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主宅大厅门口。
卡莱脸上僵硬、不失仪态的微笑,站在门口一一送走参加宴会的虫,只单独留了几只闯祸的小虫崽子以及他们的监护虫。
站在身后半步的稔却是再了解不过他雄主的所思所想。
只怕气得快要爆炸了,心里那个名为理智的气球正在极速膨胀,随时爆开。
这场宴会卡莱极为重视,主星上有头有脸的虫都来了,其中还有几只德高望重的s级殿下。
许是上了年纪,心态平稳,那位老雄虫听闻此事并没未生气,神色仍旧和蔼和亲,对其一笑而过,叮嘱卡莱不要对他们多加责怪。
*
宾客尽散,某间待客室冷气弥散。
“卡莱,你说怎么解决?”这道声平淡的听不出喜怒。
站在门边的稔听闻心里一滞,面上却不显露丝毫,静立一旁,半垂的眼眸敛尽了担忧。
卡莱一阵烦躁,语气不太好:“我怎么知道。”
阿斯兰姆不满卡莱的忤逆,火气上涌,厉声道:“这是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他是乔纳家族现任家主,也是卡莱的雄父,在位多年很少遇见胆敢违抗他命令之事。
自从那只虫崽子降生,他跟这个让他骄傲的幼崽便离了心,见面说不到三句话,就能吵起来。
思及此处,他冷冷睨了眼垂眸不语的雌虫,愈发不满意,真是不知道这是雌虫那里好,死板僵硬,还生下了一只没有任何精神力可言的废物雄虫崽子。
偏偏卡莱还坚持不换雌君。
卡莱也知道跟他雄父硬碰没好处,侧身挪了一步,挡住视线,缓了语气敷衍道:“这事我会处理,您先去休息吧。”
想起来就头疼,这里面怎么还有他家崽子?
还跟希亚家那只桀骜的雌虫幼崽混在了一起?
阿斯兰姆见卡莱态度软化下来,不想矛盾激化,不再说什么。
*
两只小小的身影站在摆满精佳肴的长桌前,丝丝缕缕的甜点香、饭香气钻入鼻尖,酒水折射出缤纷的光彩。
漆黑的眼眸闪着微光,心情愉悦。
就连搜肠刮肚想办法脱罪的昀都感受到了这股浓烈真挚的欲.望——想吃。
“……”
昀偷偷瞄了一眼沙发上脸色冷峻,摸着暗色袖扣,不知道想什么的雌父,心里紧张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心得多大啊?还想着吃?!”
命都要保不住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踮起脚尖,偷偷捞了颗小果子塞进黎息手里,又侧身挡住沙发那边探究的视线:“快吃!”
埃安正在楼上客房接受家庭医生的检查,具体情况还不得而知。
当时埃安咳嗽声音止不住,除了黎息这个傻乎乎的虫崽子淡定的当没看到,其他虫都炸了锅。
一只a级雄虫幼崽出事,涉及此事的雌虫都要受到责罚。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走,每一声都像是死神临近的脚步,低气压爬满每一个角落。
所有虫心里压了块巨石,呼吸沉重艰难。
除了……
昀无力地叹了口气,又投喂了杯适合幼崽喝的饮料。
他倒是无所谓,还有他雌父护着,再不济去趟幼崽管理中心待几天,反正那鬼地方也不是第一次去,流程什么的他清楚的很。
就是这只幼崽怎么办?至今都没有见到利赫的监护虫露面。
黎息听见小孩紧张又慌乱的声音,默默收回留恋在食物上的目光。他盯着手里果子,沉思了片刻,缓慢地说:“别……”
“嗯?”
“……怕。”
昀:“……”
我不怕,我替你怕。昀默默地说。
他不确定地又问了遍:“你是想说‘怕’?”
黎息望着眼巴巴求答案的小孩,收回视线拿起果子淡定地咬了一口。
在那稍纵即逝的一眼下,昀确定了想法,这幼崽是真不怕,也不知是该说涉世未深还是该说天真无邪。
他俩在这里“惬意”的嘀嘀咕咕。
另外一边,刚度过幼年觉醒期的德尼尔就不幸运了。
一只雄虫揪着他的耳朵骂。
“你是不是打架了?!”
