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其他小说 > 小犬妖拿错女配剧本 > 20.湖心亭
    湖心亭


    她压抑着愧疚, 细嫩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攥住了宫雪映的衣角,恳求道:


    “如?果?可以?,我……想和宫少主单独说说话。”


    一炷香后。


    澜沧峰, 竹林深处。


    八角亭廊下, 一粉一蓝两袭人影相对而坐。


    清风拂过, 杨柳依依,清风抚叶的沙沙声中隐约夹杂着少女的软而低的说话?声。


    “宫少主,上次的事对不起?, 月尘卿身体里?有炽毒, 只有你体内的冰藤才能救他,其实?也是救我。”


    “我体内也有那么一丁点冰藤气息,但是浓度比宫少主体内蕴含的少很多很多, 经不起?月少主体内炽毒的索取。”


    “如?果?不来求宫少主, 我就会被月少主体内的炽毒吸纳至死,无助之下这才欺骗了宫少主,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游景瑶说话?的时候一直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绣鞋尖尖那颗东海鲛珠,一直叠声道歉。


    宫雪映这个角度望下去?,只能看见她圆鼓乖软的脸蛋,说话?时翕动的粉嫩唇瓣, 还?有下眼睑愈来愈湿润的水光。


    她哭了。


    宫雪映秀眉轻蹙,叹了口气, 终是素臂抬起?,安抚似的揉了揉她头顶的软发。


    姑娘之间摸头的动作多是从头顶顺下去?, 这样不会弄乱青丝,当宫雪映微凉的手在自己头顶轻抚而下的时候, 游景瑶呆滞地昂起?了头。


    “宫……少主?”


    宫雪映轻叹了口气,将手收回,然后从游景瑶手中勾走了那一只白蔷薇藤环。


    花环上,尖刺被剪去?的地方还?有一点没来得及擦干净的血痕。


    游景瑶见她拿走了自己编织的花环,慌神一瞬。见宫雪映眼神又投向自己的手指,赶忙藏到身后,又心知她已经瞧见了手上的伤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硬是挤出两个僵硬的梨涡:


    “没事的,一点都不疼,很快就好了!”她牢牢把手背在后头,笃定道。


    “这是忍霜蔷,尖刺含毒,被刺伤的地方会短暂麻痹,怎么就选了这种花编花环?”


    宫雪映语调清沉,隐约蕴了几分怜惜。


    游景瑶木然地张了张嘴,也是这才意识到自己五指已经麻了。


    真的有毒。


    唉,怪她没见识,百岁山土地贫瘠,整座山头都没什么叫的出名字的花,多的是小簇小簇带颜色的野草,没见识的她以?为这忍霜蔷只不过是一种漂亮的普通蔷薇而已。


    没想到一摘就是带毒的。


    这下可好,若是宫少主认为她是故意摘了这种带毒的花,又故意将自己的手刺伤博取她的怜惜,宫雪映会不会对她更反感??


    游景瑶一下子更想哭了,生怕宫雪映误解,正欲解释,下一刻,宫雪映竟然牵过了她的手。


    游景瑶木然地张张嘴,眼底满是错愕。


    宫雪腕骨一震,手中随即出现了一只药瓶,瓶身纤细,一条白瓷雕刻的细麟冰蛇盘绕其上,一看便知是蛇玄谷的秘药。


    “忍着些。”


    她旋开木塞,素指掐住瓶口,将药粉轻轻撒在游景瑶的手指上。


    药粉如?细雪落下,触及伤口时化为清凉水流,丝丝缕缕润进了皮肤里?,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游景瑶一时间忘记了手上的酥痒,痴痴地近距离地看着宫雪映的脸。


    她的肌肤细腻如?瓷,羽睫长卷,如?垂覆蝶翼,仿佛霜雪落在上面都不舍得融化。


    真是天?顶天?的美?人。


    半晌,宫雪映开口,将游景瑶的神游天?外的思绪拉回:


    “游姑娘,其实?你敢跳崖下来寻我,我便相?信你当时确实?十分无助,不然也不会寻这种九死一生的法子,”她浅声道,“只是我们蛇玄谷和青丘素来不交好,你不知道也不怪你。”


