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山楂糕
吃过晌饭, 两个孩子都去午睡了。
之前叶安年提过想去看望叶小梅和魏风的事,江竹想着今日摘了不少山楂,可以做些山楂糕, 他们自己留一部分,到时去看叶小梅他们时也可以拿上一些。
他将自己的想法一说,叶安年欣然答应, 跟着他一起处理起山楂来。
别看这山楂是山上长的野果, 许是光照充足, 各个都红通通的, 个头也不小。
叶安年将他们摘来的山楂全部倒进木盆里,打水洗了两遍, 江竹在旁边拿了小刀将果子剖开,将果核剔除。
做山楂糕需要将去核的山楂放进锅里熬煮, 待将果肉煮烂,用网筛将果肉滤出,挑出里面的杂质, 将果肉捣成细腻的泥状,再用白糖加上些藕粉一起搅拌,然后盛到碗里,等着它凝固就行了。
他们摘的山楂不少,江竹煮了满满一大锅, 盛出的果肉就有六大碗。
将做好的山楂糕放到一旁晾凉, 煮山楂的汤汁也没有浪费,江竹往里又加了些白糖,熬了一锅热腾腾的甜汤。
福崽和丁秋还在睡着, 江竹就先成了两碗,跟叶安年一起分着喝了。
甜汤汁水浓郁, 山楂味十足,带着一点酸,酸酸甜甜的十分开胃。
两人才喝完汤,院门就被人敲响了,想是跟着叶安年学捏泥叫叫的那几个人到了。
叶安年起身去开门,就见赵乐、赵楠、王大娘,还有抱着玲玲的杨池站在门外,只有许言没来。
不过他情况特殊,之前也说了可能会晚些,叶安年便没有过问,将几人让进院里。
“先去石桌那边坐下吧,我去拿泥和工具来。”
叶安年进屋去拿自己的泥塑工具,江竹便出来跟几个人打了招呼,还给每人都盛了一碗刚熬好的甜汤喝。
王大娘喝了一口,直夸这汤熬的好:“黏嘟嘟的,酸甜可口,是年哥儿做的吧?”
江竹刚要回答,赵乐已经快言快语的开了口:“肯定是江郎中做的,自从年哥儿嫁过来,我就没见他动过灶火。”
“哎呦,瞧我这嘴。”王大娘直觉自己说错了话。
她本意是想夸叶安年厨艺好来着,却不想叶安年竟然不下厨?那这不成了说叶安年懒么,没尽到做夫郎的责任么。
村里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总是认为烧火做饭都是女人和小哥儿的活儿。
汉子那都是在外头卖力气,赚钱养家的,家中里里外外洗衣做饭带孩子,就应该是女人和小哥儿来做。
王大娘这么认为,赵乐却不是,他刚刚这么说,也有些炫耀江竹待叶安年好的意思。
王大娘这么一“哎呦”,他就知道自己的话叫人误会了。
赶紧道:“年哥儿身子不好,江郎中照顾的很呢,可不舍得他做这些。”
江竹正端了凝固好的山楂糕从堂屋出来,听见赵乐的话,唇边勾起一个笑来。
“是啊,安年平时做木活儿辛苦,烧饭做甜汤这些小事我就多做些。其实多数时候,家里的活儿我们都是一起做的。”
王大娘一听,心里就是一阵羡慕,感叹道:“如今能像你们这般恩爱,互相体谅的夫夫可不多,真是难得。”
别说夫夫了,夫妻之间都少有。
江竹闻言谦虚的朝她笑了笑。
叶安年拿了泥和工具出来,就见他们这边说说笑笑的,走过来问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杨池打趣他:“聊你俩有多恩爱呢。”
叶安年:……
怎么好好的,扯到他和江竹头上去了。
好在玲玲看了江竹端的山楂糕,已经馋不住了,伸着小手要吃。
江竹就把切好的一盘子山楂糕放在石桌上,让他们自己拿。
“那你们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经过叶安年身侧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朝叶安年眨了下眼睛,笑得十分灿烂。
叶安年:……
他被江竹这突然送来的秋波搞懵了。
这人怎么回事,好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将泥切出四小块分给四个人后,就开始了今天的教学。
今天,叶安年教他们捏的是小泥猫。
相较于昨日的小鸟,可谓是难了一个度。
但叶安年教的也很细致,拆分了许多步,每一步都详细的讲了好多。
一个时辰过去,赵楠最后一个捏完,却也是捏的最好的。
杨池捏的像了点模样,王大娘的就……还是有些抽象。
赵乐就更不用说了,叶安年瞧着他手里拿着的小泥猫,感觉那猫张牙舞爪的,像是来索命的。
几个人第一遍都捏完了,许言才姗姗来迟。
少年还是一脸拘谨,进门先给叶安年道歉。
“对不住叶大哥,今天家里的活儿有点多,耽搁了。”
“没事,他们也才刚开始上手。”叶安年给他搬了把椅子,加在杨池身边。
许言低着头坐下,瞧见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泥猫,就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叶安年刚刚教的内容。
他有点着急,脸上憋的通红,却什么也不敢说。
叶安年见状,先是端了碗甜汤给他喝,又将盘子里剩下的几块山楂糕拿给他吃,让他先定定神。
许言十分不好意思:“我已经来晚了,哪好再吃你的东西。”
“吃吧,”叶安年坚持,“刚刚他们都已经吃过了,这是你的份。”
如此,许言不好拒绝,才捧着碗把甜汤喝完了,山楂糕也吃了个干净。
叶安年这才满意的收了碗,单独教他今天的小泥猫。
今天许言倒是做的很快,不知是不是开始上手了,捏出来的东西也不错,比起昨天可谓是进步很大。
叶安年很满意,觉得这孩子多少是有点天赋的。
等到许言做完,叶安年叫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就说道:“这两日下来,我对大家的水平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明天可以先不用过来,在家里练习一天,后天咱们进行一个小的考教,可能要淘汰一两个人。”
一听他这么说,大家顿时都紧张起来。
“方法我都教给你们了,剩下的就是多练,一天的时间抓紧一些的话,还是能有所进步的。”叶安年安慰道。
“小猫和小鸟你们自己选一个练就行,感觉哪个拿手就练哪个。”
众人纷纷点头应下。
将几人送走,已经是傍晚了。
江竹在药庐里忙碌,两个小孩猫在西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玩些什么。
叶安年收拾了桌上的东西,把大家做好的小泥猫摆到窗台上晾着,而后也进了药庐。
“明日咱们去镇上看看我二姐吧,我让他们休息一天回家练习了。”
江竹正在研磨药材,闻言抬起头:“好啊。”
“待会把我做的山楂糕装上一些,明日到了镇上再买些点心什么的。”
“嗯。”叶安年点点头。
次日一早,一家四口早早就起了床,简单吃了些朝食,收拾了东西,赶着牛车就上路了。
这次去看望叶小梅,叶安年将两个孩子也一起带上了,可谓是全家出动。
因着有了牛车,他们也不急,等日头升上来才动身,算着到镇上在晌午之前就行。
去别人家探望比较有讲究,一般都是上午就去,没有赶下午的。
到那略坐坐,若是不打算吃饭,也好早点回来。
四人到镇上时,甜水镇的大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客人来往的铺子,街边摆摊的小贩,三五成群的大娘婶子挎着篮子在街上闲逛着,结伴采买的姑娘、小哥儿,还有那拉车的汉子,南南北北,络绎不绝。
算起来,这是福崽第二次来镇上。
上次叶小梅成亲时来过一次,但那时候赶时间,也没有逛过,就直奔的有客来酒楼。
今日他们本来就是要买些礼物的,便先逛了一家糕饼店,买了些桂花糕和枣泥酥,又给两个孩子买了点龙须糖甜嘴。
正赶上是集,江竹将牛车停在集市外一棵大树底下,跟叶安年一起带着两个孩子进去逛了一圈。
集上人山人海,怕相互走散了,江竹和叶安年两人牵着手,然后江竹单手抱着福崽,叶安年拉着丁秋,四个人慢慢走着。
福崽趴在江竹肩上,是看到什么都新奇。
但他并不嚷着要买,只是一个劲儿问:“江大哥,那是卖什么的呀?”
江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烟叶,碾碎了放在烟袋锅里抽的。”
“哦~”福崽恍然,原来他之前看他爷爷抽的烟袋,里面就是这个东西。
“那个呢?”
“那是酒曲,酿酒用的。”
“还有花!还有小鸟啊!”
瞧见前面一个卖花鸟的摊子,福崽惊呼起来,这集上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而叶安年这边就比较安静了,丁秋眼睛看不见,叶安年一直小心的护着。
但丁秋叶毕竟是小孩子,在这样热闹的场合,心里也是兴奋的。
他鼻子灵敏,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就会捏捏叶安年的手。
“叶大哥,这是不是脂粉摊子?”
叶安年颔首:“对,卖漆盒装的脂膏,香粉,还有香囊呢。”
“这是卖香油的吧?”
“对,现榨的香油呢。”
“我好像还闻到花香了,”丁秋动动小鼻子,“这集上卖的东西好多啊。”
两个小孩兴致高涨,江竹和叶安年自然也不会空手而归,给叶小梅他们买了两瓶香油并两盒茶。
叶安年瞧着那摊子上卖的花不错,没忍住买了两盆墨菊,打算放在东西屋,一屋一盆。
墨菊的花期在十一月左右,到那时天气寒冷,万物凋零,他们就可以猫在屋里欣菊了。
将东西都买好,看着时间差不多,几人直奔魏家。
魏风家在一个窄小的胡同里,江竹把牛车停在外面栓好,拎上东西跟着叶安年一起往里走。
福崽牵着丁秋跟在后面,两人刚刚吃了龙须糖,嘴边还沾着糖渣。
俩小孩这时候倒是注意起形象来了,福崽先是自己抹了把嘴,然后又掏出帕子给丁秋擦了擦。
“好了秋哥哥,都擦干净了。”
“嗯。”丁秋点点头,被福崽拉着,两人小腰板儿挺的直直的,站在叶安年和江竹身后。
——叩叩。
叶安年敲响了门。
第92章 探亲(微修)
“来了来了……”
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伴随着拐棍的“哒哒”声,慢慢向门口挪来。
“你俩咋又没带钥匙啊?今儿个好像回来的挺早呢。”
随着老旧的木门被打开,叶安年看见了拄着拐杖, 穿着一身朴素布衣的杨蕙兰。
“杨姨,是我们。”叶安年率先开口,“我是叶小梅的弟弟, 之前她和魏大哥成亲的时候, 我跟我夫君来送过她。”
“……哦。”杨蕙兰愣怔了片刻, 似是回过神来, “年哥儿,小梅跟我说过你。”
“来来, 你们快先进来,他俩人去有客来做活儿了, 得晌午才回来呢。”
老人家杵着拐杖,有些笨拙的挪动着身子。
“福崽、丁秋,快叫人。”江竹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 提醒道。
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孩闻言探出头来,齐齐的开口:
“姨姨!”
“杨姨。”
“哎,”杨蕙兰忙不迭的应声,“都快进来,别在外头站着了。”
叶安年赶紧上前将她扶住, 江竹和两个孩子跟在他身后进了门。
魏家在镇上的这处宅子不大, 两间正房,左右两边各一间厢房,还有一间倒座, 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子,围出一方规整的天井, 抬头望去,是瓦蓝的天空和白云。
叶安年一眼就扫遍了整个院子,虽然边边角角都放着东西,但是摆放的很整齐,整个小院看起来很是温馨,充满了生活气息。
杨蕙兰领着几人进了正屋,一进门就是待客的厅堂,放着一张桌几,几把椅子,靠墙摆着两盆茉莉,开着白色的小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你们快坐,我这眼睛不好,也不方便招待你们。”杨蕙兰道。
“这桌上茶壶里是阿风他们早上走的时候给我烧好的大麦茶,你们自己倒着喝。果盘里应该还有瓜子和糖,给两个孩子吃。”
“嗯,您歇着吧,我们自己动手就行,不劳动您。”叶安年扶着她在正对门口的主位上坐下,自己也到一旁落了座。
“哎。”杨蕙兰应了一声,就叫他们自便了。
几人闲聊了半晌,外面门忽而响了一下,是魏风和叶小梅回来了。
叶小梅乍一见他们十分惊喜:“你们怎么来了!”
“二姐!”福崽从椅子上跳下来,小跑着朝叶小梅扑过来。
叶小梅伸手接住他,将他抱起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想二姐了?”
