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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第 101 章


    威尔逊公园附近。


    当蝙蝠侠成功找到从另一个宇宙传送过来的神奇女侠戴安娜·普林斯、绿箭侠奥利弗·奎恩、绿灯侠哈尔·乔丹以及海王亚瑟·库瑞, 还没来得及向他们说明情况的时候，一封紧急加密通讯发到了他的联络器中。


    是卢瑟。


    “我这里的绿箭侠已经死了，其余的那些人都在跟着超人发疯, ”躲避着监控的巷子里，蝙蝠侠一边打开加密过的邮件，一边跟不了解情况的绿灯他们简单说着这里的情况, “为了拿出锁定的武器, 我需要你们帮我进行身份认……”


    话说了一半，当加密邮件解开的那一刻, 蝙蝠侠呼吸停滞。


    [你位于哥谭东区地下的安全基地被发现了, 闪电侠和鹰侠已经带着政府军朝那里包围, 黑亚当大概率也去了，注意避开他们。]


    戴安娜一直都观察着这个陌生的蝙蝠侠, 比起他们那边的, 这边的蝙蝠侠似乎更警惕, 也更锐利，他的走路姿势也与正常情况下略有差别，似乎身体状况并不算好。


    “发生了什么？”一直关注着蝙蝠侠的戴安娜见他看到信息的那刻瞬间愤怒起来，已经猜测到有什么出乎蝙蝠侠意料的事情发生。


    “我的安全基地被发现了。”蝙蝠侠沉声回答。


    阿福他们正在那所被发现的基地里, 而那里除了一些必要的安全设施以及重伤昏迷的芭芭拉和被他麻醉昏迷的人之外，什么都没有。


    理智告诉蝙蝠侠，他该在超人发现他的意图之前迅速把光学共振器和氪石取出来。


    但情感上……


    灰沉沉的巷子里，他往东区的方向看过去, 但什么都看不到。


    “不管安全基地吗？”奥利弗有些难以置信，“里面没人？”


    他的话音刚落, 不算清晰的震荡声从东区的方向传来。


    此时距离蝙蝠侠收到卢瑟的通讯也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阿福的白发上落满了灰尘，封闭的基地已经在鹰侠的不断锤击下被攻破。


    他原本想在基地被掀翻之前把芭芭拉和另一个宇宙布鲁斯不知名的兄弟藏起来, 但攻击来得猛烈又突然，所有的打算都来不及实施了。


    基地外的地面，闪电侠和鹰侠站在被破开的通道外。


    看着不断冲入通道的政府军，闪电侠似乎有所疑虑：“蝙蝠侠显然不在这里，我们……”


    “站在他那边的反抗军可能在，”鹰侠并没有质疑超人理念和领导的意思。


    政府军地毯式的搜索下，阿福他们很快被找了出来。


    “基地里只有一个老家伙和昏迷的一男一女，”内线中，负责搜索和进攻的小队这样报告着。


    “问问他蝙蝠侠在哪！”为超人找到蝙蝠侠，这是他们很久以来的目标。


    地下基地里，迪克附身了和鹰侠通话的政府军，此时他已经提着阿福的衣领将阿福拉到身前。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迪克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小心松开手把阿福放下。


    阿福在反抗中撞破了额头，苍白的发丝垂下，沾在额头粘稠的血上，他带着刀疤的手臂耸在身侧，如今正因为骨折而动弹不得。


    迪克努力思考着带着阿福和另外昏迷的两个人该怎么逃，但很遗憾，在众多服用过强化药剂5-U-93-R的政府军包围下，要成功避开闪电侠鹰侠和正往这边赶过来的黑亚当。


    不管怎么想都没可能。


    冷汗瞬间布满他的额头，他只能选择先暂时埋伏，然后伺机而动。


    “蝙蝠侠在哪？”迪克操控着这具身体走近倒在地面的阿福。


    阿福只是看了看从房间里被带出来，又被随意扔在旁边的两个孩子：“我不知道。”


    外面的闪电侠本来就不赞成对无辜的人下手，更何况那个人是阿福。


    “先把人带回去吧。”他相信超人不会赞成这样对待阿福的。


    鹰侠原本打算说什么，但紧急赶过来的黑亚当通知他们几个往哥谭城西的方向去。


    [西城区发现蝙蝠侠的踪迹！]


    闪电侠、鹰侠、黑亚当，还有黄灯以及众多体质被增强过的政府军迅速往城西的方向包围过去-


    西城区发现了蝙蝠侠的踪迹，但这个世界原本的蝙蝠侠并没有在那里。


    与戴安娜和哈尔他们不一样，这个世界没有针对神奇女侠和绿灯他们的通缉，只有针对蝙蝠侠的通缉。


    于是毫无防备被召唤到这里的布鲁斯在监控中出现的下一秒，他立刻就被超人的追随者锁定，并且被众多人围追堵截。


    那些数量庞大的普通人每一个都拥有不亚于他的体质和骨骼抗击力，没有被身体强化药剂改造过的布鲁斯几乎没办法跟他们正面对抗，于是他只能靠着对地形的熟悉来尽量避开。


    直到用钩爪缠着钟塔塔尖往隐蔽处俯冲时，黄灯构成的墙壁突然出现在他前面。


    蝙蝠侠迅速转动身体踩着黄灯凝聚的墙壁往后撤退，但鹰侠已经挥动锤子出现在他身后，黑亚当也召唤闪电朝着蝙蝠侠劈下。


    一边躲避着，蝙蝠侠还一边想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哈尔变成了黄灯，鹰侠也和他站在了对立面……


    他的思考还没结束，身穿红色制服的闪电侠眨眼站在他前面拦住了他-


    公园附近的小巷里，盔甲磨损严重的蝙蝠侠带着身后的戴安娜他们正往哥谭东区方向走。


    这里没有人能眼看着蝙蝠侠失去同伴，于是他们将武器的事情推后，选择先去帮蝙蝠侠解决这次的麻烦。


    只是在没有人能有效反抗的情况下，一个基地在攻击中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们几个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一片狼藉，半个人影都没剩下。


    奥利弗手里拿着弓踩在地下基地的瓦砾上：“你这里都有谁在？”


    站在作战室被破坏的超级电脑前，蝙蝠侠尝试着恢复监控：“阿福，还有沉睡的芭芭拉，和昏迷的……”另一个他的兄弟。


    阿福、沉睡的、昏迷的。


    这三个关键词就完全听得出这是蝙蝠侠为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准备的藏身之处，现在他们都被带走了。


    “不出意料的话，这边的超人很可能要用他们来引你现身，”亚瑟觉得这里的发展真的很魔幻，他摇了摇头，“现在还是去把你说的武器拿出来，然后我们才好救人。”


    敌人可是拥有整个正义联盟支持的超人，他们几个虽然勉强能去打一打，但还是小心为上。


    “亚瑟说的没错，”戴安娜在通道里发现一些血迹，但量很少，“这里没有经过什么打斗，阿福他们应该问题不大。”


    “你们或许还对这里的超人抱有期待，”蝙蝠侠自然也看到了那些血，那只可能是阿福的，“但他曾想过杀死阿福，并且付诸行动。”


    芭芭拉也是蝙蝠侠拼死救下的，而他的绿箭侠则血肉模糊地死在了超人的孤独堡垒。


    这些年他失去了太多。


    “走吧，”蝙蝠侠已经看过了那些恢复的监控片段，阿福他们三个都被超人的军队带走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被带走之前都还有呼吸。


    最后看了一眼监控里阿福被打倒在地的样子，蝙蝠侠压抑着怒火：“武器封锁在韦恩庄园地下的蝙蝠洞里。”


    拿到武器，然后召集反抗军发起最后的攻击-


    韦恩庄园地下蝙蝠洞，身穿胸前画着蓝色大鸟形状黑色制服的迪克从一阵空间波动里跳出来。


    “安全抵达，”迪克落地的下一秒发现了自己恰好落在蝙蝠洞里，他扫视了一眼，对着跨宇宙内线说，“不过这里的蝙蝠洞看起来好像荒废了。”


    “只确认托马斯是否在那里就好，我们尽量不去干涉另外的宇宙。”通讯另一端，布鲁斯揉着胀痛的额头，眼下满是长时间没有休息而产生的黑青痕迹。


    “我知道，”夜翼点了点头，“红头罩那边怎么样，他去的那个宇宙有托马斯的踪迹吗？”


    由于没办法准确定位到托马斯的踪迹，于是蝙蝠侠只好将所有在那个波动范围内的宇宙都标出来，然后一个一个去寻找。


    他们已经找过了几个宇宙，但一起行动还要挨个宇宙寻找的效率太低，考虑到托马斯现在的状况，布鲁斯已经没办法慢悠悠找下去，于是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当有人确认托马斯的所在之后，通知另外的人，然后他们一起赶过去带托马斯回家。


    “没有，”布鲁斯的语气疲惫极了，他没有一秒不在担心托马斯，“那边就交给你了，夜翼。”


    “放心吧，我们会找到托马斯的。”


    黑暗的蝙蝠洞里，夜翼打开眼罩的夜视功能来到超级电脑前，打算借助这里的网络来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拨开整片的蜘蛛网，他按下超级电脑开关。


    但连按几下，超级电脑毫无动静……


    此时，蝙蝠洞外，蝙蝠侠带着戴安娜和亚瑟他们来到了韦恩庄园外，正在解除超人对庄园的隔离装置-


    蝙蝠侠被抓回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下一秒，超人立刻出现在斯崔克岛监狱中。


    在蝙蝠侠被抓之前，阿福以及托马斯和芭芭拉已经被传送到了这座设置了无数监狱的岛屿，在去最里面的监狱见蝙蝠侠之前，超人首先路过了关押他们三个的地方。


    托马斯身上的蝙蝠披风实在显眼，于是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的超人扫描了他的身体和基因：“蝙蝠侠的兄弟？”


    布鲁斯从来没有什么兄弟，这点超人完全可以肯定。


    所以说，多元宇宙？


    那里面的蝙蝠侠真的是他的蝙蝠侠？


    超人脚步不停，他用上了超级速度，瞬间出现在关押蝙蝠侠的监牢内。


    十字形的绞架上，蝙蝠侠伸展双臂被紧紧束缚。


    第102章 第 102 章


    蝙蝠洞里, 因为实在打不开超级电脑而准备出去的夜翼撞上了刚刚解开庄园封锁走进来的蝙蝠侠。


    这可真巧。


    夜翼看到蝙蝠侠和他旁边的女侠几个人，刚想抬手打个招呼，但对面的蝙蝠侠甚至没有等他开口就朝他攻击过来。


    他抬起的手臂抽出武器挡开蝙蝠镖, 又将卡里棍交叉在身前防御着蝙蝠侠的飞踢：“嘿，虽然没打招呼就过来有点不礼貌，但至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吧！”


    听到他的话, 蝙蝠侠竟然有些精神恍惚, 他原本以为这是超人留在这里负责看守埋伏的人，但仔细想想, 还有另外的可能性。


    收起攻击, 蝙蝠侠站在他面前, 嗓音低沉又压抑：“你是谁？”


    后面的奥利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不是夜翼吗？”


    听到绿箭的话，夜翼先是隔着挡在中间的蝙蝠侠朝他挥了挥手：“我是夜翼。”


    把卡里棍收回去, 夜翼朝这里的蝙蝠侠伸出右手：“理查德·格雷森, 代号夜翼, 从另一个宇宙来的。”


    蝙蝠侠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并没有伸手，片刻后，他绕过夜翼继续往蝙蝠洞里走去：“你过来这里的目的。”


    “我是来找人的, ”夜翼收起没人握的手，转身看着蝙蝠侠有些落寞的背影，“不过，你竟然一碰面就能看出来我不是这里的夜翼, 我和他之间有什么显而易见的差别吗？”


    因为绿箭的话，夜翼至少能判断这里同样是有他存在的。只不过他还不知道绿箭同样也不是这个宇宙的人。


    蝙蝠侠已经开始确定自己封锁武器的位置, 他摸着蝙蝠洞的墙壁，背对众人的时候, 声音里似乎不带任何情绪：“我的夜翼已经死了。”


    听到蝙蝠侠的话，这里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戴安娜皱眉和亚瑟对视，哈尔也收回了想和夜翼讨论异世界的想法，就连奥利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说你是来找人的？”蝙蝠侠几乎已经猜到夜翼要找的是谁，但还是要确定一下。


    收起复杂的心情，夜翼看着像是在墙边找什么东西的蝙蝠侠：“没错，我来找托马斯，他是我们那边蝙蝠侠的弟弟。”


    托马斯根本不会说自己的名字，夜翼也没想过凭一个名字找到人，于是他更具体地说着托马斯的特征，希望能从蝙蝠侠他们这里得到一点线索。


    “他流落到别的宇宙之前，披着蝙蝠侠的披风，穿着……一个红色的睡袍，”夜翼回忆着乐高世界蝙蝠侠播放给他们的录像，“不出意外的话，还戴了蝙蝠头盔。”


    “由于一些意外，他的心智回到了新生阶段，现在几乎不会说话，也听不懂别人说话。”


    “原来他叫托马斯，”夜翼说的每个特征都能跟蝙蝠侠带回去的那个人对上，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夜翼要找的人。


    “他在你那？”夜翼震惊又急切地抓住了蝙蝠侠的手臂。


    他们已经找了很多个世界，每一次都失望而归，托马斯没办法一个人生活的，他们甚至没办法想象没有布鲁斯在身边他会怎么样。


    “现在已经不在了。”蝙蝠侠的手臂从夜翼手中挣开，“出发之前，我把他留在了安全基地……”


    “安全基地在哪？”夜翼迅速追问，“他现在一个人待着吗？布鲁斯说他怕黑，你的基地不会在地下吧？”


    怕黑？


    想起监牢里蜷缩在角落满头冷汗的人，蝙蝠侠皱眉，他或许不该直接把人关起来，但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不会就是刚才那个被洗劫了的安全基地吧？”哈尔落在夜翼旁边。


    蝙蝠侠沉默。


    “什么意思？”夜翼已经开始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总结来说，就是你那边布鲁斯的弟弟被超人和他的手下抓走了。”奥利弗简单补充了一些刚才蝙蝠侠向他们介绍的情况，“我们到蝙蝠洞就是为了取出武器对付超人的。”


    夜翼只觉得荒谬：“托马斯不会轻易被抓走的，”


    也可以说，他不会轻易离开蝙蝠侠。


    “我麻醉了他。”蝙蝠侠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也很危险，他不能让托马斯跟着自己出来，因此才选择了麻醉。


    “……这样啊，”夜翼已经完全没有疑问，“什么时候行动。”


    “拿出武器，然后召集反抗军之后。”


    “麻醉药效到什么时候？”这个很重要，关乎托马斯什么时候醒过来开始寻找布鲁斯。


    “以时间来说的话，大概在下午四点。”也就是不久之后。


    夜翼拿着通讯器尝试着联络他们的布鲁斯，但跨宇宙的通讯并不是随时都能接通的，他尝试几次，因为信号不好的原因没有联络成功-


    斯崔克岛，监狱中。


    超人走进这里的第一时间扫描了蝙蝠侠的身体情况：“不是他。”


    “身体和基因没有问题，但是内脏和骨骼对不上。”超人对于蝙蝠侠的身体损伤情况再清楚不过，更何况，蝙蝠侠的伤有太多是他留下的。


    黄灯哈尔跟在蝙蝠侠身边：“是多元宇宙？实际上，在抓到蝙蝠侠之前，我遇到了另一个神奇女侠和还是绿灯的我。”


    “通知钢骨，我们要召开全球新闻发布会，”超人已经想到了该怎么把他真正要抓捕的蝙蝠侠引出来，“马上。”


    “是。”黄灯转身走出牢房，立刻开始联络钢骨。


    站在被绑缚的蝙蝠侠面前，超人伸手拽下了他的头罩：“既然已经来了，你会发挥应有的价值。”


    已经在被抓前后从闪电侠他们口中搜集了太多信息的蝙蝠侠如今已经了解了大致情况：“要用我把蝙蝠侠引出来吗？”


    超人的眼睛里热视线闪烁几下：“待会儿见。”-


    韦恩庄园封锁被破开还是引起了关注这里的超人他们的注意，黑亚当和神奇女侠拦住了已经拿出武器的蝙蝠侠。


    对方只有两个人，蝙蝠侠、戴安娜、亚瑟、奥利弗、哈尔再加上夜翼他们几个完全可以解决。


    但蝙蝠侠刚取出来，要用来对付超人的光学共振器损坏了。


    离开蝙蝠洞之后，某处地下联络点里，他们正商讨着要怎么把武器修复。


    但来自超人的新闻发布会在钢骨的操作下开始全球直播。


    [五年前，一场惨剧害死了大都会的几百万人，为了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我们不得不接管了全世界的核武器以及阻止全球所有可能产生的战争。


    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所有人都期待的和平终于到来。


    但有人却陷在五年前的惨剧里走不出来，他开始变得疯狂，成为混乱的制造者，并且还试图结束我们好不容易维持的和平。


    但一切都到此为止，反抗军的领袖和他的追随者会为此付出代价。


    下午六点，蝙蝠侠和他的同伙将在斯崔克岛被处死。]


    “我们的蝙蝠侠？”奥利弗面色严肃。


    “现在找帮手已经来不及了，”距离下午六点已经没有多长时间，蝙蝠侠看着直播中转身离开的超人，“我们得去救人。”


    “蝙蝠侠和他的同伙，”夜翼不妙地重复着直播里超人说的话，“他抓了蝙蝠侠，还抓了托马斯，现在疑似要共同处死他们？”


    蝙蝠侠点了点头。


    “糟了，”夜翼面色难看：“我得联系布鲁斯。”


    如果不能赶在托马斯从麻醉中醒来之前解决这件事的话，他已经能预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超人伤害蝙蝠侠，托马斯大受刺激，再次变成之前毁灭日的样子。


    跨宇宙的联络并不稳定，他已经失联了一段时间，好在这次成功和布鲁斯取得了联络。


    “找到托马斯了吗？”


    夜翼拿着通讯器，布鲁斯疲惫的声音隔着宇宙模糊地传过来。


    “好消息是托马斯就在这个宇宙，”夜翼的语气并没有因为这个好消息而显得轻松一点，他语气认真，“坏消息是他在昏迷状态下和另一个蝙蝠侠一起被抓了，马上就要被这里的超人一起处死。”


    另一边，听着夜翼传回来的话，布鲁斯握紧了通讯器。


    从之前听说了蝙蝠螨对托马斯的评价之后，就有什么糟糕的预感埋在他心里，现在那些预感从深埋的血肉中发芽，紧接着疯狂生长。


    [最强大最邪恶的反派。]


    [整个宇宙中数一数二的反派角色。]


    以托马斯对蝙蝠侠的依赖和保护欲，如果看到蝙蝠侠在他面前深受折磨，他好不容易压下的破坏本性一定会彻底覆盖他新生的稚嫩意识。


    紧接着，他很可能再也不记得布鲁斯是谁，再也没有保护布鲁斯的本能，完全抛弃所剩无几的人性，彻底成为比毁灭日更强，甚至会越来越强，只知道破坏和毁灭的怪物。


    他还没看到托马斯找回自我，竟然就要面临彻底失去托马斯的可能性！


    布鲁斯的急切和暴躁已经完全无法掩盖，他咬牙切齿：“我会在一个小时之内赶过去，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我们会尽量去营救蝙蝠侠和托马斯他们。”夜翼眼看着通讯再度被迫中断。


    剩余的几个人听着夜翼和另一边布鲁斯的交流，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听起来不像是在为托马斯即将被处死而愤怒，反而是因为托马斯和蝙蝠侠一起被抓而焦躁。


    “刚才你一直在强调托马斯和蝙蝠侠一起被抓，或许也要一起被处死，”蝙蝠侠看着夜翼，“这点很重要吗？”


    “关乎……”夜翼的手有些抖，“关乎布鲁斯会不会彻底失去托马斯。”


    他站起来：“不管你们怎么计划，我得在托马斯的麻醉效果过去之前找到他。”-


    监狱中，全球新闻发布结束后，超人再次回到了关押蝙蝠侠的监牢内。


    “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超人一开始只是站在蝙蝠侠前面，尽管他语气和表情都显得阴暗，但还没有亲自动手。


    蝙蝠侠嘴角带着血迹，皮肤上还有之前被黑亚当的闪电击中后留下的焦痕。他一无所知被带过来，不过换位思考，他觉得这边的蝙蝠侠可能有什么事需要他的几个队友帮忙。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了吗？”超人对身后的士兵说，“把那个人带过来。”


    因为被打了麻醉剂而昏迷到现在的托马斯被扔在了超人旁边的地面上。


    这边的蝙蝠侠没有兄弟，因此超人自然以为他和被抓回来的蝙蝠侠是兄弟。


    “如果不想你的兄弟受伤，你最好说出来。”严刑逼供对蝙蝠侠效果有限，伤害他身边的人更能令他痛苦。没有人比超人更清楚这些。


    蝙蝠侠皱着眉看了一眼被扔在地面上披着蝙蝠披风的人，已经猜测出他可能是某个自己的兄弟：“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你不是很清楚吗，超人。”


    超人因为蝙蝠侠意有所指的语气愤怒不已，他上前一步站在蝙蝠侠身前，伸手按在蝙蝠侠胸前，隔着蝙蝠盔甲轻易按断了他的肋骨。


    “啊—”


    折断的肋骨刺入内脏，蝙蝠侠短促地痛呼。


    他的呼吸中开始带出血沫，每次呼吸都无比痛苦。


    昏迷中的托马斯被布鲁斯短暂而低沉的痛呼声惊醒，他的意识模模糊糊，眼皮沉重到无法睁开，人类状态下，麻醉剂的效果百分百在他身上体现。


    “你什么都不知道！”


    超人愤怒的声音在托马斯耳边响起，与此同时，还有布鲁斯沉重又痛苦的呼吸声。


    托马斯迷茫而模糊的意识在布鲁斯一声声的沉重呼吸里迅速醒来，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他的手撑在地面上，抬头看向被紧紧绑着的，正口吐鲜血的蝙蝠侠。


    第103章 第 103 章


    Batman嘴角的鲜血, 皮肤上电击留下的纹路和焦黑痕迹，他听起来十分痛苦的呼吸声，甚至他破损的铠甲……


    这些在托马斯眼中无限放大着, 瞬间冲击着托马斯的意识。


    超人的手还放在batman胸前，按压着他断裂的肋骨。


    不许、伤害、哥哥。


    托马斯手臂撑着地面，麻醉剂的效果在他的极端愤怒中迅速消退。


    他机械地从地面上爬起来, 每动一下, 身体就瞬间改变一部分。


    一开始是手臂。


    他撑着地面的手臂沸腾着肿胀起来，右腿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刻, 变形的腿撑破了裤子。


    当他弯腰站起来的时候, 他的脊背上开始长出骨棘, 皮肤眨眼间变成了岩石般的灰褐色。


    当他直起腰时，他的身高体型暴涨, 骨刺冲出无比坚硬的皮肉。


    再次抬眼时, 他赤红而发着光的双眼里只剩暴戾和毁灭。


    Batman亲眼见证了疑似另一个宇宙布鲁斯兄弟的人是如何眨眼间变成了毁灭日的样子, 而注意到他视线的超人迅速往身后看去。


    带着狂躁和摧毁一切的意志的热视线从托马斯眼中射出。


    超人转身时已经用同样的热视线抵抗，但他还是被托马斯的热视线从batman身边击飞。


    “毁……灭。”


    “去死。”


    托马斯的声音变得残酷，口中所说的再也不是布鲁斯的名字。


    更多的改变在他身上展现，比上次改变后更强壮的身体, 更密集的骨棘。他头上长出仿佛恶魔般的尖角，下颚处皮肉消失，灰褐色的凸起包裹下颌，满口尖锐的牙齿暴露在外, 他手腕上的骨刺变得更尖锐也更具破坏力，所有关节处都长出了锐利的倒刺……


    托马斯曾无比珍惜, 不肯轻易脱下，也不舍得损坏半分的蝙蝠披风也被撑破, 黑色的破损布料挂在他肩上横生的棘刺中，他大声咆哮带起的风微微吹动残破的披风。


    超人并没有被轻易打倒，他从坍塌的墙角飞了出来，超级速度的加持下，他以毫无克制的力量加倍撞击着刚才攻击他的怪物。


    力量。


    无可置疑的力量充斥托马斯的身体，超人的攻击对他来说不痛不痒，他的脚踩着地面，与他身上相似的骨刺就立刻从地面长出来。


    躲闪不及的超人轻易被刺穿了腿，紧接着在带有骨刺的拳头的攻击下撞碎了监狱墙壁被打飞了出去。


    托马斯紧跟在后面，他彻底把整面墙撞开，追着超人飞了出去-


    夜翼以及蝙蝠侠和戴安娜他们刚通过传送装置传送到斯崔克岛，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batman和托马斯被关在哪里，剧烈的震动就开始在这片岛屿上发生。


    看着半坐塌陷的监狱，以及前后从里面冲出来的超人和变得更非人的托马斯，夜翼的心跳都有了瞬间的停滞：“不……”


    戴安娜的手已经放在神剑的剑柄上，奥利弗也从箭筒里抽出了箭，哈尔身上泛着绿光飘起来，亚瑟举起了三叉戟。


    蝙蝠侠看着旁边夜翼面色惨白的样子，突然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那是……”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完，另一道空间传送出现在岛屿上空——受超人操控的，真正的毁灭日出现了。


    它的身上戴着用来束缚的装置，那些装置像是项圈一样套在它身上，让它的一举一动都受到超人的操控。


    一直以来，毁灭日都被超人留在瞭望塔，这是成功操控毁灭日之后，它的第一次出现。


    在落地的那一刻，它就朝着托马斯冲过去，它和托马斯身上带有相似的特性，具有类似的外表，但托马斯比处于操控下的毁灭日更强。


    超人和毁灭日同时朝着托马斯攻击，哪怕一开始他会失手，会被超级力量打得深陷地底，但当他腕部的粗壮而尖锐的骨刺穿透了毁灭日的头颅，将它的脑袋挑开之后，失去助力的超人再次陷入劣势。


