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执抱着沈灵书从东侧门一路行至净房,越走到里边热气越熏得厉害,直到穿过游龙戏水四叠屏风后,沈灵书对着眼前此景倒吸了口气。
她以为净房只是和流云殿一样,放个水桶,叫水也只不过是将烧好的热水倒进去,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宽大的温泉水池。
热气升腾,将眼前如梦如幻的富丽景色遮掩得虚虚实实。
沈灵书被他拦腰抱着,双腿脚不沾地,更有虚幻沉浮,任人宰割的意味。
她想到一会要在温泉池沐浴顿时抬起眸,盈盈水眸认真似又像恳求:“殿下,我自己来。”
陆执将人提了提,低头去看她:“答应孤一件事,便让你自己来。”
沈灵书:“什么事?”
陆执挑眉:“不许再勾引曹澜。”
他声线低沉,却不容置疑。
是告知是警告,更像是威胁。
沈灵书黛眉轻蹙,似是没想到他就这么轻易的把这种事说出来。
她不愿意。
嫁给曹澜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退路。
如果不是曹澜,她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妾室亦或是没有身份的外室,再不然萧后也会容得下她,更别提不久后圣人还要定沈家满门的罪。
洗刷沈家莫须有的罪名,不任由萧后摆布,她一个人做不到。
何况,她被寄养在大邺宫,早晚圣人都会给她指婚的,她若是不为自己盘算,日后更不知会婚配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上京世家子弟中,只有曹澜的家世品行能庇佑她,叫她如何能放弃?
陆执看出沈灵书的反抗和犹豫,他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孤数到三。”
“一。”
“二。”
“三!”
沈灵书执拗的垂着眸,没有任何动作。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陆执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像有什么堵住胸口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沈灵书杏眸如水,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这是我的私事,殿下没理由插手。”
陆执不以为然的睨了眼脚下的荡漾碧波,冷声道:“沈灵书,人在屋檐下了,你当真放肆!”
“你要做什么?”
沈灵书警惕的望着他,挣扎着想下去,可还没等她意识到危险,随后便觉察到一股强有力的失重感,接着她身子腾空整个人跌入温泉池中!
细密温暖的池水迅速灌入她的眼睛耳朵,巨大的恐慌和窒息感席卷她的四肢百骸。
她做梦也没想到,陆执竟然将她扔了下去!
他疯了!
“救……救命!”沈灵书呛了好几口水后再度被水流挟裹,她手臂渐渐挥舞不动,身子也慢慢沉了下去。
她这是要死了吗?
“噗通”一声,水池再度飞溅出水花,一道黑色的影子潜入池底。
陆执捞住沈灵书,拨开她如墨的青丝,薄唇贴了上去,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吸吮侵附,大掌顺势紧紧扣着她的细腰,随后将人带出了水面。
陆执靠在一旁的台阶处,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猩红散去,瞳眸漆黑一片,不知在想什么。
“咳咳……”沈灵书又呛了几声,意识恢复,睁开了眼睛。
能够重新呼吸后,顾不得满身湿漉,她看清楚眼前情形时,抬手就给了陆执一巴掌。
她身子绵软无力,手上的力道也如同羽毛一般,挠痒痒般。
但陆执没有躲。
沈灵书脸色惨白,溺水受到的惊吓未消,眼泪簌簌掉落,抑制不住断了线一般。
她从未哭得这么凶过,娇弱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抽噎。
她打了当朝储君,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按律她要被处以极刑。
可就是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人却因为她拒绝了和曹澜有染,便想要了她的命!
沈灵书哭得停不下来,越想越难过,可她又不想把委屈暴露给这个无耻之人,只得拼命咽回抽噎声,娇软的身子脆弱的不像话。
其实她知道他不会真要了自己的命,可能是气急了想吓一吓她。
当年陆瑶在假山处霸凌她,他尚且都看不下去,还罚了陆瑶抄书。
沈灵书知道他心里是有善念的,只是……
她不想再为他找借口了,她讨厌陆执。
“打够了?”陆执低声问她。
沈灵书抬起湿红的杏眸瞪着他,扬起手还欲再打他。
她恨声道:“不够!”