福崽使劲点头:“我们给你和魏大哥、杨姨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呢。”
“你们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叶小梅看向叶安年嗔怪道。
“自你出嫁,不是还没来看过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哪有空手的。”
“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见外做什么。”杨蕙兰道,“晌午留下吃饭吧,我也喜欢孩子,人多热闹。”
叶安年:“不了,我们回去还有事要忙呢。”
“吃个饭也不耽误多少工夫,”叶小梅抱着福崽一旁坐下,“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哪有不吃饭就回去的。”
“我从有客来拿了猪耳朵和酱牛肉,闷个饭就行,别走了。”一直在旁边闷不吭声的魏风道。
“好吧。”三人都执意挽留,叶安年也不好再说走,便应了下来。
“对了,我们回来时,见巷子口拴着辆牛车,是你们的么?”叶小梅问道。
“是。”江竹回答,“可是挡路了?我出去挪挪。”
“没事没事,我就说,这附近住着的应该不会买牛车,镇上不比村里,没有大院子,牛车没地方放。还以为是谁家来了客人,没想到就是来自己家的。”
叶小梅笑吟吟的,谈吐间也没了之前的畏畏缩缩,待人接物大大方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道:“你们买牛车了呀,这下往来镇上可方便了。”
叶安年见她这样的变化也很高兴,笑道:“是啊,以后想什么时候来看你们,抬脚就能走。”
“那你们可得多来,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老婆子我就爱热闹。”杨蕙兰也在一旁附和。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叶小梅就要去焖饭,叶安年跟她一起去了倒座的灶房帮忙。
“二姐,你在这边过得可还顺心?”叶安年一边淘米一边问道。
叶小梅麻利的将灶火点着,闻言抬头朝叶安年笑了笑:“顺心。如今我这日子舒坦的很。”
“那就好。我看杨姨也挺好相处的。”
“是了,我婆婆人和善,事也少,我们都是有商有量的过日子。”
听她这么说,叶安年放心不少。
也感慨当初没有选错人,给他二姐寻了个好归宿。
将叶安年淘好的米下到锅里蒸上,叶小梅手里撩着淘米的水,有一下没一下的。
叶安年看出她有话要说,便问道:“你有啥事就直说吧,跟我还扭捏什么?”
“我是想叫江郎中帮个忙。”叶小梅轻声道。
她这么一说,叶安年就明白了,定是因为杨蕙兰的眼疾。
“想给杨姨看看眼?”叶安年问。
叶小梅点点头:“不过,娘这眼睛还是年轻时候坏的,这都好多年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
只是她嫁过来的这段日子,杨蕙兰待她不错,她的心里热乎,便也想为这个婆婆做点什么。
再者,年哥儿的咳疾也是陈年旧病了,尚且能治好,她就抱了一分希望。
“我跟江竹说说,让他先看看再说吧。”
“嗯。”叶小梅应道,“这么多年了,就一直没治好,能不能看都没关系的。”
两人闲聊的工夫锅里已经扑出了饭香味,叶安年和叶小梅盛好了饭,端进正屋去。
他们平时吃饭就是直接在正屋桌几上的,两人端着饭进屋时,魏风和江竹已经把切好的猪耳朵和酱牛肉都装盘摆好了。
福崽和丁秋一左一右坐在杨蕙兰身边,老人家拉着两个小孩有说有笑的,也不知在聊些什么,但看那样子,旁的人还插不进嘴去。
叶安年无奈摇头,当真是老小孩小小孩。
叶小梅看了一眼桌上,道:“我再去炒两个菜,你们先吃着。”
她说完就出去了,叶安年也跟出去帮忙。
江竹将他们带来的东西拿了一些出来,山楂糕摆了一盘,再挑几块桂花糕和枣泥酥,又摆了一盘。
若是杨蕙兰和两个孩子饿了,可以先垫垫;不饿的话,山楂糕开胃,吃上几块等下正好多吃点饭。
他想的周到,杨蕙兰和两个孩子也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块酸酸甜甜的山楂糕和甜口的点心。
不多时,叶小梅和叶安年就端着菜进来了。
“开饭开饭,等急了吧。”叶小梅笑道。
她炒了两个菜,一道木耳炒鸡蛋,一道粉丝小白菜,再加上他们从有客来酒楼买回来的猪耳朵和酱牛肉,也凑齐了四个菜。
叶小梅还想去炖个汤,被叶安年极力拦住了,大家这才坐下来一起吃饭。
这顿饭可谓是吃的十分舒畅,氛围轻松,菜又好吃,每个人都很尽兴。
吃过饭,叶小梅端了碗碟去洗,魏风忙不迭的跟了出去。
刚刚叶小梅炒菜时他就想帮忙的,奈何叶安年同他姐姐好不容易见了面,自是有很多话要说,他不便凑上去。
叶安年则趁着跟江竹一起收拾桌子的时候,把叶小梅嘱托她的事同他说了。
江竹自然答应,等收拾完桌子,净了手,就主动提起要给杨蕙兰看看眼睛。
魏风正从外面进来,听见这话激动的不知所措。
“弟,弟夫……我娘她还能治好吗?”
他心里也没底,她娘的眼睛当年是在他爹死时哭坏的,之后也一直郁郁寡欢,吃了多少药,扎了多少针都没用,就一直拖到了今天。
“我先诊诊情况。”江竹说着,先是用手翻了翻杨蕙兰的两个眼皮。
又问道:“现在这样,眼珠能转吗?”
杨蕙兰闻言试着转了转:“有点费劲。”
“嗯。”他点了点头。
魏风顿时紧张起来:“怎么样?可还能治?”
“倒是还没坏死,可以针灸热敷配着内服的汤药试上一试。”江竹道。
眼球能动,就还有的治,若是彻底坏死了,那就没办法了,除非换一双眼睛。
“太好了,”叶小梅推门进来,听见这话也是一喜,“你尽管治,需要我做什么也尽管说。”
江竹:“今天是不成了,我出来没带药箱,银针什么的也没带着,改天我再来吧。”
“杨姨这病其实还是郁堵,疏通不畅,才会阻塞眼部周围的脉络。如今这日子也好起来了,您儿子也娶了媳妇,平常还是得要心情舒畅才行,太过忧思就会郁结于心,也影响眼睛恢复。”
“嗯,我晓得了。”杨蕙兰道。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叶安年适时开口,“二姐和姐夫下午还要去有客来吧,杨姨也得午睡一会儿,我们就不打扰了。”
“哎,下回再来家里吃饭啊。”杨蕙兰热络着。
“好,您好好休息。”
叶小梅安顿好了杨蕙兰,跟魏风一起出门,送送叶安年他们,顺便去有客来。
他们在有客来门口分别,江竹赶着牛车,载着叶安年和两个孩子往回走。
途经一家茶馆,见外头坐着几个人正围在一起热火朝天的不知道聊些什么。
叶安年起初并没在意,却乍然听见了一句:
“这魔方怎么转不动啊,轴的很!”
他眉头一拧,朝那边瞥了过去。
就见一个头戴玉冠,身穿棕色缎子长衫的中年男人正在手里转着魔方。
他眉眼都皱在了一起,表情用力。
突然“哗啦”一声,那魔方被他掰散了,瞬间成了一堆五颜六色的木头块。
“什么玩意!”男人恼怒的低呵了一声。
第93章 仿制品
叶安年脸色冷了下去, 对江竹道:“停车。”
江竹自然也听到了动静,将牛车勒停:“你要干什么?”
叶安年没理他,兀自下了车, 江竹怕他冲动,也赶紧跟了下去。
福崽察觉不对,扒在车上向下张望, 丁秋扶着车沿儿竖起了耳朵。
叶安年三两步走过去, 倒是没有动怒, 只是平静的问:“你们这是在玩魔方?”
“你眼睛瞎了, 看不见?”那男人没好气道。
江竹站在叶安年身后,闻言危险的眯起了眼。
但叶安年恍若不觉, 淡淡道:“你这魔方被弄散了,我倒是能装好。”
“你?”中年男人很是不相信, “你若是想玩自己去买,别在这烦我!”
他说话不好听,叶安年也不生气, 只是道:“我真的能装好,不过装好之后,你得借我玩一天,明天还你。”
那人这才终于从那堆散落在桌上的木块上抬起头来,看了叶安年一眼:“你先装, 能装好再说。”
叶安年也不多说什么, 从旁边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下,就一声不吭的开始拼装碎了一桌子的木头块。
不过片刻功夫,就装好了。
中年男人眼中略过一丝惊诧, 他要伸手去拿,被叶安年躲开了。
“说好了借我玩一天。”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子?!”男人梗起脖子。
“你约个地方, 明天我给你送回来。”叶安年道,他说着掏了块碎银子扔在桌上,“总行了吧。”
这块碎银都够买好几个魔方了,男人自然没有异议:“我就是这条街上香烛铺的掌柜,你明日给我送店里去吧,银子到时还你。”
“好。”叶安年应下,拿着魔方起身就走。
两人离了茶摊,江竹才上前问他:“怎么回事?你当时不是只卖给鸿福书院的冯明煦了吗?”
“这才几天就流入到市面上来了,要不要去找他问问?”
叶安年摇摇头:“不用了,这不是我做的那些,恐怕是有人仿制了我做的魔方。”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先回家,我要研究一下这个赝品。”
这件事一出,叶安年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他想起江竹之前同他说起,镇上有人谈论有关魔方的事,恐怕那时候就已经起了苗头。
不过,也不怪他没有细想,鸿福书院定的魔方是给启蒙堂的孩子们玩的,小孩子懂得什么,回家难免不会对大人提起。
所以,哪怕镇上有关于魔方的只言片语也是正常。
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用,他能做的就是尽快摸清楚镇上的情况。
到家时天色还早,叶安年却没有了旁的心思,拿着那个仿制的魔方,钻进了东屋,研究起来。
这一路上他眉心紧蹙,一言不发,福崽和丁秋都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此时两人谁也没有去打扰。
倒是铜钱傻呵呵的摇着尾巴一个劲儿往前凑,被江竹给抱走,关在了外面的院子里。
傻狗不明所以,还一个劲儿的冲江竹“嗷呜”“嗷呜”的叫唤,被福崽捂了嘴巴,拖到外面玩去了。
江竹栓好牛车,将车上的东西一一搬下来。
杨蕙兰热情,给他们拿了不少吃的东西。
什么红薯、莲藕、鸡蛋、蜂蜜,这还是叶安年推拒之后留下来的。
魏家的日子其实并不算穷,只是赚到的钱都给杨蕙兰看病了,家里没有余钱罢了。但魏风毕竟在有客来做大厨,吃喝总是不愁的。
叶安年独自一人在东屋研究仿制的魔方,江竹收拾完带回来的东西,本打算问问情况,但见他认真的模样,便没打扰。
想着杨蕙兰给他们拿了莲藕,昨天上山摘的板栗还放着,便想熬个栗子莲藕汤。
这汤秋季喝最好,有健脾开胃、补益气血的功效。
说干就干,他先将莲藕洗净去皮,切成薄厚均匀的藕片,然后剥了一碗栗子,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将切好的藕片和剥好的栗子一起放进锅里加水大火煮沸,再转中火熬煮,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又放了一把泡好的葡萄干,再撒上红糖和少许的盐调味。
又闷了一会儿之后,就可以出锅了。
锅盖一掀开,栗子莲藕汤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江竹盛出四碗,先给两个孩子在堂屋放了矮桌,叫他们坐着吃。
而后端着他和叶安年的,进了东屋。
叶安年此时正坐在炕上,手肘撑着炕桌将魔方举起至自己眼前端详。
听见动静,终于瞥了江竹一眼:“你做了什么?好香。”
“栗子莲藕汤。”江竹道,“看出什么来了?”
“这东西做的粗陋。”叶安年回答,“你看,这些木块的棱角都没怎么打磨过,不平滑。而且这内里的卡扣,虽是照着我的做的,大小却也不大合适。
组装这魔方的人怕是并没有弄明白这内里的卡扣是如何装的,胡乱拼起来,才导致下午那个男人转动不畅,随便拧几下就散架了。”
说白了就是光学了个外形,内里却没有研究明白。
“那,许是镇上的木匠或是做木刻的人仿的?”
叶安年摇摇头:“也不像,若是常年和做木活儿的人,不可能把这东西做的这么糙。”
不但边边角角没有打磨过,就连每个木块切的也并不规整,颜色涂的也糙,反正他拼合起来,看着就是粗陋不堪。
“先喝汤吧,等下凉了。”江竹劝道,“这事怕是得从头查起,明日再去一趟镇上吧。”
“嗯。”叶安年应了一声,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热腾腾的栗子莲藕汤。
汤是甜口的,有浓浓的栗子香甜,还带了一点莲藕的味道,口感很厚重。
他又用勺子舀了一颗栗子放进嘴里,栗子已经炖的软烂了,一咬都是面面的,又甜又糯。
叶安年一连吃了好几颗,才又舀了藕片吃。
藕也炖的又软又面,叶安年一边吃着,就惦记起糯米藕来。
秋藕最补人,口感也最好。
他抬头看了江竹一眼,问道:“你会做糯米藕么?”
江竹很是无奈:“我看你刚才琢磨的这么出神,我还以为你多担心呢。”
结果一转头,就惦记上吃的了。
叶安年很快将一碗汤喝完,觉得全身都暖和了不少。
他朝江竹勾了下唇角:“担心也没用啊,这事来的突然,估计是有人故意针对。就像你说的,怕是得从头查起。”
“明日去问问那香烛铺子的掌柜吧,看他是从哪买到的。等寻到了卖主,才能问出更多的东西。”
“嗯,”江竹点点头,伸手将沾在他唇角的汤汁抹去,“那你就专心调查这事,糯米藕我会做,明日做给你吃。”
“好啊。”叶安年应着,将魔方扔到了一边。
这赝品他从里到外都研究过了,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明日去镇上还给那个香烛铺掌柜就好。
这事暂且按下。
今日往镇上跑了一天,大家都有些疲累,吃过夕食,叶安年就将两个孩子赶去洗漱睡觉了。
他自己也没什么心情再继续做魔方,喝了江竹给他熬的药,就钻进被窝打算早些休息。
抗桌上的灯忽而一黑,身后的被子就被掀开了。
江竹在他身后躺下,习惯的伸手从背后将他捞进怀里。
叶安年轻舒了口气,任由他搂着。
耳边却传来江竹低低的声音:“睡不着?”