    游景瑶受宠若惊,十分茫然地点点头,像小鸡啄米。


    “我走之后怎么样了?”宫雪映抬眸又问。


    游景瑶吸吸鼻子,认真地诉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


    宫雪映走后,是她自己咬牙上前?给月尘卿压制,因为炽毒爆发的太过剧烈,使得她重?伤昏迷了三日?,全身经脉尽断。


    好在月尘卿后面给她用了最好的药,经脉已经全都接回来了,目前?无碍,只是被月尘卿留在她身边随时防范再?一次爆发炽毒。


    “因此你现在看似成了座上宾,实?则是被月尘卿软囚在宫内,是这样吗?”宫雪映认真询问道。


    游景瑶掐住指尖,心想,宫雪映说的都对,除了软囚这个词偏颇了些


    她并不是被软囚于?紫云榭的,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自愿被囚,因为剧情就要?求自己住在月尘卿身边。


    但游景瑶不能告诉宫雪映,于?是只得艰难地点了点头,软声说:“算是。”


    算是被剧情软囚的。


    得到答复,宫雪映望向她的眼神愈发怜惜,像隔着囚笼探望里?头的金丝雀。


    宫雪映将蔷薇花环在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腻如?玉的手指轻轻揉捻着上头的花瓣,若有所思。


    善良的女子对其他姑娘总是有种天?生的怜惜,宫雪映这般大道纯善的女子更不例外,事到如?今,她已不在意游景瑶当初骗了自己。


    既有苦衷,就无需介怀。


    游景瑶看着宫雪映手中摩挲的忍霜蔷花环,有些不自然地伸手虚点它,小心翼翼道:


    “宫少主,那个有毒,你还?是还?给我吧,我拿去?丢掉,下次给你编一个更漂亮的,没有毒的。”


    说着游景瑶就伸出小手去?拿。


    谁知下一秒,宫雪映身子往后一缩,竟是双手捧起?缀满了忍霜蔷的藤环,轻轻佩戴在了头上。


    有风掠过。


    片片柳叶伴随香风飞来,宫雪映顶着一圈纯洁莹润的蔷薇,浅色琉璃瞳注视着游景瑶。


    她抬眸说:


    “不必,我很喜欢。”


    那一瞬间,万物生色,画面忽如?定帧。


    游景瑶如?同被什么法术定住一般,一时间两瞳涣散,直瞪瞪地望着眼前?人。


    太美?了。


    这便是女主角,不需任何脂粉修饰,只需一抬眼,便如?春风过境,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仙姿佚貌,白璧无瑕,盛世容颜当如?此。


    游景瑶感?动得泫然欲泣,又担心自己总是泪眼汪汪地惹人烦,于?是生生将泪意强忍回去?,双手合十衷心赞道:“太好看了,这些花被宫姐姐戴上,显得更新鲜了!”


    宫雪映笑了笑,似乎习惯了夸奖,笑容不见半点忸怩,清冽大方。


    游景瑶盯着她头上的花环看了又看,捧着下巴欣赏了好久,无数次感?叹自己的手艺,好半晌才肯收回目光。


    经此说开,两人之间彻底没了嫌隙,渐渐开始像姐妹一样你来我往地聊起?天?来。


    宫雪映看上去?气质疏绝,生人不近,实?际上却意外地和善可亲,说话?既有分寸又不失亲昵。


    像游景瑶这样话?痨的小姑娘,嘴里?吐出话?就像金鱼吐泡泡t?那样紧促,一开口就是连绵一串,思维跳跃得又快,经常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没想到宫雪映竟然都能句句接上,一字不落。


    “对了,宫姐姐,”游景瑶坐在亭廊长椅上,双腿放松,像天?真孩童一样摇来摇去?,“既然蛇玄谷和青丘之前?关系不佳,为什么你还?会来到轻罗城收妖,今日?还?来赴宴呀?”


    宫雪映闻言眉心动了动,不知想到什么,唇角鲜见地勾起?了一抹堪称温情的弧度,目光却飘到了身旁鲜翠欲滴的竹叶上。


    游景瑶也随之看过去?。


    竹子?


    竹子,怎么了呢。


    有什么好看的?


    她不解回眸,宫雪映的目光却牢牢凝结在那青竹之上。


    游景瑶又转头随她一起?看。


    就是竹子呀,有什么不对吗?


