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昭昭一直熬到天亮。
他一夜都没睡,几次都差点睡着,又强行掐自己大腿保持清醒。
姜南景一夜凉爽,睡得很安稳,她刚一睁开眼,就看到omega鬼鬼祟祟地将纸板收起来,藏在地毯下。
姜南景看到了,她不光看到他的动作,还看到他熬得发红的眼睛,又看到他泛青的眼底。
看来小骗子是真的一夜没睡。
姜南景坐起来。
嬴昭昭活动一下腿,但是……他没能一下就站起来,又栽回地板上,有点狼狈。
一整个晚上都保持这个跪坐在床边的姿|势,都没挪动挪动,所以他的腿麻了。
姜南景本来想立刻把小骗子丢出门的,但是一想到他昨晚扇了一夜的风,现在又看到他腿麻站不起来,而且……小骗子如此谄媚讨好一夜,竟然都不邀功,还故意藏起纸板,假装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明明她都看到了,他还藏什么?
真是欲擒故纵!
尽管姜南景全都看穿了,但是呢……
她再次看向omega,看到他扶着床边慢慢站起来,还捏了捏发麻的腿。
此时,嬴昭昭注意到她的目光,还赶紧站好,用讨好的语气说:“姐姐早上好,姐姐昨夜睡得好吗?姐姐要吃早饭吗?要我下楼去买吗?还是去拿营养液?”
姜南景从小骗子的声音就能听出来,他现在很疲惫。
她本来是想直接赶小骗子出门的……但是……但是正好,她肚子饿了,就让小骗子下楼跑腿去买早饭,毕竟这可是五楼,把小骗子榨干再丢出去!
姜南景指了指放在门口的小盒子。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嬴昭昭就立刻将小盒子拿过来,放在姐姐的面前。
姜南景顿了一下。
小骗子是真的很会看眼色。
这是昨夜摆摊的收银盒子,里面装着纸钞,昨晚进门时,小骗子还睡着,她就随手把盒子放在门口了。
姜南景从里面拿出一张面额五十的钱,递给嬴昭昭。
“下楼去买三屉小笼包,多醋少辣。”
“是!”
嬴昭昭接过钱,开门哒哒哒就跑下楼了。
姜南景轻笑一声,动作还挺快,折腾一晚上还不累,小骗子的虚弱难道是装的?
她就知道。
她将盒子里的钱都倒出来,开始一张一张数钱。
嬴昭昭累得脚步都发虚了,他昨夜本就累得不轻,又一夜没睡,他在楼下找到了包子铺,看到门口竟然排起了长队。
他并未因自己要排队而忧心,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窗户方向,担心自己回去晚了,姐姐会不会饿肚子。
他站在队伍最末尾,踮着脚朝前张望着,因为他发现,摆出来的笼屉在一层层减少。
来晚了!
姐姐要吃三屉小笼包呢,他担心排到他的时候,会不够三屉。
前面还有一个人了,只剩最后四屉了。
嬴昭昭紧张得捏紧了衣角,连攥在手心里的纸币都被捏得皱皱巴巴。
拜托拜托……
只买一屉好不好……
我得带三屉回去呢……
昨夜都惹姐姐不开心了,要是连买早饭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岂不是更没用了!
“三屉。”
排在嬴昭昭前面的路人“宣判”了。
嬴昭昭一时感觉头重脚轻,他差点哭出来,连腹中的崽崽都动了一下。
他眼巴巴地看着前面的人打包了三屉小笼包带走,下一个排到他了,他赶紧问老板:“还有吗?我要三屉。”
老板摇头:“就这最后一屉了。”
嬴昭昭铺平手里攥皱的钱,“那就要一屉吧,请问附近还有包子铺吗?”
“就我这一家。”老板打包好了最后一屉。
一屉十五星际币,嬴昭昭拿着找零的三十五,站在楼下四处张望。
他不死心,也不想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又找到两个路人询问附近是否还有包子铺。
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
已经出来半天了,姐姐肯定等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往楼上跑去。
他的心很慌,他不怕被姐姐打骂,就怕被她丢出去。
嬴昭昭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敲开了门。
姜南景正好洗完脸出来开门,她刚才爬上去检查空调来着。
但是没修好,打算吃完早饭,丢掉小骗子,再关上门继续研究怎么修空调。
“姐姐对不起……”嬴昭昭一进门就跪下了。
姜南景后退一步。
这又是哪一出戏啊,是想要摊牌?还是要换个路数?