叶安年“哼”了声。
“还在想那魔方的事?”
“嗯,我在想,仿制的那个人到底是如何将我做的魔方拆开的。”
他做的魔方,内里卡扣环环相扣,虽然转动流畅,但旁人若是想拆开却是不可能的。
叶安年敢保证,哪怕是找了硬铁片去撬,都不可能撬的开。
这就是机关锁扣的威力。
而如何将魔方拆成一个个的小木块,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么,仿制他的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他魔方的内部结构呢,还能将里面的卡扣做的一模一样。
“既然用正经的方法行不通,那就用偏方呗。”身后,江竹轻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叶安年微怔,猛地回头去看他。
江竹倾身和他碰了碰鼻尖:“用锯子锯开,或是用石头砸开,不就行了?”
叶安年:……!
他做为创造出木制魔方的人,自是不会往破坏的方面去想,但若是真有人不怀好意想要仿制他的魔方,确实也只能用这种办法。
毕竟,任凭你的卡扣再坚固,木头也禁不起锯子和斧头。
见叶安年愣住,江竹伸手将他搂的紧了些,伸手揉了揉他柔顺的长发:“睡觉,明日咱们一起去镇上探个究竟。”
叶安年将头埋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明天下午赵乐和杨池他们还要过来呢。”
他跟那几人约了明日考教。
“那咱们就早点去,早去早回。”
第二日一早,两人天不亮就起了,简单做了些朝食吃完,就赶着牛车往甜水镇去。
结果路上却遇上了周良的牛车。
车上坐了五六个村里的婶子夫郎,吴香莲和孙采荷也在其中。
见他们二人赶着牛车追上来,吴香莲那脸上的神色可谓十分复杂,是又酸又嫉妒。
叶安年没有心情搭理她们,便阖上眼睛假装小憩。
吴香莲瞥了他一眼,拔高了嗓门,像是故意似的:“这年哥儿如今发达了,也不说孝敬孝敬家里长辈。”
“买了牛车都不吭一声,真是自私惯了。”
可惜没人理她这茬。
她转了转眼珠,又道:“还是我们安松争气。今儿个这院试就考完了,再过几日放榜,怕是咱们村也能出个秀才!”
提起这话茬,旁边闷不吭声的一个婶子才凑了上来:“吴大姐你这是去安兴县接叶安松的啊。”
“那是自然,”吴香莲自豪的高高昂起了头,“你们就等着吃我们安松中考的喜宴吧!”
第94章 幕后之人
两人到镇上时, 天刚蒙蒙亮,香烛铺子也还没开门。
他们便到斜对面的茶馆要了两碗热茶,一边喝着暖身子, 一边等着铺子开门。
结果没坐一会儿,就见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扭着身子朝这边来了,竟然是萧二娘。
见了两人, 萧二娘直接在他们的茶桌上坐下, 也招手问伙计要了碗热茶。
而后道:“年哥儿、江郎中, 你俩没去出摊?”
叶安年正琢磨怎么回她, 萧二娘又兀自道:“哦,我知道了, 你俩该不是也来镇上买魔方的吧?”
“什么?”叶安年和江竹都是一愣。
“就那种五颜六色的木头块啊,我看镇上不少人买, 但没怎么玩就坏了,还得去铺子修。”
叶安年闻言蹙起了眉:“有铺子在卖?”
“对啊,”萧二娘喝了一口茶道, “我身边不少熟识的人瞧着新鲜都去买了,十文钱一个,但是玩不了几天就散架,跟一堆废木头没啥差别。”
“那他们都是从哪买的?”江竹问道。
“就在百货居啊,每天都老多人排队呢。”
叶安年捏着茶碗的手, 指节泛白。
他这才几天没来镇上摆摊, 竟然已经有铺子把魔方卖爆了。
见他一脸纠结,萧二娘豪气,仰头把碗里的茶干了, 甩在桌上:“用不用我带你们去百货居看看?”
叶安年瞥了一眼已经开了门的香烛铺子,摇摇头道:“不了吧, 我们跟香烛铺的老板约好了,还有点事,先过去一趟。”
“那我就去小云酒肆了,你们若是要找我,就到那边去找。”
“好。”叶安年应道。
江竹瞧着萧二娘的面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不少,想来自己给她开的方子,她应该是有在喝着的。
身为郎中的职业病让他没忍住唠叨了一句:“酒这东西喝多了对肝脏和肾脏都不好。”
“放心,”萧二娘一摆手,“你给我开的方子我每天都喝,确实觉得比之前好多了,我最近的酒量都大了不少呢。”
江竹:……
合着是把他开的方子当解药了。
但这事还是在个人,江竹也只能叮嘱一下。
萧二娘扭着腰走了,叶安年和江竹便起身往香烛铺子去。
那掌柜见是他们二人,神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直接朝叶安年伸手。
叶安年也不含糊,掏出魔方递给他。
掌柜用手拨了两下,眼中浮现出一丝惊喜来:“转的这么顺畅,你这小哥儿还挺会拼装啊。”
“嗯。”叶安年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掌柜倒是挺讲信用,将昨日叶安年给的碎银子还给了他,就坐在柜台后面专心钻研起来,也不理叶安年和江竹。
“掌柜的,你这魔方是从哪买的?”叶安年问道。
香烛铺子掌柜头也不抬:“还能从哪,咱甜水镇上不就那一家杂货铺子,就那百货居呗。”
竟和萧二娘说的对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直接往百货居去。
赶到百货居的时候,两人却是傻了眼,一个门脸儿不大的杂货铺子,外面竟然排了不少人,还是分两队的。
叶安年上前问了一下,发现左边那队是买魔方的,右边那队是修魔方的。
魔方卖十文一个,坏了的话,头三次免费修,之后的修一次一文。
而且若是有人能解出六面完整的魔方,终身免费修。
叶安年:……
怎么说呢,这仿制他魔方的人还挺会做生意的。
不过,这生意恐怕也并不能长久。
现在大家的新鲜感还没过呢,一个个都玩的痴迷,但等到十天半月,有人解出来之后,那解方早晚会传到大家手里。
到那时,魔方可就没人痴迷了。
怕打草惊蛇,两人没有直接进去找百货居的掌柜,而是装作买魔方的人,排起了队。
这一排就是一个多时辰。
等排到叶安年,正好就还剩下最后一个。
叶安年毫不犹豫的买了,排在他后面的人一个个都怨声载道起来,直说明日得早些来。
叶安年买了魔方却不急着走,就站在铺子里拼了起来。
店里的小伙计已经见怪不怪,自顾自去收拾柜台了。
不多时,叶安年将拼好的魔方放在小伙计面前的柜台上。
那小伙计愣了片刻,而后拿出六十文钱给了叶安年。
“这是何意?”江竹问道。
小伙计的态度较刚才已经完全变了,朝两人笑了笑道:“这是咱店里的规定,能解出来的人,不但魔方白送,还额外奖励五十文。”
“这位小哥儿是本店第一个解出来的,掌柜说前三位成功复原魔方的,后续修魔方都不收钱,终身保修。”
江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修魔方我们倒是不用。你家掌柜的在吗?我们想见一见。”
他说明来意,那小伙计愣了一下,忙道:“在的在的,我家掌柜的就在后院呢,我去喊!”
其实即便江竹不说,他也会去叫的,头一个解出来的人,掌柜的定然会想见见。
他忙不迭的走了,不大的铺子里就只剩下江竹和叶安年两个人,两人便说起话来。
“你说,会是这个掌柜吗?”
叶安年摇摇头:“应该不是,杂货铺只管卖货,他这里魔方一天就能卖出去几十个,肯定是从别处进的。”
正说着话,那百货居的掌柜跟在小伙计身后走了出来。
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挺瘦的,戴着副琉璃镜,有一点驼背。
“就是你们找我?”
叶安年点点头:“敢问您,何如称呼?”
“我姓何,你叫我何掌柜就行。”
何掌柜瞥了一眼桌上六个面都拼完整的魔方,视线又转回叶安年身上,上下打量着:“没想到这位小哥儿竟是本店第一个解出来的,鸿福书院那么多学生都没能解出来,倒是难得。”
叶安年懒得跟他客套,直接问道:“其实,我是想跟您打听一下,这魔方您是从哪进的货?”
“怎么?”何掌柜顿时紧张起来。
“我只是觉得这小玩意儿挺有意思的,想找那做出魔方的人再买些其他玩物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何掌柜才松了口气,如今镇上就只有他一家卖魔方,他可不想被人抢了生意。
“不瞒你,是这附近一个村子的哥儿,姓叶,叫叶安年的。”
叶安年:……
江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震惊。
合着兜兜转转问了一圈,卖这仿品的竟然是他自己?
“那他,何时回来给你送货?”
“前几天,日日都来。”何掌柜道,“不过今天就没再来了,昨日他一口气给我送了五十个,好像说是家里有事忙不开,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来送了。”
叶安年脸色有些冷,这线索到这就断了,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搞鬼,不让他们查到。
“那你可记得那姓叶的长什么模样?”江竹问道。
何掌柜摇摇头:“他次次来都穿着布衫,脸上蒙着帕子,就露出一双眼睛来。”
“那身量和个头呢?”
“身量有些瘦,个头嘛,就跟你差不多。”何掌柜指了指叶安年。
叶安年:……
他当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棘手,对方完全是有备而来,连找的人都是跟他身形相似的。
“那他来你这卖货,大概是什么时候?”叶安年问。
何掌柜想了想:“也没多久,差不多就是两三天之前吧。”
两三天之前,正是江竹提起镇上有人谈论魔方的时候,却也是鸿福书院的学生们去县里院试之后的事情了。
这么想来,叶安松倒是首先排除了嫌疑。
但如果不是叶安松,他跟书院里的学生们,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又怎么会有人想出这种法子算计他?
叶安年皱眉苦思,江竹见状把手按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没事,这边行不通,咱们再去鸿福书院那边看看。”
毕竟那边是一切事情的起始,而且事情发展成这样,冯明煦可是有责任的。
两人匆匆赶去了鸿福书院,正逢学生们晌午吃饭休息的时候。
冯明煦却不在,倒是陈茂彦出来见了他们。
“你们俩怎么来了?”陈茂彦有些惊讶。
“你们山长在么?”叶安年已经没有心思跟他客套了。
陈茂彦微怔了一下:“山长不在啊,院里学生去安兴县参加院试,山长也跟着过去了。”
“不过,院试今日就结束了,想必他今天就能赶回来。你们找他可是有什么事?”
叶安年蹙紧了眉,没有答话。
冯明煦偏偏这几日不在,这也太巧了些。
叶安年轻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突然道:“陈大哥,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陈茂彦也知道最近镇上兴起的魔方的事,看出他神情焦急,知道多半是跟这事有关,立即答应下来。
“你可知道鸿福书院的勤勉堂,这次有没去参加院试的学生么?”
“还真有三个人没去。”陈茂彦想了想道。
“都是谁?”
“周中、卢好学和文恒。”
“那这三人的情况,可否告知我一二?”
陈茂彦犹豫了一下,觉得这倒也不是什么秘密,便跟叶安年说了。
“这周中是因为考前吃坏了肚子,实在没法乘车去县里,这才不得已放弃。”
“卢好学家里情况比较特殊,母亲是支持他念书考学的,奈何父亲不愿意,怕他越考越高,把老两口扔在镇上就撒手不管了。因此临考前,将他关在了家里,错了考试。”
“至于这文恒,这文家在镇上也算是有钱的大户,文恒一向贪玩,学问也做的不好,他家里也没指望他能学出什么来,只是每天叫书童家丁押送过来,免得他在外面乱跑惹事罢了。”
第95章 文恒
这三人乍一看确实都没有什么嫌疑。
叶安年思索了一番, 决定还是先从文恒下手。
周中和卢好学家境都一般,应当没有财力人力去做那么多的魔方,所以这三人中, 嫌疑最大的还是文恒。
江竹和他想的一样,两人一合计,就直接往文府去了。
两人上前叩门, 不多时就有家丁前来开门, 很例行公事的问他们是谁, 来文府何事。
叶安年略想了一想, 开口道:“我们是陈夫子派来找你家公子的,有些书院上的事要与他说。”
那家丁很谨慎, 将两人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认识陈夫子?”