    她盯着片片纤细的竹叶,刚想回过头来直接询问,原本天?真烂漫的表情无端凝了凝。


    不对,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游景瑶对竹叶这个元素深有印象,因为身边就有一位爱竹如?痴的人——


    长公子殿下,月长风。


    月长风喜竹,这点几乎不需要?靠猜。


    他的常服几乎全部都含有竹的元素,襟口,袖袍,衣摆,不是用金丝滚线绣上竹叶,就是水墨晕染出竹林轮廓,手里?经常攥着一柄羽绒洒金竹扇,就连腰间的玉佩都雕刻着叶脉纹路。


    想到这一层,刹那便有道天?雷劈在了游景瑶天?灵盖上。


    这一念就像捅破了窗纱纸一般,紧接着更多的信息从中涌出,一点一点浮现脑海——


    月长风是管辖轻罗城的侯王,轻罗城是他的封地。


    轻罗城水生涧诞生大妖。


    宫雪映来到水生涧收妖。


    还?没完。


    这场宴会的东道主是月长风。


    宫雪映在宴会上一直只与月长风说话?。


    最后还?在繁多谢礼中,独择了一只独具女子色彩的玉簪……


    游景瑶的脑海中无端浮现今日?宴会上二人的剪影,月长风一袭天?水碧轻衫,如?青翠斜松,雨濯春尘,宫雪映今日?又着了一身湖水蓝,恍若高山水莲,冰神玉骨。


    从性格面相?,到衣裳颜色,无不相?配。


    将一切信息点串联起?来,游景瑶心中天?雷滚滚。


    她欲哭无泪,最终虽然不想承认,也只得基本无奈地确定——


    宫雪映。


    喜欢月长风。


    她真想变回小狗引天?长啸,那是男二呀!宫姐姐,你究竟在干什么,你该喜欢月尘卿啊!


    她本以?为男女主互相?都心无所属,没想到女主竟然已经悄悄地对男二月长风动了心!


    这不是天?大的噩耗是什么?


    这下她要?做的这可不仅是说媒了,撮合月尘卿和宫雪映,还?需要?将月长风从宫雪映心中剥离——这是人做的事吗?


    这是拆人因缘,是造孽呀!


    宫雪映的眼神在竹叶上流连许久才收回目光,然后从腰间抽出了那一支羊脂白玉簪,在手中轻轻抚触,似自言自语般轻声喃道: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两句听?不懂的诗,美?则美?矣,游景瑶这会儿却没心思去?对什么诗了,满脑子任务该怎么办。


    凭第六感?,她认为月长风对宫雪映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感?情,宫姐姐更像是单相?思。


    既如?此,看来要?赶紧行动了,趁两人还?没情投意合,赶紧先让月尘卿和宫雪映见面培养一下感?情才行。


    不然真的就晚了。


    ……


    青丘西北部。


    天?虞花海。


    红蕾碧萼缀于?枝头,如?云似锦,泉眼如?同颗颗宝石嵌在与花团锦簇之间,烟芜蘸碧,灵沼波暖,交相?辉映。


    一道白玉游廊悬浮于?湿地花海之上,素白曲折,远观如?同仙子无意遗失的丝绸,恰好落在了花海之中。


    雾聚雾散。


    露花倒影间,两道修长身影步入视线。


    月尘卿背手缓步行走在游廊之上,腰封下坠着松茶色的纤长流苏,随步伐微微摇晃。


    他身披绛紫鎏金锦服,一身极致秾丽的颜色,又身处花海之中,竟是半点不压气场,反倒衬得周围万般艳丽都褪了色,不敌他一人妖艳鲜明。


    身旁。


    月尘卿与他并肩而行,衣摆洁白,身姿顽长,金丝折扇在胸前?极缓地摇晃着,带起?若有似无的香风。


    二人在游廊之中悠悠穿行,半晌,月长风轻轻挑起?了话?头:


    “刚才得了传信,宫少主已应邀在青丘小住一段时间。”


    月尘卿闻言,只是散漫应了声,连眼皮都未抬起?半分,黑睫半垂的样子像定住了似的颤也不颤。


    月长风侧目望了他一眼,看得出,自己这位二弟对宫雪映没有半点兴趣。


    这么多年来,他为自己这位尊上弟弟几乎找遍了所有玄界的适龄贵女,能寻的都寻了个遍,除了蛇玄谷这位宫少主。


    不是青丘没有抛出过橄榄枝,只是宫雪映行踪难测。


    她星奔川骛,夜行万里?,如?同掠地之风一样在整片九幽大□□处巡游,根本联系不上。


    于?是当初月长风还?抱有那么一丝丝幻想,这么多贵族女眷都入不了月尘卿的眼,或许寻到这位遗世独立的宫少主,就能恰好能填上狐后这个位置的空白呢?


