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完结(中)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谢之闵在茫茫大雪之中总算回到了小镇,一行人日夜兼程早就疲惫不堪,好几个一到歇脚的地方,便撑不住睡了过去。
“小谢,后半程你就没怎么合过眼,还是先睡一觉再回去罢,”同行的大哥看着正在收拾行囊的谢之闵说道。
“不了,这就走了。”他爷同青罗定然是在家等着他的,今日除夕,谢之闵还是想先赶回家。
“不差这一时啊,你,”同行的大哥还想再劝,可转念一想,是了,再疲惫又哪里赶得上回家心切: “算了,路上多注意些,今日大雪又是除夕,这时候定然是没有牛车了。”
“无妨。”就是走他也要走回去,再慢,一个时辰也能到了。
手心里的青螺被握的温热,这一路上,他都将这小螺贴身带着,没有损伤一丝一毫,看得十分重要。
有一回无意之中露出来,一个富商见了很是喜欢,出五十两银子想买,谢之闵断然拒绝,旁人问起,只说是家里夫郎管的严,若是丢了螺,这亲事可就黄了。
旁人还笑,这螺可不就是当小夫郎了。
想到这,谢之闵不由轻笑,也不知半年过去,小哥儿如何了,一手字倒是越发好了。
他这行囊里,衣裳少了没什么,若是小哥儿写的信少了一封,回去想来又是一顿生气。
收拾好了行囊谢之闵打着伞冒着风雪回家了。
夜里漆黑一片,路上更是冷清,这样大的雪自然是没人的,谢之闵一人走着,没走几步,脚上的鞋便湿漉漉的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脸被寒风刮得生疼,终于在漆黑之中看见了一点亮光。
远远有爆竹声传来,高高悬挂的红灯笼给了行人一点亮光,这喜庆的颜色看得人心里都暖了些。
手指冻得通红,谢之闵身上都沾上了风雪,可步子却半点不慢,反而越来越快,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日思夜想得家人,就是一夜风雪也值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村口,谢之闵已是冻得麻木了。
可今夜村里却十分安静,按理说前面几家应当没有那么早睡,可屋子却都是暗得,也听不到一点声音。
谢之闵觉着有些不对,再走几步,心里忽然一阵刺痛,只是一下,但是却让人不可忽视。
莫名得他有些不安,刚快走了几步,忽然听见一丝轻微的裂声,谢之闵顿了顿,从胸口将青螺拿出来,借着路边的烛光,他看见原本光滑的壳身上不知何时添了一道细缝。
谢之闵抓着伞的手一紧,下一刻,丢了伞拔腿跑了起来。
——
谢家。
本该是喜庆欢乐的日子,可现下几乎全村的人都围在了谢家,愤恨的骂着院子中间被绳索捆着的人,一面又担心着屋里受伤的人。
“青哥儿也不知怎样了,”
“听说脑袋上挨了一下,当下便倒地了,”
“快别说这话了,郎中正在屋里,青哥儿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众人一面忧心一面又忍不住胡乱猜测,七嘴八舌的,让人越听心里越急。
脸色苍白的小哥儿躺在床上,郎中反复查看之后,摇了摇头,谢爷爷老泪纵横,几乎就要给人跪下,郎中将谢爷爷扶起: “青哥儿后脑挨了一棍子,可是老夫并无在他脑袋上看见伤口,就连肿都没肿,这实在,还是赶快抬到镇上去罢。”
谢爷爷连忙道: “我这就去请,只是还请你再给看看,再给看看,”
郎中无奈,只得再度替小哥儿把脉。
另一边,陈灵远也是泣不成声,不明白怎么好好的,青罗就这样了。
“都是那个贼人,待我去把他打死,”陈灵山怒不可遏,抬脚就要出门,被他爹拉回来: “他自有官府定夺,你莫要冲动,打死他也无济于事,你去牵牛车来,我们前去请郎中。”
陈灵山闻言有些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急匆匆出去了。
程婶子上前安慰谢爷爷,她虽急,但是也才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他爷,你快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青哥儿怎么好端端的就挨了一棍,这张奎又是怎么的,”
谢爷爷恨道: “这件事早该告知乡亲们的,只是想着一个村的,饶他一回谁知他竟贼心不死,”
原来,到晚上的时候,青罗同谢爷爷已经做好了晚饭在屋里等着谢之闵,正说笑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谢爷爷觉着不对,就让青罗莫要出去,想着那人待一阵没人开门应当也就自己走了。
谁知张奎像是铁了心见不着人便不走,谢爷爷本是不想管的,谁知张奎不知从哪里爬进院子来。
谢爷爷只好出门察看,张奎喝的醉醺醺的,扬言要将他们全杀了。
闻言,谢爷爷连忙让青罗躲进屋子里,想着张奎借酒装疯,定然是来骗取银两的。
果然,见谢爷爷毫不畏惧,张奎便又装起可怜来,说什么家家大鱼大肉,他家却是连米缸都空了,家里的孩子饿的面黄肌瘦等等。
这般话谢爷爷不知听过多少回便没有可怜,想着将人赶出去,谁知张奎见要钱不成,便破口大骂起来。
说是他这一身病都怪青哥儿,要不是青哥儿,他如今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又说要是不给钱,便要青哥儿。
谢爷爷哪里听得这些话,挥舞着扫帚赶人出去,张奎的怒骂声引来了邻居,见状,张奎怕人过来,就随手拿起了墙边的木棍。
两人争斗起来,青罗见状连忙上前,张奎喝了酒,连站都站不稳,青哥儿力气大,将人推到了墙角,谁知这时,抱着孩子的宋安过来查看情况。
怕张奎伤人,青哥儿连忙过去想要喊宋安回去,谁知一时不查,张奎爬起来举着棍子就朝青罗挥去。
这一下是下了十足的力气,青罗当场便昏了过去,宋安他男人跟着过来见了,一脚将人踹到了院子中,怕人跑了,又拿绳子捆起来。
后来便是陈家一家子过来,见状,忙去请郎中,听见风声的邻居听说谢家出事了,也都过来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陈婶子啐了一口: “我就说哪里来的贼人,就是他,我家那二两银子也定然是他偷的,”
宋安也点点头,那日他看到了个身影只是不确定,如今看见张奎,倒是十分相像,他就奇怪,为何张奎几次三番到谢家晃悠,原来打是的这番主意。
“将人押去官府,一审便什么出来了,”
“当务之急,是青哥儿,”
此话一出,众人激荡愤懑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谁也不知道那一棍子下去到底伤及了要害没有,青哥儿昏迷不醒,大家的心都是悬着的。
正在沉默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
“闵小子回来了,”
“闵小子,快进去看看,你家出事了。”
谢之闵在门口见着家里围着那么多人时就知道家里定然出事了,但是乡亲这么一说,他的心更是焦急起来。
风一样跑进屋里,他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小哥儿。
“青罗!”