“我们是陈夫子的朋友。”江竹回答, “今日书院有些忙,他一时走不开。”
“那你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
家丁说完就跑了, 两人等了一会儿,才见他又回来带路:“二位跟我来吧。”
文府面积不小,是个四进院,那家丁带着两人一路往里,直到三进偏院文恒的书房门口。
“二少爷在里头温书呢, 你们直接敲门就行。”家丁说完就退下了。
江竹先叶安年一步上前, 叩了叩门。
书房里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懒懒的:“进来。”
两人推门而入,就见书案后头端坐着一个穿着一身浅黛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发冠高束, 手里持着毛笔,似乎正在写字。
想必, 就是那文恒了。
两人进了书房,叶安年走近后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就见文恒面前铺开的宣纸上写了几个字:少年易学老大难,一寸光阴一寸金。
叶安年:……
这字写的倒是像模像样,内容就一言难尽了。
看最后一个字的墨迹还没干,想是在他们进来之前,匆匆写来做样子的。
而文恒,在看到叶安年的瞬间就移不开眼了。
面前的人一身月白色素锦长衫,凤眸微挑,薄唇轻抿,清冷的神色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疏离感。
旁边那位倒是生的也不错,两人站在一起登的是一对玉树临风的碧人。
只不过,看在文恒眼里,江竹的出现就有些刺眼了,他又不喜欢汉子,只有旁边那哥儿甚得他的心意。
“咳,你们坐,随便坐。”
见两人走近,他掩饰的咳嗽了一声,收回自己的视线。
“多谢文公子。”叶安年略一拱手,和江竹一起在书案左右两侧的椅子上落座。
“你们……是陈夫子派来的?”文恒将手里的毛笔撂在笔架上,口中问着,目光却单单只落在叶安年身上。
叶安年还未察觉不妥,淡声回道:“正是。”
“唉,”文恒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我都跟他说了,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就先休息几日,不去书院了。你瞧我这功课一日都没有落下,他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叶安年却并不捧他的场,更是懒得接他这话。
江竹见此,正色道:“他确实有叫我们来看看公子恢复的如何。但另外还有一事……”
“不知文公子可知道这个?”叶安年将他从百货居买的魔方拿了出来。
“知道!这东西最近镇上都卖火了,几乎人手一个,本公子也买了不少呢。”
“哦?那文公子可知这魔方是谁做的?”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一听这话,文恒顿时警惕起来。
“是这样,”江竹开口道,“我家夫郎在百货居买了魔方,并且解了出来,觉得这玩物甚妙,便想见见这做魔方的人。”
听江竹这么一说,文恒再看向叶安年的眼神就多了几分诧异和惊艳。
起先两人进门时,他只觉得叶安年这长相十分对他的胃口,清冷隽秀这款的,他还没谈过呢。
如今得知竟还有几分聪慧,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这样啊……”
文恒摩挲着下巴,盯着叶安年的视线更转不开了,“其实就是个村里的小哥儿,没啥可见的,你若是想要什么玩物跟我说啊,我的路子可宽着呢。”
叶安年被他这样直白的盯着,有些反感的皱起眉:“不想买什么,就想见见人。”
“你见他还不如见我。”文恒脱口而出。
但当着江竹的面儿,他又觉有些不妥,出言找补道:“我是说,这魔方我也会做,你见我不也一样嘛。”
文恒的话,令叶安年心下一动,他刚刚打量文恒时就见其鞋尖上沾了些木屑。
再加上这话,叶安年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仿制魔方,还打着他名号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位文家二公子了。
“文公子,”江竹打断文恒,“所以说,你是真的见过那人了?”
他面上一派平和,甚至带着些浅淡的笑意,但眼底戾气却流露的分外明显。
文恒只觉后脊一阵发凉,收回思绪,赶紧移开了视线。
“咳咳,我……自然是没见过的。也,也是听人说的。”
他这遮遮掩掩的态度自然骗不过两人,江竹笑眯眯的看着他,突然问道:“文公子也在鸿福书院读书,那应该和叶安松是同窗吧。”
“啊……”
文恒被他这突然的话给搞懵了。
然而不等他反应,江竹继续道:“想必你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你竟也知道?”文恒有些吃惊。
“你俩一个道貌岸然,一个膏粱子弟,定然是一丘之貉了。”江竹眉眼弯弯,唇角扬起,看似在笑,实则极具嘲讽。
“啊……哈哈,这位仁兄好眼力啊。”
没想到文恒怔了下,竟笑了起来:“过奖过奖,我要不是这几天身子不爽利,那定然也是要同叶兄一起去安兴县参加院试的。”
“呵,那我二位就不打扰文公子习字了,先走一步。”江竹说完,径直起身牵起叶安年,两人并肩往外走去。
文恒见两人突然离开,还有些懵,挠了挠头自言自语:“我说错话了吗?怎么感觉他俩突然就不高兴了?”
他明明对那小哥儿还挺有好感的,想着亲近亲近来着。
“公子还是多看看书吧。”
忽而,一道洋洋盈耳的男声自屏风后响了起来。
影子一动,一个身着雪色长衫,外罩淡青色纱衣的年轻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文恒一见他,脸上顿时浮起笑意:“柳哥儿,你学问好,给我说说,刚刚那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拉着人到书案后坐下,环着柳卓的细腰,把头埋进人怀里猛吸了一口。
“道貌岸然、膏粱子弟和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词,刚刚那人骂你呢。”
“切,我看他那表情就不对劲!”文恒一梗脖子,“我也没招他啊,他干啥骂我。”
“可你觊觎人家夫郎了啊。”柳卓环着文恒的脖子,声音也跟着带了几分娇媚,“公子,可是柳儿哪里做的不好了?”
“你好的很。”文恒搂着他亲了一口,目光盯着书房门口的方向又似在回味,“但刚刚那小哥儿也不错。”
“公子可别美色误事了。”
柳卓虽然不悦,但话语间却并不表露:“你可知刚刚来的那两位是何人?”
“他们不是说,跟陈夫子是朋友吗?”
“那他们姓甚名谁,什么身份,家住哪里?”
“这……”文恒摸摸鼻尖,他刚刚就光顾着看美人了,哪里想得起来问。
“公子,”柳卓攀着他的肩膀,耐心引导着,“你觉不觉得那小哥儿的身量与我很是相似?”
“嘶……”
文恒咂了咂嘴,将柳卓上下打量了一番。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可……
“那又怎样?”
“你忘了,你那同窗叶安松,叫我假扮他的弟弟叶安年,不就是瞧我同他身量相近?”
“你的意思是,刚刚那两人,就是那叶安年同他的夫君?”
文恒一脸不敢相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哪有那么巧的事?”
“可一般人,谁会专程来文府就为打探那个做魔方的人?”
柳卓有些担心:“公子,恐怕他们已经知道是我们干的了。今日安兴县的院试就要结束了,叶安松也该回来了,咱们得赶紧告诉他。”
“嗯,我知道了。”文恒有些心不在焉道。
他并不在意自己仿制魔方的事被叶安年他们发现,现在他满心里想的都是叶安年那张绝色的脸。
……
另一边,叶安年和江竹出了文府已经晌午过了。
他们没再往别的地方跑,直接赶着牛车回村了。
这件事到这里,已经查清楚了,应该就是叶安松鼓动了文恒大批量仿制了叶安年的魔方在镇上售卖,还拿百货居来当幌子。
又让人假扮了叶安年在镇上出现,以加深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江竹问叶安年道。
“还是得从文恒这里入手。”叶安年斟酌着,“他是受了叶安松的指使,若是有办法让他站出来指认叶安松,在公开澄清这件事,就会好解决的多。”
“今日冯明煦就回来了吧,他也算是你的第一个客人,到时也可以让他出面作证,来主持这件事。”江竹道。
“嗯。”叶安年点点头。
如今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原委,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心急了。
“下午我还约了赵乐他们几人的考教,等咱们到家,怕是都等急了。”
一路无话,两人赶到村里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一进院子,叶安年就看到赵乐、赵楠、王大娘还有抱着玲玲的杨池,就连许言都已经到了。
“等急了吧,”叶安年走过去招呼几人,“早上去镇上有点事,回来的晚了。”
“没事,我们也刚来不久。”赵乐道。
“那你们稍坐一会儿,我去拿东西。”叶安年说着便回了屋里拿泥和做泥塑的工具。
江竹拴好牛车,也跟着他进了屋。
“安年,你既然忙着教他们捏泥,明日去找文恒的事,不如就让我去好了。”
“没事,我们有了牛车,左右不过半日的功夫,不耽误。”叶安年道。
见他没听出自己的意思,江竹只得把话说的更明了一些:“我是觉得,这个文二公子心思不正,你还是少接触的好。”
“我知道,”叶安年拿了东西,回身看他,“他今日那眼珠子就跟黏在我身上似的,我还能看不出他动的什么心思?”
第96章 痛揍一顿
叶安年拿了东西出来, 切了泥分给几人,限时半个时辰。
安排下去之后,他就去药庐继续做魔方了。
原本定给冯明煦的那些已经做了一半, 时间还充裕,他想了想,决定提前把6x6和9x9的中高阶版也一起做出来。
到时若是需要和叶安松他们分辨, 也是一个有力的证据, 若是用不上, 等事情分明之后, 也可以借机宣传一波。
合计好之后,他便开始动起手来。
院里, 接受考教的五个人围着石桌而坐,每个人都神情专注, 捏着手里的泥。
福崽和丁秋带着玲玲在一旁喂兔子,看大牛,身后跟着跑来跑去的小尾巴铜钱。
江竹挽了袖子, 在淘米准备夕食,夕阳之下的小院里热闹又温暖。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五个人都陆续完成了自己的作品。
叶安年一一看过后,选出了三个捏的比较不错的。
赵乐自然第一个排在被淘汰之列,然后就是王大娘。
赵楠属于稳定发挥, 杨池的进步也很大。
最让叶安年惊讶的还是许言, 速度和质量双提升,一看就是在家没少练过。
他忍不住垮了许言几句,却见许言手上都是细小的口子, 泥都染进了伤口里。
“你的手怎么了?”叶安年问道。
捏泥人不像做木活儿,没有那么废手, 而且许言那手上的情况,可不是捏这么一会儿泥能沾上的,肯定在家没少练习。
“啊……”许言没想到自己的手会被注意,顿时有些慌乱,“没事的,我,我这都是旧伤了。”
叶安年便没再多问,叫他去把手洗干净,然后问江竹要了些治疗外伤的药膏,拿给许言。
“我,我不能要。”许言有些慌张的推脱着,“叶大哥,这不合适。”
“给你就拿着吧。”杨池也在一边劝他,“是年哥儿一片好心。”
“你这手,得好好养着。”叶安年严肃起来,“你捏的泥叫叫不错,以后还且得帮我干活儿呢,若是养不好,容易溃烂发炎,可就捏不了泥了。”
他故意说得严重了些,许言这才收下了:“那就多谢叶大哥了,我……我给你多干活儿,还上这药钱。”
“好。”叶安年笑着应下。
他没打算要许言的钱,只是可怜许言的处境,想帮一把罢了,但若是不应,又怕许言多想。
“那年哥儿,我跟王大娘落选,之后还能跟你一起学不?”赵乐在一旁问了起来,“我那一堆小鸟跟小猫可都还没上颜色呢。”
“你捏的那些丑东西,不上色就已经很吓人了。”赵楠打趣他。
“姐!那也是我第一次捏泥的成果!”赵乐抗议。
叶安年看着两人笑闹,莞尔开口:“自然能,你们感兴趣的话,还是每天下午过来就行。”
“不过,明天我还有点事,你们得再歇一日,后天再来。”
想着明日还要去镇上处理仿制魔方的事,他还是没把话说满。
“好,那我们后天准点到。”赵乐带头答应。
将几人送到门口,忽听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在这安静的小山村里,显得分外刺耳。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叶安松已经中考了呢。”赵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秀才可没那么好中,”杨池悠悠开了口,“且看过几日放榜的吧。”
叶安年对叶安松能不能考中并不感兴趣,他只记着叶安松和文恒给他添的乱子。
淡淡道:“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胜者,他这几日得意怕是不会长久。”
其他人不知他话里的意思,几个人八卦了一会儿,就纷纷走了。
回院里时,江竹的夕食也烧好了,一家四口围在堂屋的矮桌前热乎乎吃了一顿。
如今入秋,天黑的早,早晚温度也更低。
叶安年安顿好两个孩子,便搬了东西猫在东屋炕上,在炕桌上继续做木活儿。
江竹见他盘腿坐着,怕他时间久了会累,叠起小被子给他做了个靠垫。
然后两人一个就着烛灯做木活儿,一个坐在对面看医书,写脉案,倒是格外温馨。
不过明日毕竟还有要紧的事,两人都没有熬的太晚,看时辰差不多就睡下了。
半夜,叶安年被江竹起身的动静惊醒。
朦胧间拉住了江竹亵衣的袖子:“你去哪?”
江竹顺势回握住了他的手:“去趟茅厕,一会儿就回,你先睡。”
叶安年不知为何,虽然醒了却困得根本睁不开眼,囫囵点了点头,又睡了过去。
江竹将他的手塞回被子,掖好被角,拿了衣架上的外衫。
……
月牙村这一晚,风平浪静。
甜水镇上的文府,却是有人要倒霉了。
下午送走了叶安年和江竹之后,文恒见了去安兴县考试归来的叶安松,将今日的事情都一一同他说了。
叶安松倒是并不惊讶,一脸淡然的叫他放宽心,下午叶安年和江竹两人来过的事,只当不知道就好。
但是给百货居的那些魔方,就先停一停,然后将做好的和没做好的魔方都往库房收一收。
总之,家里不要留下制作过魔方的痕迹。
他叮嘱完文恒,就心情很好的坐着马车回村了。
没错,是马车。
考完一出考场,他便信心满满的同吴香莲和孙采荷说起自己考得不错,肯定会中。
两人自是高兴的不行,吴香莲当即就拍板雇了辆马车载着三人一路回村,还在甜水镇上买了不少鞭炮回去放,那是嘚瑟的不行。
再说这文家二少爷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叶安松一说不用管,他当即就放下了心来。
晚膳后叫家丁收拾了后院做魔方的那堆木头之后,就忙着跟柳卓一起滚到床上去了。
江竹半夜摸到文府文恒的卧房时,正撞见两人在床上鬼混。
他在屋顶上蹲了半晌,直到柳卓被赶回自己的房间,才神不知鬼不觉的熄了屋里的烛灯,将文恒摸黑给揍了一顿。
可怜文恒被堵着嘴,呜呜咽咽哭成了个泪人,全府上下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感觉揍的差不多了,江竹停手把人拖到了椅子旁边,给自己当脚垫踩着,然后把堵着文恒嘴巴的布给扯了下来。
“救……!”