    可是却在见着月尘卿脸色的时候,月长风凭借直觉又很快明白——宫雪映也没能入他的眼。


    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也过到几乎已经没有花丛再?让他过的境地了。


    他这位性情漠鹜的弟弟看似不言不语,别人说话?的时候常保持沉默,倒显得一副看上去?能听?进去?的模样,实?则性子倔得不行。


    不爱听?的话?,统统左耳进右耳出。


    半点都不在脑海里?留。


    “尘卿,”月长风有些难言地翕了翕唇,揣摩两息,最终还?是选择开门见山,“虽然阿兄说这些你也厌了,但宫少主她……方方面面,于?你都是一位良配。”


    关于?冰藤的事,月长风已从游景瑶那里?听?说了。


    蛇玄谷坐落北境,因而全族都是冰灵根,宫雪映又是其中万里?挑一的变异冰灵根,身上恰好就有这种最稀缺的冰藤之气——


    这可是能救月尘卿性命的东西。


    光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宫雪映与月尘卿是如?此契合,他迫切渴求的续命元气,宫雪映身上恰巧有。


    更何况,自从宫雪映两年前?接手蛇玄谷,成了新任少主之后,现在的蛇玄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长着,各大世家无不意欲交好,即使是目前?稳坐玄界至尊宝座的青丘狐族也不例外。


    “兄长。”


    月尘卿浅如?玱琅的眸子转向他,颌线明晰,鼻骨轻薄,笔挺如?天?山冰峭,“我没有娶妻的想法。”


    半秒过后,他又补充,“过去?,现在,今后,都没有。”


    数个有力的短词叠成一句,吐字清沉,言简意赅,像碎珠滚过玉阶,叫人听?了心颤。


    月长风手中的雪绒羽扇摇晃动作随之停滞,眸中流露诧异。


    这是他第一次听?月尘卿如?此明白直接地说自己不愿娶妻。


    之前?他耗时费心,布赏春宴,设流觞局,开放北境猎场,好不容易才将性情各异的各族贵女纷纷邀至青丘。


    虽然抗拒之意溢于?言表,月尘卿却也都顺从地按照安排,与世家贵女们用膳赏花,泛舟夜猎,即使最后全都石沉大海,没了后续,也绝对算得上给他这位长兄面子。


    没想到今日?态度竟如?此坚决,笃定驳回了他所说的“般配”。


    张口便是谁也不娶。


    “那,紫云榭偏殿那位游姑娘呢?”月长风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也未曾考虑其中?”


    身边人踱步的步子一顿。


    月尘卿还?真没想到兄长会提起?这个名字。


    游景瑶么。


    似乎是念起?了那一对总是圆溜溜骨碌碌转着的鹿眸,泛着些许栗色的长发,还?有总是挂在脸上下不来的看上去?颇为蠢笨的酒窝。


    以?及。


    那一夜她鞋子都来不及穿,拎在手里?落荒而逃,夺门离开的背影。


    他抬指,轻蔑地掠了掠眉骨,不知是自嘲还?是揶揄,浮花浪蕊般飘出一句:


    “于?我有恩,此外,别无其他。”


    ……


    游景瑶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到紫云榭偏殿,抬眼望去?,却忽地睁了睁眼——


    偏殿经过了一番崭新布置。


    角门影壁,画廊厢房,全都添置了许多精致秀美?的挂饰。


    佳木葱茏间,金红珠串随风摇曳,橘红色的纱幔横覆浮空,远观红云弥漫,神似枫林,一派华丽暖色。


    这是何意?