“只剩下最后一屉了,我没买到三屉,对不起姐姐,都是我没用,你打我骂我怎么都好……”嬴昭昭紧张得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仿佛他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
但仅仅只是……没买到小笼包而已。
姜南景还以为要唱什么戏呢,结果就这啊?
她差点被逗笑了,但是她忍住了。
她接过小笼包时,看到omega的脸,见他面色潮|红,气喘吁吁,还不时抚着心口……
她的视线也顺势往下看,看到omega的衣领有点散开,露出白皙的肌肤,等等……omega锁骨上的红|痕,是她那次咬的吗?
好几天了,还没消退?
是啊,她第一晚把小骗子的嘴角咬坏了,现在还没好呢。
姜南景捏紧了手,她意识到自己怎么又再打量小骗子!
就对这个小骗子这么感兴趣吗!
明明他是一个不知道怀了谁的野种,诡计多端勾引她又赖给她的骗子!
她接过小笼包,压低语气,装作不在乎又厌恶的模样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滚吧。”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姐姐,姐姐不要赶我走!”嬴昭昭一下慌了,立刻膝行过来作势就要去抱她的大腿。
“别动。”姜南景立刻说:“再抱我大腿我就踹你了啊。”
“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嬴昭昭不敢再上前,他不是怕被踹,他怕被打流产,昨天跳车已经摔得不轻,他明显感觉到胎动变得频繁,他不敢再冒险。
若不是怀着孩子,就是被踹他也要上前。
姜南景见他一个劲儿地认错,她觉得真莫名其妙,其实……她今天起来晚了,她知道楼下包子铺每天卖的包子不多,去晚了就得排队,排晚了就会买不到。
所以这又关小骗子什么事?又不是他的错,他在认什么错呢?
还真是好欺负的小傻子。
她没有在床下欺负omega的习惯,但是呢……小骗子这模样,怪叫人心软的。
等等,差点又中计了!
她才不要对任何omega产生“奇怪”的感觉,她不想对任何omega负责,要不然她也不会逃婚,躲在下城区过这种苦日子。
“别让我说第三遍,自己开门,滚出去,再把门带上。”姜南景不想再看小骗子可怜兮兮的模样了。
她生了自己的闷气,本来叫小骗子买三屉,是打算自己吃两屉,给他吃一屉,吃完早饭再赶他走。
但他只买回来了一屉,她自己还不够吃,加上现在心里有气,她连一个小笼包都不想给了。
嬴昭昭抹了抹眼角,他不敢哭出来,他知道她不喜欢看到那模样,他还想哀求……
姜南景没有耐心,她上前一步,指着门说:“再不出去我就动手了!”
嬴昭昭见姐姐真的要动手,他连忙说:“别别……我自己走……”
他慢慢站起身,站起来时脚步还踉跄两下。
姜南景的视线看向他的脚,看到他脚上穿着的那双廉价拖鞋,倏然又想起他那天跳车,赤着脚走了不知道多远回来,又被她拖到床|上,看到那一身摔得青青|紫紫的伤。
“等等!”
姜南景心里闪过了很奇怪的感觉,这两个字没有过脑,竟然直接脱口而出。
嬴昭昭的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了,他听到声音,眼睛顿时都亮了,他转过身,像是流浪许久的小狗突然见到主人,兴奋得大摇尾巴。
“姐姐原谅我了!我保证会伺候好姐姐的!姐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姜南景移开视线,她不想和那双灼灼的眸子对视,因为她刚才下意识叫住人,就是想要反悔留下他的。
但是不行!
她感觉自己被套进了温柔花乡,竟然有些不坚定了,不是说好不对男人负责的吗?