    这里的正义联盟成员也先后传送到了岛上，甚至包括黑亚当和辛尼斯托。


    混战在斯崔克岛上发生。


    被砸碎头颅的毁灭日就倒在蝙蝠侠他们不远处，它身上捆缚的项圈和连接身体各处的操控带都被染上了从它脖颈处喷洒出来的粘稠的血。


    “……现在我们该对付谁？”奥利弗他们是来打败超人的，但现在那个疑似另一个更强大的毁灭日的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实际上蝙蝠侠也十分犹豫。


    看夜翼的态度，正和超人他们对战的显然是他要找的托马斯，但他已经失控，要是放任托马斯打败超人和女侠他们，那么超人失败之后疯狂的托马斯怎么办？


    “布鲁斯和克拉克很快就到，”夜翼知道蝙蝠侠在犹豫什么，“托马斯可以交给他们。”


    “走吧，”蝙蝠侠选择暂且相信夜翼，也相信另一个自己不会轻易放任他的弟弟在这里出事，“先去救出batman，然后我们的目标就是除了超人之外的正联成员。”-


    半塌的监狱中，batman的手臂和腿还被专门为束缚他而制造的材料紧紧锁在十字形的架子上。


    他调整着呼吸，逐渐适应了肋骨断裂刺入内脏的伤势，然后尝试着借助现有的工具挣开束缚。


    将他带回来的闪电侠他们太过了解他，于是收走了他身上所有武器，超人又再一次检查过他携带的道具，因此他身上几乎没有了能用的道具。


    是的，几乎。


    Batman触发了战靴上的隐藏小机关，薄薄的刀片从战靴底部伸出。


    小腿被紧缚的情况下，他的脚腕甩动，将刀片准确甩到了右手中。用刀片割断束缚他手腕的绳索，又隔断绑在上臂的绳索，他的右臂十分顺利挣脱出来。


    蝙蝠侠和夜翼他们就是在这个时候找到batman的。


    破损的牢房内遍布凸出的尖刺，夜翼看着明显就是超人和托马斯一开始的战场的地方，又看了看身上明显带着新伤的batman，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超人在托马斯面前……”夜翼没有往batman身边走，他只是站在原地，因为最糟糕的现状而心惊肉跳，“折磨了被托马斯视为哥哥的bat。”


    日光从倒塌的墙壁外射入监牢内，来自托马斯的咆哮声笼罩着整座斯崔克岛，夜翼听着他丝毫不带理智的声音，感觉自己呼吸的空气里都是令人胆颤的寒意。


    他以为死刑执行的那一刻才会是托马斯爆发的起点，以为他还有时间在那之前拦下托马斯的失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batman看着破损的墙外闪过的超人和另一个灰褐色的影子，实在没办法判断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谁？”


    “是我的布鲁斯的弟弟。”夜翼看着这个世界的蝙蝠侠，又扫过了另一个宇宙的batman和他们那边的奥利弗、戴安娜、亚瑟、哈尔，“他不会做什么的，只是看到bat受伤才会失控。”


    只要布鲁斯能赶到，托马斯不会做什么的。


    夜翼尽量让自己相信这点。


    “你确定？”绿灯哈尔飞在破损的墙壁边，看到了被锤到熄灯的这里的黄灯哈尔-


    戴安娜打败了这里的神奇女侠，鹰侠黑亚当也先后在蝙蝠侠他们的包围下落败……战争逐渐缩小在超人和托马斯之间。


    托马斯的每一次攻击都拼尽全力，就像这里的超人也不会在战斗里抑制力量。


    当托马斯从天上把超人扑到地面，长着尖锐骨刺的手臂高高举起蓄力砸击时，布鲁斯和克拉克终于跨越宇宙来到了这里-


    等待跨宇宙通道成功连接时，布鲁斯设想了很多糟糕的场面，而那些场面中，无一不是他的弟弟失控又变成了毁灭日那样。


    就好像是逃不开的诅咒，不管他的设想中事情如何发展，最后的场景都会停留在托马斯异变的身体上。


    克拉克拍着布鲁斯的肩膀，想要说托马斯不会出事，但张了张嘴又没办法保证。


    “走吧，我们会赶上的。”抬脚迈入通道里，克拉克已经能隐约听到通道尽头传出的咆哮。


    布鲁斯沉默着加快脚步，终于在踏出通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愣住。


    看着外表比以往更加狰狞的托马斯高高抬起的手臂，布鲁斯大脑竟然有瞬间凝滞，他的脑海里不断有之前蝙蝠螨的话重复出现。


    [最强大、最邪恶的反派。]


    不要。


    托马斯不会变成那样。


    他从半空中滑翔着往托马斯的方向扑去：“住手，托马斯！”-


    布鲁斯呼唤的是托马斯，但再也不会有人回应他的呼喊。


    没有管身后的喊叫，托马斯高高举起的手臂照着超人的胸口砸下，千钧一发之际，克拉克以超级速度赶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手臂。


    超人，另一个超人。


    托马斯的注意被分散，他不再专注于被他打败倒在地上的超人，转而朝着克拉克攻击而去。


    终于等到布鲁斯赶到，夜翼该庆幸的，但在托马斯不顾布鲁斯的阻止持续攻击的时候，他带着微弱期待的心终于沉了下去。


    与上次异变相比，托马斯改变的真的不止是外表。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不知道如何被他保留下来的人性。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做什么？”奥利弗眼看着刚过来的另一个超人被一拳打吐血。


    不等夜翼回答，他看到了布鲁斯挡在了克拉克身前。


    不，别去，回来，布鲁斯。


    夜翼张着嘴，他的嗓音堵在咽喉中发不出来，而此时，托马斯已经双腿蹬在地面上朝布鲁斯和克拉克冲了过去。


    他尖锐的骨刺对准了挡在前面的人，在他眼中，似乎一切都可以被毁灭。他身后，破损的蝙蝠披风终于在高速移动中从他肩上的骨刺里被风吹落。


    第104章 第 104 章


    尖锐的骨刺扎入铠甲在他身前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血液被挑着迸溅出来。


    托马斯的攻击就这样毫不犹豫地落在他的哥哥身上，如果不是克拉克反应及时，他的骨刺已经捅穿布鲁斯的胸口。


    当布鲁斯因为难以置信而来不及反应时, 他鲜红的血液已经喷洒在托马斯半张异变过的脸上，剧痛也同时在他身体上炸开。


    克拉克抓着布鲁斯往旁边躲开，他已经尽量快了, 但布鲁斯还是在托马斯的攻击中受伤。


    像上次一样, 托马斯追着超人攻击，布鲁斯挡在超人前面。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 托马斯再也不会因为布鲁斯的存在而停手。


    胸前被托克斯划伤挑开的血肉无疑让布鲁斯痛苦, 但他们之间仅剩几米时, 他从托马斯眼中看到的仇恨和暴戾更令他绝望。


    托马斯绝不会用那种恨不得立刻杀死他的眼神看他。


    布鲁斯不敢去想，如果他对托马斯来说不再重要, 如果他身陷危机都没办法让托马斯的攻击停下来, 那托马斯真的还存在吗？


    他能唤醒托马斯, 但他能唤醒另一个毁灭日吗？


    突然意识到这点令布鲁斯浑身发冷。


    托马斯追在布鲁斯和克拉克后面，所有他们停留过的地方都在托马斯的攻击下被毫不留情地摧毁。


    终于在他再次追上克拉克的时候，戴安娜手持套索短暂拽住了托马斯，绿灯凝聚而成的方形牢笼同时把托马斯困在里面。


    亚瑟和奥利弗在旁边干扰。


    另外两个蝙蝠侠追上了已经负伤的布鲁斯, 克拉克也再次加入了战斗中。


    “别告诉我你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计划，”蝙蝠侠扶着旁边的布鲁斯，看着他胸前破损的盔甲下不断有鲜血涌出。


    托马斯从毁灭日恢复到人类的样子，距离今天也不过短短五六天, 而这五六天里，他有一大半的时间在穿越其它宇宙去寻找托马斯。哪怕布鲁斯已经准备了应对这种情况的计划, 但也不算完备。


    布鲁斯的唇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惨白，他嘴角往下压着, 目光凝视着轻易从众人包围下挣脱的托马斯：“想办法唤回他的意识，或者强制让他恢复成人类的身体。”


    “办法呢？”batman只见过托马斯一次，而那次恰好也就是他变身的时候。


    要唤回托马斯的意识，唯一有可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布鲁斯自己，但，他的手摸着胸口不断涌出的温热鲜血，托马斯朝他攻击时眼中的狂暴又在他眼前出现。


    “强制他的身体转变到人类的状态需要机器辅助，”布鲁斯早在几天前已经对这种情况做出过准备，他改装了那台原本用来固定基因的机器，加强了效果，程序都设置成了专门针对托马斯基因的那种。


    负责打开宇宙通道的钢骨可以帮他把机器送过来，但机器的运作需要被他改装过的超级电脑的运算全力辅助，就算传送到这边，也没办法用。


    “所以，只能选择制服他，或者……”


    蝙蝠侠说话的时候，克拉克已经被托马斯掐着脖子甩了出去，戴安娜和绿灯也先后负伤，奥利弗的箭完全没办法对托马斯造成影响，亚瑟也被打飞了出去。


    “他的弱点是什么？”bat皱着眉，严肃地问旁边的布鲁斯。


    “托马斯是借助毁灭日病毒变成这样的，他的弱点和特征都可以一定程度上参考毁灭日。”布鲁斯压下担忧和那些在胸腔里翻涌的自责愤怒，努力保持冷静，“只是他的成长要比毁灭日更快。”


    毁灭日？


    力量强大、无限体能、超级再生，战斗中能跟随敌人能力的特征而随时进化出应对的能力去克制，生命力旺盛，无法用同样的办法杀死第二次。


    现在托马斯已经进化到不惧怕超人和正联所有人了，再这样继续打下去，也只是徒劳无功，只能让托马斯在战斗中变得更强。


    最清楚这里情况的无疑是本宇宙的蝙蝠侠，当布鲁斯话音刚落的时候，他立刻想到了超人成功操控过毁灭日。


    他的视线扫过被托马斯挑断头的毁灭日的尸体，目光集中在毁灭日身上的项圈和操控辅助带上-


    “超人操控毁灭日基本是靠那些装备，”作为超人十分信任的人，卢瑟参与过毁灭日的操控研究，“只是还需要彻底干扰毁灭日的思维，然后用特制的遥控来实现操控。”


    卢瑟此时还在瞭望塔，得到光学共振器损坏的消息后，他原本打算自己来对付超人，但意外的发生阻止了他的计划。


    “我可以把用来操控的遥控带给你们，但在那之前，那些辅助操控的器具得套在他身上才行。”


    蝙蝠侠面无表情地挂断了通讯，他和bat都看向旁边的布鲁斯。


    毁灭日自带的狂暴和毁灭意志会促使托马斯不断摧毁，只要没办法让托马斯恢复之前的意识或者保护家人的本能，或者，只要没有……杀死他，他就会一刻不停地去攻击，直到毁灭眼前的一切。


    布鲁斯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他不想设法杀死托马斯，就只能接受彻底操控他。


    绝望带着痒从嗓子里爬出来，他又连带着从体内涌出来的血一起咽了回去：“走吧，去把毁灭日身上的装备取下来。”


    靠近海岸的地方，毁灭日被打烂的大脑滚落在身体旁边。


    托马斯的攻击残酷又果断，他们该庆幸他没有损坏毁灭日身上的装备。


    把沾着粘稠鲜血的绑带从毁灭日的四肢上取下来，项圈和连接在下面的反应装置也一并取下，他们带着这些加入了克拉克和戴安娜他们与托马斯对战的战场-


    “要把这些套在他身上可不简单，”戴安娜擦着嘴角的血迹。


    “我会负责控制他，”克拉克的制服已经在刚才的对战里损坏了大半，血迹从他制服的损坏处往外渗。


    “还有我，”哈尔飞过来，磕破的额角正流着血。


    “上吧，现在可没空聊了，”奥利弗抽出一支专门用来对付非人生物的，能放强电流的箭。


    被克拉克引到岛屿另一边的托马斯速度很快地冲回来。


    当他跳跃在半空，还没有落地时，戴安娜的套索先捆住了他的腰，绿灯变化的锁链紧扣他的手臂，克拉克抱着他的另一支手臂，奥利弗的箭没办法刺入他的腿，但电流影响着他的反应，亚瑟的三叉戟将他的另一只腿钉住。


    布鲁斯拿着项圈和反应器站在被扣在地面的托马斯身旁，他没有时间感伤，也没有心情犹豫，只知道要尽快行动。


    但托马斯赤红的眼发着光，在把旁边束缚自己的人甩开之前，他的热视线竟然先朝着对面的蝙蝠侠射去。


    就在没有人来得及阻止的时候，另一道热视线和托马斯的热视线撞上——是之前被托马斯重伤的这里的超人。


    看着落点原本在蝙蝠侠身上的热视线，布鲁斯终于明白，他的弟弟大概不存在了。


    托马斯身体上长出的骨刺和尖棘划伤布鲁斯的手，温热的血洒在托马斯岩石般坚固的身体表面，无法引起他片刻的心疼和犹豫。


    他曾关心过布鲁斯手指关节处微不可察的红痕，曾因伤到布鲁斯而自责悔恨，为了让哥哥拥有如他一般的恢复能力，他强迫自己去回忆不想回忆的曾经。


    布鲁斯将项圈和反应器紧紧叩在托马斯的脖颈和胸前，托马斯此时的愤怒咆哮声和两年前与他拥抱告别时唯一喊过的一声哥哥交叠着出现在他耳边。


    他张着嘴，无声喊叫，面罩遮挡下竟然有泪水从布满血丝的眼中涌出来。


    当蝙蝠侠和bat将手臂和双腿上的辅助操控绑带全都连接入反应器的那一刻，托马斯眼中正与超人对轰的热视线闪烁着停下。


    没了阻挡，超人的热视线毫不留手地打在托马斯的额头上。


    好在托马斯只是身体和满是毁灭的意识被控制，他的肉/体依然坚不可摧，超级再生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超人在一开始和愤怒的托马斯的单独对战里受了不轻的伤，很快，他飞在半空的身体再次掉落-


    卢瑟从瞭望塔传送到了斯崔克岛，将之前用来操控毁灭日的遥控递给了蝙蝠侠。


    蝙蝠侠又转身把它交到了布鲁斯手里。


    下午六点，超人原定在斯崔克岛处决蝙蝠侠的时间，赤红的夕阳洒在海面上，也洒在被摧毁殆尽的岛屿上。


    被操控的托马斯安静站在废墟里，他赤红的双眼麻木无神，在布鲁斯没有命令传来的时候，像是机器一般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待机。


    布鲁斯带着满身鲜血站在无动于衷的托马斯面前。


    “是我没能在托马斯受到刺激之前找到他，”夜翼走到布鲁斯身边，“如果我能再快点……”


    “什么刺激？”布鲁斯只猜到托马斯受到刺激会更容易失控，也像夜翼一样猜到针对蝙蝠侠的处决会严重影响托马斯，但处决甚至还没有开始。


    夜翼看向不远处另一个身上明显带着各种伤痕的bat：“那是超人做的，在托马斯面前。”


    布鲁斯的视线终于从托马斯身上移开，他看向不远处注意到夜翼视线而向他们这边看过来的bat。


    原来如此。


    只是蝙蝠侠遇到可能产生的危险就足够让托马斯失控，可蝙蝠侠真正在他面前被伤害了。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


    布鲁斯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至少已经止了血，夜翼确认之后还是忧心忡忡地离开了这里-


    布鲁斯疲惫地站在托马斯面前。


    就像他预料中的那样，因为目睹了蝙蝠侠被伤害而彻底失控后，托马斯新生的稚嫩意识彻底被来自毁灭日的残暴本性冲散。


    会小心贴近他，会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会缩在他身边睡觉，会在洗澡的时候不停喊他名字的托马斯彻底消失。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一样，他的弟弟被夺走之前还没学会完整叫出他的名字，还不知道哥哥该怎么说。如今托马斯同样还没来得及学会这些，就再次从布鲁斯身边被夺走。


    抬头看着被操控之下的托马斯木然无光的赤红双眼，又看着他与以往相比更加狰狞更加令人胆寒的外表，布鲁斯握紧了手里的操控器。


    每一次都是这样。


    痛苦总在他看到希望时产生，一切开始变好的时候总有意外让情况急转直下。


    无力感和被命运捉弄的悲哀压迫着他的大脑。


    第105章 第 105 章


    “你有兄弟吗？”蝙蝠侠看着废墟里相对而立的布鲁斯和托马斯, 心情复杂地问旁边的bat。


    “没有。”


    知道托马斯是另一个自己的兄弟之后，蝙蝠侠曾想过要是他也有一个一起长大兄弟会是什么样。但此时看着站在废墟中的布鲁斯颓废的样子，他却不敢去想了。


    每一个家人都是一份无法割舍的感情和责任, 意外发生时总难免钻心剜骨痛彻心扉。


    夜翼从布鲁斯那里走回来，同样站在这边担忧地往下看。


    “还有办法恢复吗？”bat说话时没有朝向夜翼，他隐约意识到托马斯失控可能与自己有关,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你们可以找我。”


    沉默片刻，夜翼语气肯定地回答：“能恢复的, 一定可以。”


    但早在他沉默的时候, 大家心里都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互相扶持长大的兄弟变成这样, ”亚瑟背靠旁边剩下半截的墙壁，有点想到了自己那个半路相认的弟弟, “谁都没办法接受。”


    “实际上, 布鲁斯和托马斯不是一起长大的。”夜翼内心甚至开始计算, 脱离幼年之后，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究竟才有多长，“他们互相陪伴的时间，到现在大概都可以按天计算。”


    甚至不是按周, 不是按月。


    两年前，林肯·马奇与布鲁斯相处的时间哪怕零零散散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天。


    两年后，托马斯好不容易恢复人类的身体，但托马斯失踪之前, 加上睡觉的时间，他们呆在一起也不到三天。


    所以, 仔细计算的话，竟然只有：“三天, 还是四天。”


    他们三十多年的人生里，真正待在一起只有短暂的三四天。


    这个数字太令人惊讶，哪怕是夜翼也觉得难以置信。


    “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是蝙蝠侠问的，回忆着安全基地牢房内托马斯对他的依赖，他不认为三四天的时间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如此深刻的感情。


    “托马斯不满一岁的时候就被盗走，”夜翼没有说得太清楚，只是简单概括，“布鲁斯从八岁开始找他，找了三十年。”


    克拉克恰好在此时飞过来：“我还没来得及问托马斯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年前，托马斯因为布鲁斯杀了小丑。”夜翼不想这样认为，但小丑似乎是这种变化发生的起因，“但小丑在自己的细胞里藏了纳米病毒，他死后这些病毒就会失控，然后感染他身边的一个人成为下一个小丑。”


    “托马斯意识到这点之后就选择了躲起来沉睡，直到达克赛德入侵，布鲁斯遇到危险时，他利用毁灭日病毒连带着清除了小丑的意识和他自己的意识，以……异变过的模样再次回归。”


    “他才刚从毁灭日的模样恢复成人类时的模样，我们以为一切都开始变好。”是的，他们每个人都这样以为，痛苦的已经过去，希望触手可及。


    夜翼的语气只是平铺直叙，没有刻意的煽情，没有悲惨的语调，他甚至没有说起任何托马斯和布鲁斯相认之前有多坎坷。


    一些简化过的现实已经足够令人可惜-


    飘在旁边的死翼完整地听了这段对话，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托马斯是被无辜牵连到这里的，如果没有被带过来，一切或许就会像布鲁斯和夜翼想象中的那样越来越好。


    愧疚和想要弥补些什么的冲动推着他，于是确认阿福和芭芭拉已经被蝙蝠侠带出监狱之后，他转身往半空飘去。


    他没办法改变什么，或许罗摩库什纳可以呢？他可以付出所有来交换。


    但哪怕他见到了给予他力量，将他变成死翼的宇宙灵魂，也没能给托马斯带来任何一点改变。


    “我可以祝福他，”天空中有人类的五官出现，“但是死翼，我没办法把他变回原本的样子。”


    “你的祝福能指引他找回自己吗？”迪克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不能，”罗摩库什纳没有那些多余的感情，但她认为自己确实该做出弥补，“但只要有机会，我的祝福能让他在任何困难中受到平衡的保护，混乱的时空甚至错位的宇宙里，他都能保持清醒。”


    “这又有什么用呢？”迪克绝对没有比现在更认真过，“我的力量都可以给托马斯，这样能帮到他吗？”


    罗摩库什纳摇了摇头，然后彻底消失在迪克眼前-


    操控器可以精准操控托马斯的行动，不止是那些按钮和辅助带能主导他的身体，语言也可以引导他做出简单动作。


    但布鲁斯不愿意开始。


    好像只要他不去命令托马斯，就能暂且不必接受托马斯如今已经彻底丧失了自我意识的事实。


    从黄昏站到深夜，又从深夜等到凌晨。


    布鲁斯身上的伤大部分已经开始愈合，他的恢复能力被托马斯的血清改变过，早不同以往，但那些血和伤口还是明晃晃暴露在外面，但凡托马斯的意识有一点点恢复，他早不会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


    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布鲁斯终于往前一步走到托马斯面前。


    [小托马斯还听不懂我说话，因此更喜欢肢体接触式的鼓励，尤其是拥抱，这轻易就能让他笑起来。]


    父亲在书中留下的批注突兀出现在布鲁斯脑海里，而托马斯与他拥抱时的开心也历历在目。


    “托马斯，抬手。”终于按下手中的操控器，布鲁斯用颓废的语气如此命令着。


    一动不动在废墟里站了整个晚上的托马斯在反应器和操控带的主导下抬起布满棘刺的手臂。


    布鲁斯在此时张开手臂抱住了比自己高出很多的托马斯：“拥抱。”


    拥抱时，托马斯手臂上长短不一的棘刺划破布鲁斯的铠甲，又带出新的血肉，他就这样遵从指令地回抱，毫无动摇。


    [父亲留下的笔记再也不适用了。]


    布鲁斯的血顺着那些尖刺往外滴落，哽咽全都在从咽喉漫出来时被他咽下。


    [托马斯以后也不会因为一个拥抱而开心了。]


    朝阳升起，托马斯珍爱的蝙蝠披风挂在残垣断壁上，又被风吹到了海里-


    找到了托马斯，这个宇宙的混乱也已经结束，所有错位的人都该回归原本的位置。


    另外的两个蝙蝠侠全都拷贝了托马斯的身体数据，也大致了解了托马斯的情况，他们会在各自的宇宙里寻找帮托马斯找回意识的办法。


    “如果有消息的话，我们会联络你。”


    如果没有必要，跨宇宙的通讯本不应该存在，肆意观测别的宇宙原本就不该。很多战争和入侵都是从一方意识到另一方存在开始的，尤其对于他们来说，他们都经历过这种跨宇宙的入侵事件。


    但这次……


    蝙蝠侠认为托马斯的状况恶化有他注射麻醉剂的原因在。


    Bat也认为托马斯彻底失控有他被抓的原因在。


    布鲁斯虽然没有对他们抱有太大希望，但看着托马斯如今麻木的模样，他还是把通讯器给了另外两人。


    传送通道前，布鲁斯站在入口处，克拉克走在前面，夜翼跟在旁边，脚步沉重的托马斯在操控器的控制下站在最后。


    “托马斯，抬脚。”


    布鲁斯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而大脑胀痛，他收敛着目光，抬手拉住了托马斯垂在身旁的手。


    在他的一声声引导和命令下，他和托马斯并肩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通道里-


    红头罩已经从另一个没有托马斯踪迹的宇宙回来，他和钢骨等在蝙蝠洞里，阿福也好几晚没休息好待在这儿。


    勉强维持了夜巡的提姆和达米安还有芭芭拉也是每次巡逻结束后就回来。


    他们都等着布鲁斯把托马斯带回来，哪怕其中有人并不那么坦诚。


    “有必要都待在这里吗？”达米安挥着剑，“反正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提姆看了看达米安的黑眼圈，还是忍住了没揭穿。


    “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芭芭拉总是有点担心，她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


    钢骨一直关注着宇宙通道，在空间震动出现时，他就看向旁边的空地：“回来了。”


    超人是第一个从通道里走出来的，他的脸上并没有以往轻松又开朗的微笑。


    几乎在看到他表情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没找到？”红头罩忍不住问。


    夜翼紧跟着从通道里走出来，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往后看着。


    最后从通道里走出来的，是拉着手的布鲁斯和托马斯。


    阿福因为托马斯再次异变过的模样而愣怔了片刻：“怎么不恢复人类的样子？”托马斯可以在人类的毁灭日的形态中自由切换，阿福的心提着，“是为了提前预防危险吗？”


    布鲁斯拉着托马斯彻底走出通道，银白色的圆形能量隧道瞬间在他们身后消失。


    少了那些银白色光线的遮挡，托马斯的狰狞更直白地展现在他们面前，就连布鲁斯破损严重的铠甲和铠甲外干涸的血迹都变得一清二楚。


    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托马斯脚步不停。


    “托马斯，停下。”


    布鲁斯的声音响起，托马斯往前走的动作顿在原地，他无机质的赤红双眼麻木地睁着，瞳孔中没有布鲁斯的身影，也没有蝙蝠洞里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我带托马斯回家了。”布鲁斯的声音无比疲惫，他紧紧抓着托马斯的手，好像怕不知不觉中再次失去。


    “这是……”阿福嗓音干哑，“这是怎么了。”


    托马斯为什么像木偶，像傀儡……


    杰森面色阴沉，提姆呼吸微滞，芭芭拉放下了手里的咖啡，达米安的刀插入了地板里。


    钢骨识别到了托马斯身上操控器的作用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布鲁斯：“你操控了他？”


    第106章 第 106 章


    布鲁斯并没有否认。


    他在钢骨惊讶的语气里沉默着。


    他戴着沾满鲜血的黑色战术手套, 拉着托马斯畸变过的狰狞手掌。


    失控后身体和大脑中充斥着毁灭欲望的托马斯在他的操控下安静站在他身边，毫不挣扎地被他牵着回到巢穴。


    没错，他操控了托马斯。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反驳, 或者说一句bazinga之类的，但他们知道，蝙蝠侠从来不会开这种没品的玩笑, 于是气氛愈发沉默。