    这时罗烟恰巧经过,一偏头,就瞥见自家娘娘站在门口仰头傻愣愣地看着什么的模样。


    “娘娘回来了!”罗烟手中抱着一溜挂饰小跑迎过来,步子停在游景瑶身前?,抹了抹额上沁出的细汗,欢喜道。


    “这些漂亮装潢,”游景瑶素指t?在前?方虚点,一脸好奇,“是在做什么?”


    罗烟愣了一瞬,随即脸上浮现温暖微笑,她温声提醒道:“娘娘,您是不是赴宴回来太劳累了,怎么连咱们青丘的秋日?祭都忘记了?”


    秋日?祭?


    游景瑶登时反应过来。


    这是原文中篇幅占比最大的重?要?情节,青丘一年一度的盛典——狐族秋日?祭。


    这是男女主感?情变换的关键节点,也是墨瑶瑶奋力作妖的舞台,此时的墨瑶瑶已经成了月尘卿的侧妃,她是青丘尊上迎回来的第一位女眷,心中占有欲更盛的同时,不安全感?也时时缠绕心头。


    墨瑶瑶这样的人,绝不会只满足做一个侧妃。


    只要?狐后的位置还?空着,她就永不会平息滔天?的野心。


    然而,此时女主宫雪映又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宫雪映受邀参加秋日?祭,并在此期间月尘卿相?识相?知,互生情愫。


    可想而知,原文中以?为自己独霸月尘卿的墨瑶瑶,见到这般局面将会抓狂成什么样。


    许多未知伴随着“秋日?祭”一词涌上心头,游景瑶忍不住又摁了摁眉心。


    夏末秋初,蕴了些许凉意的风拂过面颊,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干脆就站在原地,等待系统发布任务。


    半秒后,脑海中果?然如?约响起?了已经熟悉到麻木的电子音:


    【滴!剧情任务(三)正式发布!】


    【‘秋日?祭’剧情在即,宿主需促成男女主的第一次约会。】


    【任务地点:晴方湖,宿主需引导男女主来到位于?湖心的空蒙亭,完成该剧情点。任务时限:36小时后截止。】


    【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来了,游景瑶深吸一口绵长气息,指尖将颈间被细汗濡湿的发丝勾出,朝罗烟说:


    “罗烟,我要?沐浴,待会我想去?主殿见尊上一面。”


    半个时辰后。


    铜镜前?,游景瑶顺了顺鬓角柔软的发丝,凑近细瞧,又伸手润了润唇边晕开的口脂,然后干脆利落地起?身来朝门外奔去?。


    踏着日?落的光晕,一袭轻快灵巧的身影穿过鸳鸯行廊,飘扬的发丝在霞光中勾勒出灿烂剪影。


    像只柔晖中自如?飞行的小燕子。


    行至殿前?,门口值守的侍者刚见她便会意进殿禀报,弹指后,主殿朱门为她徐徐展开,游景瑶朝侍者道了声谢,抬脚跨进了门槛。


    殿内较外头略微昏暗一些,宝篆香销,金炉烟袅,呼吸间萦绕着轻幽冷香——


    与月尘卿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游景瑶嗅到这个味道莫名有些心悸,眼眸打转,小手按在胸前?,试探地唤道:


    “少主?”


    殿内空寂几息,书房方向飘来一道清冽磁性的声线:“进来。”


    游景瑶应了声好,缓步往书房方向走去?。


    紫云榭的书房不大,半圈芙蓉琉璃屏风将室内横作两面,暮光透过榴色篾帘筛进屋内,为冷色的书房增了一丝暖调。


    她扶着门框正欲进来的那一刻,月尘卿正低眸浏览着文书。


    他坐在屏风外的桌案边,银丝不束,柔柔地搭在肩头,迎着窗的半边容颜染上炽金夕色。


    听?见脚步声,月尘卿指节抵了抵眉窝,极缓地抬眼,眸光中倦慵之意无遮无掩。


    见他在处理公务,游景瑶心头无端浮起?一丝愧疚,无措地眨眨眼,说:


    “少主,我来找你说说话?。”说完她就无声地掐了掐手心。


    月尘卿凤眸微眯,一时不答,而是低头继续快速扫视手里?的卷轴。


    游景瑶的一颗心随着他的沉默不言吊到了高处,她茫然地看着月尘卿似乎无视自己,要?继续处理公务的动作,难言地咬了咬唇。


    她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少主,不然你先忙,我等会再?……”