若是再留小骗子下去,下一步怕不是要大做特做,甚至心甘情愿“接盘”,再将他带回家里,给个名分,彻底向家里妥协?
这什么鬼故事啊!
姜南景倏然想到了挽尊的借口,装出冷漠的神情说:“不是,还剩三十五零钱,给我交出来再走。”
嬴昭昭眼里的光顿时全灭了,他像是流浪许久的小狗,满心欢喜地再次见到主人,却发现主人身边已经有了一条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新小狗。
他顿时变得比从来都没有过主人的狗还要可怜了。
他指了指门口玄关的柜子,说:“我已经放下了。”
他一进门就把剩下的零钱放这儿来着。
“那你可以走了。”姜南景转过了身。
嬴昭昭张张嘴,还想再求,但最后还是不敢,他打开门,一步迈过门槛,又关上门。
破旧的大门重新关上,屋子里恢复了平静。
但是屋子里还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弥散,甜腻腻的。
姜南景擦了擦手,去打开窗户。
窗外的风吹进来,也并未感到凉爽,因为吹进来的也是热风。
姜南景拿出一罐冰啤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一罐,随手捏瘪易拉罐,丢进垃圾桶,三口两口吃完了小笼包。
今日楼下的小笼包怎么味道不对啊?
换厨师做了?
真难吃!
以后再也不吃这家的小笼包了!
她再次爬上梯子,准备继续研究空调。
毕竟她没有光脑,交完房租就和房东失联了,这破出租屋什么坏了她都自己研究着修。
前阵子冰箱坏了就是她自己修好的,她觉得空调也不在话下。
她先拆空调的螺丝,这空调有年头了,连塑料外壳都发黄,怕不是比她年纪都大,螺丝咯吱咯吱离开原位,她不知怎么,脑中突然又想起那个omega了。
昨夜把他抵在浴室里亲,想起他的喘|息,想起他笨拙的回应与讨好。
明明很青涩,但还要装得很会讨好的样子。
她并不算温柔,只顾着自己玩得开心,也并未关照过他的感受……
“叮当”一声,螺丝掉在了地板上,骨碌骨碌滚到了床底。
姜南景从梯子上爬下来,她趴在地上,得把螺丝捡回来,她的手臂伸长……
螺丝滚到了最深处。
她够不到。
她坐起来,觉得地板又硬又硌,小骗子第一夜是躺在地板上睡的,第二夜……
昨夜小骗子没睡,坐在地板上给她扇了一夜的风来着。
她盯着那张旧地毯看,看到地毯下的一块小凸起,她知道那下面是一张纸板,是小骗子给她扇一夜风的“扇子”。
她爬上爬下忙活得有些热了,她从地毯下抽出纸板,扇了扇风,却发现更热了!
好像心里有股火。
姜南景放下螺丝刀,发现这螺丝刀都生锈了,她的手心都脏了。
她起身去洗手,水声哗啦,凉水不断冲在手心上,但是铁锈怎么都洗不掉,她鬼使神差地看向角落,看到那里还挂着她洗完晾干没收的衣服,又看向墙角,虽然现在墙角是空的,但她又想起那个小身影。
“与我何干!本就是个小骗子,那夜是你情我愿,又不是我强迫的,而且只是临时标记而已,怎么可能怀上,那又不是我的孩子。”
姜南景低声自言自语,像是在说服某人。
在大力揉搓之下,铁锈终于洗掉了,她关了水龙头,水声止了,她也不再胡思乱想,继续研究怎么修空调。
——
嬴昭昭并未离开,他就待在门外,抱着双腿坐在门口地垫上,泪水连成线地掉下来。
他又委屈又难过,他怪自己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又惹了姐姐生气。
但他不会走的,即使被赶出门,那他也不走。
他真想哭出声,但他不敢,他咬着手腕强忍哭声,没想到越忍越委屈,最后哭得眼前发晕,他这具身体已经疲惫到极限了。
他摇晃了两下,感觉脑袋愈发沉重,甚至开始耳鸣。
他最后还是没撑住,一声闷响,他晕倒了她家门口,就倒在门口地垫上。
“姐姐别丢掉我……”
临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呢喃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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