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过了一个月,黎息从最初的不适到坦然接受,而昀也只是象征性的拘谨了几天,便原形毕露了。
栖息在古树上的青蛇不知何时跟昀熟络起来,昀无聊时就可劲逗弄,而青蛇碍于黎息的悠远余威不敢反抗。
一虫一蛇倒也相处的“和睦”。
某天清晨。
黎息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抱着被子与腿上的蛇大眼瞪小眼,整个虫显得异常呆萌。
“你醒了?”昀刚巧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
黎息迟钝地转头看了眼穿戴整齐的小孩,然后不客气地拎住蛇尾尖举到小孩面前,刚睡醒声音软软的:“……蛇?”
昀扯出一个乖巧地笑,紫色眼眸在眼眶转悠了圈,笑起来:“这个嘛……晚上太热了,用它降降温。”
黎息:“……”
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吓得六神无主。
昀吹了声悠长悦耳的口哨,趴在床沿逗蛇:“你身上凉,但又不允许我抱你睡觉,我只能找它了。”
说得好像黎息委屈了他。
黎息不为所动。
“你说对不对小青蛇?”昀指尖点了点蛇头,状似抱怨,“你家主虫身上是不是凉凉的?”
青蛇嘶嘶应景的声音响起。
昀一愣,随即笑出了声:“你看,它同意我说的话!”
“……”黎息还抓着蛇,指尖不着痕迹的施加压力,青蛇感受到来自蛇尾的警告,瞬间歇菜,老老实实耷拉了头颅,甚至回头亲昵地蹭了蹭扼住它命运的手背。
天气比一个月前热了不少,黎息身体一向偏凉,炎热夏日也不觉得热。
屋内的温度控制系统只有在冬季才会运作,而且控制权限并不在他这里。
昀跟蛇玩了会,突然抬起头看着的黎息,眉眼弯弯地打着商量:“你要是让我抱你睡觉,蛇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床上,怎么样?”
利赫身上凉凉的,还有一股奶香味,很是舒服。
可惜……不给抱!
黎息闻言毫不犹豫将蛇扔向笑得不怀好意的虫,想都不想的出声拒绝:“蛇……给你。”
言下之意,蛇你继续抱着吧。
听出意思的昀佯装伤心叹气,失落地拉长音回答:“好叭。”
黎息对这小孩的存在还没有适应到让对方亲密无间抱着睡觉的程度。
仅限于两人平安无事生活。
就这,也是他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
昀见上学的时间快到了,穿好黑白相间的校服,背上书包,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不死心的又诱惑了一次:“你要是同意,我今天中午带你去外面玩!”
黎息平静地看了小孩一眼,不为所动,捞过枕头打算睡回笼觉。
诱惑力不大啊?
昀又说:“那带你去喝果茶,酸酸甜甜的,很好喝!很多幼崽都喜欢!”
黎息躺到一半,又慢吞吞坐了起来,在原则和食物之间徘徊不定。
昀看在眼里,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心想今晚上就能抱到虫了!
而后面两个字却直接把他从自己的想入非非中无情拉了出来。
“不喝。”说完,黎息蒙住头彻底倒了回去。
“嘎?”
昀望着把自己裹的密不透风的幼崽,心里疑惑,食物的诱惑力失效,好像不好哄了呢?
他还想用别的诱惑,但是时间不允许,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昀去上学后,黎息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酸酸甜甜的果茶,他还从来没喝过……
黎息猛地坐了起来,盯着昀的枕头足足有三分钟,泄愤地踢了一脚,才若无其事地下床去洗漱。
诱惑他……
临近中午,黎息躺在树上补觉,自宴会上用精神力蛊惑了那只高等雄虫,他状态就不太好,团子也没有再苏醒过。
睡意朦胧之际,耳际传来一道清亮的熟悉声音。
“利赫——”
黎息拿下遮阳的树叶,偏头看向声源处。
小孩站在树下,活力十足地喊他。额头泛着细汗,眼睛亮晶晶地晃了晃手中的牛皮袋子:“我带果茶和午饭噢。”
昀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至今也没见过利赫的双亲,不受重视的程度堪比雌虫,一天的饭食除了营养液再也找不出别的东西。
黎息盯着杯子里面的淡蓝色液.体慢吞吞坐起身,凝着一脸欢悦的小孩,露出疑惑目光。
昀在阳光下眯起眼睛,一个月的磨合期,他已然能很好地猜出黎息的想法。
他抬手挡着刺眼的阳光,笑嘻嘻地说:“下午的课不重要,我偷偷溜出来了。”
下午是课外活动,教授些简单的格斗技巧就会放他们自由训练,临到放学才会点次名。
他赶回去就是了。
黎息将这句话在脑海转化为简洁的意思,平静的戳破昀的不良行为:“逃课?”
昀笑容一僵:“谁告诉你这是逃课?”
黎息淡淡道:“你。”
没做过事昀才不会承认,他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说——”
话说到中途没了声音,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他跟好友打通讯,隐约说到逃课不好,他一定不会逃课来着……
他说得已经很小声了,怎么还是被听见了!昀懊恼应该躲远点打通讯。
黎息垂眸望着下头,小孩似乎想起来了,脸色短短时间变了好几次,一会儿疑惑,一会儿了然,不知道是不是黎息的错觉,那小孩的脸好像有点红。
最后,在黎息的注视下昀原地转了圈,然后抬起头绷着脸威胁他:“那你还吃不吃了!”