“没有,雄父。”
“那些雌虫不是你打的?!”
“不是,雄父。”
“那涉事的虫为什么有你?!”
“雄父,我耳朵好疼。”德尼尔不回这话,可怜兮兮讨饶。
“装惨没用,为什么有你?!”暴躁的声音说,“老子现在还是你雄父,别以为你是a级,就给我无法无天了。你现在吃我的、喝我的,最好给我老老实实交待!”
“……”德尼尔心里快要憋屈死了,别虫一点事都没有,边吃边聊,好不欢乐。
其实德尼尔怀疑蛇是那只蓝发幼崽带过来的,因为他的精神力感知告诉他,青蛇在那只幼崽脚下游走了一圈,然后消失,再加上幼崽又凑巧出现。
“还不说?”
“无聊,看戏……”德尼尔在这声严厉的责问下老实回答,“手在口袋里都没掏出来过。”
他雄父嗤笑一声,凉凉道:“雄虫打架需要用手么?”
雄虫打架方式不比雌虫直接暴力,都是精神力层面的冲撞,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凶险万分。德尼尔刚检查出a级,年龄又小,还不能精准控制精神力。
虫族每一只雄虫幼崽都弥足珍贵,政府和家族都异常重视。
听到德尼尔打架这一消息他都震惊得无以言表,反应过来便是浓浓的担忧,很担心精神力控制不当一不小心反噬了自己,毕竟精神海域一旦受伤都是不可逆转的损害。
“精神力也没用!”德尼尔想死的心都有了,护住自己通红的耳朵,“求你了雄父。我发誓,我就是路过闲的没事看了个热闹!这里面没我事,我站的八丈远!”
德尼尔露出讨好地笑,八颗小牙齿齐齐排好:“松手嘛?雄父。”
他不要面子的吗?那两只幼崽,四颗眼珠子都要粘他身上了!
德尼尔当下决定不在一楼待了,努力逃离磨爪,蹭蹭跑去了楼上,他还有事找埃安呢。
*
黎息手捧软软的小蛋糕,蹲在桌角新奇地看德尼尔挨骂场景。
昀在一边絮叨,投喂地手一点也没闲下来。
他发现这只幼崽对吃的格外钟情。
“你……”昀情不自禁地伸手戳了戳鼓囊囊地腮帮子,脸颊瞬间凹进去了个小弧度,“等会要是问你话,嗯……就把事情推到我身上来,蛇不是你的,你就是路过,知道了吗?”
黎息咀嚼的动作停下,转头看向圆润的指尖,指甲反射着头顶明亮的灯光,指节浮现着淡红痕迹。
黎息想,应该是打架时用力过猛残留下来的痕迹。
“我说的话你——”昀顺着眸光看去,话说一半猛然消了音,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将手背到身后。
他可不想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缠在手上。
黎息:“……”
他不就是看了一眼,这么激动做什么?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昀往旁边小挪了一步,藏好手指,才出声。
黎息见又问了一遍,知道小孩不得答案不罢休。他无法,乖乖点头:“嗯。”
“他们问你,你就说不知道。”昀想到说话不利索的毛病,换了句话,“不用说话,你就摇头。”
“噢。”
虽然不知道小孩的用意,但黎息还是听话点了头。
昀见他乖巧配合,笑了下,又投喂了一颗营养丰富的果子,顺便说了句:“可以长高高。”
随后,黎息吃完了水果,手里又塞了个小饼干,一个吃一个投喂,配合相当默契。
*
卡莱进来时就先找那只不省心的崽,视线巡视了一圈,才在长桌角下发现两只鬼鬼祟祟的影子。
其中一只很眼熟。
卡莱看清后没话说。
监控视频他一帧一帧地看完了,视频上看不出来蛇从个方位冒出来的,而且因为摄像头的移动中间缺了一段视频。
但卡莱对他崽的居住环境一清二楚,看见青蛇的那瞬间,他就知道了罪魁祸首——就是他崽子放的蛇!
