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戳破
这东西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不是她曾收到的那张, 还是一张新的字条。
窦姀不信,又反复确认了两眼,是魏攸的字迹,不会?有错。她忽然开始惶恐, 不知?这东西被多少人知?晓了, 不免问道:“你这是从何而得的?”
“昨日魏家又备了礼送来,还跟以前一样, 每个院儿都有。人人都道他家因?毁约愧疚, 赔罪多次还不肯罢,乃是有情有义。可我却觉得怪, 又想起他曾给过阿姐玉佩的事因?此, 我便擅自拦下了送给你的那盒糕点?。果真,倒是让我发现了些东西”
只见他笑里透着凉意, “阿姐敢说?, 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吗?”
窦姀不说?话, 同时也默认了自己是喜欢魏攸的。
又不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她不觉得自己能有什么错。弟弟这么逼问?, 倒显得她做了天大错事一般。
今早看到云筝的金钗后, 让她彻底隐悟出原来一切不是错觉他是有心思?的,不能为人知?的心思?。她现在已经开始担忧、惶恐,不想再跟他多说?话了。
窦姀不搭理他,转身, 便飞蹬回了屋里。
刚要合上门?,便见他手一拦, 已经跟了进来。
纸没戳破,她还不想表现的太?明显, 不能赶弟弟出去。索性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拿起桌上的针线开始自绣自活,顺便说?道:“你别再问?我了,知?晓了也只当作不知?晓就好。”
窦平宴原本还直直站着盯她,以为会?给出什么解释,结果就突然听?得这么一句。
一股气涌至胸口,难捱的住,他突然便恼到笑了:“你要我怎么当做不知?晓?”
他冷笑着,渐渐话里却有了悲怆:“你又骗我你不是说?要陪着我么?是不是看上他了?”
他的目光太?过炎炽,就这么笔直照在头?顶,让她无法忽视。
窦姀终于放下针线,忍不住站起。
却也不敢直面他,转身便去桌边倒了盏茶,吃一口说?道:“我没有骗你,我不会?这么早出嫁的,答应陪你两年,就是两年。弟弟,咱们都?长大了,哪能真正陪一辈子呢?就像你还要娶妻,我还要嫁人,终要各自成家,过自己日子的。不过成家后,咱们也还是亲人,可以见到的。”
今日她实?在有些?惶恐心慌,心绪不稳,不欲再跟他多说?。便直言夜深了,自己乏了,让他先回去。
哪知?窦平宴听?后却不动,突然声就大了:“我可以不娶妻!难道你就不能不嫁人吗?”
她一怔,接着又听?见他忍了恼,极力平静地说?:“好,即便你要嫁人,那么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一瞬间,只觉风云骤变。
手中的茶忽然烫到她拿不住,哐得一声滚落,洒了桌面一滩。
她慌得急忙抽出手帕,把桌子擦了又擦,好像找点?活干,就能装作没听?见。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坦露露地宣之于口。
原本她只是疑心,疑心而已,疑心罢了只是怀疑他有这样的念头?,可是现在她甚是害怕,不知?该害怕姐弟的情分就此变了味儿,还是害怕他这个人、他的心思?。
窦姀不想再待了,但又觉得无处可藏。
一转头?,却看见窦平宴步步逼近。
她凝着眉,浑身发?颤,竟是忘了该干什么而寸寸后退。终于撞到墙角退无可退时,她急忙伸手抵住他:“你做什么啊?别过来了!”