    “我和布鲁斯赶到的时候, 托马斯已经失控了，”虽然这里没有人会误会布鲁斯伤害了托马斯, 但超人还是解释着现在的情况, “操控是当时最好的解决办法。”


    迪克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现在他还在想如果自己能早一点赶到，事情的发展会不会与现在不同。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杰森的视线扫过托马斯胸口前紧扣的感应器, 还有那些像是项圈和绑带的东西, “可以摘掉吗？”


    感应器干扰着托马斯的自主行动, 同时又能将命令直接传入他的大脑，那些绑带也在一定程度上辅助着命令的施行。


    要是关闭感应器，他体内肆虐的恶和破坏本性将再次占据他的大脑，紧接着就是新一轮的破坏和毁灭。


    “不能。”布鲁斯嗓音低沉, 但又带着些坚定。


    “那……”提姆知道布鲁斯已经改装出了能强制托马斯恢复人类外形的装置，但要是真的那样，这些与托马斯人类外形并不匹配的机器恐怕也会立刻失效，“他只能保持这个样子吗？”


    只能保持着非人类的外表, 在操控下沉默地站在蝙蝠洞里？


    这个问题，不管是布鲁斯还是迪克, 甚至克拉克都没有回答。


    他们要怎么说呢？为了更多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只能让托马斯先保持这个样子被操控？


    已经从沉默中知道了答案, 再加上提姆原本就有所猜测，于是他没继续追问。只是他突然想起了一直以来将托马斯视作一切的帕特里克，如果帕特里克知道了现在的情况，他又该有多难过。


    那个自诞生到现在，只活了两年的帕特里克。


    他带着祝福主动远离了托马斯，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托马斯的情况却变得更加糟糕。


    留下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再加上布鲁斯现在明显需要独处，于是钢骨和超人一起离开了蝙蝠洞。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联络我们，”离开之前，超人这样跟迪克还有阿福说，“戴安娜刚才还问我布鲁斯的情况，我们都很担心他。”


    钢骨也收到了沙赞还有闪电侠他们的联络。


    “不必担心，”阿福眉目间也有对托马斯的担忧，但他只是微微叹着气，“布鲁斯老爷会没事的。”


    更绝望的情况他们都走过来了，在一点希望都看不到的时候，他们找了托马斯三十年，现在托马斯就在他们身边，他们只需要把托马斯丢失的那部分找回来。


    这对曾经的他们来说，已经是难以置信的好消息-


    从托马斯在浴室里失踪的那天开始，布鲁斯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几次的宇宙穿梭、身体受伤，再加上精神的大起大落，布鲁斯只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昏睡过去。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在努力思考找回托马斯丢失意识的方法。


    毁灭日病毒摧毁了寄居在托马斯体内的小丑意识，同时也连带着清除了托马斯本身的意识，以这种效果来说，所谓的清除就是无可挽回的彻底清理。


    他们不能寄希望于托马斯的意识被压缩在他的大脑里，也不能想当然地认为把托马斯体内的毁灭日病毒处理掉就能让他恢复。


    更何况，毁灭日病毒，布鲁斯同样研究过，那种东西根本没办法彻底处理干净。


    所以……


    布鲁斯的大脑嗡嗡作响。


    他将和伤口粘在一起的战术手套从手上扯下来，又摘下头套，露出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胡茬在短短几天内冒出来，让他看起来沧桑又落魄。


    他想不到任何办法来挽回他的弟弟。


    他没办法把托马斯找回来。


    这样的认知清清楚楚出现在布鲁斯大脑里，他既难以接受，又不得不承认。


    布鲁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而情绪低落时，托马斯就沉默地站在蝙蝠洞的阴影里，不会主动行动，不会主动出声，眼睛也不会主动看向任何地方。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随着他的呼吸轻微起伏，那他就像是蝙蝠侠在以往的活动里搜集来的战利品，像是冰冷又无知的模型，比如旁边的巨大硬币，比如蝙蝠洞展柜里恐龙的化石-


    芭芭拉和杰森他们没有轻易去打扰布鲁斯，超人都能看得出来布鲁斯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他们当然没道理看不出来。


    达米安把刀从地板里抽出来，沉着脸甩了几下收回去。


    “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想到靠谱的。”提姆虽然这样说着，但他其实毫无头绪。


    “我们能想到的办法都说过了，”芭芭拉已经想了很多，又一个个被否决，“托马斯的意识是因为注射毁灭日病毒才消失的，但对于已经真正消失的东西，即使我们真的能找到办法把他变回人类，他丢失的那部分也不会一起回来。”


    这还是温和一些的说法。


    更不留情面一些地说——托马斯的意识已经死了，字面意义上的死，生老病死中的死。


    归根究底，他们面临的问题，已经从如何将托马斯丢失的记忆和意识找回来，变成了——如何逆转既定事实。


    正常的办法不能用，非正常的办法也不能用。


    思来想去，无解。


    “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吗？”达米安还没有把之前在托马斯身上碰的壁找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当初那个耍了他的家伙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能做什么呢？


    不止他们没有办法，大概整个正义联盟加在一起也没有办法-


    “托马斯，右腿。”


    布鲁斯早已不必坚持喊出托马斯的名字，但冰冷的命令里，加上名字似乎又能多一抹温情。


    在他的操控下，托马斯抬起右腿踩上台阶。


    普通的身体检查器具对于托马斯来说显得太小，但布鲁斯又要确认托马斯现在的身体状况，没办法整体检查的话，只能分开检查。


    “托马斯，躺下。”


    试验台，刺目的手术灯，托马斯记忆里最厌恶的东西。


    他赤红的双眼依然无动于衷，意识甚至也毫无波澜，布鲁斯的操控下，他身体僵硬地躺在试验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头顶的灯。


    布鲁斯记得和托马斯有关的一切事情，包括他的弟弟疑似经历过人体实验——他当初异常的恢复能力以及清楚知道他自己的血清能给别人用，这些都说明着这点。


    但他需要托马斯的基因。


    或许是多此一举吧，他拿着当初托马斯落在毁灭日尸体旁的破损武器改造的刀片凿开托马斯坚硬的皮肤前，先下意识遮住了托马斯睁开的双眼。


    基因检查的结果和以前一样，托马斯依然能在人类和毁灭日形态中自由切换，但这种切换需要清醒的意识或者激烈的情绪来推动。


    其它的检查也与之前完全相同。


    除了失控的精神之外，一切都没有改变。


    时间一天天过去，布鲁斯也一天比一天更清楚地认识到——他已经束手无策。


    这种无力感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痛苦又自责。


    每次看到仿若怪异人偶一般的托马斯，这种自责和痛苦都更加深一分，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托马斯……”布鲁斯捂着额头又坐回超级电脑前-


    某天晚上，阿福在蝙蝠洞里找到布鲁斯：“卢修斯请您明天务必去警局一趟。”


    实际上提姆去也可以解决问题，但布鲁斯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出去过，他们都觉得不能再这样任由他颓废下去。


    “交给提姆吧，他能解决的。”他甚至没有问是因为什么要去警局。


    “您的父母当初面临这种情况时，也没有轻易颓废下去。”小托马斯的死亡改变了一切，但托马斯和玛莎依然肩负着他们身上的责任。


    托马斯和玛莎。


    布鲁斯隐约还能记起当年的事，他从关闭的屏幕中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弟弟。


    他的父母找了很久，思念了很久的小托马斯，现在又被他弄丢了-


    帕特里克最近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中，挂在警局里的悬案被他破了好几起，那些在逃的连环杀人犯也有几个被逮捕归案，还有一些危害公共安全的案子，帕特里克也在完美解决危机后把犯人抓了回来。


    最近又有一名企图在哥谭制造混乱的犯人被帕特里克逮捕归案。


    戴维·诺里斯被铐在审讯室里，他是某家化学场的普通员工，中等身材，棕色头发，气质也相当平庸，算得上在各方面都泯然众人的类型。


    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自制的炸弹跑到了人群里，然后在启动之后不管不顾地把炸弹抛向人群。


    所幸帕特里克家就在附近，他用刚买来的三明治把启动中的炸弹砸向一旁，救下了爆炸范围内的不少人。


    只是被砸到一旁的炸弹波及了韦恩集团的一名员工，也破坏了由布鲁斯带头的，正在建造中的高架桥墩。


    帕特里克站在审讯室外，隔着单向玻璃观看审讯过程。


    “可惜炸弹没有炸死人，”诺里斯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他只是为他的计划失败而感慨，“我已经尝试过了，那种炸弹的爆炸威力不小，在人群里，少说也能把半径十米内所有人都炸死。”


    “可惜。”


    可惜突然冒出个警察，把还没爆炸的炸弹砸到了人群外。


    戈登站在帕特里克旁边，拍了拍帕特里克的肩膀：“这次还好有你在。”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帕特里克已经不止想要成为托马斯期待中的那样，他真心想要帮助别人，“可惜还是有人因此受伤。”


    “只是骨折，比起被炸弹炸到粉身碎骨，已经算是小伤了，”戈登安慰着帕特里克，“稍后韦恩先生会过来协助调查，你来负责吧。”


    韦恩先生……


    “好。”


    布鲁斯·韦恩，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帕特里克竟然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托马斯沉睡时，他总是下意识关注着布鲁斯·韦恩，从新闻里，从各种各样的地方，现在托马斯已经醒来，他不需要再时刻考虑着布鲁斯·韦恩的处境，好决定到底要不要去唤醒托马斯。


    上次经过沿海公路时无意中瞥到的人影又出现在帕特里克脑海里，托马斯无忧无虑地坐在沙滩上，海鸥飞在他身边。


    和布鲁斯待在一起，托马斯应该很开心吧。


    只要他能开心，这样就够了。


    正这样想着，帕特里克看到了穿着一身正装走进来的布鲁斯。


    “打扰了，”布鲁斯原本并不打算出面，但卢修斯觉得他已经闲了太久，阿福又想方设法让他出门。


    滴眼液勉强压下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一些化妆和伪装道具也能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更精神些，胡茬也全都剃下。


    至少外人看来，他没什么不对的。


    但帕特里克一眼看出来不对劲。


    上次和布鲁斯·韦恩见面时，他正和托马斯站在一起，托马斯的情况当时正有好转，因此帕特里克能在布鲁斯·韦恩身上感受到平静和期待。


    现在帕特里克只能感受到他滴水不漏的伪装。


    “托马斯呢，”看着布鲁斯·韦恩僵硬的微笑，帕特里克的心一点点沉下，“他还好吗？”


    第107章 第 107 章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直到事情结束, 帕特里克送布鲁斯走出警局的时候，他还没有得到答案。


    布鲁斯伪装的微笑在走出警局后完全消失，他从内而外散发的疲惫也不再掩饰：“彻底失去意识, 真正成为了毁灭者。”


    无时无刻被操控，永远没办法自由。


    就像猫头鹰法庭被他毁灭之前那样。


    帕特里克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走在布鲁斯身边, 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在内心反复默念了三遍布鲁斯的话。


    [彻底失去意识……]


    内心的情绪没有被调动, 大脑也无法思考。


    [真正成为……]


    成为什么？他还记得上次在蝙蝠洞见到托马斯的时候，托马斯用如何清澈又好奇的目光看过他。


    [毁灭者。]


    成为什么？


    脑海中托马斯无忧无虑坐在沙滩边喂海鸥的画面开始崩塌, 帕特里克呼吸加重, 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地下实验室里, 回到了托马斯注射过毁灭日病毒后将他打伤的那一刻。


    他张了张嘴，想问发生了什么, 但最后却沉默下来。


    “我一直不想承认, ”布鲁斯停下来, 他看着旁边愣怔的帕特里克，“托马斯已经消失了。”


    从身体到灵魂，托马斯还剩下什么？


    被扭曲过的那副狰狞到令人望而生畏的躯体吗？还是几次被抹消的意识和自我？


    他曾残留下来的，想要接近布鲁斯和保护布鲁斯的本能也已经消失不见, 他还剩下什么？


    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布鲁斯只感觉将他圈禁在虚伪意念里的泡沫破碎，托马斯已经不在了，他只是不想承认。


    帕特里克低着头：“我知道。”他的声音闷闷的, 还有一些无法抑制的吸气声。


    托马斯已经消失了，消失在那张冒着寒气的实验台上, 消失在注射毁灭日病毒异变时最后朝他安慰看去的那一眼里。


    不管拥有毁灭日力量的人有多强，他不是托马斯, 不管蝙蝠洞里好奇看向他的人有多单纯清澈，他不是托马斯，不管沙滩上笑着的人有多开心，他不是托马斯。


    几滴水珠砸在脚下的水泥地面上，很快被地面吸收，只留下浅浅的痕迹。


    托马斯追求力量，擅长伪装，惯于忍耐，他性格偏执又睚眦必报，为了认定的目标能牺牲不在意的一切，因为生长环境和接受教育的原因，他总是下意识以暴力来解决问题。他不单纯，不快乐，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好人。


    但他同时理智又温柔，向往又克制。


    “他带我来到这个世界，”帕特里克依然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说，“在能彻底操控我的情况下给了我光明和自由。”


    “我崇拜他，不是因为设定下的程序。”


    “托马斯没有把我当作工具，”托马斯并没有在他的脑海里定义他们两个的关系，但帕特里克想，“他把我当作家人的。”


    所以才用美好来堆砌他，才对他抱有期待而不约束他。


    “我爱他，像家人一样。”


    直到说完这句，帕特里克才抬起头。


    他看着布鲁斯：“我只是不想承认，但毁灭日病毒注射之前，我早知道我会失去托马斯。”


    一开始就知道，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难免自欺欺人，看到一点点希望的时候，也还是难免抱有幻想。


    “我想托马斯也一样，”当时朝他安慰看过去的那一眼里，现在想来，似乎还带着一点解脱。


    “我唤醒他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被小丑病毒完全侵占，”帕特里克深吸一口气，“直到转化成毁灭日的瞬间，他才真正清醒了片刻。”


    “他对他的消失早有预料。”


    帕特里克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的时候，布鲁斯一声不吭，安静听着。


    对于托马斯的了解，他或许比不上帕特里克。


    帕特里克接触过，也看到过真正的托马斯，他没有。


    “韦恩先生，”帕特里克并没有提出去见见现在的托马斯之类的话，实际上，在布鲁斯说出托马斯已经消失了的这句话之时，他已经从虚假的期待和幻想里醒过来。


    “我说这些是为了安慰你。”帕特里克很直白地承认了这点，明明悲伤到流出眼泪的人是他。


    “托马斯不会希望你因为他而难过的，他最在意的就是你了。”


    “在托马斯沉睡之前，我曾问过他，如果你自然死亡，那时候该怎么办。”帕特里克甚至还记得那时托马斯逐渐在冷冻中僵硬的身体，也记得他问出这句话时托马斯恍惚的神情，“他选择跟随你死去。”


    “早在那时候，他已经接受他的人生止步于此。”


    所以不必为他悲伤，只要记得怀念他就好-


    警局里，帕特里克擦干眼泪，重新站在了审讯室前。


    失去托马斯很痛苦，可是他还没成为托马斯真正期待的人。


    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完成，追寻自我的道路艰难又坎坷，心怀正义和光明又在哥谭寸步难行，他还是想要坚持下去。


    “来吧，我们继续。”帕特里克这次作为证人，也需要记下笔录，他刚才只是简单为布鲁斯带路，“我一定要把这种恶劣的人渣送进地狱！”


    不止是这一个，还有之后的每一个-


    布鲁斯沉默着离开蝙蝠洞，又沉默着回来。


    他在阿福带着关切的眼神里回到地下，又在所有人担忧的目光里站在了如今的托马斯面前。


    抬头看着托马斯木然无神的眼睛，布鲁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平静。


    “托马斯……”以往情绪的残留又在这时候习惯般涌出来，“我很抱歉。”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从来都不在你身边，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之后。


    让自己的弟弟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找回之后又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


    布鲁斯总是因此自责，假如他能更主动一点，他和托马斯之间的联系会不会更深一些。


    因为没有在拥有的时候做到最好，因此失去的时候才后悔又崩溃。


    这种毫无用处的悲哀操控了他太久，布鲁斯清楚知道，但他又像是陷入泥沼一样没办法轻易挣脱。


    帕特里克的安慰只是让他更加清醒。


    托马斯已经不在了，自我折磨式的后悔和遗憾毫无用处。


    哪怕像是走不出幼年时的小巷一样走不出名为托马斯的遗憾，但在他活着的时候，还有更多更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曾跟林肯·马奇说过。


    [失去过的那些，才将我们造就成如今的样子，没有什么轻易释怀的办法，只有努力尝试着做些什么，努力尝试着让遭遇这种失去的人少一些。]


    就像他曾说的那样，记住失去时的痛彻心扉，然后努力避免更多的失去，自己的，别人的，哥谭的，世界的……


    颓废从布鲁斯身上褪去，他的意志和灵魂永远坚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布鲁斯抬头看着托马斯的样子，阿福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安慰。


    布鲁斯不再那么低沉了，这是好事。


    达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布鲁斯身边：“父亲……”他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我没事。”布鲁斯往阴影里走了几步，打开了一间隐蔽的藏室。


    他拿出能操控托马斯行动的操控器：“托马斯，转身。”


    狰狞又高大的人在他的话音落下的时候做出了对应的动作。


    但他的反应不是因为布鲁斯叫了“托马斯”这个名字，而是因为他的身体正被操控。


    “托马斯，往前走。”


    属于另一个蝙蝠侠的残破的衣服挂在他的身上，抬腿间有破损的布料在他的腿弯若隐若现。


    “托马斯，抬腿。”


    操控中，他抬腿踩在台阶上，一只脚已经踩进了满是灯光的藏室。


    “托马斯，另一只腿。”


    另一只腿抬起来，他背对着布鲁斯站在布满灯光的房间门口。


    “托马斯，进去吧。”


    一步步走进灯光里，刺眼的光淹没托马斯狰狞的身形。


    “托马斯，再见。”


    布鲁斯声音落下，那间充满光的房间一点点关闭，托马斯逆光的黑色身影和整个房间的光缓缓消失在他们眼前。


    藏室门打开又关上，操控器被布鲁斯锁进了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房间里，双眼赤红又麻木无神的托马斯依然被灯光环绕，他如今已经不再怕黑，但布鲁斯还是开了整整一个房间的灯。


    房间外，布鲁斯看着隐蔽的门，沉默不语。


    旁边的达米安皱着眉，似乎不理解布鲁斯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福看完了整个过程，他知道布鲁斯在想什么，于是他眼眶微红，再也说不出话。


    提姆大概也知道了，但他也只能沉默着。


    托马斯没有死，但他早已经消失了，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实，现在布鲁斯接受了它。


    所有认识托马斯的人都没办法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不止是布鲁斯，不止是帕特里克，也不止是阿福。


    达米安不讨厌他，甚至跃跃欲试想要再见他。提姆当初因为托马斯伤害阿福而提防过他，又在看到托马斯的克制和期待后认同他。


    杰森以为他是个纯粹的恶棍，但他的认知当晚就被推翻。芭芭拉甚至没怎么正面接触过他，但托马斯隐蔽又不求回报地帮了她。


    迪克或许是与托马斯接触最少的，但在布鲁斯身边的很多年里，他每一天都与布鲁斯和阿福一起期待着找回托马斯，他的遗憾不比任何人少。


    现在，他们每一个，即使不舍，但都努力直视了失去。


    “走吧，”布鲁斯转身往换衣间走去，“夜巡马上要开始了。”


    第108章 第 108 章


    时隔一个月, 蝙蝠侠正式回归了家族工作，无论是集团事务还是在黑暗中保护哥谭，他也再次出现在了正义联盟的日常活动中, 担负起属于蝙蝠侠的责任。


    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称道的灾难或者入侵，超人大部分时间飞在大都会帮小朋友摘挂在树枝上的气球，戴安娜甚至都度过了一段安稳工作的时间, 绿灯侠倒是偶尔在自己的扇区里巡视, 不过也没什么需要他插手的争斗发生。


    总而言之，度过了一段相对放松的时间之后, 他们总要再把警惕心提起来。


    “很高兴看到你振作起来, 布鲁斯。”超人站在蝙蝠侠身边, 看到蝙蝠侠如今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嗨，男孩儿们。”戴安娜微笑着出现在瞭望塔会议室里。


    走进来的海王看着空着一半的椅子：“看来我不是最后一个。”


    沙赞和钢骨前后过来, 绿灯和闪电侠又一起赶到。


    “我又迟到了？”


    闪电侠从门口闪现到座椅上, 绿灯倒是不慌不忙坐在他身边：“放心吧, 这次非常准时。”


    眼看时间差不多，蝙蝠侠站了起来：“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过，整个过程也有钢骨和超人参与。


    “今天要说的事情跟其它宇宙有关吗？”沙赞比较好奇。


    蝙蝠侠并没有反驳。


    “去其他宇宙寻找托马斯是万不得已, ”蝙蝠侠站在瞭望塔的会议室里，他面色严肃地看着正义联盟的同伴们，“但我和超人，以及夜翼和红头罩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潜藏的危险。”


    除了一开始他们去到的乐高宇宙之外, 其他宇宙都各有各的奇怪。


    “潜藏的危险？”戴安娜有些可惜自己没有跟去，“是指那些宇宙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吗？它们特别在哪里？”


    钢骨是在他们去其它宇宙寻找托马斯时负责记录和标记的。


    他伸手在圆桌中央打开投影, 一个干净整洁，阳光明媚, 又井井有序的城市公园在他们面前展开。


    “看起来不错，这里是哥谭？”因为是去找托马斯，所以蝙蝠侠和超人他们去其它宇宙的降落地点大致都是在哥谭，闪电侠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什么不对。


    “是哥谭，”蝙蝠侠肯定了巴里的猜测，“画面里的是阿卡姆。”


    啊？


    几个人又看了一眼，看着画面里修剪整齐的花圃，看着鸟语花香的氛围……


    这不对吧！


    “这是红头罩接触的一个宇宙，”蝙蝠侠调出了杰森身上的设备自动录制的视频文件。


    [修剪花枝的毒藤女，化身接待员的小丑，跟着音乐做瑜伽的双面人和杀手鳄，打网球的谜语人和稻草人……]


    “他们看起来，”绿灯甚至斟酌着用词，“有点诡异。”


    “因为这些现象太过奇怪，所以红头罩在寻找托马斯踪迹的时候顺手调查了原因，”蝙蝠侠又打开另一份资料，“他们都被切除了脑额叶。”


    切除脑额叶是一项施行没多久就因为太过惨无人道而被废除的刑罚。


    现在它又出现在了另一个宇宙那些罪犯的身上。


    虽然不人道，但别的宇宙的事，他们不该插手，绿灯皱着眉看着画面里突然让他感到不适的场景：“所以潜藏的危险是……？”


    “正义领主。”


    蝙蝠侠的视线扫过这里的每一个人，着重在闪电侠身上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那边的正义联盟将整个地球变成了由他们统治的极权国家，不允许不同的声音出现，不允许任何违反规则的事，不允许争斗，不允许反抗。”


    “所有犯下罪行的人都将得到严酷惩罚，就像阿卡姆里那些。”


    听起来还不错，但以地球上所有人的人身和行为甚至言论自由来维持的强武力统治，听起来就很反派。


    蝙蝠侠对正义领主的了解也并不多，他话音刚落，钢骨接着说了他的发现。


    “我无意中发现那个宇宙正在向外观测其它宇宙。”那两天打开了太多次跨宇宙通道，因此在那个宇宙向外散发微弱的波动频率时，他很敏锐地发现了，“他们很可能有侵略其它宇宙的意图。”


    “正义领主和我们的成员之间差别不大，”超人倒是不算担心，“就算他们主动入侵，我们也应付得来。”


    蝙蝠侠要谨慎一些：“确实如此，但为了防止他们潜入，我和钢骨已经在瞭望塔设置了预警。”


    只要有其它宇宙的人来到这里，正义联盟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让我猜猜，这只是潜藏危机的其中一个？”闪电侠语速超快地说着，“我记得你刚才说发现[一些]潜藏的危机。”


    “没错，”另一个正是蝙蝠侠发现的，“那是与我们完全相……”


    “抱歉，”超人打断了蝙蝠侠的话，“我听到中心城里有混乱发生，在闪电侠博物馆里。”-


    回旋镖队长、寒冷队长、陀螺、热浪、镜像大师，他们几个在闪电侠博物馆里大肆破坏，毫不掩饰想要引出闪电侠的目的。


    如果只有闪电侠一个人，或许还有点麻烦。


    但和闪电侠一起来的，还有闲了一段时间正想放松筋骨的正义联盟。


    “你竟然喊人过来帮忙！”几个反派一副被背叛的样子。


    “你们有你们的队友，我也有我的。”


    闪电侠说话的功夫，神奇女侠的套索已经套在了寒冷队长身上。


    “你们引闪电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几枚回旋镖朝着女侠旋转接近，超人飞在前面一把抓住，又把它们甩到旁边准备偷袭的陀螺和热浪那边。


    “为了向闪电侠报仇。”寒冷队长如实回答，恐怕就算没有真言套索的作用，他也不会否认吧。


    巴里只觉得这个答案不出所料，但他没想到还有后续。


    “以及，有人请我们引出闪电侠。”


    “是谁？”女侠认真了一些，严肃问着幕后人的名字。


    “不知道，穿着跟闪电侠一样的黄色制服。”


    “斯旺？”闪电侠瞬间警惕起来。


    躲藏在暗处的极速教授被发现之后倒是立刻现身，毕竟这里除了闪电侠之外，没有人跟得上他：“这些废物果然靠不住。”


    “闪电侠，我们下次再见。”


    就算已经有所准备，但蝙蝠侠他们的眼中，极速教授还是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消失。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旁边的闪电侠。


    一黄一红的身影奔跑在极速后撤的道路上，闪电侠几次追上斯旺：“斯旺，你又想做什么。”


    “你追得上我又怎么样呢？”极速教授奔跑中还不忘嘲讽闪电侠，“你跑得再快也救不了别人，跑得再快，也留不住你最重要的东西。”