一句救命没喊出声,脖子就被踩住了,强烈的窒息感之下,竟吓得他差点尿了裤子。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做,识趣的话,就小声回答。敢大喊大叫直接踩断你的脖子,听懂了没?”江竹变了个声线才开口。
“呃……嗯嗯!”
文恒动弹不得,拼命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含糊不清的回答。
江竹这才松了松脚,好叫他能喘上几口气来。
“仿制魔方的事,是不是你和叶安松一起搞出来的?”
“嗯,是,是!”文恒忙不迭的答应。
“那今日叶安松考完试回来,你可与他见过面?”
“见,见过!”
“很好。你若是还有心悔改的话,明日等正主找上门时,就主动答应下他们的要求,并且按着他们说的去做。可听明白了?”
“听,听明白了。”文恒可怜兮兮的点头如捣蒜。
那踩着他的神秘人却突然没了声音,黑暗中,只有他剧烈的呼吸声“呼哧”“呼哧”的响着。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人再开口,便斗胆问道:“那,那我要是不想悔改呢?”
“你不想悔改的话也很好办。明晚我半夜来取你的头就是了。”
“啊……?”
文恒吓得一个哆嗦,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为啥要管这等闲事?”
“我嘛,”江竹停顿了一下,黑暗中,一双桃花眼眯了眯,“我是你们山长雇来的杀手。”
“啥?!”
这脑子不大好的文二少这下是真吓尿了,声音都差点没控制住。
这么说来,他和叶安松仿制魔方并且卖爆全镇的事不仅已经被冯明煦知道了,那,那冯明煦还雇了人来杀他!
江竹这么说,其实若是换了其他人,那定然是不信的,可文恒的脑子实在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他那点小脑仁都用来吃喝玩乐睡美人了,惊恐之下只觉得这位杀手大哥不可能骗他。
哆哆嗦嗦了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可,可这是叶安松叫我做的,你干啥杀我啊?”
“我也没说杀你,只要你明日听正主的话,好好办事,这事就算过去了。”
“那……我,我要是给你钱呢?”文恒吸了吸鼻涕,试图挣扎。
他在书院因为有钱,和那些沽名钓誉的学生们混的还不错,挺好面子的。
答应叶安松的事,他不想就这么食言。
“他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不,三倍!你就放了我成不成?”
“不成。”江竹拒绝的很干脆,“要么办事,要么等着我来取你的头。”
“好好好。”文恒彻底没招了,“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他骨子里就是个怂货,这位杀手大哥大半夜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就闯进他的房间将他给狠狠揍了一顿,已经将他吓破了胆。
取人头这种事,他更是深信不疑。
“还有一点,”江竹又道,“离那个姓叶小哥儿远一点,别起不该起的心思。”
“不敢不敢!”文恒连声告饶,“大哥,我可不敢啊!”
“那文二少就早些休息吧,明日且看你的表现。”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竹就松开了文恒,足尖一点,轻盈的从被他掀开的瓦顶跃上了房,消失在了夜色中。
其实这一趟,他本不用亲自来的,奈何子末不久前有事回了京都,他只能半夜趁着叶安年睡着了跑出来。
左右都是要逼文恒倒戈,与其明日费尽口舌去说服这夯货,还不如这样来的方便。
夜风寒的刺骨,江竹站在小院里活动了一下腕子,轻舒了口气。
许久没做这种威胁人的事,骨头都养散了呢,才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发酸了,看来还是得多锻炼才行。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堂屋门,睡在窝里的铜钱警惕的竖起了耳朵,等分辨出是熟悉的味道,不等睁开眼就跌跌撞撞跑过来,摇着尾巴蹭他的小腿。
江竹在铜钱头上敲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快回去睡觉。”
铜钱也不懂他为何半夜出去那么久,但江竹叫它回去睡觉,它就很听话的又回了窝里,继续做美梦去了。
东屋里,叶安年睡得迷迷糊糊间,忽而感觉身后一阵凉气钻进了被窝,他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就被一只手揽住了腰。
“唔……你身上好冰。”
腰间清晰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回过身,借着朦胧的月光,恍惚间看到了熟悉的脸孔。
“你这茅厕是去了多久?冻的身上这么凉?”
江竹这一趟很赶时间,差不多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回来时又怕吵醒叶安年,却忘记了用内力把身上烘暖一点再进被窝。
但眼下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胡扯:“已经入秋了,夜里温度自然不比白天,人出去多待一会儿,身上就满是凉气”
“可我总觉得你出去了很久。”
叶安年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他虽然困的不行,但还是感觉出了江竹不在的这段时间很长。
江竹暗自无奈,等身上的寒气散去一些,才伸手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所以我都要冻僵了,还不快给我暖暖?”
“你这人……”
叶安年皱着眉推他,却被江竹勾住腰,抱的更紧了些。
“睡觉睡觉,我困得不行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无赖。”叶安年嘀咕了一句,也只得闭眼睡了。
两人一夜好梦。
……
次日,甜水镇文府。
柳卓作为文恒的陪读,规矩的按时起床,去喊文恒起来念书。
卧房里一片安静,屋里的摆设几乎和他昨晚离开时一样,只是床帐却乱糟糟的。
他起先以为是文恒半夜又叫了别的人鬼混,心里还有些不悦。
可待他一掀开幔帐,看见鼻青脸肿昏睡在榻上的文恒,吓得魂儿都差点飞了。
这文恒衣衫凌乱,脸上肿胀不堪,两个眼圈都是乌青的,鼻血就那么干涸在脸上。
他还是一次见到文恒这么惨的样子,吓得赶紧去推文恒的肩膀:“少,少爷!”
“少爷你没事吧?快醒醒啊!”
柳卓手脚发软,昨晚两人虽然激烈了些,可他应该也没有下这么狠的手啊!
他本就不怎么得文老爷的眼,文恒这一身伤要是被文老爷看见了,怕是要将他痛打一顿,然后丢出府去。
正当柳卓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之际,昏睡着的文恒终于动了动眼皮。
嘴里嘟囔着:“大,大哥,我答应……我都答应!”
柳卓愣住。
第97章 引了众怒
第二日清晨, 叶安年和江竹早早就赶着牛车去了镇上。
那文府的家丁一看是他俩,赶忙进去通传,不一会儿就跑出来给两人带路了。
“我家二公子已经在里头等着你们了, 跟我来吧。”家丁十分客气。
依旧还是文恒的书房,两人一进门就见文恒手里拿了把扇子遮着脸,坐在书案后头。
“二位快请坐。”文恒忙不迭道, 又招呼院里的丫鬟, “还不快给两位客人看茶!”
他这热络的态度, 让叶安年有些诧异, 昨日他们试探文恒,最后可是嘲讽了一番, 才肆意离开的。
文恒虽然当时并未听懂,但今日这反应, 属实有些反常。
“咳……”
见叶安年的视线时不时往自己身上飘,文恒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很是心静胆颤。
一想到昨日暴揍他的那个人, 他这点花花心思可就不敢往外冒了。
“二位这一大早的,来找我可是有事相商?”
他主动抛出话头,又这般客气,叶安年微愣了下,将原本准备的那些威胁的话都咽了回去。
“不瞒文公子, 其实我就是叶安年。”
他直言道:“你和我哥哥叶安松仿制我的魔方一事, 我都已经知道了。”
“啊!原来如此。”文恒端坐在书案后,将折扇举的高高的遮着脸,那吃惊的表情和语气是装的十分到位。
“我就说你们昨日为何突然问起这制作魔方之人。咳, 那,那你们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
叶安年瞧着他这不太聪明的样子, 顿时起了怀疑。
他盯着文恒看了片刻,皱眉道:“文二公子今日为何要用扇子遮脸?”
“没事没事!”文恒一听他问起,顿时紧张起来,胡扯道,“我这是昨日吃错了东西,脸上起了疹子,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就行。”
“嗯。”叶安年淡淡应了声,也没再追问。
“既如此,这件事我是一定会追究的,文二公子打算如何呢?”
“啊……我?”
文恒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道:“我的打算?我,我打算痛改前非,这事以后肯定不会再干了!”
“那什么,我家后院还有没用完的木头呢,我等会就叫家丁都烧了。还有那些做完和没做完的魔方也都一起烧,你俩跟着我去后院亲自盯着,你看行不?”
叶安年:……
他怎么觉得这文恒妥妥就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也,不用烧这么快。”叶安年抹了把额角的汗,总觉得这事顺利的有点过头了。
“后院的东西都先留着吧,主要是需要你帮我做个证,这件事是叶安松要你做的是不是?”
“对,”文恒答应的干脆,“那我要咋作证啊?”
“照实说就行,就说这些都是叶安松让你做的,就是为了败坏我的名誉,砸我的招牌。”
“行,这事好办。”
“嗯,到时我会请冯山长来主持公道。”
叶安年这话一出,文恒吓得拿扇子的手就是一哆嗦:“不,不是,你咋还要请我们山长啊?咱们私下解决还不成吗?”
“冯山长是这镇上第一个定我魔方的人,他可以作为有力的证人,又是鸿福书院的山长,有公信力。”叶安年道。
他瞥了一眼文恒这副犹如惊弓之鸟的样子,有些纳闷,文恒这么怕冯明煦的?
“那行吧。”文恒这才有点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嗯,那就没什么事了,我们也不打扰文公子了,告辞。”
叶安年没想到这事办的这么顺利,跟江竹一起起身离开。
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他蓦地站住了脚。
江竹心中一沉,以为他看出了什么。
就听叶安年问道:“文公子,你确定是自愿我为作证,自愿供出叶安松的吗?当真不是有人胁迫你?”
“没有没有!都是我自愿的!”文恒答的那叫一个快,像是恨不能立刻和叶安松撇清关系。
叶安年狐疑起来:“可是,你为何要帮他呢?”
“是他说,他有门路,下回院试能让我中个秀才。”文恒讪讪道,“我这不也是想叫我爹高兴高兴嘛。”
不过跟自己的小命比起来,这秀才可就没那么重要了。
况且他也根本不想中什么秀才,到时万一他爹又逼着他继续考举人咋办?
“哦?”江竹挑了挑眉,事情倒是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啊,这事我不替他干了,我这秀才肯定也捞不着了,要是叫我爹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叶安年:“放心,只要你帮我揭露叶安松,我一定不说。”
而就在这时,一直躲在廊柱后面的柳卓神色暗了暗,偷偷溜出了院子。
江竹自然察觉到有人从他们的院子离开,但问了文府的家丁,都说是文恒的陪读小哥儿,平常就跟文恒住一个院子,进出也并不受限制。
这事情很寻常,两人便没有多想,离开文府就往鸿福书院去,找冯明煦。
然而,他们才走出去没多远,忽然从街口窜出一个人来,上前就要拉叶安年的胳膊。
江竹下意识将叶安年护在身后,差点就一脚踹上了那人的胸口。
“看着点路。”他声音沉了下来。
那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子挺单薄的一个小伙,却似乎并没有在听江竹说什么,探着头去看被他挡在身后的叶安年。
“哎,就是他!”
“大家快来啊!那叶家小哥儿在这呢!”
小伙突然大喊:“他就是那个做魔方的叶安年!就是这个奸商坑人!”
这话一出,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堆人,将江竹和叶安年团团围了起来。
“大家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那小伙还在喊:“我们百货居的魔方都是从他这进的货!”
“那卖出再收钱修魔方的法子也是他教的!”
这刺耳的几句话在吵嚷的人群中炸开,瞬间令叶安年记了起来。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小伙子,可不正是百货居那日接待他们的小伙计。
眼下事情发展到这步,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伙计恐怕也是叶安松安排的人。
“真没想到啊!这小哥儿长得倒是不错,竟然心肠这么黑!”
“就是!那魔方根本就是做工不行!还搞什么坏了可以去修,修不花钱吗?真是坑人!”
“他那破玩意我一天坏了三次!这不纯纯就是坑人吗?他倒是会赚钱,一个破玩物而已,十文钱买的,谁天天花钱去修它!”
“赔钱!必须叫他赔钱!”
“快把坑我们的钱还回来!”
有人带头,众人顿时都群情激奋起来。
叶安年和江竹两人被围在中间推推搡搡,再去找那个起先撞他们的小伙计时,已经找不到了。
而就在这时,竟有人将一个坏掉的魔方朝两人丢了过来。
那魔方都是木头做的,砸在身上头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叶安年心下一紧,江竹已经抬手将那魔方挥开了。
然而,有一个扔的,其他人都纷纷掏出魔方朝两人扔了过来。
江竹眼底闪过暗芒,瞥见人群里一个拿着镰刀背着竹筐的人,直接上手将那人拿着的镰刀夺了过来。
他反手握住刀柄,手腕一动,那镰刀就在他手上转了好几个圈,刀刃上的寒光咄咄逼人,顿时将那些疯狂的百姓都吓退了。
“你!你们要干啥?!”