    他手边登时传来一声不小的卷轴合上的声音。


    “说。”月尘卿放下书简道。


    游景瑶有些受宠若惊,随之松开了袖袍里?握紧五指,碎步走进书房,坐在了离他不远不近的红梨椅上。


    月尘卿敛眸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揉了揉额角,随即如?冰似玉的眼神终于?投在她身上。


    他眸色深深,似乎对她今日?莫名奇妙登门感?到几分狐疑。


    “找本尊有什么事。”他无波无澜地问道。


    游景瑶双手不安地交叠在膝盖上,犹豫两瞬,抬眸看他:“少主,是这样的……”


    月尘卿睨她一眼。


    少女的眸子亮晶晶的,像两颗沁水的黑葡萄,还?没说话?双颊就腾起?一片红晕。


    停顿两息,她扒着自己的膝盖说:


    “我想邀请少主明日?与我一起?在晴方湖湖心亭一同品尝下午茶。”


    下午茶?


    月尘卿凤眸轻扬,眼底流露出半点匪夷所思之色。


    这不是女儿家最喜欢的无聊活动么?选一处风景尚佳的地方,布设些甜腻吃食,清酒白茶,然后就这么干巴巴地谈天?说地。


    想想就无趣。


    游景瑶心虚抬眸,捕捉到他眼中的若隐若现的讥嘲,担心他不答应,身子整个往前?探了探:“少主,到时候在空蒙亭,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话?可说,只是她太心急了,为了加码,情急之下才想出这番说辞来。


    月尘卿闻言,抵着眉骨的长指缓缓下放,又轻飘飘地落在了唇边。


    游景瑶期待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


    答应吧,答应吧。


    算她求他的。


    月尘卿垂眸,含着不情不愿的神色沉思了几轮,这短暂的十几秒之间游景瑶整颗心上上下下的,半晌之后,只见他喉结轻微地滚了滚,最终听?不出情绪地淡淡吐出一个字:


    “行。”


    ……


    一刻钟后,月尘卿抱臂,看着游景瑶小小一个人在尚衣厅内东游西荡,翻翻找找,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小声念叨着:


    “怎么全是颜色这么秾丽的衣裳呀……”游景瑶稚软的音色都要?溢出抱怨来,“一件浅色的都没有。”


    偌大的尚衣厅,无论是衣橱里?笔挺悬挂着的,还?是整齐叠好垒起?来的——


    竟然没有一件颜色素雅的衣服。


    他是真的钟意紫色,钟意到满屋子衣裳里?,单独紫色衣裳就占去?大头。


    什么墨紫,绀紫,木槿紫,蝶衣紫,色泽或浓或淡,色调或暖或冷,夸张到几乎凑齐了紫色色卡。


    除了一溜紫色之外,就是颜色同样浓郁艳丽的玄色、大红、墨绿等等,总之,没有游景瑶要?找的那种浅色衣裳。


    “你到底要?找什么?”月尘卿不耐地抬眼。


    游景瑶委屈巴巴地鼓腮道:“浅色的衣裳。”


    “为什么?”他不解蹙眉。


    因为——


    游景瑶喉头不自然地哽了哽。


    因为,她想要?让他看上去?比较像月长风。


    晴方湖虽带着一个“晴”字,却是四季有雾,烟菲露结,位于?湖心的空蒙亭更是常年深处雾霭之中,有时风过,将浓雾吹散些许,才能看见原来湖心还?有一座雅亭。


    月尘卿与月长风的长相?身材都差不多,唯一有些区别的是头发颜色。两人虽都是一头银发,月长风的头发稍微偏暖调些,纯粹的银色中带着些黄色,色调犹如?铂金。


    远远看着基本大差不差。


    若是让月尘卿穿上像月长风一样的浅色衣裳,到时雾涌云蒸之间,远远看过去?就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宫雪映自然会降下防备之心,步入湖心亭中,随即完成任务。


    “因为明天?我想穿一件秋香色的衣服,少主若是穿浅色,和我更配呀。”游景瑶俏皮道。


    旁边的侍者闻言心都揪紧了,这娘娘真是好生胆大,干涉尊上的穿衣习惯不说,竟然还?让尊上穿浅色衣服,而且还?是来配她——她作为侧夫人理应自己穿衣服去?配尊上才是呀!