    斯旺嘲讽的语气里带着挑衅，他的话毫不留情地揭开了闪电侠一直以来无法释怀的事情。


    如果他跑得再快点……


    如果他当时能跑得再快一点，他说不定能救下妈妈，说不定能为爸爸洗脱嫌疑-


    有机会改变的，他现在有这样的能力。


    神速力破开时间，穿着一身红色制服的闪电侠踩着活过的每一秒往曾经的方向跑-


    黑暗。


    寂静。


    虚无。


    无法看到自己的存在，无法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没有形体的概念。


    但以上这些思考是怎么开始的呢？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虚幻的空间里跑过，时间仿佛就此停下，然后开始倒流。


    某个失落的灵魂和意识回到身体，然后生命从三十二岁一秒一秒倒流回从前。


    托马斯为数不多的意识全都用来处理因为倒退而扭曲的语言，他感觉自己随时都要消失在时间里。


    [托马斯，再见。]


    [托马斯，转身。]


    [托马斯，右腿。]


    身体倒退着走出那间布满灯光的藏室，他意识模糊地在布鲁斯一声声的呼唤里被操控着撤退。


    海岸旁，废墟里，朝阳下。


    托马斯看着自己布满棘刺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环绕着蝙蝠侠，它们刺穿布鲁斯的铠甲，划破布鲁斯的血肉，紧紧扎进布鲁斯的身体。


    [托马斯，拥抱。]


    轻飘飘的意识被动跟随着身体，他看着自己带着杀意攻击布鲁斯，看着另外的蝙蝠侠在自己面前遭受刑罚……


    虚无的灵魂似乎体验到了如布鲁斯一般的痛苦，他想挣脱出去，但做不到。


    场景总在眨眼间切换，托马斯靠在浴缸里，口齿不清地叫着：“B……”


    布鲁斯带着薄茧的左手盖着他的眼睛，右手带着泡沫一点点帮他洗着头发。


    他们相拥而眠，他被布鲁斯每时每刻带在身边。


    前面有多折磨托马斯飘忽的意志，后面就有多抚慰他轻飘飘的灵魂，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


    时间不顾任何人的意志，它一秒一秒在倒退，托马斯跟着倒退的时间重新经历着倒退的人生，他像是旁观者，看着毫无印象的一切。


    铺天盖地的类魔从无数爆音通道里冲出来，达克赛德的欧米茄射线朝着蝙蝠侠追去。


    [家人……B……蝙蝠侠……别……想……伤害。]


    发生了什么？


    经历的事情如此陌生，托马斯记不起前因后果。


    他的身体依然跟随时间不断倒退，退到了猫头鹰法庭地下研究室，退到了帕特里克被他甩在墙上奄奄一息时。


    帕特里克？是谁？


    [托马斯，我好想你。]


    为什么拉着他的手流泪？


    时间并不因为他的疑惑而停止，地下研究室变得一片漆黑，他在黑暗和冰寒里一秒一秒地度过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


    [生日……快乐，帕特里克。]


    再次睁眼时，托马斯在毁灭日病毒影响下而虚弱的灵魂瞬间恢复，以往遗失的一切全部回归。


    记忆、自我，情感、追求……


    倒退的时间里，小丑病毒重新回到他的意识，又跟着时间从他的意识里消失。


    浑浑噩噩的托马斯彻底清醒，他一点点被消耗殆尽的灵魂终于从时间的深渊里挣扎着爬回来。


    倒退的时间猛然加快，然后在某一刻停下来-


    刺目的手术灯正对着托马斯的眼睛，他瘦弱的手臂无力地搭在手术台旁边。


    现在似乎是，五岁？


    托马斯努力凭借自己的身体分辨出现在的时间。


    如果是五岁的话，他不久之后就能从实验室里出去，然后经受严苛的培训成为利爪。


    带着纯白色猫头鹰面具的女人推开实验室的门：“计划有变，最近蝙蝠侠杀了我们不少人，一定要从这家伙身上研究出来更强力的恢复能力！”


    “他会是我们最强的利爪，”穿着手术服戴着同样猫头鹰面具的男人迟疑，“真的要让他蹉跎在实验室里？”


    “利爪会有很多！”女人声音刺耳，“我们有那么多能反复使用的利爪，只有这一个能用来研究身体治愈能力的实验体！”


    “这个世界对人类来说太危险了，只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才能让猫头鹰法庭在我们手里永远存续！”


    托马斯在女人说出第二句话的时候就惊讶到心跳停滞。


    [蝙蝠侠最近杀了我们不少人？]


    现在他才五岁，布鲁斯才十三岁，谁是蝙蝠侠？


    过去被改变了？怎么会这样？


    生命体征监测装置就在这时候发出急促警报声。


    作为重要的研究材料，他的一切都备受关注，急救措施早已经在旁边做好准备，所有人都在警报声里默契行动起来。


    除颤仪按在托马斯胸口，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着。


    眼前阵阵发黑，托马斯突然在刺目的白光里想起了一开始从时空中跑过的红色身影——闪电侠。


    第109章 第 109 章


    身体的虚弱程度出乎意料, 托马斯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竟然这样脆弱。


    他意识模糊地躺在实验台上，努力保持清醒听着旁边两个人的对话。


    “别让他死了。”戴着猫头鹰面具穿着华丽礼服的女人紧张看着托马斯被救治，“这可是唯一在改造里存活下来的实验体。”


    “不会死的, ”站在旁边的男人信心十足，“虽然身体自愈能力提高得不算明显，但他的生命力已经足够顽强。”


    “最好是这样, ”女人又回到刚才的话题, “我们已经表决过，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要研究出超强自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虽然渴望那种体质, 但更有可能的只是平白耗费生命, 最后一无所获。


    “哥谭已经变了，”女人的眼睛在面具后盯着他, “世界也在改变, 法庭也要改变。”


    “不管是十年前落在大都会的神秘外星生物, 还是最近疑似在海里发现的亚特兰蒂斯人，”女人语气冰冷地提起这些非人物种，“世界说不定就要开始乱起来了，提高自保能力刻不容缓。”


    “神秘外星生物？”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有些诧异, “不是说陨石吗？”


    “利爪得到了内部消息，那不是陨石，是载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外星飞行器。”保密程度实在太高，猫头鹰法庭尝试过很多办法都没能找出当初那件事的其它线索, 女人心烦意乱，“更重要的是, 蝙蝠侠已经在哥谭发了十年的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找上门……”


    蝙蝠侠。


    十年？


    托马斯皱眉, 感觉自己越来越混乱。


    或许是真的被女人的说法影响，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男人终于点了点头：“我可是在他身上花了八年才研究出这点成果，下次有进展说不定要花更久。”


    “不管需要十年还是二十年，法庭等得起。”-


    女人转身推门离开了实验室，托马斯却因为最后的几句话浑身冰冷。


    实验已经在他身上进行了八年，他至少已经八岁，大概率十岁左右。


    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被束缚的情况下，他没办法看到自己的模样，所以他错误感知了自己的年龄，再加上上一次人生的误导，他才深信自己五岁左右。


    如果他十岁左右的话，布鲁斯现在已经十八岁左右。


    加上刚才猫头鹰法庭成员对话里所说——蝙蝠侠已经在哥谭发了十年的疯，所以蝙蝠侠不可能是布鲁斯。


    短时间的思考就令托马斯大脑胀痛，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他喘着气，看着实验室里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时间倒流而保存上一次的记忆，如果那些猫头鹰记得上一次全都被他宰了，这会儿不会轻易放过他。


    布鲁斯大概也不记得，否则一定会来这里找他。


    那么……为什么他还记得？


    他看不到的另一维度，来自宇宙灵魂的祝福力量包裹着他的意识，周围全是倾颓碎裂后又重新产生的崭新个体，只有他在新旧里保持着清醒和平衡。


    “实验计划要开始调整了，”穿着实验服的男人挥了挥手，“先把他带走养一养吧。”


    男人的话吸引了托马斯的注意，他从思考里回神。


    过去已经被改变过了，这次他不会被法庭培养成利爪，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当成实验体。


    他得找机会逃出去-


    韦恩庄园一片荒凉，黑暗笼罩着这本该富丽堂皇的地方。


    庄园的女主人十年前割开嘴角带着疯狂的笑离开，男主人虐杀了乔·切尔后则放弃了医生的身份选择披上黑色披风握住手枪。


    逼疯一个人，有时候只需要足够糟糕的一天。


    地下蝙蝠洞里，蝙蝠侠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待着，他手里拿着酒壶，仰头灌酒，地面上还滚落着空空的酒瓶。


    成为蝙蝠侠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他在今晚追杀谜语人时也受了不轻的伤。


    黑色的铠甲上沾着深褐色的血迹，但这种不影响行动的外伤，他根本不着急处理。


    贝恩、谜语人、稻草人、急冻人、毒藤女……


    除了小丑之外，他杀死了很多在哥谭制造了混乱的恶棍。


    但就算只有小丑，他也没办法得到片刻安宁。


    [小丑抓走了琼斯议员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据目击者说，她带着人往东边走了。]


    戈登将小丑最新的情报分享给了蝙蝠侠-


    哥谭某个废弃剧场里。


    身穿紫色西装，金棕色卷发杂乱堆着的小丑蹲在被绑着的琼斯夫人和她的两个孩子前面。


    她的嘴角带着弧度夸张的疤，嘴唇红得像是在滴血：“令人期待的环节终于到了！跟我一起来玩个游戏吧。”


    苍白的手指一一点过被捆着的人：“一个母亲，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小丑提高音量，用刺耳的声音失望地说着，“你们的胆小鬼父亲不在！”


    小丑突然增大的声音把被绑在地上的三个人吓得缩在一起。


    她焦急地站起来走了两步，紧接着又开心起来：“没关系，没关系，胆小鬼父亲很快就到了。”


    小丑突然凑到琼斯夫人面前，她苍白的手握着匕首贴在她脸上：“哇哦，”看着琼斯夫人颤抖的样子，她瞪大了眼睛盯着她，“你在害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害怕！”


    笑声戛然而止，小丑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这样好了，把你的两个孩子留下来，我就让你离开”


    小丑把一个圆形物体塞进琼斯夫人手里，告诉她：“给你一分钟做出选择，要是同意的话，就握紧它。”


    “对了，要是不同意的话，三个人就全都留下吧。”


    琼斯夫人的嘴上贴着胶带，她颤抖地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两个孩子。


    大一些的哥哥已经挡在她身前，小一些的妹妹缩在她旁边。


    麻绳捆着琼斯夫人的手腕，她合并的手掌里握着那枚圆形物体。留下孩子就能离开？眼泪瞬间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


    “咳咳，”小丑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手腕，提醒着被绑着的三个人注意时间，“倒计时提醒，现在还有三十秒哦！”


    两个孩子似乎坚定不移地相信母亲不会抛弃自己。


    但是——如果离开的话，就能跑出去找人救自己的孩子了。


    “十、九、八……”


    倒计时结束时，她在两个孩子紧张的目光里握着手里的东西。


    “太棒了！太棒了！”玛莎撕开琼斯夫人嘴上的胶带，“你做出了你的选择，真是太棒了。”


    “先……现在……”琼斯夫人恐惧到语气颤抖。


    玛莎癫狂的话语打断她的话：“他们是最重要的。”


    孩子，两个。


    “失去一个，你就会崩溃，哈哈哈哈哈哈，”


    玛莎已经解开了她手腕上的麻绳站起来，琼斯夫人下意识看向手里拿着的东西时，烟雾朝着她的脸扑过去。


    “失去两个，你就会发疯！”玛莎微笑着补充。


    虽然没有给琼斯夫人多少选择的余地，但她已经事先说了是游戏啊！


    “胆小鬼父亲怎么还没到？”玛莎踮着脚尖站在剧场中央做出往外看的动作，“最精彩的场面就要开始了！”


    她的手掌撑在额头前假装眺望的那一刻，废弃剧场的天花板被炸开，蝙蝠侠从天而降。


    “胆小鬼父亲终于来了！”


    玛莎跳起来，她身后，原本打算跑出去求救的琼斯夫人已经脸上带着微笑掐住了两个孩子的脖子把他们举起来。


    年龄大些的哥哥扒着母亲的手，似乎还挣扎地喊着妈妈。


    “玛莎！你做了什么！”托马斯愤怒地朝着剧场中央冲过去。


    玛莎拦下托马斯：“老家伙，我可是特意把他们留到现在，好让你能听听他们的遗言。”


    遗言。


    当初布鲁斯中枪倒下，托马斯击倒犯人后让玛莎去求救，于是玛莎连布鲁斯的遗言都没有听到。


    小丑的西装被蝙蝠镖划开，带出一串血迹，她在身后的那两个孩子彻底支撑不住的时候退开，于是蝙蝠侠顺利阻止了琼斯夫人。


    两个孩子脖颈青紫瘫倒在地，他们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吸气，大量空气涌入让他们的肺部胀痛。


    蝙蝠侠蹲下想要引导他们呼吸，小丑拿着刚才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砖块在背后狠狠砸蝙蝠侠的头：“哈哈哈哈哈哈，你当初怎么不救下我的小托马斯和布鲁斯呢？”


    “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火突然从剧场里烧起来，小丑不顾烟雾继续砸着蝙蝠侠，将他砸得头破血流：“像不像……”


    玛莎并没有说完这句话，但托马斯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像不像当初烧死小托马斯的那场大火-


    托马斯从实验室被带到了一个简单到只有一张床垫的隔间里。


    他转头看着一整面墙的单面玻璃，从无法看透的玻璃墙上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样子——瘦弱、苍白。


    只是在大脑里指挥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他的身体就开始抗拒并且肌肉酸麻。


    “麻……烦大了。”


    可能是因为身体长时间没有跟任何人交流，他的语言功能竟然在思维正常的情况下也严重退化。


    这样要怎么逃啊？


    被带过来的一路上，他已经观察过这里的地形，凭借他对猫头鹰法庭地下基地的熟悉程度，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这里正是法庭中央研究室附近。


    如果要逃离，最近的出口距离这里大概有两千米，如果他身体正常，很快就能避开所有人离开，但他现在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


    第110章 第 110 章


    能得到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对托马斯来说简直像是奇迹。


    虽然他的过去已经因为蝴蝶效应或者别的什么而被改变了很多，但无所谓，他能提前二十年找到布鲁斯, 能提前二十年回家。


    单向玻璃上映着托马斯躺在床垫上的身体，他只穿着简单的短袖和短裤，小号T恤空荡荡地搭在他身上, 隔着白色布料, 他胸口的肋骨都隐约可见，他长而细的手臂和腿裸/露在外, 手肘和膝盖这种关节在他细瘦四肢上无比凸出。


    这种病态的身体, 不管怎么样都显得诡异。


    托马斯只看了几眼, 确认自己的状态后不在意地收回视线。


    变成这样也不出所料，毕竟是关于身体自愈能力的提升实验。不, 应该说是关于身体自愈能力提升的非法实验。


    实验大概刚结束不久。


    猫头鹰法庭要检测实验体的自愈是否成功被提高, 如果确实被提高, 那么就要确认提高到了哪种程度。


    这种检测从来没有什么一步到位的办法，只有不断实验，反复对比。


    鉴于法庭还没研究出如何把实验成果安全分享给别人，研究当然要在唯一成功的实验体上进行, 因此他的身体才在反复的伤害下虚弱到了这种程度。实验中与他作为对照的那些人大概早已经报废过好几批。


    身体的反复愈合和伤害让他的能量消耗加倍提升，这种消耗又没办法简单弥补，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收回纷杂的思绪，托马斯没再继续思考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的原因。


    现在只要思考该怎么离开, 该怎么去找到布鲁斯-


    法庭口中所谓的“养养”也只是为了接下来的实验做准备。


    从那天被带出实验室后，他们就开始有计划地为托马斯调整身体健康状况。


    他的一日三餐都根据身体所需精心搭配, 固定的少量运动也加入了他的日程表，精确到秒的休息时间和必须认真对待的洗脑环节也有人盯着他完成。


    每天, 每时每刻都活在监视下，托马斯根本无处可逃。


    他的身体状况开始在这种密切关注下好转，内脏的损伤先是在修养中得以恢复，精神似乎也更加稳定了一些。


    但身体越是恢复，托马斯能用来修养逃离的时间越是紧迫。


    要是实验再次开始，他就会陷入更严密的监视和关注里。


    一个月过去，托马斯已经充分观察过负责看管他的几个人。


    由于他只是一个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身体又柔弱不堪的实验体，因此他虽然珍贵，但在实验结束期间，并不会有太多人把注意放在他身上，也不会特意派遣利爪用来对付他。


    看管他的一共有三人，有一个负责他的饮食，一个会不定时过来为他检查身体，剩下的一个则是真正的看管，他的目光就好像无时无刻都放在托马斯身上。


    瞥了一眼房间里的监控，托马斯将之前用餐时藏起来的一截牛骨拿在手里。


    牛骨的一端已经被他磨得十分尖锐，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托马斯能用它刺穿任何人的脖颈。


    午餐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身体检查也在午餐后做过，现在只要解决掉监控后面那个人，他至少能在晚餐前短暂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


    这段时间，刚好可以用来逃出猫头鹰法庭。


    不过，他皱眉看着自己好像轻轻一掰就能掰断的手臂，开始祈祷速度能稍微弥补力量的不足-


    一个月以来毫无异样的监控画面终于出现反常情况。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看到重要实验体躺在床上捂着肚子滚来滚去，很快带着钥匙赶到了那个不大的房间里。


    情况看着并不严重，因此他才独自一个人赶过来，但打开门之后，他却看到人已经趴着不动了。


    “喂，醒醒，”他走到床垫旁边弯腰把人翻过来。


    托马斯的身体被翻过来的同时瞬间睁眼，然后借着翻身的动作直接甩着手臂，将尖锐的牛骨对准男人的脖颈狠狠扎了进去。


    温热的鲜血喷在托马斯脸上。


    男人难以置信地倒在床上，托马斯拉过被子将他完整盖上。


    事情顺利地不可思议。


    看来即使重来一次，猫头鹰法庭从几个世纪以前传承到现在，依然变成了除了实验成果和那些不死利爪外不值一提的三流组织。补充一点，法庭成员他们的野心和残酷本性倒是一流的，可惜大部分成员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脑子和能力。


    从男人身上搜出一把匕首，托马斯谨慎地推门观察。


    就算法庭是个三流组织，也不是现在的他能正面对抗的-


    凭借自己对法庭地下基地的了解，托马斯躲在隐蔽的暗室里避开了很多人。


    法庭的活动从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活跃了吗？


    躲在暗室里的托马斯贴在墙边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未经训练的感官已经没办法让他轻易察觉外面的响动。


    在他记忆里，法庭最近这些年应该都在一个追求稳妥发展的潜伏阶段，因此他才有些疑惑。


    但只要想到蝙蝠侠已经在十年前出现，这点改变似乎也就不值一提了。


    花了些时间确定外面是安全的，托马斯这才打开机关走出去。


    精神的高度集中让托马斯的精力加快流失，不到一个小时的活动也令他气喘吁吁。即使养了一个月，他的身体还是一样差。


    不过感谢自愈能力吧，不管他的身体被消耗到什么程度，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能量补充，总能恢复到最完美的地步。


    他还有机会能跟布鲁斯站在一起。


    这次不会让布鲁斯难过了。


    托马斯从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但在倒退的时间里看到的那些都让他无比自责。他成了毫无人性的怪物，不仅没能像理想中那样保护布鲁斯，甚至还伤害了他。


    隔着棘刺和鲜血的拥抱如此痛苦，哪怕是倒退的时间里神志不清的托马斯，也牢牢记住了想拔下身上所有尖刺的恨。


    从和布鲁斯相认开始，他好像每一次都在让布鲁斯难过。


    这次绝对不会了，他不会成为利爪，不会因为杀死小丑感染病毒，不会追求力量变成毁灭日。他和布鲁斯，他们会成为最棒的兄弟。


    能让人生重来一次，能有机会去弥补遗憾，这一定是上帝的馈赠。


    小心翼翼行走在迷宫通道里，托马斯的每一声心跳都喊着布鲁斯的名字。


    这座地下迷宫里到处都有监控，不过除非他们要用迷宫仔细记录谁临死前的丑态，不然监控是不会有人特意去看的，而等他们发现他失踪去查看监控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感谢之前的他成为利爪后无数次担任过迷宫追杀者的角色。


    托马斯完全没有因为现在孱弱的身体而遗憾，也没有因为差点彻底沦为实验体而痛恨，他只是感谢，能够重来一次，无论让他付出什么都无所谓。


    短短2km的距离，托马斯走了四个小时。


    直到废尽全身力气掀开下水道的盖子从里面爬出来，躺在哥谭杂乱小巷的地面上，看着阴暗又黑沉沉的天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究竟是这么回事！”戴着面具的女人愤怒地看着染满血的床垫上躺着的人。


    粘满血的牛骨插在男人脖颈上，被捅破了动脉，哪怕牛骨没有拔下来，他的血还是浸满了床垫。


    “没有人闯入，”第一时间检查过监控的人语气里还带着难以置信，“那个实验体就是自己跑掉的。”就凭那样的身体杀死了一个人，如果当作利爪培养，一定是个不错的打手。


    乌黑的血已经干得差不多，站在旁边的人皱着眉：“人已经跑了三四个小时，得快点去找了。”


    他看向站在单向玻璃后的五个刚刚被唤醒的利爪：“去把人找回来。”


    “尽快！”女人扭头走出去，“只要别死，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可以！”-


    蝙蝠侠穿着胸前带有叠加的红色圆形标志和黑色蝙蝠标志的制服站在韦恩集团楼顶，宽大的披风被哥谭的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除了一直活跃的小丑之外，哥谭最近没有出现别的危险人物，蝙蝠侠本来应该在蝙蝠洞的，但他今晚还是出来了。


    明天开始，就是他失去布鲁斯的第十一年。


    他不知道玛莎会决定怎样度过，但他要保护今晚的哥谭。


    站在楼顶熟练地跳下去，宽大的披风展开，蝙蝠侠从半空往地面滑翔。


    一路望着韦恩集团楼顶明亮的字母“W”走到附近的小托马斯目睹了蝙蝠侠出现的全过程，虽然他能确定现在的蝙蝠侠不是布鲁斯，但他还是下意识被蝙蝠侠本身吸引。


    半空中，蝙蝠侠被阴影里抬头看着他的一个瘦到脱相的小孩吸引了注意，他调整落点往那个孩子的方向冲过去。


    托马斯一直都躲藏地很好，他是看到蝙蝠侠的时候才走出来的。


    蝙蝠侠很显然跟猫头鹰法庭是对立关系，考虑到他现在要百分百逃脱利爪的追捕很难，那么借助蝙蝠侠的帮助也无可厚非。


    看到蝙蝠侠注意到他，并且往他这边来的时候，托马斯走出街道拐角往外迈了一步。


    他的脚踩在一份扔在地面的报纸上，托马斯本不打算注意，但他只是无意一瞥，视线就捕捉到了“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


    他把脚尖轻轻挪开，整个报纸的标题完全在他眼前展开——哥谭状况的急转直下与布鲁斯·韦恩之死。


    看着加粗的标题，托马斯的意识好像被困在玻璃罩里，就像当初在演讲会场上，布鲁斯保护着他将他从枪击里拉开时一样。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的声音变得虚幻，但他的眼睛本能般地往下看。


    [似乎从十年前布鲁斯·韦恩死后，哥谭的恶就开始喷涌而出，杀死他的凶手被虐打致死，紧接着最疯狂罪恶的小丑出现……]


    布鲁斯……死了？


    意识整个爆炸开来，托马斯呼吸急促：“这不可能。”他弯腰捡起报纸，枯骨般的手抓着纸张边缘。


    怒火在他胸腔里燃烧，愤怒似乎要点燃他的身体，心脏正在被撕裂，大脑被钢锥刺穿，比以往受过的伤都更疼痛的感觉折磨托马斯的所有感官，他逐渐无法呼吸。


    如果过去没有布鲁斯，他来这里做什么？


    蝙蝠侠正从半空往下降落，他和托马斯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但就在他看不清楚的时候，一双手从街道拐角探出来，捂着托马斯的口鼻将他拖回了黑暗里。


    第111章 第 111 章


    躲藏和暗算永远是利爪最擅长的。


    他们藏在阴影里, 看准了时机把逃出来的托马斯拖了回去。


    蝙蝠侠几乎在事情发生的下一秒就冲到了巷口拐角，但他举着枪警惕看向那条狭窄的巷子时，只看到了正从墙边缓缓掉落的一张被揉皱的报纸。


    往报纸飘落的方向追过去, 蝙蝠侠没有追到任何人影。


    他站在楼顶看着窄巷里所有能躲藏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举枪朝着左下方黑暗的窗子里射击。


    在子弹击破窗户之前，里面有高大的人影一闪而过-


    失去了灵敏的感官, 又丧失了能在危险发生时立刻做出反应的条件反射, 身体力量更是几近于无，再加上托马斯因为突然得知布鲁斯死亡而麻木的大脑, 这种情况下, 他无法发现利爪的接近再正常不过。


    被利爪捂住口鼻拦腰抱起来的时候, 托马斯想拿出绑在腰间的匕首，但发现他动作的利爪轻易折断了他的手臂。


    被用力捂着的嘴无法呼喊出声, 他另一只手里攥着的报纸掉落。


    布鲁斯……


    意识在身体的疼痛和缺氧下逐渐沉潜, 托马斯想起倒流的时间里与彻底沦为怪物的他告别时的布鲁斯。


    当他在操控中走入那间充满灯光的房间时, 接受他已经消失的布鲁斯也这样难过吗？


    对不起，无论怎么样都好，让他再见到布鲁斯好好道个歉吧。


    意识彻底被淹没，眼前也重新归于黑暗。


    利爪松开捂着托马斯口鼻的手, 托马斯的头和四肢无力地垂下。


    几个利爪先后从哥谭阴影里掠过，最后留下负责善后的那个也悄无声息回归-


    “不愧是那个人的孩子，”戴着纯白色猫头鹰面具，穿着白色女式休闲西装的人站在实验室里看着实验台上昏迷的男孩儿, “就算在这种地方长大也不能小看。”


    能杀死监管自己的人，避开一路上遇到的所有法庭成员, 最后顺利找到出口从地下迷宫逃出去，这完全是难以想象的。


    “我们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穿着繁复礼服的女人语气里带着不可违抗。


    负责实验室的男人耸了耸肩：“这次只是意外, 恐怕之前所说的要让他永远留在实验室的那些话吓到了他吧。”


