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珠,这是哪里来的?不会是你偷跑出城外取的吗……我平日里用不到这么好的药材,不必你去城外跑……你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外面的邪祟厉害着。”
宋阿姊眼睛上敷了一层草药,药汁取下来之后,她那双眼明显变得清明许多,连针眼都能轻易地看得清了。
“娘亲,不是在城外得来的。”狸珠说着又闭紧嘴巴,不想告诉奶娘是江雪岐送来的。
他不由得有些走神,原先是他误会了吗?分明是江雪岐摘取的药材,那时药材分明不认他。
江雪岐却将药材转赠给他。
狸珠原本还打算远离对方,如今面对这份大礼,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几分愧疚。
他有些害臊,脸上红通通的,手指不安分地乱动,不知道应当怎么回报回去。
转而想到了今日江雪岐提的要求,只是陪对方练习走路,这么简单的小事他原本可以答应的。
怀着懊恼的心事入睡,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睫下有一层淡淡的鸦青。
受人之礼,应当厚还,这是娘亲小时候就教过他的,狸珠没几天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江雪岐。
他去了束月阁,院门在敞开着,入门时碰到了闻竹,注意到闻竹在准备下个月的剑道书院事宜。
“今年二公子会随同前去,到时会通知诸位。”
仙门上下百家,以四大仙门为首,分别是雀离火、云中隙,明镜台与三千世。
四大仙门每三年通过剑道书院招收弟子,通过层层的试炼选拔,选出优异的弟子拥有踏足四大仙门的资格。
剑道书院坐落于玉阙城,前一段时日在九州十三城内进行了试炼,通过试炼的会发放一张身份令牌,这张身份令牌是两个月后的入院资格。
狸珠已经通过了试炼,他成绩平平无奇,不高也不低,若是数落下来,他兴许是最普通的那个。
他每次都只保证到中等的成绩,一旦达到及格线以上,他就不会再努力了。
除了试炼之外,还有一部分人能够直接进入,通常是九州执掌各城的世家,江家位其列。
若是江雪岐要前往剑道书院,他到时拖延几日便是,临别那日他们就分开。
狸珠在心里做好了打算,这才松口气,他过来只是为了还江雪岐的人情。
“二哥哥……在吗?”狸珠敲了敲门,没瞅见江雪岐在正殿。
闻竹刚打发走客人,闻言对他说:“二公子在后院。”
狸珠于是去了后院,他原本以为像江雪岐这般的性子,应当喜梅花、喜青竹,这类坚韧不拔的植物。
后院除了两棵橘子树之外,中央的花池围绕着鲤鱼潭种了一大片的牡丹,金色的牡丹花枝开出一片,犹如一片澧丽的浓雾,白衣少年置身其中,像是一株天然的清荷牡丹。
少年坐在轮椅上,置身在牡丹丛前,回眸时,万花丛中的娇艳牡丹,不如他半分明澧夺目。
“二哥哥……上回你说的走路练习,我这几日正好有空,可以过来给二哥哥帮忙。”狸珠小声说。
闻言江雪岐眸中有情绪浮动,应当是类似于微笑的情绪,江雪岐缓声说:“如此,麻烦狸珠了。”
“……我需要做些什么?二哥哥现在能站起来吗。”狸珠主动地走到了江雪岐身边。
牡丹丛的清香传来,和江雪岐身上的冷香融在一起,江雪岐握着轮椅扶手,那只手骨骼分明,细看比一旁的牡丹花枝还要明净几分。
“兴许要狸珠扶我起来。”江雪岐似乎也觉得为难,一双笼起来的眼珠抬起看他,眼中如墨似团,带着几分明烈。
“那二哥哥抓好我。”狸珠伸出手,他抓住了少年的手腕,贴合至温凉的温度。
江雪岐把手掌放上去,他鼻尖前闻到了浓重的冷香,少年一点点地站起来,像是一株垂落一点点绽开的花枝。
对方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婴孩一般,几乎半身的力气都压在他身上,狸珠险些支撑不住,他的手掌被握住,面前是银纹墨边的锦缎。
白玉一般的脖颈,墨发发丝垂落,分明的下颌线,朱丹一样的唇瓣。
两人离得近,他的两只手都被江雪岐抓着,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江雪岐比他高出许多。
他只能看到江雪岐的鼻梁和嘴巴,对方眼珠往下垂,身形似乎单薄无力,像是一只柔软的花枝攀附在他身上。
气息落在他脖颈边,他有些不自在。
他下意识地扭开脸,见江雪岐站好了,他掌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少年的重量。
“二哥哥,现在能走路吗?”狸珠问。
他现在已经觉得了麻烦,这份苦差事还是早些做完为好,若是江雪岐能马上学会走路就好了。