    真是倒反天?罡了,侍者们不约而同唯唯诺诺地抬眼偷看少主的反应。


    月尘卿恹恹地斜了她一眼,似乎提前?预料到她又是又是这套无聊的说辞,已经习惯了似的不作声。


    一同用个下午茶,连衣着也要?搭配。


    小题大做。


    “叫李尚衣进来。”月尘卿意兴阑珊地偏头道。


    侍者低头道了声“是”,随即退下,一弹指后,身着金丝青衣的李尚衣快步走进,恭顺行礼。


    “见过少主,娘娘。”


    游景瑶双眸闪亮奔到李尚衣面前?:“尚衣姐姐,给我,不,给尊上找一套浅色衣服来。”


    李尚衣微笑点头,转身进了里?屋,约莫三四分钟后就捧着几套衣裳出来了。


    这几件衣裳看上去?新得不得了,平整匀净,一眼就知道从未穿过。


    游景瑶凑上去?挑选,最终从她手中拽出一件月白色的长袍,捏着领口唰唰展开——


    黼衣方领,蝉衫麟带,布料上流动着月白的莹润光泽。


    最重?要?的是,这条锦袍下摆绣着大片绿色云纹。


    哟呵,这衣服神了,简t?直就像从月长风身上扒下来似的!


    “就这件了!”游景瑶喜笑颜开,举着衣服靠近他,“多好看呀,少主明天?就穿这件好不好?”


    月尘卿蹙眉上下打量她手中的衣裳,眸中读不出任何一点欣赏之意,轻嗤一声,不作回答。


    游景瑶就当他是默认了,笑逐颜开地在他眼前?蹦蹦跳跳,还?不忘继续表演,扯着自己桃花髻上秋香色的发带,摊到手心给他看。


    “你看,秋香色,和月白色是不是绝配?”


    ……


    此时。


    醉渺峰。


    这是青丘专门划出,供远道而来的贵宾暂住的一座山峰,此处风景绝美?,秀水明山,随意望去?便是目酣神醉。


    峰顶,静芷轩。


    宫雪映正端坐于?窗前?,手持素帕,时不时蘸些玉龙泉水擦拭宝器。


    宝坊收妖塔随她征战四方,需要?时时养护,宫雪映只要?得空,就会取出随身携带的玉龙泉水精心揩拭。


    这是她暂住青丘的第一日?。


    半个时辰前?,她跟着月长风身边的大女郎清末在青丘四处随意巡游了一圈,青丘版图宽广,今日?所赏玩的不过冰山一角。


    清末对她说,长殿下今日?有事,与少主一同外出洽谈事宜,因而无暇陪同,过几日?他会亲自登门,邀请宫雪映随他一起?在青丘走走。


    宫雪映心不在焉地磨洗着收妖塔,长睫垂覆,堪堪遮住眼底潋滟的光。


    日?薄西山。


    很快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宫雪映将宝器收回,正欲起?身离开,窗边忽然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


    宫雪映回头。


    一只小鸟竟站在窗棂,口中叼着卷红绳作结的纸条,安安静静地等候她取信。


    她缓步上前?,素指勾出了鸟喙中的纸条,利落展开。


    “明日?未时,晴方湖空蒙亭,愿与姑娘一聚。”


    落款是一个飘逸的“月”字。


    宫雪映心头瞬间无端战栗了起?来,又不确定地重?新逐字逐句读了好几遍,指尖攥着那小小一张萱花信纸,眸中闪过数道波光。


    那边,紫云榭偏殿。


    游景瑶趴在窗边望呀望的,当看到半空中终于?飞来一只雪白的小肥啾,且肥啾嘴里?没了纸条,她才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她捏了点玉米粒摊在掌中,递出去?喂小鸟。


    肥啾啄得她手心直发痒,游景瑶咯咯地笑,却转念想到了什么事,又笑不出来了——


    她又要?欺骗宫姐姐了。


    宫雪映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一次又一次欺骗她,虽说是为了完成任务,可游景瑶到底也无法彻底舍弃愧疚之心。


    宫姐姐,对不起?,如?果?不这么做,我就会被抹杀,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游景瑶低垂着眉眼在心里?默默道。