    走到门口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恰好听到他带着怜悯的话：“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当然是，”他一边说，一边顺手摸出一把刚准备好的锤子递给了站在实验台旁边的利爪，然后指着托马斯的小腿告诉他，“砸断。”


    黑色的尖头铁锤毫不留情地砸在托马斯苍白又骨瘦嶙峋的腿上，托马斯惨叫着醒过来。


    “啊——”


    因疼痛而出的冷汗布满额头，托马斯看向自己被砸到骨折的腿：“你们……”


    没人在意他的意见，也没人打算理他。


    “骨折也会痊愈，”穿着繁复礼服的女人似乎并不满足，“别忘了你的研究目的。”


    以现在托马斯的自愈能力来说，严重到这种程度的骨折，他恢复起来大概也只要五十天。


    男人已经走到实验台旁边：“那又怎么样？”他把托马斯断裂的小腿摆成一个明显扭曲的姿势，“让他愈合成这样应该就没办法逃走了吧。”


    腿骨参差不齐的断口被扭曲着转了转，血肉也被拽着往旁边撇，托马斯痛到说不出话，他喘着气躺在金属台面上，冷汗和鲜血将整个台面染湿。


    一个速度很快的脚步声跑着往这边接近，他撞开门：“蝙蝠侠发现了一个法庭入口！”


    房间里刚才还商量着如何处理托马斯的人慌了神，他们吼着：“把跟出口连在一起的那部分封锁了！”


    托马斯视线模糊地看着他们恐慌的样子，内心却无法对造成这些的蝙蝠侠提起任何兴趣。


    布鲁斯……布鲁斯……


    过去究竟被改变成了什么模样，布鲁斯为什么会死去。


    他模糊的意识尝试着思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于是再一次，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闪电侠，巴里·艾伦。


    托马斯忍耐着疼痛清醒过来。


    既然闪电侠能改变过去，他一定有办法能把这样荒诞的现实改回去！


    一支针剂在托马斯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注射到他脖颈处，昏迷前，他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等那只蝙蝠把视线从法庭身上挪走的时候再开始，这段时间先隐藏起来-


    几个世纪以来，猫头鹰法庭一直隐藏在暗处，从没被任何人发现过。


    除了一支流传不算广的童谣之外，他们就像真正不存在。


    法庭的成员认为这是保存法庭势力和长久生命力的重要原因，于是除非必要，他们从不轻易出现。暗中掌控哥谭乃至世界，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因此蝙蝠侠调查的那段时间里，他们真的顺利沉寂了下去。


    托马斯在他们的安排下沉睡着，一些小实验和设想并不需要用到他的身体。


    这样的沉睡持续了好几年，研究真正有方向和进展之前，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法庭决定就让他昏迷着。


    于是抱着找到闪电侠让他把世界改回去的想法，托马斯等待着醒过来的那一刻。


    而这些年里，哥谭变得更加混乱，世界也开始纷争不断。


    亚特兰蒂斯人上岸，亚马逊人离开了家园……


    战争开始扩大的时候，急于找到能让成员提高生存能力的猫头鹰法庭终于让托马斯醒了过来-


    中心城，巴里趴在警局桌面上猛然惊醒。


    他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喘着气，视线无意中放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世界危机降临：亚马逊人入侵联合国，西欧被亚特兰蒂斯沉入大海，短短几天内，超过一亿五千万人死在海王和亚马逊女王的战争里，接下来会是哪个地区？]


    “什么？”巴里揉着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什么，“亚瑟和戴安娜怎么会打起来？”


    “巴里，正好，”体格高大的警官恰好准备叫醒巴里，“寒冷公民博物馆外面发生了枪战，那家伙似乎打算杀了这起案件唯一的证人，好让他自己的真面目永远不被戳穿！”


    “谁？”巴里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寒冷公民博物馆。


    “还能有谁，”警官语气里带着不忿和阴阳怪气，“那个寒冷公民，中心城最伟大的英雄。”


    巴里严肃地站起来往外跑，走廊上先后撞到了几个人。


    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这太奇怪了，无赖帮成了寒冷公民，还有了个博物馆，戴安娜和亚瑟发起战争，甚至淹了几个国家。


    他按着戒指下意识进入神速力状态，但行动缓慢的身体没有跟上大脑，冲出警局的那一刻，他翻滚着摔下台阶——然后看到了早在自己小时候已经死去的妈妈。


    “巴里，”穿着粉色针织衫，头发带着些灰白的女士稍微弯腰看着自己摔下来的儿子，“我会在外面等你的，别那么着急。”


    “妈妈？”他难以置信地站起来，“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诺拉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刚才摔倒撞到头了？”


    巴里扑进妈妈怀里：“我好想你，见到你真好。”


    虽然见到妈妈让巴里不知所措，但他还记得他冲出来的目的。


    他得找到正义联盟的伙伴们，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正义联盟？”诺拉有点听不懂今天的儿子在说什么了。


    他向妈妈介绍着正义联盟，然后在听到妈妈的回答后愣怔地停下来。


    没有正义联盟，没有超人，没有绿灯侠、没有闪电侠……


    而神奇女侠和海王则掀起了世界大战。


    “你说的超级英雄，”诺拉迟疑地看着面色严肃的儿子，“是指蝙蝠侠那样吗？”


    “蝙蝠侠！”巴里似乎抓住了希望，“太好了，蝙蝠侠还在。”


    把妈妈送回家之后，巴里连夜从中心城开车赶往哥谭。


    一路上，他从车内广播里大致了解了现在世界的形势，亚瑟和戴安娜的战争规模和战场不断扩大，零散的反抗组织和各国政府根本无法有效阻拦。


    “这究竟是这么回事？”巴里真的难以置信，直到现在他还恍惚地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也有可能是镜像大师的镜像世界，或者另一个宇宙？巴里真心祈祷这个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


    直接将车开到了韦恩庄园外，看着荒凉破败的庄园，巴里已经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但蝙蝠侠还是存在的，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巴里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蝙蝠侠一定能帮到他。


    没有去关注一片漆黑的庄园房屋，巴里直接按照记忆中通往蝙蝠洞的道路往地下去。


    “有人吗？”巴里并没有隐藏踪迹的想法，他朝着蝙蝠洞里高喊着，“阿尔弗雷德？”


    几只蝙蝠从他头顶飞出去。


    巴里看着蝙蝠洞里散落的酒瓶，又看到桌面上的弓弩和手枪，他有点忐忑，直到看到放在枪旁边的家庭合照才松了口气。


    只要是布鲁斯就没问题。


    “你是谁！”


    蝙蝠侠从后面冲出来，直接拽着巴里给了他一个过肩摔。他从来不对任何不请自来的客人抱有期待，因此哪怕还不知道巴里的身份和目的，他还是拽着巴里的领口握拳朝他的脸打下去。


    “布鲁斯，等等！”巴里大声叫着布鲁斯的名字，“是我，巴里·艾伦，我知道你是布鲁斯，我知道……”


    “布鲁斯死了。”蝙蝠侠已经收住的拳头还是打了下去。


    “你是……是布鲁斯的父亲，托马斯·韦恩？”巴里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的家庭合照。


    巴里每说一句话，蝙蝠侠的攻击就落在他身上一次，他的手指被折断，被举着摔在洞穴墙壁上，头被撞在实木桌面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


    陌生的记忆此时开始冲入巴里大脑，这是这个世界的他真实经历的所有，当脑内的记忆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份时，他才惊恐发现——这个世界就是他原本的世界，是他的家，是他生活长大的宇宙。


    装着制服的戒指从巴里身上掉出来，他捡起戒指：“这个能证明我说的。”


    黄色的制服从戒指里出现，巴里终于知道这一切是谁搞的鬼。


    “极速博士，他可以穿梭时间，改变历史，”巴里看着手里的制服，“他把制服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都是他搞的鬼。”


    “我需要你的帮助，蝙蝠侠。”要把历史扭转回正确的轨道才行。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托马斯刚才听巴里·艾伦说了太多，说什么死在犯罪巷里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布鲁斯，说什么布鲁斯才是他认识的蝙蝠侠，说什么海王和戴安娜应该是朋友……


    巴里·艾伦描述的世界太过美好，托马斯想要相信，但他做不到。


    如果制服都没办法让蝙蝠侠相信，那还有什么可以？


    从头到尾确实都是他一个人在说，他没有铁证，没有神速力证明自己确实是闪电侠，也没有除了极速博士制服之外的任何东西能为他的话作证。


    还有什么？


    一定有什么能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巴里·艾伦大脑一片混乱，两种互相排斥的记忆充斥着他的大脑。


    他捂着额头看向旁边，看到了刚才那张家庭合照。里面有一家四口，父亲、母亲、长子、幼子。


    “小托马斯，”巴里拍着自己的脑袋，质问自己为什么刚才没想起来，“小托马斯没有死，他还活着。”


    第112章 第 112 章


    小托马斯……


    蝙蝠侠在巴里·艾伦说出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就愣在原地, 他柔软的、爱笑的、天使般纯洁的，不满一岁就死于非命的孩子还活着？


    他的心跳都因此而加快。


    视线落在旁边的家庭合照上，落在玛莎怀里抱着的孩子上, 蝙蝠侠又看向巴里，这次他竟然祈祷巴里·艾伦不是骗子：“你……”


    “我对小托马斯的了解并不多，”巴里知道布鲁斯的大部分家庭八卦, 但关于小托马斯的, 联盟所有人的了解都不算多，“在这个世界被改变之前的时间线里, 小托马斯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布鲁斯三十八岁, 他穿着带有猫头鹰元素的制服, 似乎跟某个组织有关。”


    是他们共同对抗毁灭日那次，巴里后来才知道那就是小托马斯。


    “在你们的时间线里, 小托马斯也失踪了吗？”蝙蝠侠无比在意那个“第一次出现”的意思。


    “不止是失踪, 我们和布鲁斯认识的很多年里, 他一直在找他的兄弟，”巴里皱眉回忆着很多年前的事情，“因为是同伴，所以我们查过小托马斯的消息。”


    “调查结果显示他在不满一岁前死在因交通事故而造成的大火里, 但布鲁斯认为他还活着，于是一直在找他。”


    再一次回忆起当初的大火，蝙蝠侠本能一般感到悲痛。


    他和玛莎也曾不相信小托马斯离开了他们，但布鲁斯死后, 无论是他还是玛莎都放弃了希望。布鲁斯，那个孩子比他的父母更坚强。


    没有再继续关注巴里所说的正确时间线, 蝙蝠侠想，只有真正找到小托马斯才能确定巴里·艾伦说的是真的。


    “猫头鹰元素的制服……”蝙蝠侠默念着这个线索。


    哥谭, 猫头鹰。


    哪怕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证实这个组织存在，但蝙蝠侠还是瞬间想到了这个组织的名字——猫头鹰法庭。


    而他的儿子，小托马斯，在巴里口中大概是以利爪形象出现的。


    不等蝙蝠侠问出更多线索，神谕的通讯打断了他的思考。


    [丹特法官家的姐弟被小丑带走了，戈登尝试联络你。]


    蝙蝠侠看着消息沉默着，他想要立刻着手开始寻找小托马斯的线索，但事关小丑，他不得不去，况且……他和玛莎联手，他们才能更快把小托马斯找出来。


    “把你能想到的关于小托马斯的信息全都整理出来给我，”蝙蝠侠一边说着，一边往蝙蝠洞外走去-


    关于小托马斯，巴里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对抗达克赛德的战场上，他以类似毁灭日的形态从天而降挡在布鲁斯身前的场景。


    还有布鲁斯希望借助他的能力催动机器将小托马斯变回人类时，外形狰狞的小托马斯对布鲁斯言听计从的样子。


    但现在这些根本没办法帮他们找到小托马斯。


    巴里坐在蝙蝠洞里挠着头，决定就按蝙蝠侠说的，将他知道的所有关于小托马斯的线索都写下来。他没办法找到线索，不代表蝙蝠侠办不到。


    [小托马斯以林肯·马奇的身份竞选市长，


    后来布鲁斯确认林肯·马奇是自己的弟弟，也是穿着猫头鹰制服的杀手。]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布鲁斯也没有刻意隐瞒，就算一开始巴里不知道，但后来小托马斯再一次失踪后，巴里也曾疯狂在哥谭跑了很多圈帮布鲁斯找人。


    虽然他没有找到小托马斯，但小托马斯失踪的前因后果他都大致了解过。


    他用笔简单将这些写在纸上，防止自己遗漏什么。


    [小托马斯杀死小丑感染小丑病毒，再次失踪。]


    [两年后失去理智和记忆以“毁灭日”的模样出现在战场上保护了布鲁斯，后来……]


    后来的事情也需要写吗？


    巴里犹豫着划掉了那些省略号-


    蝙蝠侠去找了悠悠，又从神谕那里得到了小丑踪迹的线索。


    他速度很快地再次回到韦恩庄园，看到玛莎正笑着将紫色西装套在被绑着站在凳子上的女孩儿身上，就连枪都被缠在那个孩子手里，枪口指向地上昏迷的男孩儿。


    “你又打算做什么！玛莎！”


    这种手段，蝙蝠侠只看一眼就能判断。


    玛莎要把丹特的女儿假扮成自己，然后让那个孩子被找过来的人开枪杀死，或许戈登很快就会赶到，到时候就是他杀死了丹特的女儿成为杀人凶手。


    “无趣，”玛莎把套了一半的外套丢下，抬脚把朝着自己冲过来的蝙蝠侠踢退几步。


    “今晚，只是今晚，”托马斯停在墙边，他看着玛莎，“我有事要跟你说。”


    玛莎厌恶这样的托马斯，厌恶到甚至愿意暂且放弃折磨那两个孩子，她捂着耳朵冲向窗户：“滚开，比起说话，你还是去死吧。”


    她撞开二楼窗户冲向荒凉的庄园后方。


    托马斯跟着从二楼一跃而下：“关于布鲁斯，关于小托马斯，关于我们的孩子。”


    “闭嘴！”玛莎转身，威胁又痛恨地看着他。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带着孩子走进小巷，”托马斯朝着玛莎走近。


    “我让你闭嘴！”玛莎怀念她的布鲁斯，但她不需要任何人帮她回忆布鲁斯死去的场面。


    “男人和女人倒下，他们的孩子活下来。”托马斯站在玛莎身前抓住她的肩，“如果是这样，如果有机会，我会死，你会死，布鲁斯能活下来……”


    玛莎的斥责和痛骂声停下，她祈求地看着托马斯：“是真的吗？”


    “一个穿梭时间的客人讲述了这些，我们有机会去验证他的话。”托马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安静的玛莎，“他说小托马斯还活着，当初有人制造了那起意外，然后从我们身边带走了小托马斯。”


    “是谁。”玛莎因为这个消息而变得面目狰狞。


    “猫头鹰法庭。”-


    巴里看着跟在蝙蝠侠旁边走进来的小丑，下意识开始防备起来。但出于对蝙蝠侠的信任，他又努力想要放松。


    托马斯和玛莎都能看得出他的防备，只是他们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巴里一边疑惑着，一边把自己记下笔记的纸递给了蝙蝠侠，他犹豫着，还是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旁边这个是？”


    “玛莎。”蝙蝠侠接过纸条，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玛莎？巴里此时还没反应过来玛莎是什么意思。


    小丑玛莎站在托马斯身边，视线同样放在纸条上。


    [小托马斯以林肯·马奇的身份竞选市长……]


    “林肯·马奇。”


    蝙蝠侠拿着巴里递给他的纸，声音冷酷地念着这个名字，他和玛莎的视线相交，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抑制的怒火和杀意。


    “这个假名有什么问题吗？”巴里从他们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不对。


    “是车祸发生的地点，是小托马斯被烧死的位置。”林肯路和马奇路交叉口，蝙蝠侠永远不会忘记那里。


    那些带走小托马斯的家伙竟然用他发生意外的地点给他当名字，巴里真的觉得那些人毫无底线……等等……玛莎是布鲁斯母亲的名字吧！


    巴里呼吸微滞：“天呐。”


    这两个消息都足够震惊，巴里一时竟然不知道哪个更令他……不，那还是玛莎成为了小丑更让他难以置信。


    “那些该死的家伙，”玛莎割开的嘴角依然向上挑着，但任何人都能从她脸上看到无比清晰的愤怒，“他们竟敢这样玩弄我的小托马斯，竟敢这样故意挑衅布鲁斯。”


    这个名字已经足够托马斯和玛莎相信巴里说的是真的，车祸发生之后，那两条路很快重修又改了名字，除了他们两个，没人知道那里。


    “把我们的孩子找回来，”玛莎看着托马斯，眼睛睁得很大-


    他们两个同样在这些年里发现过疑似猫头鹰法庭的线索。


    玛莎绑架琼斯夫人和那两个孩子的时候，在她家里翻到过一个纯白色的猫头鹰脸面具，而托马斯也在那年发现了一处地下基地。


    没有废话，他们直接找上了琼斯家。


    琼斯夫人似乎顾忌着什么，她一开始不肯说，但小丑只是用那两个孩子稍作威胁，她还是吐出了知道的一切。


    “那个面具是我丈夫的，他偶尔会悄悄拿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半天，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于是半夜回来的琼斯先生一打开门看到了小丑阴沉笑着的脸。


    蝙蝠侠掐着他的脖子用枪指着他的脑袋：“猫头鹰法庭的基地在哪？”


    问题只是刚刚问完，没有等他表态，蝙蝠侠先开枪击穿了他的肩膀。


    “啊——”


    男人一开始因为疼痛和震惊而睁大了眼，紧接着他开始恐慌。他挣扎着想要从蝙蝠侠身边逃离，但他没办法抵抗蝙蝠侠和小丑。


    蝙蝠侠第二枪打在他大腿上，血液从他体内迸溅出来：“告诉我。”


    男人捂着肩膀和大腿，他瑟瑟发抖，不断从他指尖往外冒的血在短短几秒内停下，而这明显让他更害怕。


    发现异常的蝙蝠侠折断了他的手臂，看到了他已经成功止血的身体。


    小丑拿着匕首架在他颈间：“自愈能力真不错，脖子断了能恢复吗？让我们来试试吧，我先切掉一半，如果能愈合，就再多切掉一半。”


    “别……别这样！”


    匕首已经缓缓切入他的脖颈，真正受到无法挽回的伤之前，他迅速开口将假的法庭基地和进入的方式说出来。


    小丑没有理他，继续切着他的脖子。


    男人终于放弃挣扎，他迅速改口说出了真的地址。


    转身离开之前，玛莎转着手里的刀：“对了，你知道小托马斯·韦恩吗？”


    下意识震惊抬头的那一刻，琼斯知道自己完了，他温热的身体倒下，血从他头顶冒出来流了满地-


    巴里同样跟着来了。


    知道地址和进入方式的情况下，他们的潜入悄无声息。


    “小托马斯现在很可能已经被训练成为了利爪，”蝙蝠侠低声说着，“他们戴着面具，我们不知道哪一个是他，为了不误伤到我们的孩子，我们稳妥些先抓猫头鹰法庭的成员。”


    玛莎的呼吸放得很轻，没有人比她更不想伤到小托马斯。


    巴里现在只是经过简单警察训练的普通人，他只能勉强保证自己的安全，作为这里唯一见过小托马斯长大后模样的人，他是负责确认小托马斯身份才跟来的。


    他们几个专门往中心位置走。


    越靠近内部，来往的利爪就越多。不过多也只是相对外部，只是两三个利爪，还没有到他们能被轻易发现的程度。


    那些利爪都穿着同样的战甲，每一个都遮着脸。


    哪怕玛莎疯狂地想杀死除了小托马斯之外的所有人，但她因为自己的孩子而忍耐着。


    三个人走到一处带有单向玻璃的实验室外，躲在暗处，巴里往实验室里看着。


    里面很安静，只有一个躺在实验台上骨瘦嶙峋的男人，他穿着被血染红的白色实验服，身体大面积裸/露，右手手臂和两条小腿都怪异地往身体侧边撇着……


    该死的猫头鹰法庭，他们竟然还搞人体实验。


    巴里不忍旁观，他压抑着怒火想要救人，脚步往前踏出去的那一刻，他看到男人黑色的头发，深蓝而无神的眼，以及虽然瘦到脱相，但无数次在布鲁斯那里看到过照片的脸。


    “No。”他的腿似乎都在这一刻酸软到无法抬起。


    就像刚才在蝙蝠洞中一样，巴里·艾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都如此明显，托马斯和玛莎轻易就能发现。


    于是他们的目光也放在实验室里身体扭曲的人身上。


    第113章 第 113 章


    沉默地往前走了几步, 他们站在单向玻璃墙外。


    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他们能更清楚地看到实验台上的人是什么模样。


    细软的黑发被额头的冷汗沾湿，凌乱地贴在额头和颈后, 蓝色眼睛无力地睁着，视线已经开始涣散，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病态和苍白。他瘦到仿佛轻轻一掰就能折断的四肢没有任何遮挡地露在外面, 小腿腿骨已经被敲断后在人为干涉下恢复成畸形的样子, 就连右手手臂也是一样。


    站在单向玻璃前，蝙蝠侠和小丑还没来得及想更多。


    “托马斯, ”巴里的声音里带着慌乱, 眼神都震惊又不知所措。


    蝙蝠侠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巴里。


    巴里强迫自己从躺在实验台上的小托马斯身上收回视线, 然后呼吸沉重地看向蝙蝠侠：“是……小托马斯。”


    他不知道小托马斯的曾经原本就是这样，还是被改变之后才成为了这样, 但看着他现在的样子, 巴里对猫头鹰法庭感到愤怒的同时, 又忍不住想着要是布鲁斯知道该有多难过。


    蝙蝠侠在听到巴里话的时候已经大脑一片空白，小丑也是同样。


    蝙蝠侠和小丑，他们亲眼见过更凄惨的场景，甚至亲手制造过更残忍的悲剧, 但以往那些画面里，没有任何一个是他们的小托马斯。


    或许不是呢？


    或许巴里·艾伦只是个骗子。


    相比起接受他们稚嫩的孩子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接受了二十多年的凌虐，似乎接受他早在二十多年前死去更轻松一些。


    但是……如果是真的。


    蝙蝠侠指尖微微颤抖，他站在实验室门前, 推门时感觉自己失去了全身的力量-


    实验室门被打开时，托马斯已经下意识以为实验又要开始。哪怕精神从没动摇, 但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的血被取走了很多。


    超级自愈的研究在托马斯身上成功了，猫头鹰法庭那些家伙发现了他的血清能将这种超级自愈共享给所有注射了血清的人。


    于是他们狂欢着瓜分了他的鲜血。


    即使夸张的自愈能力复原了托马斯的身体, 但失去的血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恢复的。


    眼前阵阵发黑，托马斯听着几个脚步声走向自己。


    不是那些脚步声熟悉的法庭成员，不是实验室里的所有人，不是利爪……


    简单的判断很快在他大脑里出现，于是他涣散的眼神看向已经走到实验台旁边的人。


    蝙蝠侠，还有——巴里·艾伦！


    无论是在药物下昏迷的很多年，还是最近被唤醒后一次次的实验里，找到巴里·艾伦始终是托马斯的执念。


    他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去找闪电侠，没想到闪电侠自己来了。


    看到巴里的那一刻，托马斯的眼神瞬间聚焦，他看着闪电侠，唯一完好的左手手臂抬起来，沙哑着嗓子喊着巴里的名字：“巴里·艾伦。”


    小托马斯的声音很小，但巴里知道他在喊自己，没来得及想小托马斯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小心翼翼地弯腰靠过去。


    巴里没发现的事，蝙蝠侠发现了。即使他现在心烦意乱，即使他几乎无法在这里思考，但他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疑点。他看着巴里凑过去，并没有轻易出声。


    此时托马斯的眼中只剩下闪电侠。


    他左手用力抓住了巴里的衣领，借着无法站立的腿支撑，翻身倒在巴里身上将他推倒在地。


    他太轻了，巴里顾忌着害怕伤到他，于是才轻易被推倒。


    看着压在自己身上无比脆弱的人，和后面嘴角下撇的蝙蝠侠，巴里僵硬着身体不敢动。


    托马斯的左手依然揪着巴里的衣领，他努力直起背，冷汗顺着他的下颚滴在巴里衣服上。


    “还给我，”托马斯痛恨又祈求，他的声音沙哑，表情癫狂，“还给我！”


    “什么？”巴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觉醒来世界变了模样，也不知道自己从小托马斯那里夺走了什么。


    青筋在托马斯额头和颈侧凸起，他急促地呼吸着，沙哑的嗓音无比压抑：“布鲁斯，把布鲁斯还给我！”


    躲在门框处的玛莎听到了小托马斯的话，站在旁边的托马斯也听到了。


    此时巴里才终于回过神，他抓住了小托马斯的肩膀：“你还记得！”


    巴里脑子里储存着两份记忆，一份是有正义联盟的，一份是被改变之后没有正义联盟的，他相信自己没有疯，但有人与自己一样总是能让人感到慰藉。


    刚才的几句话似乎耗尽了托马斯全身力气，他控制不住地往旁边倒去。


    蝙蝠侠在他侧倒在地上之前接住了他，然后将他从巴里身上抱了起来。


    “谁？”健壮的手臂包裹着并不柔软的铠甲托着他的腰背和腿弯，托马斯眼前阵阵发黑，他看不清，也无力挣扎。


    “是蝙蝠侠，”巴里站起来，“只有他能帮我们找……”


    额头抵在冷硬的铠甲上，托马斯没能听完巴里·艾伦的话就失去了意识。


    蝙蝠侠身体僵硬，他小心地将人抱在怀里。


    或许之前他半信半疑，甚至某一刻希望是假的，但真正把人抱在怀里后，心脏往外溢出的疼痛和满足都叫嚣着告诉他——这是小托马斯，是他和玛莎的儿子，是布鲁斯的弟弟，是他们曾小心疼爱用心保护的孩子。


    蝙蝠侠咽喉胀痛，抬头看向原本玛莎所在的实验室门口：“玛莎……”


    他抬头看去的时候，门口已经没有人在，只在墙壁上有拳头用力锤击时留下的血迹。玛莎能比他更早认出他们的孩子，托马斯并不感到意外。


    “巴里，”蝙蝠侠转头看着这间实验室，声音低沉又严肃，“带上这里的实验资料。”