“是你们卖歹货坑人,你还想杀人不成!”
“先起杀意的是你们吧。”叶安年冷声开口,“我们一句话未说,就被你们围堵在这,又是被骂又是被砸的。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这话顿时让情绪高涨的人都一愣,但很快就有人高声反驳道:“那你就可以卖劣质货坑人?!”
“大家可别被他们给压下去了,他们就是不想赔钱!”
“赔钱!赔钱!”
“就是!快赔钱!”
眼看势头又要起来,叶安年赶紧开口:“都静一静!”
“你们来围堵我们,想必也是想解决问题的。那咱们就心情气和的解决,吵吵闹闹解决不了问题。”
这话多少还是有些效果,不少人都闭了嘴。
叶安年趁机道:“这件事,我们这几日也在查。若你们买的当真是我做的魔方,我定然会给大家赔偿。”
“但若经过查验,发现不是我做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该找谁就找谁去。”
“还能找谁!甜水镇上卖魔方的不就你一个吗?!”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喊。
叶安年顿时朝声源的方向看去,厉声问道:“这魔方我还从未在市面上卖过,一直都是定给了鸿福书院的山长的,你怎么知道是我在卖?”
那人被问的哑了声,但很快又有个人喊了起来:“前两日,不是你蒙了面在泥人巷里卖的?”
“快承认吧!泥人巷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这话让叶安年的心猛地一沉,他当时询问过百货居的掌柜,掌柜见过那个伪装他的人,但是却没想到,那人竟然还蒙着面去泥人巷卖过?
这当真是打算将他的名声毁尽,叫他今后都没法在这甜水镇上卖货了。
见他沉默,周围的人又再次吵嚷起来,一个个的情绪激烈,将两人逼的步步后退。
江竹将叶安年挡在身后,两人已经快要退到墙角。
眼下的情况,众人已经被鼓动起了情绪,要想打破这局面,就得找冯明煦来,哪怕是文恒那个夯货,都能起些作用。
但他护着叶安年却走不开。
双方正僵持着,忽而街上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走水了!”
“文府走水了!”
这消息来的突然,顿时将愤怒的众人都钉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叶安年和江竹也是一愣,文府走水?偏偏在这个时候?
第98章 平息事端
两人对视一眼, 都想起方才文恒说过要烧掉那些木料和魔方的事,难道他刚刚答应的都是假的,是为了骗他们的?
叶安年一时间对文恒刚刚的保证也起了怀疑, 难道他那些傻劲儿当真都是装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文恒的心机也未免太深沉了些。
一旁的江竹眯起了桃花眸,倒是没有怀疑文恒。
那夯货胆子不大, 是万万不敢做这种事的, 而且若真是文恒叫人烧的, 也不至于闹起火患, 定然是文府里的其他人。
这么一想,他的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文恒身边的那个陪读小哥儿。
他和叶安年昨日来文府的时候, 其实察觉到了屏风后面有人。
但那人气息不稳,藏的也很拙劣, 明眼一看就知道是那夯货身边的近侍或者伴读书童什么的,因着他们的突然到访,匆匆躲起来而已, 江竹便没有在意。
再加上昨晚他夜袭文府,正撞上两人鬼混,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却不想,偏偏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哥儿,坏了他们的事。
见叶安年还在沉思, 江竹悄声跟叶安年讲了自己的推测, 两人都对这个颇有心计的柳卓起了怀疑。
文府起火的事在人群里引起了一小阵骚动,但文府有自己的家丁下人,也用不着他们这些普通百姓跑去救火, 众人很快就又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很快就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这文府起火跟咱们有啥关系?咱们该讨咱们的公道!”
“对!叶小哥儿这钱你赔是不赔?!”
“为啥要骗大伙的钱?今天你高低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眼见众人又要闹起来,叶安年冷言道:“你们想要说法, 就不要这样咄咄逼人,不让人说话。否则,大家就一起在这耗着吧。”
他这话叫还想带头起哄的人暂时歇了心思,叶安年见他们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才开口:“谁有笔墨拿来给我。你们谁想要赔钱讨公道,都去排队,我会把你们买过魔方和修过的次数都一一记录下来,到时一并解决。”
见他真有打算解决问题的意思,人群里一个家住的近的婶子立刻回家,问自己的孙子拿了笔墨,还抬了一张小桌出来。
叶安年就在桌上铺开宣纸、研墨,然后趁着众人排队的时间,拉了拉江竹的袖子。
江竹虽然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但还是凑了过去,叶安年在他耳边轻声道:“去找冯明煦来。”
他写这份名单只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再者,他说要记下来,之后一并解决,可没说谁来解决。
此时闹事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江竹虽然不放心叶安年一个人在这,却也是分身乏术,只得加快脚步。
却不想,他一出人群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叶小梅和魏风。
“年哥儿怎么样了?”叶小梅一见他就着急问道,“我跟魏大哥一听见消息就赶紧过来了,你们可有被为难?”
江竹摇摇头,简单说了下情况,就叫两人到叶安年身边去。
这边有魏风和叶小梅在,他总算能放心一些。
且不说江竹动作迅速的找到了冯明煦,还抽空去了一趟文府,把一脸懵逼的文恒从文府揪了出来,那柳卓却是不见了踪影。
而叶安年这边,众人倒是没再闹出什么动静。
叶安年为了争取时间,每个人的情况都问的很仔细,记录的也很详细,反正这份名单,最后也是给叶安松用的,他就当做件好事好了。
差不多记录到一半人的时候,冯明煦终于赶到了。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叶安年一个人应付不来,等见到面前的场景,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对叶安年也多了几分赞赏。
而众人见了冯明煦一时间又骚动起来。
叶安年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江竹的身影,他也没有耽搁,放下笔,开口道:“我记录的差不多了,既然冯山长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什么?开始啥?”
“冯山长又是来干啥的?”
众人一头雾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叶安年牵着鼻子走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先看看叶安年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见叶安年掏出两个魔方放在了桌上,那两个魔方乍一看大小颜色都差不多,远看并没什么差别。
人群里就有人问道:“你拿两个魔方做什么?这俩有啥不一样吗?”
叶安年不理他,将两个魔方拿起来递给冯明煦,意有所指道:“这两个魔方一不一样,冯山长自有论断。”
众人闻言,就把目光都转移到了冯明煦身上。
很快,冯明煦清了清嗓子:“诸位,这两个魔方一个做工精细,一个做工粗糙,对比还是很明显的。”
“我之前向叶小哥儿定的魔方,可不是这种做工粗陋的,这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的手艺。”
“那谁知道!要是他故意雇人做劣质的呢?!”底下立时有人反驳。
“可我既有了冯山长这样的大客户,为何还要雇人做劣质品?”叶安年反问道。
“为了赚钱呗!谁会嫌钱多啊!”
“为了一时利益就砸自己的招牌,只要是有心经营自己生意的人,都不会这么做的。”冯明煦适时出言。
“诸位也不用恼,你们可以一一上前看看这两个魔方的做工,”叶安年道,“而且这仿制的魔方,这内里拼装的卡扣都组合的不对,所以才容易坏。”
“仿制我魔方的人,只学到了形,却没有学到实质。不信的话,我可以当众组合几个魔方,你们试试手感。”
他这样说,还真引起了不少人的兴趣,大家都争相往前凑,桌前顿时变得拥挤不堪。
冯明煦赶紧制止:“大家不要抢,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有他出面维持秩序,众人拿着自己的魔方,纷纷开始排起队来。
叶安年从第一个人开始,接连组装了三个就停了手。
“我装好了,你们三个先试试吧。”
三人闻言,都拿着叶安年重新拼装起来的魔方开始试着转动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惊讶的开了口:“奇怪,这手感还真的流畅起来了。”
“对啊对啊!我就说之前那魔方转动的手感怎么那么别扭!看来真的是仿制!”
“这不仅不卡顿了,转动起来还有一种有节奏的‘咔咔’声,像是转动机关似的,当真让人爱不释手!”
三人都这么说,后面排队的人一时间躁动起来,抢着叫叶安年帮自己重新拼装。
叶安年却收了手:“这仿制魔方又不是我卖给你们的,你们这么多人,我凭什么白白帮你们拼装?到时你们又叫我赔钱怎么办?”
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无措。
“那,那我们不叫你赔钱了,只要你帮我们把我们买的魔方都重新拼装一下,这事就过去了!”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中年汉子突然开口。
叶安年差点被他气笑了:“你们买到了仿制品,就去找做这些的人,他假扮我卖劣质货,还毁我名声,我也是受害的一方。”
众人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那个做劣质货的人到底在哪呢?
没人知道,大家又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而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在这呢!”
江竹一手拎着一个人的衣领子,拖着两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众人纷纷给他让路。
叶安年一看,没忍住勾了勾嘴角,也不知江竹从哪翻出来的,竟是将那百货居的小伙计,还有柳卓都给带了过来。
小伙计畏畏缩缩,那柳卓倒是显得很淡定。
叶安年瞥了他一眼,他竟然还径直看了过来,就这么明晃晃的和自己对视上了,丝毫不带怕的。
叶安年微微蹙眉,这人怕是不好对付。
“真相如何,叫他们自己来说吧。”江竹将两人推到众人面前。
“是,是他!”那小伙计突然伸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旁的柳卓,“就是他假扮叶小哥儿的!也是他成批量的给我们店进的那些劣等的仿制魔方!”
“啥?!”众人一阵惊讶。
不过很快就有人认出了柳卓来:“这不是文府二公子身边的那个陪读吗?”
“对啊,难道这事跟文府的二公子文恒也有关系?”
见众人质疑,小伙计麻溜掏出了身上的银票拿给大家看:“你们看,这些银票上都还有文家的印章呢!”
文家在这镇上做的可是珠宝生意,也是这镇上的首富,文老爷爱面子讲排场,文家流出的银子、银票上都有文家的印章。
离他近的人都围上来查看,果真有文家的印章,尽是一阵唏嘘。
“想不到啊,竟然是文家搞的?”
“可是,为什么啊?文家又不缺银子,干啥要费这力气去陷害一个小哥儿?”
“文家二公子犯不上吧?说不定是那柳卓自己的意思?”
“也是,没准那柳卓跟叶小哥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呢!”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柳卓突然嗤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在人群里分外刺耳,大家瞬间都朝他看了过来。
便有人问他道:“你笑什么?这事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是我做的,我承认。”柳卓十分坦然道。
“但是,”他话音一转,突然拔高了声音,“我都是听从我家二少爷的吩咐才做的。”
“什么?!竟然真的是文恒?”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因着我家二少爷看上了叶小哥儿的姿色,想要让他踹了现在的夫君,跟了他。叶小哥不答应,他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柳卓这话一出口,那些买了仿制魔方的人也好,周围凑热闹、听八卦的人也好,都兴致盎然起来了。
这理由劲爆啊,文恒竟然想要强抢人家的夫郎?!
哇,这可比他们讨什么公道有意思多了!
此时的叶安年一整个懵住了,这柳卓怎么回事?不是文恒的陪读吗?
不护主也就罢了,怎么还把锅都甩文恒身上去了?
他朝江竹的方向看了一眼,江竹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其实,江竹也同样不解,明明自己方才已经从柳卓口中逼问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却不想这人竟然临时改口了。
不等两人细想,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怒吼。
“柳卓!你胡扯什么呢!”
因着冯明煦在场,所以刚刚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文恒,怒火中烧的冲了出来。
“什么我看上了叶小哥儿的姿色?!明明小爷昨天才跟叶安年他们第一次见面!”
“是!那些劳什子的魔方确实是小爷我叫下人做的,但那都是叶安松让我这么干的!跟小爷我有什么关系!”
“二公子,”柳卓看见他,脸色顿时白了下去,似是有些害怕,“事到如今,你就承认了吧。”
“你……!你!气死我了!”
文恒指着柳卓的手都直哆嗦,显然是气得不轻。
这下,叶安年算是可以确定,方才文府走水,怕也是这柳卓干的。
但他又有些疑惑,柳卓为何要这么维护叶安松?他在文府好好做文恒的伴读不好吗?怎么转而又去投靠叶安松了呢?
“二公子,老爷一向教导您要诚实做人,今天这事,我们老实承认,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
柳卓苦劝道:“这事若是闹到老爷那里,怕是要让他老人家伤心的。”
“柳儿,你这是在跟闹脾气吗?”
“肯定,肯定是因为我那天多看了叶……”
文恒一着急,差点把那天自己盯着叶安年移不开眼的事给抖出去。
他现在真是无比的后悔那天没管住自己的眼,要不是因为这事,柳卓应该也不会跟他置气。
“二公子慎言,”柳卓此时却是一副冷淡的神色,“你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要诋毁我的名声。”
“今日这件事的真相我已经和大家说清楚了。你们若是要赔偿、讨公道,就去找我家二公子吧。”
文恒气急:“这事可不是小爷我要干的!明明是叶安松想对付他弟弟,才跑来求小爷的!”
“你们以为小爷我乐意找人锯那些烂木头?!有工夫倒不如去春风楼喝酒去!”
“文恒!”