    她将头上的秋香色发带取下,对折,叠好,放在了桌角。


    翌日?。


    游景瑶趴在窗缝,盯着主殿的方向,望眼欲穿,终于?在蹲守许久之后,她远远地看见月尘卿的身影。


    他果?然穿上了她昨天?挑选的那一套衣衫缓步出门,游景瑶悬着的一颗心才沉了下来。


    马上就要?到未时了。


    游景瑶连忙换上一身齐胸襦裙。


    她今日?没有穿说好的秋香色衣服,而是选了一条容易融入白雾的素色衣裙,襟口水蓝,袖口缀着茉莉纹样。


    将系带胡乱在背后打了个结,游景瑶三五下蹬上绣鞋就迅速追了出去?。


    月尘卿有属于?自己的坐骑,因而前?往晴方湖的速度十分快。


    游景瑶就不一样了,她法力平平,也还?没学会连贯的轻功,好不容易飞起?来也只不过能低空掠个十几米,几乎算是徒步走过去?。


    当她终于?来到晴方湖附近之时,一袭月白身影果?然已经候在湖心亭之上。


    眼前?的能见度也随之压到最低。


    这里?的白雾浓郁到超乎想象,水汽丰厚异常,有的从湖面袅袅升腾,有的沿着山谷卷滚而下,上下水汽交合,让晴方湖周围一片溟蒙,云山雾罩,乃是上好的眼障。


    游景瑶赶紧寻了块石头躲在其后,胸口一起?一伏,心跳有些乱了节奏。


    她顺了顺气,探出一点脑袋,去?窥空蒙亭上那一道人影。


    一道浮廊自岸边蜿蜒而出,通往湖泊之上的八角亭,如?同连接太虚幻境的天?桥。


    檀色小亭上,月尘卿身形颀长,清隽而立。


    他穿素色有种截然不同的风韵。


    游景瑶是第二次见他穿素衣服的模样。同榻的那一夜,月尘卿里?头的寝衣也是这样柔白的素色,银发搭着白衣,更衬他皎洁无双。


    平日?里?见惯了月尘卿艳紫妖红的装扮,今日?忽然换上一身素净衣裳,真是说不出的惊艳,像喝惯了烈酒之后,忽地来上一口清清凉凉的青竹酿,沁人心腑,回味不已。


    游景瑶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月尘卿虽站的笔挺,脸颊却一直来回微微转动。


    一眼便知道是在找她。


    游景瑶忽然心底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泛出一阵密密麻麻,隐隐约约的疼。


    闷得慌,透不过气来。


    怎么会呢?


    她竟然感?到,酸涩,苦闷。


    不。


    少女猛然左右甩了甩头,像小狗要?将毛发上的水滴甩开似的那样用力,随即定了定心神,继续观察着情况。


    东北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来了。


    游景瑶的眼睛顿时看过去?。


    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


    浓郁白雾中,一身天?水碧颜色由远及近,愈来愈清晰,青芙蓉一样轻薄的裙摆随步伐荡开一片柔软波澜,她步履轻快,姿态优雅,恍若步行在云端。


    是宫雪映来了。


    游景瑶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舒口气,还?是该捏把汗,两瓣唇抿成了一道短短直线。


    远远地,宫雪映眺望过去?,果?然在白雾聚散中望见了亭中那道身影。


    浓雾犹如?层层纱帐,将湖心亭与周围环境隔绝开来,有几分隐秘的意味。亭中,如?玉公子背着身,姿态修长素雅,如?同一柄长箫立于?亭中,遗世独立。


    宫雪映远远望着,呼吸都更紧促些,掩在袖袍下的五指微微收拢,在掌心留下浅浅红印,踏上通往空蒙亭的游廊。


    游景瑶躲在假山后面窥视着,宫雪映每往前?多走一步,她的心都随之跳得更重?些,更快些。


    越来越近了,行走中的宫雪映无意识地摸了摸发髻上那一支素簪,唇边不自觉勾起?几分弧度,远观此景的游景瑶握拳的双手都在颤抖,一面暗自祈祷,一面紧张万分。


    就在宫雪映即将一脚踏入湖心亭之时,山谷空隙处,忽然没来由地吹来一阵妖风——


    白雾被骤然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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