    他要知道他的儿子经历了什么，要知道猫头鹰法庭对他的孩子做了什么。


    这里的实验资料很多，好在同一类都摆在一起，巴里用实验服绑着那些资料跟在了抱着小托马斯的蝙蝠侠身后。


    用披风小心遮挡着小托马斯的身体，蝙蝠侠迅速往出口跑。


    一路上，蝙蝠侠踩着几个戴着猫头鹰面具的残缺尸体跑过，他面无表情，对通道里洒满的鲜血视若无睹。


    巴里心情复杂地跟在后面跑，踩过血泊时血溅满了他的裤腿。


    这些显然是先他们一步离开的小丑做的-


    营养不良、失血过多、肌肉萎缩……


    小托马斯的身体状况比托马斯预想中更好。


    他的内脏健康，除去被打断的腿和手臂之外，身体也没有无法挽回的损伤。


    尽管难以置信，但他还是稍微感到些许安慰。


    但很快，他从巴里带回来的研究报告里知道了托马斯身体还算健康的原因——提高人体自愈能力的实验。


    猫头鹰法庭利用他的孩子做了这项实验，而这系列实验最早的报告能追溯到二十三年前。


    二十三年前，那时候小托马斯才两岁……


    他的孩子在人体实验里活了二十三年，而他这二十三年都在做什么？


    托马斯的视线扫过蝙蝠洞里堆积的酒瓶。


    挂瓶吊在简陋的单人床边，透明的药液流经软管又通过针头注入小托马斯身体里。


    金属针头扎在他皮肤内，在他苍白到透明的皮肤上撑起清晰可见的痕迹。


    托马斯的指尖轻轻摸着小托马斯被打断后扭曲愈合的小腿，摸着扎在里面的骨刺。


    他不知道究竟经历多少痛苦才能对延绵不绝的疼视而不见，但是……看了一眼手边关于自愈程度和自愈速度的对比报告，回忆着里面所有在自己的儿子身上试验的伤。


    当初将乔·切尔虐打致死的冲动再次充满托马斯四肢百骸，但这次的目标是——整个猫头鹰法庭-


    戴上足够的枪和子弹，甚至带了自制的炸弹，蝙蝠侠出现在韦恩集团楼顶天台时，另一个身影已经等在那里。


    穿着紫色西装的小丑拿出一张记录了将近五十个人的名单：“这是注射过小托马斯血清的名单，相当于猫头鹰法庭成员名单。”


    她苍白的手将纸张一分为二，随后把其中一半递给蝙蝠侠。


    泪痕冲刷着她苍白的脸，隐约露出下面正常的皮肤，玛莎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带着质问的眼神看向蝙蝠侠：“为你的儿子报仇，别让我更看不起你。”


    她从天台跳下去，一眨眼消失不见。


    面罩下，蝙蝠侠面无表情。


    他从不对恶棍手下留情，之前不会，之后不会，现在更不会-


    一个晚上的时间，四五十个在哥谭各个领域拥有举重若轻地位的人被残忍杀死，有人被锤子砸烂了头，有人被挖出了内脏，有人被摔成肉泥，也有人被一枪毙命，子弹穿透他们的头颅，或者在他们心脏里炸开……


    他们研究了二十多年的超强自愈，但在满怀仇恨的父亲和母亲面前，没人能坚持超过一分钟。


    “还有利爪。”玛莎的紫色西装浸满了血。


    “今晚还有时间，”托马斯先一步踏入地下迷宫，“找到利爪所在的地方，然后永远埋葬他们。”


    爆炸的火光里，不死利爪先后倒下。


    玛莎眼中带泪地看着烈焰和浓烟，想起自己被囚禁了那么久的孩子。


    “后来呢？”玛莎拿出了之前巴里·艾伦写给托马斯的纸条。


    [小托马斯杀死小丑感染小丑病毒。]


    [两年后失去理智和记忆以“毁灭日”的模样出现在战场上保护了布鲁斯，后来……]


    她指着纸条上最后一句话，以及那个被涂掉的后来。


    “那个没有你和我的时间里，我们的布鲁斯和小托马斯，他们能一起开心地活下去吗？”-


    蝙蝠洞里，蝙蝠侠还没回来的时候，巴里·艾伦到处找东西为几天后的雷暴天气提前做准备，尝试重现当初的意外让自己再次获得神速力。


    就在没人关注的时候，小托马斯醒过来了。


    他的左臂撑着身体坐起来，第一眼就确认了自己正在蝙蝠洞。


    至少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小托马斯终于松了口气。


    他很想探究蝙蝠侠的身份，但在他的身体受到限制没办法走出这间简陋医务室的情况下，他只能暂时放弃。


    要赶快解决身体的麻烦，赶快让闪电侠把一切都恢复原样。


    单手撑着身体靠着墙壁坐起来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他的视线扫过周围的物品，带着自嘲般的庆幸拿起了床头的一把锤子。


    他的自愈能力已经在实验里得到极限提升，只要把长歪的骨骼掰回去，他很快就能重新站起来。


    将腿摆好，小托马斯举起锤子，朝着小腿扭曲的骨骼敲击。


    蝙蝠侠和换下了紫色西装，洗掉了脸上白色颜料的玛莎一起回到蝙蝠洞。


    第114章 第 114 章


    蝙蝠洞里向来安静, 因此小托马斯的粗重呼吸声和里面夹杂的细微呜咽在托马斯和玛莎听来是如此明显。


    听到这些声音的时候，他们的孩子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模样又出现在他们脑海里，依旧穿着蝙蝠侠制服的托马斯和卸下小丑伪装的玛莎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蝙蝠洞阴暗的通道此刻似乎变成了当初韦恩庄园明亮的走廊。


    而通道尽头那间简陋的医疗室仿佛也变成了精心布置过的婴儿房。


    只是里面传来的压抑又痛苦的呜咽却再也不是婴儿为了吸引父母的注意而自然发出的啼哭声。


    蝙蝠侠有些慌乱地推门, 玛莎摸着嘴角划开过的疤痕略带迟疑地落后一步。


    单人病床上，小托马斯的双手紧紧握着刚才砸断的左边小腿骨，忍耐着剧痛把它们掰回原本应该在的位置。


    或许该庆幸如今的瘦骨嶙峋, 小托马斯用力咬着纱布, 隔着薄薄的皮肤大致确认了骨骼位置。他的手颤抖着握住已经开始愈合的小腿，整个身体都因为这样的疼而微微抽搐。


    医疗室门被推开的那一刻, 他咬着纱布, 唇色惨白, 满身冷汗地紧皱着眉抬头看去。从额头流下的冷汗搭在他睫毛上，昏迷前无神又麻木的蓝色眼睛此时仿佛被点亮。


    落在床边地板上染血的锤子, 被鲜血染红的白色床单, 咬着纱布的小托马斯和他颤抖抽搐的身体, 再加上他已经从扭曲恢复成正常的右臂和正恢复中的左腿……


    “你在……你在做什么！”蝙蝠侠冲到床边，他原本想阻止小托马斯用这种办法来复原肢体，但手伸出来的那一刻，看着他的孩子痛到抽搐的身体, 他竟然不敢轻易触碰。


    吐掉嘴里咬着的纱布，小托马斯盯着蝙蝠侠：“蝙蝠侠，”他没有对任何人示弱的打算，因此就连因为疼痛而造成的沉重喘息都压了下去, “你是谁？”


    不是布鲁斯，是谁。


    他没有看到站在蝙蝠侠身后的玛莎, 因此这个问题只针对蝙蝠侠。


    “你的腿怎么样，”在小托马斯刚刚砸断小腿, 因为疼痛而出了满身冷汗的时候，蝙蝠侠不觉得他们最先要解决的是身份的疑问。


    小托马斯要比巴里·艾伦更多疑，他不会因为蝙蝠侠这个代号而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无力反抗的情况下，他总是能适当示弱：“如果你也想要猫头鹰法庭的研究成果……”


    那些资料都放在蝙蝠侠和闪电侠带他离开的实验室里，早在他决定要迅速恢复四肢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他特殊的自愈能力早就被发现，因此这些话只是试探他们带他离开猫头鹰法庭的目的。


    蝙蝠侠嘴角因为担忧自己孩子的伤势而紧抿着，但听到小托马斯的话后，他却没办法再问关于伤势的问题。动作缓慢地摘下了面罩，他眼神复杂又柔和地看着警惕的儿子：“与研究无关。”


    一张带着明显皱纹，又有几分熟悉的脸出现在小托马斯面前，他因为这几分熟悉感而努力回忆：“你是……”


    “托马斯·韦恩，你的父亲。”他一边说着，一边侧开身体，“还有玛莎，你的母亲。”


    托马斯？玛莎？


    听到这些的小托马斯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托马斯不再年轻的脸，又看向玛莎妆容遮盖下依然明显的疤痕……


    父亲？母亲？


    小托马斯不知所措地愣住，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父母还活着的情况，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亲眼看到他们。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玛莎眼睛含着泪走到了病床边，她看着小托马斯依然微微抽搐的身体，转头皱眉看着摘下了面罩的托马斯：“你不是医生吗！”


    骨骼已经基本长好，小托马斯松开了紧握着小腿的手：“这条腿已经好了，不必担心。”


    清晰的手掌形状的淤青留在小腿上，然后眨眼间消退下去。


    “为什么用这种办法来恢复，”摘下战术手套小心地摸着小托马斯的一截小腿，尽管难以置信，但他还是确认了这种方法对拥有超强自愈能力的小托马斯来说非常高效。


    拥有了堪比利爪的自愈能力，小托马斯不必去考虑锤子砸碎的骨骼如何拼接，只要它们待在相对正确的位置，他的身体就能自动恢复到最佳状态。


    “我已经躺了太久，”容忍这副孱弱的身体也太久，“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托马斯和玛莎，况且，还有一条腿依然畸形地弯曲着。


    不止是小托马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同样不知道该怎么与他相处。不像布鲁斯，小托马斯在不认识他们的时候就被抢走，而他们不仅没能把他找回来，还让他在他们眼皮底下遭受了长达二十三年的折磨。


    爱和愧疚，爱和悔恨，爱和疼惜。


    当这些共生时，托马斯和玛莎同样无措。


    玛莎捡起地上染血的锤子，刚转身走了一步就被一只细瘦的手拉住了衣角。


    “能把它留下吗？”他是为了恢复剩下的右腿，才让看起来并不赞同他这样做的玛莎和托马斯离开，“这里没有别的工具了。”


    还没迈出脚步的托马斯停下来。


    他和玛莎的孩子似乎已经对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习以为常，但正是这种习以为常，才让他更加心痛。


    “我和玛莎带你去医院，那里有专业的设备，无痛的手术，”托马斯尝试说服小托马斯，“如果担心身体的异常被发现，我们可以购入医疗设备，自己准备手术。”


    “用手术的方式锯开扭曲的腿骨吗？”小托马斯不理解地看着他，“有什么不一样呢，我不在乎痛不痛。”


    “我们……”托马斯想说他和玛莎在乎，但作为父母，他们出现的时间似乎太迟了。


    玛莎一直低着头，她手里拎着的锤子还在滴着血。


    “我已经躺了很多年，”小托马斯再也忍耐不下去，巴里·艾伦已经出现，他要站起来，要看着闪电侠把布鲁斯带回来，“求你们，我想站起来。”


    出乎意料地，玛莎抬手把锤子扔向依然迟疑的托马斯：“别愣着了，负起你作为父亲的责任。”


    拿着扔进自己怀里的锤子，托马斯看着重新回到了病床旁边抱住小托马斯的玛莎。


    揽着儿子骨骼凸出的肩膀，玛莎带着茧子的手温柔地蒙着他的眼：“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妈妈的小托马斯。”


    眼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当小托马斯感受到的时候，它们已经顺着玛莎温暖的手和他的脸颊往下流。


    [被她抱在怀里应该很温暖。]


    小托马斯记得自己曾这样猜测过。


    真的很温暖。


    托马斯握紧了锤子的手柄，他走到旁边拉开抽屉拿出一支麻醉剂：“就这一次，”不会再让他的小托马斯经历任何痛苦了。


    注射了整支麻醉剂，等待麻醉生效后，托马斯亲手砸断了那截扭曲的腿骨，然后隔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双手极稳地整理碎掉的骨骼，将它们一块一块复原到应在的位置。


    玛莎全程看着托马斯的动作，她盖在小托马斯眼睛上的手一下也没松开。


    眼前一片黑暗，腿部麻痹到没有知觉，血腥味和骨骼被砸碎的声音环绕在鼻腔和耳边。视觉、触觉、行动能力都被剥夺，听觉和嗅觉加强的情况下，他该不安的。


    但是没有。


    小托马斯的手臂已经环抱住妈妈的腰，他曾以为那间为他准备的房间能带给他足够的安心和平静，但在玛莎怀里，他才获得真正的宁静和前所未有的幸福。


    骨骼和伤口在托马斯和玛莎的目光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直到亲眼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完全恢复，托马斯才终于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玛莎松开盖在小托马斯眼睛上的手，轻轻擦着他脸颊上的泪。


    托马斯站在玛莎旁边，微微弯着腰抱住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闻着血腥味跑过来的巴里啪一下推开门，看到医疗室里的场景后又跌跌撞撞地退出去：“sorry。”-


    巴里的到来重新让托马斯的心沉下去，也将小托马斯从短暂的幸福中唤醒。


    “你和巴里一样，是从没有被影响的时间线里回来的吗？”托马斯还记得小托马斯第一眼就认出了巴里·艾伦。


    小托马斯点了点头：“要把时间线扭转回去，布鲁斯还在那边。”


    “巴里·艾伦正是因此来找我，”托马斯已经决定要帮他扭转时间线，轻轻抚摸着儿子的细软的发丝，“世界会变回你熟悉的样子。”


    玛莎想要知道她死去，她的孩子们活下来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你和布鲁斯，你们还好吗？”玛莎紧紧拉着小托马斯的手，泪水将她脸上的妆容冲淡，她嘴角的疤痕更明显地露出来。


    仅仅是想起布鲁斯，小托马斯的声音都温和下来：“布鲁斯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家庭，有阿福，有他的几个孩子，他们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依靠。他也拥有了可靠而值得信任的同伴，他们有一样的目标，也同样值得敬佩。”


    “如果他能少受些伤就更好了。”


    “你呢？”眼看小托马斯结束了回答，玛莎追问着，“你怎么样？”


    “我”


    成为失控而毫无自我意识的怪物。


    “我今后能永远陪着布鲁斯，做他想让我做的，成为他想让我成为的，”小托马斯这样回答着，语气和神情没有透露半点遗憾和难过。


    玛莎的手抓住了口袋里装着的那张来自巴里·艾伦的纸条，上面缺失的后来依然让她无比在意，她抬头时，看到了托马斯同样凝重的脸。


    第115章 第 115 章


    因为小腿被刻意扭曲, 再加上前几年的沉睡，小托马斯已经很多年没有站起来过。


    哪怕他的腿骨已经恢复，但萎缩的肌肉还是限制着他的行动。


    医务室里布置简陋, 不算舒适的病床上又染满了血，这里并不适合用来修养，因此托马斯和玛莎决定带小托马斯回到蝙蝠洞上面的庄园里。


    小托马斯坐在床边, 脚踩在地面上。


    他的腿部完全没有肌肉弧度, 只有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印出来的骨骼。


    “让我试试吧。”


    他拒绝了托马斯试图搀扶的手，然后在用力站起来的那一刻跌了出去。


    “小心, ”在旁边警惕着的托马斯及时接住了他, 然后抱着他站起来。


    小托马斯病态又苍白的腿搭在托马斯的黑色臂甲上, 整个身体能轻易被包裹遮挡，他轻地像是未经发育的孩子。托马斯紧皱着眉, 让他的儿子更舒适地靠在他怀里。


    玛莎已经握紧了拳, 她的指甲刺破掌心, 质问自己为什么让那些伤害了小托马斯的家伙轻易死去。


    哪怕接受自己的身体如今无比孱弱，但没办法站起来还是打击着他，靠在父亲怀里，小托马斯沉默着没有说话。


    刚才的自愈消耗了他太多的精神和体力, 他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整个人昏昏欲睡。


    “我想和巴里·艾伦聊聊。”


    小托马斯面色苍白地躺在卧室舒适的床上，柔软的床包裹着他瘦弱的身体。


    他的眼睛半睁着，似乎随时都要睡过去。


    但他得警告闪电侠别把他的那些事告诉托马斯和玛莎。


    他和他的爸爸妈妈, 他们无疑都会努力促成时间线恢复，现在知道他之后的下场也只是徒增伤感, 多此一举。


    托马斯和玛莎原本已经打算在他们的儿子睡着之后去找巴里聊聊，看到小托马斯硬撑着不肯闭上眼睛, 他们知道他一定有什么隐瞒了他们。


    “我去找他。”还穿着蝙蝠侠制服的托马斯转身走了出去。


    这间刚刚整理好的卧室里如今只剩下玛莎和小托马斯。


    玛莎的手指小心划过他脸颊的凹陷，眼神和动作都明晃晃地写着失而复得的珍惜。


    躺着的小托马斯微微侧头，主动贴近玛莎的手。


    他同样细到仿佛随时都能折断的手臂抬起来，带着无法捂热的凉意的手指摸着玛莎嘴角的疤痕：“是因为我和布鲁斯吗？”


    玛莎弯腰抱紧她的小托马斯，小心亲吻他的额头，带着凉意的吻和温热的泪一起落在他的额间。


    “对不起，”玛莎的额头抵着小托马斯的额头，“妈妈没能保护好你。”


    小托马斯微微摇头：“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我想在你和父亲身边长大，和布鲁斯一起。”


    玛莎哽咽着：“好。”


    已经是第二次了，哪里还有下次啊。


    他们在决定终结这个世界时团聚，在走向毁灭前找回彼此，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好像敲响的丧钟。世人都拥有不断累积的相处时间，只有他们抬眼看得到终点-


    “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蝙蝠洞里，托马斯找到了正在自己准备材料的巴里·艾伦。


    “什么？”巴里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想到了自己在纸条上没写完的话。


    “小托马斯，我的儿子，他后来怎么样了？”托马斯和巴里一起走在黑暗的通道里，他直白地问着这个问题。


    巴里沉默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由他来告诉蝙蝠侠。


    “我不希望被隐瞒，巴里。”哪怕结果并不美好，但他依然想要知道真相，“我们的合作不会受到影响，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孩子遭遇了什么。”


    “他……彻底失控了。”巴里并没有亲眼见到小托马斯失控的场景，但他在蝙蝠洞里见到过从身体到意识完全被操控的小托马斯。


    “毁灭日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入侵者，小托马斯受到毁灭日病毒影响，变成了一个强大的……外表异变的人类，那时候布鲁斯能阻止他发狂。”巴里已经说得尽量不那么惨烈，“只是他在外部力量的影响下流落到其它宇宙，又在没有完整意识的情况下目睹了其它宇宙的蝙蝠侠被伤害，于是彻底失控。”


    巴里不知道具体情况，超人和夜翼他们并不愿意说太多：“我只知道布鲁斯带他回来之后，他已经被套上了束缚和控制用的绳索，此后每一个动作，所有的思想，都要受到压制和操控。”


    “……布鲁斯也因此颓废了很久。”巴里最后补充了这句话，


    原来如此。


    托马斯沉默着。


    他的孩子成为了可以被操控的傀儡。


    所以他才说今后能永远陪着布鲁斯，做布鲁斯想让他做的，成为布鲁斯想让他成为的。


    他的小托马斯在另一条被称为“正确”的时间线里已经消失了，因为时间倒流才回到了现在，而他和玛莎，他们要用一个去换另一个。


    走在旁边的托马斯气息越来越低沉，他的脚步轻而稳，只有呼吸有片刻错乱-


    “巴里，”小托马斯靠在床头，微红的眼睛看着巴里，“别把我的事告诉托马斯和玛莎。”


    “……”靠在窗边的巴里沉默。


    看着他的反应，小托马斯皱着眉：“你已经说了？”他的父亲和母亲都足够敏锐，提前问过巴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小托马斯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


    “刚才走过来的路上蝙蝠侠问了我，”巴里看着小托马斯，“他很担心你。”


    “我知道。”


    担心、爱护、珍惜，只是时间很短的相处，小托马斯已经体会到两次人生里最毫无保留的爱意。


    但他似乎并不想多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时间拉回正轨？”小托马斯很快转移了话题，他已经知道巴里现在失去了神速力，他要先找回神速力才能进行下一步。


    “等我找回能力，”巴里迟疑着回答着小托马斯的问题。


    他们两个现在无疑同病相连，把时间拉回正确的位置，他的母亲和小托马斯的父母将再次归于尘土：“你舍得吗？”


    小托马斯已经尽量避免去想这个问题，也尽量避免谈到它：“闪电侠，你能跑回去，我不能。”


    所以，他不必舍，他会跟托马斯还有玛莎死在一起，然后回归正确的时间线继续当不必提线的木偶-


    距离现在最近的一个雷暴天气就在三天后，那是巴里找到的最适合用来还原他获得超能力的场景。


    在真正找回能力之前，他们能做的事情都很有限，因此巴里决定暂时回中心城，在最后的时间里陪他的妈妈最后过一次生日，顺便再找找还能不能拉到别的盟友。


    他在一个晚上开着车不管不顾赶过来，又在一个清晨开着车风尘仆仆赶回去-


    只剩下三天。


    如果行动三天后就要开始，那留给小托马斯锻炼到能站起来的时间就不多了。


    十几年没能站起来，腿也几乎没有动过，他的超强恢复能力没办法无中生有，缺乏的营养需要一点点补回来，干瘪的肌肉也需要他一点点用锻炼去唤醒。


    脚踩在地面上，用酸软无力的腿真正站起来的那一刻，小托马斯已经出了满身冷汗，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坚持三秒。


    再次倒在父亲怀里，小托马斯张开同样酸软的手臂抱住了父亲的腰。他的动作熟练到似乎做过无数遍，对父亲的亲近也仿佛刻在本能里，仅仅相处不到一天，他已经完全接受托马斯和玛莎成为他的父母。


    托马斯今天久违地换上了居家休闲服，他抬手揉着儿子靠在他胸前的头，然后就这样抱着他。


    世界如今混乱无比，地狱的烈焰时刻炙烤着这里。


    今天一片大陆被淹没，明天一个国家被毁灭，每一天都有千万人被亚马逊人和亚特兰蒂斯人的战争牵连，没人阻止得了他们，世界毁灭的未来已经触手可及。


    留给他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珍贵，他们没有空用来试探和接近，只有捧出全部真心和爱去对待彼此。小托马斯从没对谁如此亲近过，但世界都要重塑了，还管那些做什么。


    朝阳罕见地升起，不算温暖的光隔着窗子照在父子二人身上。


    轻轻将小托马斯从身前推开一些，托马斯问出了折磨他一整夜的问题：“十五年前，你逃出过法庭？”


    小托马斯疑惑地看着他：“我从没成功逃出过实验室，为什么这样问？”十五年前，他逃出了猫头鹰法庭，在尝试寻求蝙蝠侠帮助时被布鲁斯死亡的消息转移心神，然后在蝙蝠侠面前被利爪带走。


    他不会告诉托马斯这些的-


    托马斯扶着儿子复健时，玛莎带着从房间里找出来的照相机跑来。


    “我们来拍张照片吧，”玛莎对着搀在一起的父子，调整着相机设置，“然后拜托闪电侠把照片和信一起带给布鲁斯。”


    他们没办法回去了，但布鲁斯会想要看看他们的。


    打开延迟拍照，玛莎将相机提前放好，然后按下快门后跑到了她的丈夫和孩子中间。


    他们三个靠在一起，苍白瘦弱的小托马斯站在阳光能撒到的位置，玛莎的双手捧在脸侧，遮挡着嘴角狰狞的疤，托马斯近些年愈发严肃阴沉的表情并没有那么容易改变，但他尽力微笑着看向镜头。


    咔嚓声响起，被用心维持的幸福定格为一张照片-


    最后一晚，大雨倾盆而下，在闪电和阵阵雷声中，巴里回到了这里。


    第116章 第 116 章


    韦恩庄园最高的楼顶, 这里周围足够空旷，位置也足够高。


    “你一定是疯了。”


    大雨遮盖着蝙蝠侠的声音，漆黑的雨夜里, 不间断的闪电将他们照得清清楚楚。


    巴里正仔细还原当初带给自己能力的那次意外，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我的超能力就是这样获得的。”


    在身上浇满化学药品，还要在这种雷暴天气里往头上装一根避雷针。说实话, 即使是相信了巴里说的另一个正确的时间线确实存在, 蝙蝠侠依然没办法想象这样做会有除了被雷劈死之外的下场：“常言道，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 闪电不会劈同一个地方。”


    上次可以这样获得超能力, 不代表这次也可以。


    “常言说的话多了去了。”


    一切准备妥当, 巴里坐在椅子上，他眼神坚定, 阵阵雷声下, 毫不迟疑地将带着避雷针的圆环装到了自己头顶。


    “现在, ”巴里看着前面，“打开开关来看看真假吧。”


    蝙蝠侠最后确认了一遍巴里的决心，他的手放在开关上，拉下开关的那一秒, 他又抬起头看向屋顶不远处开着门的小阁楼。


    玛莎和小托马斯就站在门口。


    他们都期待着巴里·艾伦拿回能力，同时又略显迟疑地期待着真的有机会能把世界恢复原样。


    三天时间对于肌肉萎缩的康复训练来说实在有些杯水车薪，小托马斯靠着门框，依然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跪倒。


    玛莎紧紧抱着儿子的手臂, 同时也搀扶着他。


    他们紧张地看着雨幕中的巴里，雨大到像是从天上往下泼, 巴里顶着避雷针，在轰鸣的雷和能布满半个天空的闪电中没有丝毫胆怯和退缩。


    蝙蝠侠此时才有些相信巴里·艾伦曾是超级英雄。


    在他们的紧张注视下, 一道极快的光从天空降落，精准而毫不留情地击中了巴里。


    震惊的情绪来不及升起，刺眼的闪电消失后，巴里身体燃烧着惨叫起来。


    蝙蝠侠立刻取下披风灭火，但燃烧的火焰还是让巴里重伤昏迷。


    ——这次的尝试失败了-


    蝙蝠洞里，蝙蝠侠正为巴里处理身上的烧伤。他的手机械地为巴里包扎着，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该庆幸。