他比她高出太?多。
现在就这样辖制地睨视,让窦姀更加害怕。她下意识地回避弟弟的目光,却忽然被他攥起脸,被迫与之对视。他终于平静下来一些?,望过来时目光却含了缱绻,一字一句地说?:“阿姐,咱们过一辈子吧。”
窦姀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被他紧紧地拉入怀中。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被他困在这方寸之地,闻到的全是他衣袍上染的白芷香味,简直无处遁形。这种熟悉却陌生的感触,让她十分抗拒,害怕地发?抖。须臾之间,下巴已经被他攥起。
只见那人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徐徐想俯下头?。窦姀忽然惊慌失措,挣扎着,扭动着被紧紧拿捏的脸。
“你别别这样”
就在唇堪堪擦到之际,她终于忍不住,眼角滑出了一颗颗泪珠,小声抽噎着。
窦平宴一愣,倒是停了手,没再继续下去。
他垂着眼皮盯了她片刻,却是一声笑:“为何不能这样?我们早就亲过了啊。”
窦姀猛地抬眼,大惊失色。却听?得他极淡然地说?:“在假山边,你落水后我给你送了气,你才?吐出的水。还有一回,是你生辰那日吃醉酒的时候,在我怀里口舌相交了什么感觉,你一点?都?不记得吗?”
她不肯信,骤然大力扯开他的手:“你胡说?!”
窦平宴忽然便笑了,又握住她的手腕:“好,既然你不信,那我们就去找芝兰,那日她可是瞧见了。”
说?完,他还真刻不容缓,企图拉她一起出门?。
屋外,是横无际涯的深夜,是一轮枯月当照。
她摇头?挣扎,说?不去,却始终难以挣脱。就在被拖至门?边,他的手即将伸向门?时,窦姀终于被迫妥协:“别去别去我信”
他收回手,似是叹了口气,把人揽入怀中。
她脑子发?胀,因?着太?多心慌恐惧而有些?发?沉,难受地低低哭了出来。好像这一切只是个噩梦、噩梦而已,哭完了,梦就会?醒,一切都?会?过去。
可是他温热的怀抱就像枷锁般,让她脱不出这个梦境。片晌儿后,他的胸膛微震,传来低低却温柔的声音:“阿姐,你认了我吧。你从前不也说?,这个家里最在意的就是我么?咱们就这样相守一辈子,好不好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你,离不开你。我曾经最恐惧的,就是自己年幼无能,护不住你。那一日我哭得天昏地暗,根本阻止不了她们将你送去庄子住可今后不会?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我会?刻苦上进,慢慢把一切抓到手里,往后谁也不会?再将我们分开了”
她失语,听?他这番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
九岁那年她被送去庄子,两年后回来时,也曾听?姨娘提起过。说?是她被送走后,弟弟说?什么也不肯进食,后来还昏了过去。最后是老?祖宗心疼孙子,才?应下只是出去住几年,又请马绫玉去劝话,只说?他若死了,那日后恐怕真也见不到姀姐儿了。因?为这个,他才?又肯进食。
窦平宴本来拥着她,并不吭声,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后来见她没了声,低头?看去,只见已经不哭了,双眸却还是肿的,唇也红润光泽,正耷拉眼皮不知?再想什么。
心头?的某处好像渐渐熔了,化成一滩春水。
他心里欢喜,以为她这是哭完了、听?进去了、动容了、也认了自己,不免心旌摇曳。忽然便捏起她的脸,俯头?吻了下去怕她抗拒,起先只是轻轻沿唇线碰着舔舐辗转,并不深入。刚开始她也确实?推搡着他,可是后来,却渐渐没了动静。
窦平宴越亲越得劲,好似她真的认了他,早已把原先令他愤恼的糕点?藏纸一事抛到九霄云外,觉得那魏氏能算得了什么?他又得寸进尺,擒着她的唇,捏开一个口子后,才?试探着徐徐而进。
真真是天道有情,缠绵至死未方休。
一方过去,两人分开之际,她的神色瞧上去似是茫茫无措。但也无妨,窦平宴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只觉亲热过去心潮澎湃,胸口下好像有什么在一阵又一阵的跳动,巨大的欢喜如水漫金山,一遍遍地漫过了胸口。
他抬眼望向窗外的深夜,虽是堪堪几笔树影,却像下一刻便能入春发?芽。是啊,如今春色至,万物复苏,她的心也该长出来了。即便她还低头?不说?话,窦平宴却是怎么瞧怎么高兴,突然又把人打横抱起,几步迈开,抱到了炕上坐。
已经数不清第几回了,他把她揽在怀里。
他并不急,只是低头?慢慢欣赏着怀中的人。白净清透的脸,长睫盈盈,眉弯如黛,也不知?怎么描得眉,描得这么好看。虽未施粉,却如梨花带雪,唇色透红,实?在惹人喜欢。
可窦姀却仍旧垂着眼眸,什么话都?没有,也不想说?,只一心盯着裙摆看。
他轻轻吻过那哭得红肿的眼,亲昵含情,旖旎连连。
吻完后,又靠近她耳畔低声说?道:“别哭了阿姐,我如今不会?要你怎么样的,也无须你对我生出情意。你只要像从前一般待我就好了,就像从前,我们还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别不要我,推开我”
说?罢,下巴被他攥起。
只见他又要俯头?下来,窦姀一阵晕眩,再也忍不住地抵住:“够了,你一定要这样吗?好恶心”
第25章 逼迫
恶心?