陆执拦住了她的腕子,将人锢在了怀中,下颌贴着她的颈窝,哑声道:“要怎样都行,只是不许你再提他。”
又来。
沈灵书恨急了,也不管女子的娇矜和廉耻,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她晚上没吃东西又被下了药,醒来后被他折腾了半晌,此刻已是头重脚轻,晕乎乎的,可陆执搂着她,她便把被他抱着支撑着的力量全用在牙齿上,狠狠咬下去。
陆执闷哼一声,疼得太阳穴处猛跳,左臂下意识想推开她,可方才落水之事又确确实实是他干的,便作了罢。
不知过了多久,沈灵书松口,隐约可见那墨色衣料处渗透着点点斑驳痕迹,便知她咬得有多疼多狠。
沈灵书唇边都沾了血迹,隐隐可闻到血.腥味,可她尤嫌不够。
她想开口让他滚,却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栽滑下去。
她心知老毛病犯了,可她说不出话,只是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袅袅?”耳畔传来陆执询问,她唇边嗡动,张了又张,便失去了意识。
——
数不清过了多久,天边一抹浅淡的鸭蛋青接替了浓郁的夜色。
柔和的熹光透过楹窗漫射进来,三足鎏金香炉的安息香慢悠悠的燃着,一室安静。
沈灵书昏昏沉沉睁开眼后,杏眸干涸。
她费力眨了眨随后偏头望去,榻前纱幔重叠,依稀还是昨日陈设。
过不多久,采茵端着刚熬煮好的汤药进屋,照例想看看姑娘醒没,却见帘子下耷拉着一截雪白手腕,她顿时惊喜快步朝床前走:“姑娘!”
帷幔被掀开,采茵瞧见沈灵书苍白虚弱的脸庞,眼圈登时就红了,她哭着扑到床榻前攥着沈灵书的手,抽噎道:“姑娘可吓死奴婢了!”
沈灵书被她哭得动容,眼眶也跟着酸了酸,她费力扯起唇,声音却哑得厉害:“没事,都过去了。”
采茵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还想说话却注意到沈灵书沙哑的声音,急忙转身去倒水。
一杯温水滚过喉咙,嗓子里干涩疼意终于缓解了些。
沈灵书被采茵扶着起身,她问道:“什么时辰了?”
她记得昨日她打了陆执一巴掌,而后还想让他滚,但是后来的事就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内里虚亏,眩晕的毛病犯了。
采茵端来了药,扶着她的肩膀,对上沈灵书的眼睛:“姑娘,辰时末刻了。姑娘昨日,太子殿下他,还有那萧威没对姑娘您……”
采茵不敢问下去怕戳到姑娘的伤心处,可她又实在不能不问,若是萧威真欺负了姑娘,她就算拼着这条烂命也要拉萧威一起下地狱!
沈灵书抬手刮了刮采茵的鼻尖,她们主仆多年,她知道若自己出事,这丫头是拼了命也会去替自己讨公道的。
她安慰道:“没事,昨夜是太子殿下救了我,他也未对我做些什么。”
“真的?”采茵有些不敢相信问道。
沈灵书端着药碗一饮而尽,随后蹙起黛眉,长舒了口气:“我何必骗你。”
采茵心石落地,拍了拍胸脯,其实细算算也对,昨日她在栖凤宫外久等姑娘不来后来从宫人那听说姑娘被萧威那种恶人带出了宫,她吓坏了求告无门只得自己出宫去寻,还是凌侍卫来解围并把她带到私宅见姑娘。
若没有殿下,她的姑娘可就被恶人糟蹋了!
采茵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忍住:“姑娘,奴婢觉得您要找夫家撑腰,其实太子殿下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位高权重,起码能护得您周全,今日之事,若是曹小侯爷,他未必抗衡得过萧家。”
想起昨夜种种,沈灵书轻敛下眼睑:“太子殿下那样金贵的身份,要我如何高攀,去入东宫做一位妾室?采茵,你怕不是忘了沈家家训。何况殿下他不懂情爱,他从未真正尊重过我,这样的人,怎配做我的枕边人?今日之事小侯爷或许照顾不到,可若我离开大邺宫,便也不会有这些宫里的算计。殿下虽救了我,可也非善类,我于他之间,不会有男女之情,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采茵被说得恍然大悟,顿时连连点头。
是了,这段日子殿下见到姑娘哪次不是手段强硬,威逼利诱般,何曾对姑娘有半点尊重爱惜,她刚刚真是昏了头了!
喝了汤药,沈灵书的身子还是发虚,可还是让采茵扶着她起床梳妆,今日是陆瑶举办的花宴,不少侯门世家权贵会出席,曹嫣然这个为虎作伥的小人也在,她不能不去。
她要好起来,她必须好起来。
她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可谁对她有了杀心,她也必须报复回去。
萧威、陆瑶、曹嫣然,这些害了她的人,凭什么可以像没事人一样逍遥法外!
采茵的手很巧,手指纷飞间很快就梳好了发髻。
菱花镜中的女子一身浅碧色织锦裙,外罩着绣兰花卷草挑线长裙,凝脂绰态,细腰曼妙,像一颗生晕的雪白明珠,柔和动人。
她顿了顿,启唇道:“走吧。”
主仆二人起身,却逢着房门却被打开,来人正是陆执。
陆执见眼前女郎换了衣衫,上了脂粉,一副拾掇妥当的摸样,神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哑声问:“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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