    与他拥有同样心情的还有玛莎。


    她已经从托马斯那里知道了她的小儿子未来会遭遇什么，知道了他将意识消散，永远成为被束缚的傀儡。


    世界或者宇宙，包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生命，这些对玛莎来说永远不及布鲁斯或者小托马斯任何一个重要。因此她不必在亿万人的生命上做决定，不必考虑究竟哪个世界更正确，她只要考虑她的小托马斯和布鲁斯。


    “或许……”


    “啊啊——”


    玛莎的话没能说出来，巴里惨叫着醒来。


    “巴里·艾伦，已经结束了。”蝙蝠侠此时依然没有从之前怀抱着的希望里回过神来，他的大脑依然空白，只是机械地说着话。


    浑身绑满了绷带的巴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再一次……我得，咳咳，得再试一次。”


    “躺下！”蝙蝠侠想要阻止他站起来，“你现在还有命已经算是难以置信。”


    被闪电击中后，修正过的记忆已经开始侵占巴里的大脑，他发现自己开始遗忘那些重要的：“不，我不能忘记……我的家人，过去，还有……”


    “你的儿子。”


    这句话让蝙蝠侠停下了阻止他的动作，但蝙蝠侠沉默时，玛莎站在了旁边。


    “或许这就是上帝的意思呢？”玛莎看着全身大面积烧伤，现在正奄奄一息的巴里·艾伦，“没有什么闪电侠，没有什么正确的世界……”


    况且……她不止有布鲁斯，她还有小托马斯。每一个都是她无法割舍的孩子，失去一个会崩溃，失去两个会发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蝙蝠侠看着玛莎，嗓音低沉又沙哑，“我也无时无刻在想。”


    他的长子和幼子，这样残酷的世界里，他要选择让哪个活下去。


    “玛莎，这不是个容易做下的决断，”蝙蝠侠的情绪显然并不算稳定，他一向低沉的声音都忍不住开始放大，“对你来说是，对我来说是，但……还有人与我们一样痛苦。”


    “是谁，巴里·艾伦吗？”玛莎反问。


    她知道巴里的母亲原本也死于非命，但在如今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却活了下来。她不否认巴里的悲痛，但这并不能抵消她的。


    “不止是他。”蝙蝠侠看向浑身缠满绷带挣扎着坐起来的巴里，又看向旁边低头沉默不语的小托马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小托马斯。”


    “这是我们该肩负的责任和选择，”蝙蝠侠第一次在案件之外的事情中如此斥责玛莎，“别让我们的孩子来！”痛苦由他们经受就够了，良心的谴责和所有的遗憾自责后悔痛恨也都交给他们，别让他的小托马斯更难过。


    玛莎的反驳和质问瞬间停下，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儿子，惊恐又悔恨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同时夺眶而出。


    “上帝，我都做了什么。”


    她冲过去抱住了小托马斯，忍不住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止他们面临着这个时间和另一个时间的问题，也不止他们面临小托马斯还是布鲁斯的问题，她疼爱的这个受尽了折磨的孩子，他同样面临着选择——父母还是哥哥。


    他们每一天都迟疑着，每一天都挣扎着。


    但小托马斯，他的目标和愿望在重逢的那一刻就明确指向布鲁斯。


    “我才该道歉，”小托马斯抬起骨瘦嶙峋的手臂回抱着，他轻轻拍着玛莎的背安慰她，“对不……”


    玛莎的手捂着小托马斯的嘴，泪水布满她的脸颊，她哽咽又坚定：“让我和你爸爸来吧，我们的选择是一样的。”


    她的小托马斯不必去选择，不必让自己抛弃父母或者哥哥。


    用力抱着自己的儿子，玛莎为刚才的不理智而痛苦万分-


    雨越下越大，闪电和雷声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深夜，蝙蝠侠再次带着巴里登上屋顶。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蝙蝠侠提醒他，“如果再失败，你大概……”


    巴里坐在蝙蝠侠重新装好的设备上：“如果再失败，麻烦你灭火快点！”


    “……尽量。”


    开关打开的那一刻，比刚才更加刺眼，携带的能量更加巨大的闪电直直朝着巴里劈下。


    站在屋顶边缘的蝙蝠侠被闪电的能量影响倒退着摔出去，他身后就是庄园尖锐的金属栅栏。


    小托马斯看到了，他顶着闪电刺眼的光往外跑，但第一步踏出去的时候，他却踉跄着摔倒在屋顶雨水里。玛莎比他快一些，但这样的距离也不可能瞬间赶到。


    闪电中，巴里身上的绷带崩开一半，他被烧伤的皮肤开始恢复，而他眼睛里也出现了闪电一般的标志。


    蝙蝠侠撞到栅栏的前一瞬间，巴里从房顶上奔跑着下来接住了他。


    “我就说我很快！”-


    小托马斯趴在雨水里，冰冷的雨浇在他身上，玛莎急切地朝他跑过来。


    当蝙蝠侠朝着栅栏跌下去的时候，小托马斯终于找到了很久以前渴望力量的心情，没有力量永远只能看着重要的人遭遇危险，永远只能被保护。


    他不愿意。


    与成为一个身体虚弱的普通人相比，成为没有理智的怪物并不值得后悔，余生只能活在操控下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要他的力量还在，只要需要这些力量的时候他能站出来，那么他一开始的目的也完全可以达到。


    理智不是必须的，力量才是。


    “不必在意，”小托马斯在玛莎的搀扶下站起来，屋顶的雨水里已经混杂了他摔倒时擦破膝盖流出的血，但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玛莎的手微微顿住，紧接着用力抓住小托马斯。


    她多想她的孩子能多在意自己一些，但她找到他太晚，只能把小托马斯对他自己的忽略努力弥补。


    蝙蝠洞里，蝙蝠侠和玛莎扶着小托马斯回到这里。


    “巴里的记忆已经开始被覆盖，”蝙蝠侠紧皱着眉看向小托马斯，“你的呢，你还好吗？”


    作为除了闪电侠之外唯一一个留着另一条时间线记忆的人，小托马斯闭眼仔细回忆：“没有，我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是吗，”蝙蝠侠抬眼看向玛莎，语气里带着一些若有所思，“那就好。”


    之前的时间线里，小托马斯失去了意识，倒流的时间让他恢复清醒，那么时间再次重置，他的小托马斯是否也能在这次的时间里保留下他的自我呢？-


    巴里已经尝试去跑了，但他现在的速度无法打开时空隧道。


    与此同时，蝙蝠侠截取到了新天堂岛的画面——露易斯·莱恩潜入新天堂岛窃取信息被发现，一个黄色的、监控无法记录下来的身影从她旁边跑过。


    “是极速博士，”哪怕只是一个影子，巴里也能轻易认出斯旺，“他在引我过去。”


    “亚特兰蒂斯人已经通过英吉利海峡，海王带上了整个亚特兰蒂斯的士兵。”这是钢骨刚才联络蝙蝠侠的时候发给他的，钢骨想要蝙蝠侠来领导他组织的团队，“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亚特兰蒂斯人和亚马逊人就要发起最后一战，而海王，拥有能毁灭整个世界的生物武器。”


    闪电侠现在没办法开启时空隧道，没办法直接去扭转过去。


    在他能做到这些之前，世界还不能毁灭。


    “看来我们得找点帮手了。”


    巴里前三天在家里查过正义联盟所有成员的信息，哈尔没有得到灯戒，没有成为绿灯侠，为了哈尔的安全，他们不能把哈尔牵扯进来。


    而正义联盟最强的，整个地球上最强的，无疑是超人。


    “布鲁斯出生那年，应该有个外星火箭降落在地球，更准确一点说的话，降落在堪萨斯那边。”但是巴里想了想自己周围被改变了的众多伙伴，“不过现在也有可能降落到了别的地方。”


    布鲁斯出生那年，那是十分特殊的一年，因此蝙蝠侠清楚记得：“布鲁斯出生之前，有一架火箭撞向了大都会。”


    蝙蝠侠翻出了一个三十多年前的新闻。


    [星球日报：大都会被袭击！三万五千人死于……]


    找到当初那架火箭，然后找到闪电侠所说的超人，明天的最终之战里，帮助闪电侠开启时空隧道，如果不能，那么就先阻止世界毁灭。


    这就是蝙蝠侠他们全部要做的-


    “我和闪电侠要出发了，”蝙蝠侠回到庄园推开卧室门。


    整个庄园唯一一间开着灯的房间里，玛莎正帮小托马斯擦着被雨水淋湿的头发。


    小托马斯下意识收紧了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心摸到的清晰而凸出的骨骼唤回他的意识。他没办法跟去的，如果不想拖后腿的话，最好乖乖在庄园里待着。


    “我联络了钢骨，我们会先去找到他所说的超人，然后组建一支队伍。”如果没有小托马斯，没有玛莎，蝙蝠侠想，他可能不会如此努力阻止世界毁灭。


    要是闪电侠没办法跑进时间里，他接受这个世界随时崩塌。


    但现在不行，他的家人还在这里。


    转身离开之前，蝙蝠侠看到了他的儿子抬头担忧望向他的蓝色眼睛。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但他还记得二十四五年前，小托马斯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儿的时候，他通常都是这样安慰他的。


    往前走了几步半蹲在担忧的孩子面前，蝙蝠侠张开手臂抱住了他：“一切都会好的。”


    第117章 第 117 章


    闪电侠巴里·艾伦, 蝙蝠侠托马斯·韦恩，他们两个在凌晨离开了韦恩庄园。


    狂风暴雨已经停下，长久无人管理的庄园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显得破败又陈旧, 唯有从一个房间里传出来的金色灯光给这里添上了难得的生机。


    房间里，小托马斯睁着眼躺在床上。


    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已经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的父亲还有闪电侠, 他们会努力把时间扭转回原本的样子，而他要做的只是照顾好自己。


    闪电侠恢复所有力量的时间不确定, 海王和戴安娜在战争里直接毁灭世界也不是不可能。


    众多不确定因素下, 时间可能下一秒就被重置, 他们也有可能明天跟随世界一起消失。


    什么都不做，只能等待世界在某一刻湮灭又重启,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况且, 他还想再见他的父亲一面。


    玛莎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的时候, 恰好看到她的孩子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


    “睡不着吗？”


    玛莎嘴角延伸到脸颊的疤痕还记录着她的疯狂，但爱惜的眼神和手里端着的牛奶又让她显得如此慈爱。昨晚的事情过后，玛莎的疯狂似乎彻底从她身上剥离，她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失而复得的幼子身上。


    小托马斯摇了摇头：“要再听一些关于布鲁斯的事吗？”他们没有很多时间能待在一起了, 甚至没有很多时间可活。


    如果这个问题是托马斯问的，她会点头说想听，但这个问题是她的另一个孩子问的。


    把牛奶放到旁边的桌面上，玛莎坐在了床边, 她轻轻抱着小托马斯，温柔亲吻他的额头。


    “不, 现在是我们两个的时间。”玛莎同样靠在床头，揽着儿子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边, “让我多听听你的事，好吗？”


    “我的事？”小托马斯自认为没什么好说的，他的经历乏善可陈，实在挑拣不出玛莎可能想听的。


    “是的，你的事，我想知道另一个时间里，我的小托马斯是什么样的。”


    “那里的我只得到了比常人好一些的自愈能力，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被训练成为利爪。”


    年幼的时候接受实验，稍微长大一点后又被训练杀人，玛莎一边听，一边轻轻拍着小托马斯的背，就好像希望稍微弥补那些年里她的孩子受到的委屈。


    她的怀抱如此令人安心，待在她身边时刻令小托马斯内心酸涩。


    “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我曾嫉妒布鲁斯，还尝试着杀死他。”那是小托马斯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唯一后悔的，他像是忏悔一般说着，“我举起武器对准过昏迷中的布鲁斯的咽喉，差一点就要得手。”


    玛莎并没有因此责备，她轻拍着小托马斯背的手似乎都更温柔：“但是你没有。”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玛莎知道小托马斯不会因为财富或者地位之类的东西嫉妒布鲁斯，布鲁斯拥有的那些里，唯一值得小托马斯嫉妒的或许只有八岁前与父母相处的时光。


    如果时间能再长一些就好了，让她多陪陪她的孩子。


    卧室里，玛莎的轻声安慰下，小托马斯不知不觉间闭眼靠在她身边睡了过去。


    身体虚弱再加上精力的异常消耗，以及待在母亲身边的安心，这些都让小托马斯睡得很沉，而玛莎就这样在他身边待了一整天-


    “里面监管情况格外严密，”钢骨弯腰走在下水道里，跟身边的蝙蝠侠和闪电侠说着，“这个超人计划究竟是什么？”


    钢骨一直以来都信任政府，但他没想到在地下两英里的地方会有他们用来研究一些绝密又不可见人的实验的秘密基地。


    找到通往更深处的通道，三个人抓着绳索悄悄往地下潜入。


    有钢骨查到的地图，再加上他屏蔽的机关和监控，蝙蝠侠他们的入侵几乎没有被任何人发现，而那些避无可避的巡逻，闪电侠会在他们回过神之前解决他们。


    路过一个实验对象为犬科骸骨的研究室，闪电侠震惊停下，又咬了咬牙继续往前。


    终于，整个地下基地最深处，设置了最复杂机关和最高机密的钢铁大门外，三个人皱眉互相对视。


    “看来就是这里了，”闪电侠认得门上的符号，那是超人的标记，代表着希望。


    钢骨侵入机关，大门在他们面前打开。


    红色的光逐渐从门缝里迸出，看到这种光的那一刻，闪电侠几乎屏住了呼吸。


    被红太阳光笼罩的房间里，一个黑色头发蓝色眼睛，瘦到肋骨都清晰可见的男人带着明显的恐惧看着他们。


    这对钢骨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打击：“他们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入侵警报在整个地下基地里响起，密集的脚步声迅速朝着他们的方向接近。


    没有时间犹豫，钢骨朝着超人伸出了手：“要跟我们出去吗？”


    超人没有说话，他惶恐着，却依然将他从没见过阳光的苍白的手搭在了钢骨手上。


    带着人一路从地下排水道里冲出去，视野从黑暗变成了一片光明。夕阳洒在海面上，整个世界都仿佛是耀眼的金色，如此温暖，如此壮观。


    超人愣愣地看着从未见过的景象时，装备了重甲和火箭的军舰已经包围了他们。


    “除了一号之外，其余不留活口！”


    没有商量也没有留情，见到的第一眼就是毁灭。


    激光炮和火箭对准了他们几个，闪电侠冲上船一个一个卸下了他们的武器，与此同时超人飞在半空，热视线控制不住地扫过目之所及的所有……


    不管超人有多强，当他无法控制力量，同时又没办法相信人类时，他所能带来的帮助总是有限的。


    被热视线截成几段的军舰遗骸浮满了周围的海面，鲜血把金色的水面染成了不详的红色。


    紧接着，超人朝着天空飞去。


    “……这下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蝙蝠侠看着逐渐沉下的夕阳，语气更加严肃起来。


    明天就是亚特兰蒂斯人和亚马逊人的最后之战，他们还要赶去战场阻止：“钢骨，你组建的队伍呢？”-


    魔女、魔笛人、寒冷公民、阴影、沙赞家族、元素女、局外人、阿宾、骗徒……以及蝙蝠侠、闪电侠、钢骨。


    无论立场，无论善恶，所有看到整个宇宙危机，并且想要阻止的人全都加入了这次抵抗战争的队伍。


    “明天就是最后之战，我们战场见。”蝙蝠侠挂断通讯，带着沙赞家族的孩子先回到了韦恩庄园。


    要在明天战争开始前赶去曾经的联合国，现在的新天堂岛，这代表他们已经完全没有时间休息。


    回到庄园的第一时间，蝙蝠侠就来到庄园后的停机坪检查他用来给赌场载客的豪华客机。


    “……你儿子的可低调多了。”情况紧张，但闪电侠还是想说出这句。


    “布鲁斯可不开赌场。”客机没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出发，蝙蝠侠看了看现在的时间，转身往庄园跑去，“十分钟后出发，你们在这里等我。”-


    不只是小托马斯舍不得他的父亲，蝙蝠侠也同样不想和家人分开。


    蝙蝠侠回来之前联络过玛莎，于是在他打算回到庄园跟玛莎和小托马斯告别时，发现他们已经在往庄园后的停机坪走。


    玛莎搀扶着小托马斯：“一起去。”她要亲眼看到胜利，或者亲眼看到世界毁灭重塑。


    “不必费心保护我，”小托马斯不是去拖后腿的，他腰间别着枪，带够了弹药，“别忘了我就算受伤也死不了。”


    他们能待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已经很少很少。


    蝙蝠侠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走到玛莎和小托马斯面前，弯腰托起小托马斯的腿弯和脊背将他抱了起来。


    “走吧。”


    无论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结局，他们都一起去面对-


    当蝙蝠侠抱着小托马斯登上飞机时，他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至少沙赞家族的那些孩子都向他投去了若有若无的好奇视线。


    但在场最好奇的绝对是钢骨。


    他侵入豪华客机监控里看着那个行走都需要辅助的年轻人，同时转头看了一眼来到驾驶位的蝙蝠侠：“他们是？”


    “我的家人。”


    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蝙蝠侠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小托马斯，又看了一眼小托马斯旁边重新拎起了锤子的玛莎。


    钢骨又从监控里看了一眼小托马斯病弱的样子，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真的要让你的家人一起去？”


    “恩，”蝙蝠侠并没有反悔的打算，闪电侠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或许战争结束的时候，就是他们分别的时候。


    一边调查新天堂岛的防卫情况，钢骨一边从入侵的监控里看着客机中搭载的乘客，五个孩子，一个行动不便看起来就很虚弱的病弱青年，还有一个脸上带着伤疤，武器只是一把普通锤子的女性……


    “好吧，”沙赞很强，说不定蝙蝠侠的家人也有什么隐藏身份，钢骨调出新天堂岛防御布置，“伦敦现在防守严密，如果我们贸然飞过去，大概率还没到就会被击落。”


    “现在是这样，亚特兰蒂斯人入侵的时候我们就能畅通无阻了。”蝙蝠侠看了看时间，“现在差不多要开始了。”


    闪电侠坐在小托马斯和玛莎对面：“你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亚瑟和戴安娜吗？”


    越是接近最后一刻，越是接近结果揭晓的时候，人的心情就越是平静，至少小托马斯是这样，他看着闪电侠：“我不是布鲁斯，况且你才是他们的队友。”


    “到现在还想着以什么温和的方法阻止他们吗？”玛莎的语气里不带任何情绪，但她说话时嘴角裂开的伤疤似乎永远在嘲讽，“杀了他们，才能让一切都停下。”


    疯狂的情绪蒙蔽过她的心，极端的悲痛扭曲过她的人格，但爱，爱才是造成她改变的因。脱下小丑的伪装，她才是清醒又智慧，永远敢于反抗的玛莎。


    “也有可能会激化矛盾？”闪电侠不确定地说着。


    “还能激化到更恶劣的程度吗？”


    “……”


    但想杀掉戴安娜和亚瑟可不是容易的事，这不是单纯有力量就能办到的，况且他们这边……除去超人的话，在战斗方面，好像还真没有比海王和女侠强的，沙赞或许算一个？


    海王和女侠还各自率领着数量庞大，个体力量又足够强的军队，这又让他们更难以对付。


    “开始了。”


    蝙蝠侠的声音并不大，但整个机舱里迅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


    “亚特兰蒂斯人已经发起了攻击，我们会在三十分钟后降落。”


    那时候倾巢而出的亚特兰蒂斯人和亚马逊人已经互相消耗过，同时又不至于把海王逼迫到启动生物武器的程度，正是他们插入战局的好时候。


    抵抗组织的其他成员已经各自做好了准备，时机成熟时就会立刻加入战场-


    新天堂岛升起的海岸下波涛汹涌，双方倾尽全力的战争中，一架客机从海岸边飞入了以往繁华的伦敦。


    “海王和神奇女侠在战场中心，”钢骨已经定位到了他们。


    蝙蝠侠尽量将飞机停到安全的位置，他们正是冲着海王和神奇女侠来的，自然要找他们两个。


    地面上全是混战的两个种族，在有人把注意力分给他们之前，几个人先后站在了舱门前。


    闪电侠第一个冲了出去，他身边环绕着清晰可见的电光。


    钢骨的机械臂转换成了激光炮形态，他也走在前面。


    蝙蝠侠只来得及不舍地看了他的儿子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五个长相各不相同的孩子站在一起，齐声高喊：“Shazam！”话音刚落，他们化身为拥有众神之力的强壮成人，率先朝神奇女侠飞去。


    玛莎带着小托马斯离开了这架显眼的客机，在他们走后不久，客机就被击中成为了一堆废铁。


    “保护好自己，”一路上小托马斯已经用枪械击杀了几个亚马逊人和亚特兰蒂斯人，再加上他瞬间自愈的能力，在他的坚持下，这些已经足够玛莎放弃贴身保护他的这种想法。


    反抗组织同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加入战场，整个城市短短一段时间里彻底成为废墟。


    虽然行动不便，但小托马斯曾是最强的利爪，他知道战斗里该怎么样才能灭杀敌人，也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


    躲在一栋坍塌的三层建筑里，小托马斯观察着周围的战况，偶尔顺手开枪打死几个盯上自己的家伙。


    亚马逊人和亚特兰蒂斯人手段不同于人类，身体限制下，小托马斯也前后受了些无关紧要的伤，但很快痊愈。


    沙赞被反水的魔女偷袭，五个孩子从半空散落着摔下来，女侠抽出神剑刺穿比利的胸膛，沙赞再也没办法出现。


    黑蝠喷偷袭了蝙蝠侠，蝙蝠侠重伤潜伏。


    元素女保护着剩下的孩子们，她已经无力抽身。


    钢骨被偷袭的前一刻，超人从天而降救下了他。


    哪怕这里的超人身型瘦弱，但他的力量没有减损分毫，他能轻易分开战斗中的海王和神奇女侠，甚至能轻易杀死他们。


    海王随身携带着生物兵器的启动器，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带整个世界陪葬的打算。


    死去的尸体倒了满地，紧接着又有更多人死去，世界千疮百孔，似乎正一步一步走向毁灭。


    极速博士终于在此时出现：“闪电侠，瞧瞧你做的好事吧。”


    “你究竟做了什么！”闪电侠看到了太多人的死，他愤怒又悲伤。


    “我？”斯旺带着笑，他期待地看着巴里，“这你可猜错了，我什么都没做，你该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斯旺的话唤醒着巴里的记忆，他终于想起他跑回过去，想起他在愤怒中冲出时间拦下了杀死他母亲的斯旺。


    “为了一己私欲，亲手带着整个世界陪葬，”斯旺现在比巴里还快，他的攻击不断落在闪电侠身上，“这种感觉怎么样？”


    整片战场上，只有闪电侠、蝙蝠侠、玛莎、小托马斯有着明确的最终目的，让闪电侠恢复能力，打开时空隧道，把改变的历史改回去。


    因此极速博士出现的那一刻，出没在周围的玛莎开始往闪电侠他们的位置接近，身受重伤的蝙蝠侠也重新出现在战场上。


    就连小托马斯都离开了那栋三层建筑。


    极速博士或许认为自己胜券在握，他看着闪电侠挣扎着，好心解释：“只要我还掌握着神速力，你就不可能逃出这个时间线。”


    “别再做些徒劳无功的挣……”


    一柄剑穿胸而过，斯旺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他难以置信地倒下时，重伤的蝙蝠侠出现在巴里眼前。


    “在战场上的时候，别傻站着不动。”


    “……”


    能操控的神速力多起来，闪电侠没能来得及试验，整个世界已经在海王启动武器时开始崩坏。


    巨大的能量从海中迸发，每蔓延一寸就摧毁一寸。


    “快跑，巴里。”


    蝙蝠侠已经倒下，他将手里拿着的信封递给巴里，声音逐渐变得微弱。


    巴里没得选，改变了历史将世界搞得一团糟，上亿人死在这场动乱里，如今世界就要毁灭了，只有阻止当初的自己，他才能救下那些已经死去并且正在死去的人。


    “我必须……跑。”他转身奔跑，足够的神速力带着他闯入时间隧道。


    他身后，地狱般的宇宙开始陷落。


    玛莎的手臂和腿折断，她扔下了锤子和枪来到蝙蝠侠身边：“我们最终还是要死在一起。”没能一起死在犯罪巷，能一起死在这里也可以。


    一半的世界已经湮灭在那股狂暴能量里，它如今已经上岸，迅速往战场中间蔓延着。


    踩着满地鲜血和尸体，小托马斯跌跌撞撞走过来，他干净的衣服变得残破，身体上到处沾满鲜血，双腿无法支撑地跪倒之前，他终于走到了倒下的蝙蝠侠和玛莎身边。


    “你们还好吗？”哪怕就要跟随世界一起毁灭了，小托马斯还是忍不住问着。


    “别担心，”玛莎带着真心的苦涩微笑。


    “我们只是老了。”蝙蝠侠摘下了头罩，他的头发斑白。


    跪倒着扑在两人中间，玛莎和蝙蝠侠勉强张开手臂共同抱住了他。


    “要是能记得这里的一切就好了。”小托马斯不想忘记父母，但时间回到正轨后，他只是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小托马斯，我的孩子，”玛莎将头埋在托马斯肩上，“妈妈永远爱你。”


    蝙蝠侠眼中似乎含着泪：“如果还有机会，爸爸不会再让你被抢走了，不管是二十四年前，还是十五年前。”


    小托马斯摇着头，他只是可惜没能多跟父母待几年，但他并不因此介怀：“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再次成为你们的……”