“狸珠,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抱歉。”江雪岐低声问他,嘴上这么说,依旧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指。
对方眉眼低敛,脸上稍稍地发白,一身白衣融入牡丹丛中,仿佛站稳已经花了全部的力气,小脸看上去苍白无力,身形摇摇欲坠。
这么一问,狸珠立刻尴尬起来,脸上红起来,结巴地回复,“没有……二哥哥,不为难。”
“我们试着走两步吧。”
他扶着江雪岐,江雪岐比他个子高,他撑着对方,像是被笼在怀里,何况因为方才江雪岐那么问,他也不敢再动作。
担心一不小心又伤了对方的自尊心。
他只会干巴巴地夸奖。
“二哥哥好厉害……再坚持一下,我们走到鲤鱼池就可以了。”
“二哥哥好棒,再努力一下就好了。”
“二哥哥坚持住,还有一点点。”
他嗓音软绵绵的,讲话的时候稍稍上扬,语调像是长了小尾巴,落在人耳边像是一团软糯的棉花。
每走出一步,他一并跟着紧张,任他一番鼓励,江雪岐看样子似乎变得坚定,稍微松开了他。
“狸珠,不用再讲了。”江雪岐说。
然后下一秒在狸珠面前栽倒,狸珠傻眼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上前接住了人。
少年倒在他怀里,他被砸的头晕目眩,面前是一阵冷香,腰肢骤然传来力道,对方把他当做了支撑物,隔着衣衫传来陌生的触感。
还没有人跟他这么……这么近过。
腰肢上突然多了一只手,狸珠感觉有点痒,还有陌生的触感席卷他,他一呼吸,腰肢随着轻颤,隔着一层衣衫,薄薄的茧子仿佛能烙在他皮肤上。
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起来,避开对方的触碰。
他瞅一眼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绕过江雪岐的自尊心,他小声开口,“二哥哥……我们先起来吧。”
狸珠手指搭在了江雪岐的手腕上,担心江雪岐再掐他,他稍稍地推拒。
“……抱歉。”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边,狸珠耳朵也痒痒的,他摸摸自己的耳朵,离江雪岐远了点。
他扶着江雪岐坐回轮椅,把人推了回去,趁着江雪岐和闻竹讲话的空档,他去了屏风后面。
掀开自己的衣裳,果不其然腰上多了几道手印,一看便知是被掐出来的。
江雪岐并没有掐疼他,他从小被奶娘娇养着长大的,奶娘很少让他受伤,他自己也怕疼,一点力道身上都会留痕迹。
待闻竹离开了,他才从屏风之后探出头来,看向书桌旁的少年。
“二哥哥……你这里有没有伤药?”
狸珠睁着一双眼瞅人,他方才累的不行,这会脸上还红着,红团团的一片,问话的时候不太好意思,手指按着屏风边缘,一副娇纵之态。
片刻之后,江雪岐为他找来了伤药。
江雪岐的目光落在他伤处,他更加的不自在,手指卷着衣衫,瞅一眼江雪岐,“二哥哥……我自己也可以。”
“……抱歉。”江雪岐微微蹙眉,很快又松开眉眼,用手指去碰他的伤处。
“疼吗。”江雪岐沉吟问他。
狸珠摇摇脑袋,瞅见江雪岐拿了一罐碧绿的瓷瓶,里面的药脂清透泛碧。
覆盖着薄茧的手指落在他腰侧,他身体稍稍地绷紧了,江雪岐为他上药时他一直憋着没有乱动。
眼珠子一瞬不眨地盯着江雪岐的动作,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衣衫,身体稍微前倾把自己的腰往江雪岐手里送。
狸珠皮肤如同上好的雪绸,巴掌大的小脸,杏眼稍稍地睁着,细白的牙齿稍稍咬着自己的下唇。
那一截腰肢细的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断,他性子粗枝,只想快点结束,抱着自己的衣衫往上拢时,身段若隐若现。
江雪岐的动作突然顿住。
狸珠眼珠子转了过来,“二哥哥,怎么了?”
江雪岐好一会才说:“狸珠,衣衫不用卷那么高。”
狸珠反应了一会才知道江雪岐在说什么,他脸上登时红了,脑袋里晕晕乎乎的,羞耻心蔓延上来,连忙把衣衫放下来,双腿并拢在一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险些以为江雪岐是故意的,转眼一想,对方才不会是那般的坏东西。
待江雪岐一收回手,他便一溜烟地跑了,连话都忘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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