埃安的雄父也不是好糊弄的主……
卡莱这边有多郁闷,黎息那边吃得就有多欢乐。
“乔纳家族的安全措施有待提高啊。”就在卡莱告诉自己不生气,那是自家崽子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楼上悠悠传入大厅。
“这么重要的场合出了一条毒蛇,下次谁还敢来参加宴会?”
声音响起的瞬间,黎息感觉身边的虫气息转变,甚至听见了紧张的吞咽声。
他好奇循声望去,想看看让这小孩害怕的虫,只见二楼的扶手边上出现了一个眉眼微冷,眼神不善的高等雄虫。
雄虫先是面无表情扫了一眼他们,没做停留,而后又笑着看向卡莱,皮笑肉不笑道:“我最喜爱的幼崽受了这么大惊吓,你不打算给个交代?”
卡莱闻言不耐烦地双手环胸,他最讨厌维斯曼这副表里不一的虚伪模样,表面装得温和润雅,私底下谁不知道谁啊。
不过面上不好直接表现出来,他耐着性子:“你说的,安全措施没做好,回头我会罚他们,那只小雄虫的医疗费以及后续的费用我这边承担。”
维斯曼显然不满意,盯着卡莱没说话。
“这样吧,涉事的雌虫幼崽全部送去幼崽管理中心,我交代那边让他们好好的教教规矩。”卡莱继续说。
维斯曼不知想到什么,没头没尾来了一句:“雌虫?那只幼崽也在场。”
卡莱眼神冷了,这家伙最好别落到他手里。
卡莱微微仰头凝向楼上,他们沉默对视,谁都没有率先说话。
空气暗流涌动,两只高等级雄虫精神力无声缠绕在了一起。
一道温和目标明确,另一道则是不管不顾的释放,整个大厅里的虫都受到了殃及。
带着横扫一切气息的精神力,压得虫呼吸不畅,尤其是雌虫脸色更是苍白,等级稍微低下的雌虫在精神力释放的那刻,就已跪伏在地,强忍着痛苦不敢吭声。
而刚刚教训德尼尔的雄虫随意靠在沙发背,没有丝毫要开口打圆场的意思,眼里闪着看戏的暗芒。
黎息及时扣住昀的手腕,避免了一场无辜的波及。他零食也不吃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位的较量,没由来得兴奋。
“雄父,是我没站稳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埃安从房间出来就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压力,他顶着两道强悍的精神力出声。
他是呛了点水才一直咳嗽,原本也没什么大碍,最主要的是这很丢虫啊!
而且雄父要是深究这件事,那会牵连到很多雌虫幼崽,埃安自认为心软。
卡莱和维斯曼听见声音同时冷哼一声,精神力也一同消失。
他们俩到底有所收敛,没有发挥正真的实力,否则以乔纳家族为中心方圆百里的虫都得受到波及。
维斯曼转身要走,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他的另外一只幼崽和雌君,换了副面容,笑吟吟道:“昀要跟我一道回去吗?”
点到名的小孩身体遏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想要往黎息身后躲,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生停了脚步,嘴唇嗫嚅,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我……”
一直稳稳坐在沙发上的雌虫见状站了起来,思索着要说什么,阻止雄虫带走昀。
昀看着雌虫无措地喊道:“雌父……”
声线是小孩无法控制的颤抖与无助。
空气停滞了三秒。
黎息也跟着站了起来,歪了歪头:“不想……回家?”
昀绞着手小声道:“那不是我的家。”
他跟着回去就死定了!
黎息仰头看楼上。
维斯曼一直注意着黎息,他是为数不多知道那幼崽身份的虫员之一。
见幼崽看过来,对上了视线。
他脑子在那漆黑的眼瞳下渐渐生出恍惚感,眼神是谁都没发觉的涣散,他听见自己飘忽的声音:“算了,你留在乔纳家族吧,你身边的幼崽也受了不少的惊吓,好好安抚一下。”
直到维斯曼坐在了飞行器才惊觉,他问侍从自己怎么回来的。
侍从强装镇定,一五一十回答。
维斯曼听完自言自语:“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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