    毁天灭地的能量席卷而来，耳边猛然间变得一片寂静。


    玛莎和蝙蝠侠收紧了抱着小托马斯的手臂，强光淹没他们抱在一起的身体-


    有帕特里克在，最近哥谭变得安静了不少，蝙蝠侠和罗宾的工作都轻松了许多。凌晨夜巡结束后回到蝙蝠洞，布鲁斯像往常一样冲过澡回到了房间里。


    达米安和阿福也先后离开了蝙蝠洞，提姆也难得提前休息，幽暗的洞穴里少见地只剩超级电脑还发着微光。


    黑暗中，一只手推开一扇隐蔽的隔间门，刹时间，刺目的白色灯光从门缝里往外迸。


    第118章 第 118 章


    肉/体被庞大的能量摧毁的那一刻是没有痛苦的, 只有令人绝望的安静，和让人心碎的遗憾。


    意识在破碎又重组的宇宙里沉浮，小托马斯似乎经历着世界更替, 似乎感受着那个美好的世界一点点把地狱一般的这个覆盖。


    玛莎永远死在发疯前，嘴角再也没有割开的微笑。


    托马斯死在怀抱希望时，再也不必成为失去一切只余满腔怒火的复仇者。


    美好的那个……


    破碎的时间拼图里, 小托马斯看到玛莎和托马斯向他告别。


    美好的世界里没有爸爸妈妈, 地狱一般的宇宙里没有他们的孩子。


    他的灵魂被拉扯，好像要将他撕开成意识破碎的样子, 规则总是无法抵抗, 他只是个在命运面前无力抵抗的普通人, 只是这种灵魂撕裂的痛苦突然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前后两次的记忆在崩坏的时间里被什么保护着平衡下来，紧接着是无序又迅速的重启。


    巴里阻止了自己救下母亲, 时空爆炸从源头消失不见, 子弹没再落在挡风玻璃上, 蛛网一般的裂痕也没出现在宇宙里，超人的飞船没有落在大都会，亚特兰蒂斯没有和亚马逊发生战争，布鲁斯没有死, 哈尔在某一刻得到了戒指……


    所有的一切回归正轨，世界像没有崩坏过一样接入以往的日常。


    除了托马斯——闪电侠拥有神速力，他没有。


    假如世界是一副正反双面的拼图，他是正面里唯一一块反着拼的, 重组的宇宙努力将他翻转，但失去的意识和自我重新拥有后, 就没什么能再夺走。


    睁眼的那一刻，刺目的光撞进他的瞳孔, 一连串的眼泪从他的泪腺里被撞出来。


    赤红的双眼开始褪色，从身体里钻出的骨刺开始收缩，灰褐色岩石般的皮肤逐渐柔软，壮硕的体型慢慢恢复正常……他扭曲的身体一点点变回原本的模样。


    灵魂被撕扯的痛苦还如影随形，密密麻麻布满他身体和意识的每一寸。


    紧紧绷在身上的操控辅助带原本和他的体型一起收缩，但收缩到某个程度之后彻底停下来，最终松垮垮搭在他挂着残破衣物的身体上。


    连接着项圈的反应器彻底停止工作，托马斯在那一刻失去支撑摔倒，他的手臂撑着地面，低头半是哽咽半是疼痛地喘息。


    刺眼的光无处不在，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作用下流出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板上。


    他回来了，带着和父亲母亲有关的记忆，带着他们共同度过的每一秒，满载着爱，满载着期待。


    托马斯以往产生过的最激烈的负面情绪也不过是无法和布鲁斯相认的遗憾，也不过是无法避开的死亡和幸福触手可及时又破碎的无奈。


    他只面对过他自己的死，只无奈接受过悲剧发生在他自己身上。


    然而这次不是，他不再是被失去的那个。


    他的父母在与他的拥抱里消散。


    明明死去的不再是自己，但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痛苦，与注定无法留下的父母相处的每一秒都被刻在他心间，来自妈妈的每一句爱都在告别，来自爸爸的每个拥抱都在道歉。


    生活总带着疼痛吗？


    托马斯勉强站起来，用力推开了从里面能轻易打开的门，白色的光从门内往外迸溅，轻易照亮着安静又黑暗的蝙蝠洞。


    整齐，高科技，开发的空间都被充分利用。


    和他们父亲的蝙蝠洞不一样，那里黑暗又杂乱，空气里带着挥之不去的酒精、硝烟和鲜血的味道。


    托马斯扶着门框迈步走出房间，触碰到的任何东西都刺激着他痛苦的感官，从灵魂传来的疼如此难耐又如此摆脱不开。所幸他已经习惯了用不适的身体行动，只是这次没有玛莎抱着他的手臂扶着他，也没有一个带着枪的蝙蝠侠时刻准备接住他。


    大口呼吸着压下泪意和喉间的哽咽，托马斯一步一步往记忆里通往韦恩庄园的通道走去。


    以往没有意识时待在布鲁斯身边看他走过太多次，因此这路上的所有机关托马斯都无比熟悉，他没有触发任何警报，没有惊动这座庄园里的任何人。


    凌晨最黑暗的时候，他从蝙蝠洞里走出来，推开书房门，踏入三楼走廊，站在了布鲁斯门前。


    托马斯用发疼的指节敲着布鲁斯的卧室门，轻而缓慢的敲门声在如此沉寂的夜晚响起-


    任何异常的响动都足以唤醒布鲁斯，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他立刻醒过来。


    没有开灯，布鲁斯翻身下床，借着月光拉开了门。


    隔着灰暗的夜色，看到了不可能出现的人。


    彻底失去意识化身为下一个毁灭日，大脑中只剩残酷意志和毁灭本性的托马斯，原本应该被操控着停在隐蔽房间里的弟弟，现在沉默地站在了他面前。


    布鲁斯先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惊喜，但很快，他看到了托马斯通红的眼眶，听到了托马斯沉重的呼吸。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托马斯看起来如此难过。


    托马斯张了张嘴，他不知道从何说起，泪意和委屈又汹涌着往外冒。眼泪掉下来之前，他往前一步抱住了布鲁斯，闭着眼将头埋在布鲁斯颈间。


    布鲁斯几乎是下意识抱住了托马斯，滚烫的泪滴在他脖颈间的皮肤上，他轻轻拍着托马斯尝试着安慰。


    “我好疼。”托马斯压抑着哽咽，声音嘶哑又断断续续，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几乎崩溃一般哭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向布鲁斯倾诉痛苦，也是他第一次遇到独自一人无法消化的哀伤。


    布鲁斯不知道他的弟弟遇到了什么，他只是抱着托马斯，听托马斯在他耳边哽咽。


    探究托马斯如何恢复的心情也在一声声的哽咽里消散，布鲁斯只想知道托马斯为什么如此难过-


    巴里再次从警局桌面上趴着醒来，他的目光又落在眼前的电脑屏幕上，视线捕捉到“世界”和“危机”两个单词时，他几乎应激一样屏住呼吸。


    “巴里，”旁边的同事关切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很好，听到同事说的不是什么见鬼的寒冷公民的事，巴里终于松了口气，他一边回答着：“我想我只是有点累，”一边仔细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在“世界”和“危机”两个单词中间补上了“经济”。


    看来他成功了，世界再次回归原本的样子。


    “何止是有点，我们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处理这些悬案，”福瑞斯特摇了摇头，“不过探长更希望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眼下的案子里，哪怕无关紧要的那些。”


    巴里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不管是什么，总之只要是跟战争无关的，他都觉得可以接受：“最近有什么案子吗？”


    仰头打算伸个懒腰的时候，巴里看到了手里紧握的信封，信封上明确写着——To Bruce and Thomas。


    花了些时间处理工作，走出警局的下一秒，巴里按下了戒指，换上制服的瞬间朝着哥谭的方向冲去，这次不必开车-


    托马斯已经在布鲁斯的卧室里睡下，他看起来很累，精神似乎也格外疲惫。


    为了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布鲁斯回到了蝙蝠洞，调出了他离开蝙蝠洞之后的整段监控，当然，托马斯之前所在的那个房间里也安装着监控，配备了最智能的摄像头，它能排除光线干扰捕捉到最高清的画面，又自带非常敏感的声音捕捉装置，能清楚录到人耳能听到的所有声音。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托马斯依然毫无知觉地站在原地，即使他把监控视频加快到几十倍，但观看着房间里一动不动的托马斯时，他好像在看一张固定的图片。


    直到蝙蝠洞里彻底没有人之后，某一刻，托马斯突然闭上眼睛又睁开，他依然是外表狰狞的模样，依然双眼赤红，但就是这样的状态下，有眼泪从他眼眶里垂落。


    看着监控里托马斯一点点恢复原本的模样，又紧皱着眉看着他摔倒，听着他痛苦的哽咽……


    从监控里，布鲁斯没办法分辨托马斯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将监控拖回到毁灭日状态下托马斯闭眼又睁眼的那一刻。如果一定有什么发生在了他的弟弟身上，那绝对是在这个眨眼之间。


    他正皱眉思索，穿着红色制服的闪电侠一路冲了进来。


    “布鲁斯，”闪电侠站在他身边，看到了屏幕里正暂停的画面，那正是被操控着的托马斯，“太好了，在这里的还是你。”


    “发生了什么？”几乎在闪电侠毫无缘由冲进来的那一刻，布鲁斯察觉到了托马斯的事情或许与闪电侠来找他有关。


    “说来复杂，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布鲁斯一下就看出来有事情发生，但巴里一点都不惊讶。


    “我现在恰好有时间，”至少在托马斯醒来之前，他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实际上，我差点搞得世界毁灭，”即使把一切都恢复原状，但巴里依然因此而情绪低落，“受到斯旺的影响，我回到过去救下了我的妈妈，时爆把与我有关的那些人的重要节点全都改变，世界因此混乱……”


    巴里只是简单概况了这次的危机，但布鲁斯已经从中听出了什么。


    世界被改变过一次，又被恢复成原样，如果托马斯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只能发生在那段已经被覆盖的时间里。


    “你有在那个混乱的时间里见到托马斯吗？”这是布鲁斯目前唯一能知道他的弟弟为什么如此难过的途径。


    巴里先是沉默下来，他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了那个装着信纸的信封：“我原本想找你帮忙，但那里的蝙蝠侠是你父亲。”


    第119章 第 119 章


    布鲁斯僵硬地接过信封, 虽然还没来得及看，也不知道托马斯都经历了什么，但他似乎知道了他的弟弟为什么而落泪。


    “你还记得那边的所有？”布鲁斯还没拆开那封并不正式的信。


    巴里记得那条被扭曲过的时间线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不止是他醒过来后的，还有他从未亲身经历过的。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每年和妈妈一起度过的生日, 记得那个跑车形状的蛋糕, 记得上周末我们一起吃了晚餐，她做了我喜欢的千层面, 我带了她爱吃的柠檬挞……”


    就好像诺拉真的陪他一起长大过, 就好像他们一家三口一直都在一起。


    “或许只是因为我身上还有时间残留, ”巴里忍不住猜测这些留下的记忆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也或许……”


    布鲁斯看着巴里：“也或许是一份馈赠, 巴里, ”他握着那封被巴里从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带回来的信, 认真地对巴里说着，“就像你带给我的。”


    不止是这封信，还有……


    还有他彻底失去过的弟弟。


    “谢谢你，巴里。”-


    不管是凌晨时托马斯敲响布鲁斯的卧室门, 还是太阳升起时闪电侠跑进了蝙蝠洞，这些都没有触发过任何警报。


    于是上午十点，阿福照旧来到了布鲁斯的卧室门口叫他起床。


    他抬起手，刚要敲响房门, 但屈起的手指还没来得及落在门板上的时候，他的手腕突然被抓住。


    阿福惊讶转头, 看到了穿戴整齐站在旁边的布鲁斯，于是他更惊讶了：“您今天……”


    因为不想吵醒托马斯, 因此布鲁斯没有回答，他只是压着门把手推开了卧室门。


    房门静悄悄打开，拉着一半的窗帘遮挡着并不耀眼的光，卧室里恬静又幽暗。


    阿福难以置信地看到了闭眼躺在床上沉睡着的人，他甚至下意识压低了呼吸，恐怕惊扰到眼前美好的像梦境一般的场景。


    布鲁斯重新关上门，他带着些心酸，又带着些尘埃落定的感慨：“托马斯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阿福自然放低音量，他看着布鲁斯，“托马斯……完全恢复了吗？”


    布鲁斯只是担忧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还不能确定，但至少比之前失忆时要好。”


    关于托马斯，布鲁斯和阿福他们所求的并不多，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待在他们身边就已经足够难得。


    因此对于认为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托马斯的阿福来说，这实在是令他惊喜又振奋的消息-


    托马斯的精神在他沉睡时逐渐恢复，由内而外遍布全身的疼也开始消退，当太阳升起到最高处的时候，他平稳悠长的呼吸终于打乱，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察觉到了托马斯的动静，布鲁斯将手里拿着的照片放到了旁边桌面上，站起来走到床边：“你终于醒了。”


    睁眼的那一刻想起自己晚上跑到布鲁斯卧室抱着他哭，托马斯先是沉默了一下，他揉了一下胀痛的双眼，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你见过闪电侠了？”


    托马斯看到了布鲁斯放在旁边的照片，那是玛莎拍下来的，上面是他和他们两个的父母，只有巴里能把这张照片从那个毁灭的世界带回来。


    “就在你睡着后不久，”布鲁斯拿出了巴里带给他的信封，然后将它递给了托马斯，“或许这个能让你好受点。”


    看到[To Bruce and Thomas]的那一刻，托马斯短暂压下的心酸再次蔓延，哪怕父亲和母亲代替他做出选择，但这并不能掩盖他把父母留在那个崩溃世界里的事实，他胀痛的眼睛干涩不已，要说的话也堵在了嗓子里。


    从布鲁斯手里接过信封，托马斯抽出两张分别来自父亲和母亲的信。


    [我多期待你能看到，我最亲爱的托马斯：


    很长时间以来一无所有的生活里，正是被我珍藏在内心深处的你的笑声带给我勇气，并且在源源不断的伤害里像是盾牌一般挡在我身前。


    我曾失去了你，不止一次，


    纵使有人背后作祟，但我总以为我再仔细些就能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深陷于这种情绪让我无时无刻都愧疚。


    正如我所说，当有人背后作祟时，


    或者世界已经濒临崩溃时，


    我们自己的意志和选择已经不再重要。


    在你降生时，我已经憧憬过你长大的样子，


    我的孩子，我得告诉你——


    你已经成长为了我憧憬中的那样。


    纵使我猜测你能保留着记忆回到布鲁斯身边，


    我依然无限担忧，


    不能看到你平安回去，


    这可能是我最遗憾的事。


    永远爱你


    你的父亲]


    干涩的眼睛并不是无泪可流，托马斯用掌心接住了滴落的眼泪，防止它们落在这张薄薄的信纸上打湿墨痕。


    父亲……


    托马斯再次认识到他的父亲是个多温柔的人，他的自责被轻轻安慰，这种感觉就好像当他行动不便时被父亲抱在怀里一样。如此安心，如此值得依靠。


    将展开的信纸重新折好，又小心放回了信封中，托马斯看向来自玛莎的第二封信。


    来自玛莎的信并不长，没有什么格式，上面甚至只写着寥寥几句。


    [不必善良，不必乐观开朗，不必仁慈，不必正义，不必光明，不必迎合，我爱你所有模样。——玛莎，爱你的妈妈]


    托马斯从前只是想，布鲁斯应该有个什么样的兄弟，他要成为什么样才能有资格站在布鲁斯身旁。


    将这段短短的话看了一遍又一遍，托马斯心脏抽痛，或许只有他自己在意他应该成为什么样，布鲁斯不在意，妈妈不在意，爸爸也不在意。


    布鲁斯并没有看过父亲和母亲写给托马斯的信，他站在旁边，看着托马斯将信看过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将信好好收起时才终于开口：“他们一定希望你能开心些。”


    “我知道，”妈妈告诉他只要做自己就好，爸爸告诉他一切选择都是必然，托马斯流着泪微笑，“他们是最好的父母。”


    没错，他们是最好的，布鲁斯绝对承认这一点。


    托马斯的状态看起来没什么不对，甚至比两年前还要好，布鲁斯略微放松下来，但他还是想知道托马斯究竟是像巴里一样留下了两次人生的记忆，还是只记得父母活下来的那次人生的记忆。


    “你……都想起了什么？”


    一瞬间，缠着布鲁斯洗澡、睡觉、不肯解下披风、前后把好几个蝙蝠侠当成哥哥的记忆从托马斯脑海里一一闪过，托马斯擦了擦眼泪，面色严肃下来：“两次人生的记忆，不管是作为利爪的这次，还是混乱的时间里作为……玛莎和托马斯的孩子的那次，这些我都记得。”


    他的躯体，他的意识，这些全部都在一次灭世危机中复苏，并且完全保留。


    时隔两年，托马斯终于在清醒的意志下再次见到了布鲁斯。


    “好久不见，哥哥。”


    布鲁斯终于彻底安心，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欢迎回家。”


    “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布鲁斯昨晚看得出托马斯的行动间有些异样，动作滞涩，似乎在忍耐疼痛，“你昨晚看起来很不好。”


    “大概是精力消耗太大吧，”托马斯只能如此猜测，“现在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那么，精神方面呢？”托马斯的意识恢复，布鲁斯求之不得，但该确认的还是要确认，“小丑病毒的影响，或者毁灭日病毒的影响并不容易解决。”


    “小丑病毒已经在毁灭日病毒影响下被摧毁，”不可逆的摧毁，只要在被修正过的时间里，他依然注射了毁灭日病毒，那么小丑病毒自然销毁。


    托马斯只是稍微感受了一下，恢复意识之后，他已经可以随意在人类和毁灭日之间切换，虽然毁灭日病毒带给他的影响依然存在，但相对来说，他自己的意志已经可以轻松压制：“至于毁灭日病毒，至少我能肯定今后你不必替我操控了。”


    一切不稳定因素都被扫除，从此托马斯不必再受任何束缚。


    从两年前决定沉睡的那天开始，托马斯就已经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拥有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以他自己来交换，就算死去也绝不后悔。


    如今能完完整整回到布鲁斯身边，托马斯叹了口气——就算拥有过一段无论如何都不想再次回忆的时光，凭本能黏在布鲁斯身边结结巴巴叫着哥哥，洗澡的时候把泡沫抹了布鲁斯一身，喂海鸥被啄了脑袋，捡了蝙蝠侠头盔给自己套上，蹭另一个不认识的蝙蝠侠的手……叹出来的这口气又被他吸了回去。


    布鲁斯把阿福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扔给托马斯：“他们看到你回来一定会很惊喜。”-


    午餐餐桌上，看着阿福多准备的一套餐具，还有放在上面的另一份精心准备过的午餐，达米安瞬间警惕起来。


    “陶德回来了？”达米安保守猜测。


    “达米安少爷，当然没有，杰森现在正忙着管理地下赌场。”阿福微笑着回答，完全没有提前告诉达米安答案的打算。


    不是陶德，达米安继续猜：“是格雷森？”


    “今天可不是周末，迪克已经把年假都休完了，工作日是不可能回来的。”提姆摇了摇头。


    不是陶德，不是格雷森，也不可能是戈登，达米安想来想去，能被布鲁斯和阿福同时允许出现在韦恩庄园里，还被邀请一起用餐的，该不会又多了个私……


    “来了，”阿福抬头往餐厅门口看去。


    布鲁斯先走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和布鲁斯身高相似，身材相似，嘴角带着微笑跟他们打招呼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恍惚间，阿福以为他看到了之前竞选中的林肯·马奇，于是他知道了托马斯已经完全恢复，随后也微笑起来。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达米安和提姆手里拿着的刀叉先后掉在盘子里。


    第120章 第 120 章


    “各位, 好久不见。”


    托马斯直接坐在了他失忆时坐的位置上，这样毫不犹豫的态度简直就是明晃晃告诉大家他已经完全恢复。


    一个在众人心中被认定为无法挽回的人回归。


    对于提姆和达米安来说，这简直比当初推开医疗室的门看到蝙蝠侠正给一夜之间恢复人形的托马斯上药更令他们吃惊。


    “好久不见, 您终于回来了。”阿福微笑看着托马斯。


    “阿福，”提姆看着托马斯面前煎好的牛排，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旁边面色满足的管家先生, “你早就知道了, 还帮布鲁斯和托马斯瞒着我们！”


    “提姆少爷，我以为布鲁斯老爷会跟你们说的, ”阿福并没有这样以为, “而且忙着准备午餐的管家总是很容易忘记一些重要的事。”


    达米安从餐桌上捡回叉子：“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他比较在意的是托马斯还会不会成为之前那样没有意识的样子。


    “之前时间发生了些混乱, ”布鲁斯并没有十分详细地解释，他只简单说了原因, “托马斯的意识被混乱的时间带了回来。”


    时空, 这正是他们曾判断能让托马斯恢复的唯一手段。


    提姆下意识看了布鲁斯一眼, 但他很快又收回视线，无论如何，他相信布鲁斯不会因为个人意愿而随意改变时空。


    “也就是说你已经彻底恢复了，没有什么后遗症, 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达米安是直接看向托马斯的。


    达米安的问题直白又尖锐，隐约又透露着对托马斯状态的关心。


    达米安在托马斯心中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一个主动找到他想尽办法试探他的男孩儿，现在他已经成长了很多，外表褪去了稚嫩, 性格也更成熟，托马斯在达米安身上真切看到了自己错过的两年。


    “今后都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说到这里, 托马斯放下手里的刀叉看向布鲁斯。他还记得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布鲁斯有多痛苦，哪怕并没有亲眼见证, 但想必他沉睡的两年里，布鲁斯也并不好过。


    虽然并非他的本意，虽然他当时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他该有更好的告别办法。


    不过兄弟之间……道歉就不必了，托马斯从布鲁斯身上收回视线，思索着别的方法弥补。


    阿福已经把托马斯的房间打扫过一遍：“希望您这次真的能住进去。”那个房间第一次迎接它的主人时，托马斯麻醉了布鲁斯逃走，第二次，托马斯已经躺在了里面，又因为怕黑把自己撞出了肿包。


    “……”不想提起黑历史的托马斯默默转头。


    “这件事被蒙在鼓里的不止我和达米安吧，”提姆觉得杰森和迪克一定也不知道。


    布鲁斯喝着咖啡，并没有回答提姆的问题。


    不过想也知道，住在他旁边的提姆和达米安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特意打电话或者发短信把托马斯清醒过来的消息告诉杰森和迪克啊。


    提姆微微摇着头，决定他也不要说出去：“既然托马斯已经醒过来，他的身份怎么办？”


    他不仅是布鲁斯失散多年的兄弟，还是两年前当选市长后下落不明的林肯·马奇，这可不是发个公告或者开个新闻发布会，然后让媒体自由脑补八卦就能解决的事。


    “两个身份都承认下来，”布鲁斯并不纠结，“至于之前的失踪……”


    关于失踪的事，他还没想好不会引人怀疑的说法。


    “身份的事情不必着急，”相较于家人真心实意的承认，托马斯认为外界的看法并不要紧，“等之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说也不迟。”


    “没有机会也能创造机会，”提姆在这件事上表现出了相当积极的态度，“顺便问问，托马斯，你对公司管理这方面在行吗？”


    托马斯看向布鲁斯：“……你该考虑一下是不是给了提姆太多工作。”刚醒过来的托马斯还没有做好投入工作的准备。


    提姆的名字托马斯十分自然就叫了出来，他原本就不是拘谨的性格，作为林肯·马奇时虽然表演居多，但擅长和人交流以及拉进距离并不全是表演出来的。


    就好像布鲁斯，他不是蝙蝠侠的时候同样擅长这些。


    或许这是他们的天赋也说不定。


    说起工作的事，布鲁斯原本想说他接下来会有更多时间，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还有曾经主动了解过业务，并且做出了一系列相当专业管理的达米安也十分自然地沉默下来，作为继承人，他也不是非要自己管理产业的。


    虽然情势不妙，但没有被托马斯明确拒绝已经出乎意料了，于是提姆暂且放过了这个话题。比起工作，他还有更关心的：“托马斯，最近帕特里克好像不太好。”


    种种原因下，提姆一直主动关注着帕特里克。


    和布鲁斯的谈话后，提姆以为帕特里克打开心结会好过些，但是并没有，他开始拼命工作，努力巡逻，好像打算就这样在哥谭闯出一条光明的路。


    包括帕特里克在内，所有人都知道这样是行不通的，但他还是这样坚持着。


    在听到帕特里克名字的那一刻，托马斯收起了所有放松的样子。


    不需要提醒，托马斯没有忘记过帕特里克——没有忘记过被他残忍对待的帕特里克。


    他因为个人目的擅自把帕特里克从地下拉出来，又干脆利落地抛弃了他。


    两年前，沉睡前，他并不认为他有多残忍，但被帕特里克唤醒那天，被禁锢在身体内听着帕特里克诉说的想念时，他才意识到他冷落了两年的是什么——一个单纯的孩子本能的向往和爱。


    并不是任何人的向往托马斯都会回应的，但帕特里克是特殊的那个-


    哥谭警局里，帕特里克正在整理案件报告。


    他已经连续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只为了解决一起科研成果的盗窃案，哥谭大学实验室的几个研究员牵扯其中，案件已经大致解决，接下来只要补充一些证言和笔录就可以。


    “联系过几个当事人了吗？”帕特里克合上资料。


    “已经联系过了，补充笔录的时间约定在明天下午。”


    明天下午……


    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帕特里克的思考都开始变得缓慢，他大脑放空，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空，狂风卷过树梢，带起几片树叶又旋转着远去。


    不管看几次，帕特里克都没办法喜欢这种冷清的场面。


    他收回视线，打算再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你已经很久没休息了，”戈登找到了正准备去档案室的帕特里克，“帕特里克，最近你负责的案件已经收尾，回去休息吧，报告等休假回来再交。”


    “……”


    帕特里克原本想说不必，但戈登局长一副不容反抗的表情：“我知道了。”


    他可以重操旧业，晚上像蝙蝠侠那样在哥谭巡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人。当然，不会再打着感谢的名义勒索任何人就是了-


    哥谭警局外，穿着不起眼的灰色外套的托马斯戴着一顶鸭舌帽靠在墙边。


    他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帕特里克，但在想清楚之前，身体已经下意识走到了这里。


    距离提姆发短信告诉他的帕特里克的下班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这段时间里，他还能再继续思考一下，托马斯的余光关注着GCPD大门，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当初亲手为他注射毁灭日病毒时帕特里克痛苦又不知所措的眼神。


    正在这个时候，被迫放假的帕特里克从警局门口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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