一旁的冯明煦是越听越不像话,板起脸训斥了一句:“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文恒这一急,就把自己出去喝花酒的事都给抖落了,此时被冯明煦一训,吓得一个激灵,腿都直打软。
他们山长知道这事可是找了杀手来对付他啊,文恒垂在身侧的手都把衣袖给搓成团了。
“山,山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就是说说,可没去过!”
见他越扯越远,叶安年轻咳一声开了口:“诸位也都听见了,我与文二公子此前并不相识。柳卓的话,怕是不可全信。”
“所以阿弟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陷害你的?”
人群中叶安松的声音乍然响起。
叶安年心中一凛,瞥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叶安松发冠高束,穿着一身靛青色的锦衣长衫,自人群中款款走来。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叶安年恍然回过神来,就见江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侧,牵住了他的手。
感受到这股炽热的温度,不知为何叶安年的心一下子镇定了下来。
“阿弟就不必叫了吧。”他淡声道,“这事是不是你的主意,你心中自然最清楚。以文恒那脑子,怕是想不出来这么些弯弯绕绕的伎俩。”
“是。”叶安松踱步到了叶安年面前,挑起一抹笑来,“不愧顶着我叶家的姓氏,这脑子就是好使。”
“可就算我承认又如何?你看看,如今可有人相信?”
他这态度嚣张至极,叶安年却依旧是一派风轻云淡:“嗯,我承认这次确实是你的奸计更胜一筹。”
听他这般嘲讽,叶安松倒也没生气,只摇头笑了笑:“你这嘴还是这么硬,输了便输了,就是不肯承认。”
叶安年没理他:“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让柳卓倒戈你的?”
“……哈哈哈,”叶安松微怔了一下,继而笑了起来,“那小哥儿是个有野心的,他家里穷,给文恒那蠢货当伴读,为的是能读书考学。”
“可文恒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不但不读书,还迷上了柳卓的姿色,将人拐到了床上去。”
他说到这,状似无意的瞥了不远处正在争吵的文恒和柳卓一眼:“你说他怎能甘心?伴读虽然叫的好听,说白了也就是个下人。
文恒考不上秀才,他又岂敢考上?因此跟着那蠢货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不过做个被捧在手上的玩物罢了。”
“所以,你答应给他银钱,供他念书?”叶安年蹙起了眉。
“没错。”说到这,叶安松高傲的昂起头来,“知道这银子哪来的吗?可是你那好爹爹给我的。”
“如今我的一切花销都是你爹叶成河在出。年哥儿,你如今已经嫁人了,福哥儿也跟我们叶家断了关系,这钱可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叶安松好一番炫耀,叶安年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瞥了叶安松一眼,只觉得可笑:“被自己叔叔养着,你倒是还挺自豪的。你说文恒是摊烂泥,那你自己又好到哪去?”
“你!”叶安松被他噎的脸上一红,放狠话道,“你就等着看吧!我这次是一定能考上秀才的!”
“那我等着。”叶安年轻抿唇角,勾出一道讽笑来。
他说完,就转身往文恒那边走去,叶安松还想追上去,被江竹冷瞥了一眼,讪讪收回了脚。
这边,文恒和柳卓还在吵着,柳卓一脸冷漠,文恒却是一双眼睛通红,抓着柳卓的手腕子不肯放。
叶安年不好插手两人之间的事,走到冯明煦旁边站定,两人一起在旁边默默看戏。
忽而,不知那柳卓说了些什么,文恒突然松开了手,对着柳卓怒吼道:
“好!是我!都是我的主意行了吧!”
“你今儿个就是要跟我撇清关系是吧?!行,小爷成全你!你跟那叶安松过去吧!”
他吼完,就猛地朝着围观的众人看了过去,凑在前面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开。
“那些仿制品都是小爷我做的!诋毁叶小哥儿名声的事也都是小爷我的主意!你们谁想要赔偿的都去文府排队!小爷我一个一个给你们发钱!”
他声嘶力竭的吼完,就丝毫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都被这场面给吓呆了,不知道这文二少爷发的什么疯。
叶安年见状,适时站出来平复大家的情绪。
“这件事到这也算是了了,你们若是还有想要赔偿的,就都去文府吧。”
“仿制的魔方,以后都不会再在镇上售卖了,但我这里会陆续开始卖正版的,而且中高阶版也在制作中。”
他将早上带来的几个魔方样品放在桌上,供众人观看。有低阶3x3的,中阶6x6的,也有高阶9x9的。
众人一见,顿时被调起了兴趣,也没人再管文恒和柳卓之间的恩怨情仇了,都纷纷围了过来。
挤在前排的看过叶安年制作的魔方之后,都是赞不绝口,哪怕价格比劣质的贵了一倍多也都觉得很值。
见这波宣传达到了效果,叶安年暗自松了口气。
这次虽然没能搬倒叶安松,但他却已经从叶安松的口中诈出了关键信息,想要彻底按倒他,还需要一个时机。
腰间突然一紧,叶安年被拉回了思绪。
就见江竹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魔方上的时候,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
“想什么呢?没能解决叶安松,不高兴了?”
叶安年摇摇头,他不是那种只争一时胜负的人,若是这次不能将叶安松按倒,那不如等到那个时机,一击必中。
“我在想,这次的事情或许不全是坏事。”
“怎么说呢?”江竹好奇。
叶安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走到一旁哭完鼻子,一个人委委屈屈蹲在角落里的文恒面前,蹲下身来。
文恒本来正在伤心,突然见叶安年过来吓了一跳。
“干,干嘛你?”他吸着鼻涕道。
叶安年抿抿唇,一脸正色:“文二公子莫要难过了,你可知那柳卓为何突然倒戈?”
“不,不是因为我看上你了,他吃醋?”文恒呆呆的眨了眨眼睛。
叶安年:……
“他其实是打心里看不起你,觉得你整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读书不好,也没有什么建树。”叶安年一本正经的胡扯。
“真的?”文恒的眼睛瞬间瞪大了,“竟然是这样?!”
“好啊,他竟然还敢看不起小爷!他以为他算哪根葱?!”
见文恒这情绪又要起来,叶安年赶紧道:“所以说,文二公子要不要考虑跟我合作,搞搞自己的事业?到时也好叫他刮目相看。”
第99章 吃醋
“合作?什么合作?搞什么事业?”文恒还没反应过来。
“我出手艺, 你出钱,咱们开个铺子,到时赚了钱对半分, 怎么样?”叶安年道。
因为他发现,文恒虽然叫家里下人仿制了他的魔方,做工粗陋, 上色也差, 卡扣拼装也不对, 但用料却是好的, 是新砍伐的松木,并不是那种陈年糟木头。
而且文家的铺子在镇上的口碑不错, 并不是那种奸商之流,相反, 文老爷在镇上还挺有威望的。
他看上的倒不是文恒这个合作对象,而是其背后的文家。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今叶安松这一出, 让文恒和柳卓彻底闹翻了,文恒这傻少爷一根筋,怕是恨毒了他。
叶安年就是要拉拢文恒,叶安松不是看不得他在镇上摆摊做生意,那他还偏要把这生意做起来, 不光做起来, 还要做大做强,以后镇上到处都悬挂他铺子的招牌。
文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他说完直接就一口答应了:“成啊, 反正小爷我是没有经商天分,除了出银子和下人, 是没别的能出的了。”
“下人不需要,银子你能出多少?”叶安年试探道。
文恒伸出一根手指来:“一百两够不够?”
叶安年:……
倒也不用这么多。
“足够了,这几日我先合计一下,到时候去文府找你。”
“好。”文恒一脸恍惚的答应,他吸了吸鼻子,十分悲伤的道,“那小爷我就先走了。”
叶安年点点头,站起身来,给他让路。
冯明煦在事情落定之后,跟叶安年打了个招呼就先回书院了,魏风和叶小梅正在收拾桌上刚刚叶安年写的那份名单。
见两人谈完,江竹走到叶安年身边站定:“年年,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啊。你何时也学会这种坑人的招儿了?”
“这不是跟你在一起待久了。”叶安年挑眉,往旁边跨了一步,与江竹拉开距离,“多大人了,不许叠字。”
江竹也跨一步贴过去:“年年。”
叶安年:……
他还来劲了。
江竹见他一脸无语,也不逗他了:“你想开铺子,我们又不是没钱。为何非要跟这个夯货合作?”
他们之前攒了十多两银子,虽然买牛车花去不少,但赚回来也容易,租个门脸小一点的铺子,甚至再雇个人都不是问题。
“因为文家。”叶安年简短道。
他这么一说,江竹便瞬间明白了。
然后,就沉默了下来。
两人并肩往拴在不远处的牛车那走,叶安年见他一声不吭,也察觉到些许不对。
“你怎么了?”
江竹一脸忧郁:“是我没本事。”
叶安年:……
所以这人又在自己脑补些什么。
主动拉过江竹的手,叶安年拉着他,两人并排坐在板车上。
“不是的。”他很认真的解释,“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叶安松敢这么嚣张,还信誓旦旦保证自己能中秀才,答应帮文恒也中考,定然是在安兴县有关系。”
“院试一般是知县承办,我猜测肯定是县衙里的人。所以若是我们没有一点势力背景,怕是不好对付他。甜水镇上没有官管,而文家就是这甜水镇上最有威望的。”
俗话说,有钱有势才好办事。他如今没法在短时间内赚来一大笔银钱,积累势力,便只好打了文家的主意。
反正文恒已经和叶安松结了仇,文老爷若是知道这件事,怕是也恨上了叶安松,他不过是顺势而为。
江竹安静的听他说完,忽而笑了起来。
他擒住叶安年的下巴,让他转向自己,而后凑近过去,在叶安年的唇上轻轻吻了吻。
叶安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这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你……你干什么?”
被松开后,他立刻向后仰了仰身子。
江竹怕叶安年摔下去,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不干什么。”
“年年,我吃醋了,你没看出来吗?”
叶安年冷清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微微张大了眼睛:“你……”
“我们第一次去文府,文恒就对你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他不过是多看了我两眼,”叶安年道,“其实,我觉得他还是挺深情的,只是比较爱颜色。”
不然的话,柳卓要和他断干净,他也不会哭的那么惨。
“那若是换我呢?”江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
“换你?”
“若是有人看上了我呢?啊,就比如那个季芳芳,我要是打算和她一起合伙做生意呢?”
叶安年立时皱起眉来。
江竹伸出手指按按他的眉心:“所以,你可懂了吗?”
叶安年自然是懂的,但季芳芳和文恒不一样啊,季芳芳一肚子坏水,文恒就是个傻少爷,很容易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过,他也理解江竹的感受,若换了是他,肯定也不会高兴。
“那,怎么办?”叶安年有些为难,除了文家,他一时还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了。
“不怎么办。你们该合伙开铺子就去开。”江竹道。
“那你……不吃醋了?”
江竹伸手拈了一缕他垂在耳边的发丝,在指尖缠绕着:“吃醋。”
“那你还让我和他合伙?”叶安年有些搞不懂他这逻辑。
如水般细软的发丝在江竹指缝间一缕缕滑过,他低头轻轻吻上,说道:“我相信你。”
叶安年的心跳忽而停了一拍,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江竹吻上他的发稍。
抬起头来的时候,江竹那双深邃勾人的桃花眼分外明亮:“回家吧。”
叶安年的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着,蓬勃有力,他微微卷翘的睫毛抖了抖,轻声答应:“嗯。”
然而,牛车还没走起来,叶小梅拉着魏风一起过来了。
两人其实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了,见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就没有过来打扰。
“年哥儿,这都晌午歪了,你俩不如去有客来吃点东西再回去吧。”叶小梅道。
叶安年不知他刚刚和江竹在这边闲话时,有没有被叶小梅他们看见,但耳尖还红着。
“不了二姐,”他道,“你们下午还要做活儿,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你们这事也算是解决了,过去吃碗面吧,店里新出的臊子扯面。”叶小梅笑盈盈的,“我觉着味道还不错,来尝尝?”
“我扯的面可劲道了,店里都卖爆了。”魏风在一旁憨憨的笑。
“好。”叶安年也跟着笑了,“那我们就去尝尝姐夫的手艺。”
既说定,四人就赶着牛车往有客来去。
已经过了晌午饭点,有客来客人并不多。
叶小梅给两人挑了一处角落靠窗的位置,光线很好,又清静。
“你俩先坐会儿,喝杯茶,面一会儿就好。”说着,给两人倒茶。
叶安年看出她有话要说,拉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二姐可是有什么事?”