谢之闵几乎要稳不住身形,他跑到床前,看小哥儿好似没了气息那般躺在那里。
“爷,青罗怎么了?”
谢之闵想触碰,可他的手实在太冰,于是看向他爷。
“爷爷不好,没照顾好青哥儿,他的脑袋挨了一棍,如今郎中也不知该如何,”
谢之闵咬着牙: “去镇上。”
他爷既然这样说,村里的郎中定然是已经看过了的,谢之闵放下行囊就要背起小哥儿。
“不可,他伤了脑袋,不知颅中伤势,不可轻易挪动,”
“是啊,之闵,远山他们已经去请郎中了,你莫要着急。”
谢之闵怎么可能不急,他只恨自己回来的晚了,又想着若是可以,他情愿躺在那里的人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外才传来一声,郎中来了。
陈灵山头上眉上都沾了白雪,他引着郎中进门,谢之闵哑着嗓子同他道了声谢,起身让开
“先喝碗热汤。”陈婶子给两人送上姜汤祛风寒。
两人端过来一气喝了,身上倒是暖了,可一颗心还在冰窖里。
“大夫如何?”谢爷爷上前询问。
“我先替他施针,再开一副药煎与他喝下,若是今夜能醒,应当无事。”
听着这话,众人先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要是镇上的大夫也束手无策,青罗可就凶多吉少了。
千恩万谢的将诊费给了,又出去同院子里的人说了一声,下着大雪,村里人愿意过来这么一趟已是好意,怎可让他们再跟着守。
大家上前安慰谢爷爷同谢之闵一阵,又说了许多好话,方才散了。
陈家哥俩说什么也不肯走,非要陪着,陈婶子也随他们,只是家里不能没人,便先回去了。
没一会儿,屋子里便只剩下谢之闵他们几个。
谢爷爷年纪大了,几人都劝他去歇息,但是谢爷爷一颗心悬着哪里睡得着,陈家哥俩便笼上火盆陪谢爷爷等着。
张奎被村长带着,只等天亮,就送人去报官。
施过针之后,大夫说青罗脉象平稳,应当无碍,但是伤是的脑袋,一时半会儿难醒,让他们多看着点。
谢之闵应了,煎了药给人喂进去,谁知小哥儿嘴巴闭得死紧,喂一口便要流掉一半。
无奈,谢之闵只得亲自喂。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药,人还是没醒。
屋里只有谢之闵同青罗两个人,谢之闵握着人的手,也不知是谁的更冰凉一些。
“快醒罢。”谢之闵低声。
夜里的风雪总算小了些,但还是未停。
半年未见,小哥儿的模样同当初还是没有什么分别,他却糙许多,一双手上也添了许多伤口。
“你不是让我快回来,我回来了。”
谢之闵想说些话,让屋子里不那么安静。
“今年的观莲节我陪你去,栗子饼我会做,不是想喝鱼汤了,怎么不等着我回来做。”
想来话少的少年此刻絮絮叨叨,他将怀中的青螺拿出来。
“你的螺带回来了,只是没想到,护了一路,却还是裂了。”
“我照着原样再给你做一个,你的柜子里,好久没添新鲜玩意了,”
谢之闵说了许多,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只是一直说着,可渐渐的,天色却越来越亮了。
风雪停了,天边泛白。
谢之闵的眼眶渐渐红了,滚烫的泪水滴落: “不是要当小夫郎,你醒来我们就成亲。”
小哥儿的手忽然动了动。
“真的?”
谢之闵身形一顿,抬起头,小哥儿歪着头对他展颜一笑: “这回你没有撒谎,总算回来了。”
谢之闵附身把人抱住,像是抱住了所有: “以后都不走了。”
青罗这回满意了: “什么时候成亲?”
“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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