黎息决定不打趣他了:“吃啊。”
自从昀来了,黎息在三餐上选择上就多了起来,几乎不带重样,而且每次带来的食物都很合黎息胃口。
好吃。
*
晚上吃过饭,昀趴在矮茶几上专注写作业,而沙发上有只盖了个小毯子的幼崽,脸上搭了一本不知道是什么学科的书。
——睡觉。
昀任由黎息将他的书当成遮亮的工具,沙沙写字的声音响在安静的一楼,没过多久,突兀的“啪嗒”一声打断写作业的昀。
他循声望去,就见黎息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碎发凌乱不再遮眼,无意间露出了眼眸。
黎息先是揉了一眨眼,迷茫地环顾一周,然后旁若无虫地弯腰捞起书本。
摊开、盖住、躺下——继续睡觉。
一套动作行如流水。
昀:“……”
昀写完作业黎息还在睡,他把书拿下来轻晃着黎息。黎息起来时脑子还蒙蒙的,被带着往楼上走。
刷牙时,昀突发奇想给黎息戴了奶白色发箍,露出了半隐在头发下的眼眸。黎息困得不行,也没在意。
“眼睛会褪色吗?”旁边的说话声突然惊醒了眼神涣散的黎息,他从困倦中艰难抽离。
“嗯?”
昀指了指镜子,回忆道:“我怎么记得,你眼珠是黑色的啊?”
黎息眼神聚焦,闻言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异样,如昀所说,瞳孔边缘没有中央黑,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闪着若隐若现的灰色。
黎息额前头发长了不少,遮住眼眸,加上他很少照镜子的缘故,所以一直没发现这一异样。
黎息沉思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再近一厘米他俩就能碰上,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昀率先一步撤离,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有点浅灰色,还挺漂亮的。”
昀搂住黎息,掏出光脑,声音略微兴奋:“来来来,跟我拍张照片,是纯黑色的时候我就忘记拍了,这次不能忘——别看我,看镜头。”
昀本来想帮黎息摆摆造型,拍的好看点,但黎息已经有了要走的倾向,他顾不得其他,连忙按下确认键。
“咔嚓。”
照片定格。
晚了一秒,照片里的虫也有点模糊,但好歹拍到了漂亮的眼睛。
昀心满意足收起光脑。
黎息反手关了浴室门,摘掉发箍丢在床头柜上,他垂着眸坐在床上想眼睛变化的事。
直到昀洗完澡出来,黎息还在发呆。
昀伸手晃了晃。
黎息慢半拍回神,昀指了指床,无声说着什么。
黎息低头一看,发现他不知何时霸占了小孩睡觉的地方。他让出位置,刚躺到自己的那边,就听身侧嘀咕了一句:“别总是发呆,显得不太聪明,对脑子也不好。”
这句话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这里就他们两个,总不能是说给那条小青蛇听的吧?
黎息翻身想问问,还没说什么,头顶的光源陡然一灭,室内陷入寂静昏暗。
“小蛇,睡太晚会变成小傻蛇。”
黎息:“……”
*
翌日清晨,黎息睁眼在床上躺了好久,才有了点力气。他费劲爬了起来,拖着绵软无力的身体下楼,后脑勺肿胀难受,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他站在楼梯上好像看见本该去上学的虫正坐在沙发上玩光脑。
一个恍惚,黎息脚下踩空,径直朝楼下摔去。他最后的念头是庆幸没剩几节台阶了,摔一下不会太严重。
早在楼上响起脚步的时候,昀就分出了一半注意力,一边打游戏一边默数着下台阶的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声。
他疑惑着抬头,就见虫没站稳直直跌下楼。
昀来不及思考,身体条件反射,背后骨翼“唰”一下展开,撂下光脑,弹跳而起,骨翼煽动朝黎息飞去,速度快过平时的训练。
“唔——”
“砰——”
惯力的作用下,昀带着虫滚了好几圈,撞到阻挡物才停下。
还好他今天放假,要不然利赫这一摔指定得去医院。
而经过这么一摔一滚,被骨翼裹住的黎息意识却有点涣散,迷迷糊糊地动了下,四肢又变成了早上的那种无力感。
昀收起骨翼,无意间触碰到了黎息的脖子,却发觉竟然热的烫手:“你是不是发烧了?”
黎息闻言摇了摇头,不是发烧,是精神海域出了点问题,但他现在嗓子肿胀得难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昀见状解锁光脑,还算冷静地点开拨号页面,输入急救电话。
夏季衣衫单薄,昀手上是滚烫如烈火的体温,像是揣了烈阳在怀里。这炙烫的温度,让昀不禁打了个抖,发烧会这么烫吗?
昀通讯打到一半猛然想起什么,声音多少带了点抖,不确定道:“你不会要进入觉醒期了吧?”
雄虫幼崽的觉醒期一向视作家里大事,觉醒期前后的时间段里,雄虫幼崽都会被严密保护起来隔绝所有危险,身边亦会有虫不分昼夜轮流守护。
他都快忘记利赫还没有经历觉醒期这一重要的事情了!
怪不得雌父嘱咐他,遇见什么离奇事都别慌。
可他能不慌吗?!
稍有不慎死虫了怎么办!
而让他更慌的是,急救电话占线!
黎息勉强恢复了点意识,艰难地抬手挂断通讯,随后点了一串数字,然后拨打。
回应他们的是一阵忙音。
昀更焦躁:“没虫接,你打给谁的?”
黎息:“……”
那只不太靠谱的雄虫,他在心里说。
黎息重新换了一串数字,拨给身处遥远星际的雌父。
通讯接听的那一刻,他强撑的意识再也坚持不住被涌来的潮水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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