“嗯,还真有点事。”叶小梅左右看了看,压低了些声音。
“其实,叶安松去安兴县考院试之前,来找过我。”
这话让叶安年和江竹都愣了一下。
“是为了何事?可是找你要钱的?”叶安年皱起了眉。
在叶家时,叶安松是一向看不起他和叶小梅的,总是那种不屑嘲讽的眼神。
他实在想不出叶安松找叶小梅除了钱,还能因为什么。
叶小梅却摇了摇头:“他问我知不知道那魔方的解法。”
“我说不知道,他还不相信,想要逼问我,被魏大哥给赶走了。”
“他倒是会打主意。”江竹淡笑了一声,“以为你和安年关系好,这魔方的解法安年便一定会告诉你。”
“我对这个又没有兴趣。”叶小梅无奈。
“我就是想叮嘱你们,一定要多提防他一些。”
“这次他能成功脱身,肯定会非常得意,到时候万一他还想对你们下手……”
叶安年拍拍叶小梅的手背:“放心,我定然不会让他再算计了。”
因为等到中高阶魔方开始在镇上卖的时候,他就打算把低阶的解法公布出去了。
低阶魔方不管是他做的正版,还是文恒他们仿的盗版,在镇上都已经卖开了,如今大家几乎人手一个,等到后面中高阶的魔方售卖时,怎么也应该有人解出低阶版了。
所以,那个时候将解法公布最合适不过。
见叶安年应的爽快,叶小梅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主意的,遂放下心来,将之前收拾的那份名单给了叶安年。
正这时,魏风也端着面来了,热气腾腾的三碗臊子扯面,香味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面来喽,你们快趁热吃。”魏风招呼道。
叶小梅看着自己面前这碗,拍了他一下:“你咋给我也做了一碗。”
魏风挠了挠头:“我寻思,你这不是晌午也没吃呢。”
“那你自己呢?你不饿啊?”叶小梅嗔了他一眼。
“嗐,我不是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嘛,我这就去做去。你们吃着,我都在有客来干了多少年了,还能饿着我。”
说完,就拎着托盘走了。
叶小梅看着魏风的背影,无奈摇头,对叶安年和江竹道:“他就是这样,一忙起来就啥也记不得了。”
叶安年笑笑,看破不说破,知道两人感情很好,他便安心了。
两人吃完了面从有客来出来,没法推脱的又被塞了只烧鸡,说是给家里两个孩子吃。
如今叶小梅和魏风的日子过得滋润,不缺油水,两人都是红光满面的,叶安年便没有推脱这好意,下回他多给他们买些点心糕饼也就是了。
不管亲人还是朋友,都是这样有来有往的感情才能长久。
回到家时,天还亮着。
福崽、丁秋和石头,三个孩子正坐在堂屋矮桌边吃饭。
叶安年过去一看,竟是贴饼子,还炒了个白菜,一碟小咸菜。
福崽见两人回来,嘴里啃着饼子,朝叶安年挥手:“哥哥,石头哥哥做的,可好吃了!”
叶安年倒是没想到石头小小年纪竟然就会做饭了,摸了摸他的头,夸赞道:“这么棒啊。”
石头嘿嘿一笑,向他发出了邀请:“叶大哥尝尝呗,菜也是我炒的!”
又看向江竹:“江大哥也来!”
叶安年和江竹对视一眼,看了看有些焦了的炒白菜,同步摆手。
“不了不了,我们在镇上吃过了。”
“是啊,我们吃了饭回来的。”
“哦,那好吧。”石头还挺遗憾的。
他做饭真的不难吃的,就是卖相不大好看而已。
不过,叶安年一掏出叶小梅给他们带的烧鸡,三个孩子便都兴奋起来了。
他洗净了手,把烧鸡撕开放在盘子里给孩子们吃。
突然,一道黑影从院里窜了进来,原来是闻着味回来的铜钱。
只见它后腿一蹲,两条前腿撑得直直的,坐的端端正正,一双黑亮的眼睛直冒光,十分规矩的坐在叶安年脚边。
“好狗,等下给你鸡骨头吃。”叶安年道。
结果铜钱“汪呜”一声,那哈喇子飞流直下三千尺,淌了叶安年一脚。
第100章 登门致歉
魔方的风波过去, 江竹没去镇上出诊,打算让牛歇一歇。
他正好一边放牛,一边去割些盖牛棚用的草回来, 趁这几日,把牛棚盖起来。
给牛往桶里添了些水,江竹站在旁边耐心的等着它喝完, 然后解下绳子, 牵着牛出门去。
清晨的风泛着些刺骨的凉意, 堂屋门突然被推开, 叶安年裹着披风,拿了件外衫追了出去。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正牵着牛, 慢悠悠走着的江竹,把衣裳塞给他:“带着些, 早晚凉。”
江竹接过来披在身上:“快回去吧,我晌午之前就回来了,下午在家盖棚子。”
叶安年点点头。
两人正在大门外站着闲话, 却忽听一阵“嘚嘚”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
不多时,一辆三匹马拉着的中型马车,就闯入了两人的视线。
那马车是上好的乌木棚顶,四角缀着“叮铃”作响的玉坠子, 十分华丽。
江竹见那马车渐渐近了, 拉着叶安年,牵着牛往旁边靠了靠,给那马车让路。
马车却没再往前走, 而是在他们家门口停了下来。
叶安年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然而, 下一瞬车门打开,文恒顶着一张青肿交加的大花脸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下车之后,又转身朝车里伸出手去。
叶安年就见一个身着绛紫色锦袍,头戴金镶玉发冠的老者被他从车上扶了下来。
“爹,您慢着点。”文恒小心翼翼的搀扶着那名老者。
老者却不领情,一甩袖子把他挥开:“去去去!躲我远着点!看见你就来气!”
文恒唯唯诺诺的应着,却也不敢离那老者太远。
那老者往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里张望了一番,有些怀疑道:“你确定是这吗?”
“确定确定,”文恒连声应着,“我叫下人查过,叶小哥嫁给了月牙村里江郎中,就是村东头大槐树下这户。”
那老者便要上前敲门。
看到这里,叶安年也只得迎上前去:“二位是来找我的?”
老者闻声看过来:“你就是……叶安年?”
叶安年点点头。
江竹牵了牛,站在他身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老者不言语,上下打量着两人,片刻后才道:“昨日闹出的魔方那事,是家中犬子不懂事,给二位添麻烦了。”
这文老爷一上来就先道歉,倒是叫叶安年有些意外。
没有拿腔调摆架子,道歉的话朴实又诚恳。
“进来坐吧。”叶安年打开挂在篱笆门上的木锁,请两人进了院子。
家中突然来人,江竹也不好让叶安年一个人应对,牵着牛也进了院子,栓好牛后,添了几把草,才跟着几人进了东屋。
东屋收拾的很干净,炕上被子叠的整齐,炕桌靠炕脚放着。
文老爷和文恒一进屋,文恒就屁股一翘,想坐到炕沿上,被文老爷踹了一脚。
叶安年瞧见,不动声色的道:“二位随便坐吧,若是不习惯,我去搬椅子进来。”
江竹站在他身后,倚着门框,笑的温和:“家里地方狭小,委屈二位了。”
“不委屈不委屈,”文老爷连连摆手,拉着文恒在炕边上坐下,而后道,“是犬子闯下的祸端,赔偿的事后续就全权交给我文府处理。”
“这做生意最讲究一个声誉口碑,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闹出这么档子事,怕是给你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吧,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叶安年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敷衍打发自己,想着之前同文恒说起合作的事,便道:“这事也不全怪文二公子,本是我和我兄长之间的恩怨。”
“帮助倒是不用,我之前曾和文二公子说起过合作一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合作?你们要做什么生意?”文老爷有些诧异,他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也没跟他提过。
“就……我出银子,他出手艺,合伙开个铺子。”一旁的文恒闷声搭话。
文老爷瞪了他一眼:“你昨儿咋不说?!”
文恒暗戳戳揉揉自己的屁股蛋子:“昨儿我哪有机会啊!您不是正忙着揍我呢嘛!”
文老爷:……
好像也是。
“咳,”他咳嗽了一声,“叶贤侄,合伙的事你可想清楚了?犬子实在没什么经商的天赋,经营铺子上面怕是帮不了你什么。不过,若你需要银子,倒是可以叫他支持你。”
文老爷实在是对他这傻儿子没什么信心,也不是没让文恒做过生意,结果原本经营的好好的八个珠宝铺子,被这败家子糟蹋的血本无归,连铺面都抵出去了。
这才把他硬送进书院拘着,学不学都不要紧,省得他整日游手好闲,在外面惹祸。
“考虑好了。”叶安年直言道,“其实也用不着太多银子,二三十两就够了。”
“这就够了?”文老爷微讶。
“赁个铺子,买一两个下人能花多少钱。”
“嗯……”文老爷点头沉思了片刻,“以你的手艺,要赚到这点钱怕是也用不了多久,为何要找我文家合作?”
叶安年心道,这老爷子果然精明,一下子就看透了他的心思。
不过,既然打算合作,叶安年也没想瞒他。
“因为叶安松。”
“哦?”叶老爷看了他一眼。
“这名字您应该不陌生。”叶安年淡然道,“他是我兄长,也在鸿福书院念书,和文二公子是同窗。”
“文二公子此前与我并不认识,我们无冤无仇,他也没有害我的理由。这仿制魔方的主意,其实是我那兄长出的。我与他之间,有些私人恩怨。”
“嘶,”文老爷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想……寻求一个庇护?”
“算是吧。”叶安年淡淡一笑,并不否认。
“好。”问清了原因,文老爷也答应的爽快。
他欣赏叶安年的聪慧,又很看好叶安年做木活儿的手艺,与这样的人合作,他是放心的。
叶安年暗自松了口气。
却听文老爷又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您讲。”
“我可以给你出一百两,随便你盘店还是买下人买木材,但是等铺子开起来了,要给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安排个活干,月银多少都行。”
“啊?”文恒一听,脸色顿时垮了下来,“爹,我们出钱帮他开铺子,我,我还得去给他干活?爹您糊涂了吧!”
“闭嘴!”文老爷瞪了他一眼,“反正书院你也不爱去,那就干脆别去了!”
“等叶贤侄的铺子开起来,给你安排个削木头、搬木头的活儿,我看你还到处惹祸不!”
“爹!别啊!”文恒哀嚎。
奈何文老爷完全不理他,直接掏出一百两银票呈给叶安年。
“这可使不得。”叶安年推辞。
“快拿着。”文老爷催促,“其实即便没有合作这茬,我原本也是打算给你些银子做赔偿的,如今能达成这合作,倒是件好事。”
叶安年没想到文老爷竟然还打算赔偿他,心中暗叹这文家属实厚道。
他也没在推脱,接了银票道:“那就多谢您了。”
等日后铺子开起来,多给文家些分红就是了。
合作的事落定,文老爷就要带着文恒离开。
叶安年想起自己昨天记下的买到仿制魔方的人的名单,取来拿给了文老爷。
“您可以对照着给他们赔偿,免得有些爱贪小便宜的人浑水摸鱼。”
“贤侄有心了。”其实文家是不差这点钱的,但文老爷还是收下了,毕竟是叶安年的一片好意,他不能拒绝。
将这父子俩送到大门口,叶安年和江竹并肩站在门口的大槐树下,看着那辆华丽的马车又“嘚嘚嘚”的按着来时的路走了。
正出神,却见自村口驶来了一辆单匹马拉着的马车。
这马车又窄又小,还旧旧的,刚巧跟文家的马车擦肩而过,两辆马车驶向相反的方向,距离越拉越远。
来村里的马车很少,叶安年有些好奇,便和江竹多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却不想,那辆又小又旧的马车竟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车帘子一撩开,叶安松的脸从车窗处探了出来。
叶安年一阵膈应,拧起眉来。
叶安松恍若不觉,嗤笑道:“年哥儿,走投无路了?”
叶安年不想理他,拉了下江竹的袖子,轻声道:“我们进去吧。”
“好。”江竹顺势牵住叶安年的手,两人转身便要回家去。
“呵呵,”叶安松阴阳怪气的声音忽而从身后传来,“你也真是糊涂,那文家可是仿制你魔方,砸你招牌的人,你也敢跟他们合作?若是大家知道了,你觉得还有人敢买你的东西吗?”
叶安年停下了脚步,冷淡的看着他:“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马上院试放榜,你还是担心能否考中的事情吧。”
“哈哈哈!”叶安松毫不掩饰的大笑起来,“院试我是必中的,到时你可要来喝哥哥我的喜酒啊!”
“是啊,好不容易得来的秀才,你可要一直做下去才行。”叶安年挑了挑嘴角,意有所指。
奈何叶安松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之中,完全没有察觉。
见叶安年又是惯常那副冷漠的神情,叶安松将车帘放下,对那赶车的车夫吆喝道:“走了!”
窄小的马车便“咕噜噜”地往村子里去了。
叶安年收回视线,拉江竹的手。
江竹却站着没动。
“还看什么?”叶安年纳闷。
江竹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揽在他腰间:“没什么。”
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却偷偷碾着一颗小石子。
忽而,他指端用力,朝叶安松马车离去的方向,屈指一弹。
——啪!
石子正正好卡在车轴里,那走的好端端的马车便突然一歪,骤然停了下来。
车里的叶安松正得意,被这猛烈的一晃,重心不稳,头便狠狠嗑在了一旁的木头窗框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老头,你这车怎么回事?!”他有些恼了。
“客官,你下来吧!”
马车外传来了老头无奈的声音:“我这车兴许是有些老旧,这车轴又犯毛病了,走不了啦!”
“什么东西?”叶安松不悦的嘟囔着,“真是晦气!”
他气冲冲的跳下车,结果一心急,脚还扭了。
一阵阵钻心的疼,让叶安松差点嚎出声来,但碍于这距离两人的家不远,他怕丢面子,硬生生忍住了。
黑着一张脸付了车钱后,叶安松衣袖一甩,一瘸一拐的走了。
这动静不小,叶安年和江竹还站在门口看着。
见叶安年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江竹挑挑眉:“看见没,现世报。”
叶安年莞尔:“他往后的报应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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