过一件丝滑的绸衣罩在身上,大咧咧地走了过来,赤脚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水渍脚印。
别看男子年纪尚轻,但身量极高,宁雪滢与之对视时是需要仰头的,也刚好瞧见墙角架格上排摆着一排彩釉工艺摆件。
听卫湛说,都是
卫九亲手制作的。()
宁雪滢向后退去,贝齿轻启,小伯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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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可是老熟人了。”卫九停下来,抱臂挑起眼梢,带着揶揄。
宁雪滢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不轻不重剜他一眼。
池中散落花瓣,泡入水中不久就会沾染花香,宁雪滢闻到一股兰香,是卫湛会喜欢的蕙兰和小苍兰掺杂的味道。
“咱们不是。”
“不是的话,那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身边不留外人,靠近者,一律”卫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有所指。
宁雪滢一副受教的模样,“多谢小伯爷提醒。”
卫九扯了扯唇,透着森森之意,越过他走向里间。
宁雪滢双手交叠在身前,低眉斜瞥一眼珠帘之内,见那人的身影晃动在帷幔上,想是正在入寝。
漏刻中的浮舟不停晃动,宁雪滢却是一动不动,比平日站得还要笔直。
可心里远没有明面上淡然,日后,要如何与这个家伙相处?
总不会忽视掉,也忽视不掉。
然而,等她刚要离开,珠帘内突然传出男子的声音,低沉清越,漫不经心。
“进来。”
随即又道:“敢走一个试试?”
宁雪滢打帘走进内室,见卫九正站在熏炉前掐香,于是走了过去挽起袖,“还是我来吧。”
暖融灯火中的世子身穿霜白中衣,温文儒雅,还有一抹高处不胜寒的孤冷,是宁雪滢见过最具气韵的人,情绪心性也极为稳定,可此时此刻身上的那股不羁,与平日的卫湛大大不同。
离得近了,卫九闻到一股花香,视线定格片刻,“再去把灯灭了。”
“小伯爷先睡。”
“熄了。”
宁雪滢不情不愿走到铜灯前,一一熄灭其上的蜡烛,又走到书桌前,吹灭了内室最后一盏烛火。
屋里陷入黑寂,她的视野也随之昏暗,转身之际撞在一抹高大的人墙上,不由向后仰去,靠在了桌边。
察觉出是卫就,她想要从侧面逃离,却被那人环住腰身,被迫侧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放开我。”
月光透过半启的窗,倾洒在两人身上,闪烁着点点银色,女子身上的花香经黑夜发酵愈发浓稠。
卫就单手抓住她两只推搡的小手,懒懒笑道:“再动一下?”
宁雪滢嘟囔道:“还请小伯爷自重。”
卫九没理,他替卫湛争取来的媳妇,也该是他的。
微微曲膝,将人扛上肩头,他大步走向小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宁雪滢离开书房时,唇瓣微肿,衣衫也有些凌乱,就连步履都是匆匆的。
趁着夜色,她避开数十视线,径自回到葛氏为她安排的小院,甫一走进房门就提起白瓷壶,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露在衣裙外的皮肤,明显有一处咬痕。
那人的低笑声犹在耳
()
畔——
“卫湛的就是我的。”
寅时未破晓,云雾亦未销,晨曦赫赫前的昏暗染了缕缕绀蓝。
青岑端着托盘等在帘外,待内室传来晨起声,刚要入内,瞧见宁雪滢款款走来。
正房的床帐内,刚刚醒来的男人独自静坐,腰间搭着锦缎薄被,露出穿着中裤的笔直长腿。
青岑不敢直视,站到床边呈上托盘,服侍卫湛洗漱。
卫湛起身走到屏风后,展臂由青岑更换起朝服。
宁雪滢观察了会儿,确定这人是卫湛,不禁唏嘘前世今生的因果。
正怔愣着,男人淡淡开了口,屏退了服侍在侧的青岑,独自整理起仪容。
既是卫湛,宁雪滢没想着扭捏,快步走上前,如同妻子在对待即将去上朝的丈夫,“我来替你更衣。”
卫湛的朝服繁缛庄重,除了青岑,未经过他人之手,见她如此,卫湛伸出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给予了拒绝。
宁雪滢揉了揉额,心绪复杂地露出笑颜。
还是无法将他与卫九重叠看待。
上朝前,卫湛习惯性食用些清粥小菜,待早膳呈上,他带着宁雪滢落座,不紧不慢地食用着。
用膳后,见宁雪滢还留在内室,卫湛从椸架上扯下一件华贵的裘皮氅衣,披在宁雪滢的肩上,“天凉了,留着穿。”
氅衣很大,宁雪滢被围在其中。
门外的青岑偷瞄一眼,心思飞转。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卫湛淡淡的声音传入耳畔。
“青岑,开路。”
青岑立即收敛思绪,走到玉照苑门前引路。
傍晚,天气转冷,宁雪滢背着药箱从府外回来,放下装满的药箱,接过青橘递来的湿帕擦手。
这时,一个侍女跑了过来,“宁姑娘留步,大夫人有请。”
宁雪滢顿住步子,将身上的氅衣塞进青橘的手里,托她暂时保管,自己则快步去往二进院。
二进院的正房内,葛氏倚靠如意枕上,丰容盛鬋的模样,保养得极好。
一见宁雪滢走来,立即眉开眼笑,打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子是个难能一见的美人。
两人坐在软榻上聊起家常,没有要紧事,直至葛氏差人取来一枚点翠鎏银花簪,亲手插在了宁雪滢的发鬟上。
宁雪滢才恍然,准婆母在对她示好。日后有这样的婆母,也算她的福气。
这时,仆人禀告,说是世子爷回府了,正在屋外等候请安。
“今儿还真是早呢。”葛氏抬了抬手,“快请世子进来。”
少倾,换了常服的卫湛带人走了进来,作了一揖,“孩儿给母亲请安。秋日干燥,孩儿特让青岑备了梨膏,为母亲润肺。”
“吾儿有心了。”葛氏让人为长子看座,拉着两个年轻人聊起日常闲事。
管事嬷嬷接过青岑呈上的绿釉八宝纹盅。
宁雪滢坐在一旁,观察着男子的一举一动,知眼前人是卫湛,而非卫九。
等卫湛起身离开,她忙朝葛氏施礼,迈开步子追上去,勒紧细腰的裙带随风旋飞,一下下拂过男子的衣摆。
长长的曲廊上,她一直低头走路,直到头顶撞在前面男子的背脊,才赫然抬头。
不知何时,廊上只剩下他们三人,青岑还识趣地向后退去。
看了一眼她的额头,卫湛抬手替她揉了揉。
廊外细雨绵绵,打蔫了并蹄莲,过不了几日,满园斑斓就会褪尽,步入红衰绿减的深秋。
没有大氅遮蔽风雨,宁雪滢身上的衣衫略显单薄。
卫湛垂下手,继而迈开步子,周身的气韵依旧凛然威严,嘴角却衔着若有似无的淡笑,不自知的笑意。
廊外雨丝连成线,没有停歇的迹象,宁雪滢一直跟在卫湛身后,走了许久许久,像是长廊没有尽头,却无需担忧没有雨具,世子爷所到之处,早已落了无数视线,随时准备献殷勤。
深深府邸,只有在卫湛身边,宁雪滢才是最松弛和心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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