窦平宴闻言一愣, 被?她推开后,忽然抿唇不言。
起先蹙眉,差点开口反驳,但仔细一想?, 这事不是早能预料到的么?她若能接受, 自己先前又何必那么徐徐图之?。
他把她抵住的双手握住,拉入胸口处, 却轻笑宽慰道:“阿姐, 这些事早晚都要?走一遍的,你接受不了也?正常, 咱们慢慢来不急。”
窦姀一听, 登时怒目瞪向他盈盈笑意的脸:“可我?恶心?,你知道么?是恶心?!”
她抽回手, 尝试从他怀里起来。
他的手臂就如铜铁般结实, 箍在她的腰处, 窦姀挣扎了好?一番也?没成。
若换成旁人,她险些就要?怒得出手了,用打用咬不在话下, 只?要?能挣开。可这人是窦平宴是她从小相依为命、最在乎的弟弟。她再生气, 竟都出不了这个手
最后挣扎累了,她有些丧气,又开始想?哭。却不断告诫自己忍住,哭不能解决一切, 只?会彰显自己的懦弱。
于是她忍着,试图跟他好?好?说道:“弟弟, 你只?是病了我?们是亲人,不能这样?。你只?是在乎阿姐, 便觉得这种喜欢是男女之?情,可这世间的喜欢不止男女,还有亲情啊姐姐答应你,这辈子都不会扔下你不管,但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
这番话本也?是她心?中所想?,病了,他本就是病了才会这样?。
她企图窦平宴能听进,觉得有些道理,再松开手放自己下来。可是他却一动不动的,又亲昵地把头靠在她锁骨处,闷声问道:“我?没有病,难道想?携手一生的喜欢,阿姐也?觉得是亲情?”
窦姀只?觉脑袋嗡嗡的
夜已经很?深,很?远,望不到头。若说她今日?最后悔的,一定是回了梨香院,碰上他。她心?里冷到发笑,既然挣不过,那便一直这样?待着吧,反正她是不会再吭声了。
窦姀索性不理他,让他自己没了趣儿便走。
起先屋里确实鸦雀无声,他只?是抱着她,两人都没有说话,静得只?听见桌案上火烛窸窣的燃声。
他好?像不知乏似的,又过了有一会儿,竟把她的手指一根根从紧握的拳头中抽出,尝试着十指相扣。
窦姀皱眉,抗拒着,可力道悬殊,擦红了手背都无济于事只?见他揽着她,垂着眼,盯看两人相扣的手,浅淡笑道:“从前还没这样?牵过呢。阿姐,你不是说喜欢待人有礼,风流倜傥,有些文采之?人么?这些我?都能努力做到,你试着瞧瞧我?,好?不好??从今往后,你只?当我?是个好?郎君,跟旁人没什么两样?,就不会觉得恶心?了。”
窦姀冷着脸,说不要?。
他倒是也?不恼,唇轻轻地碰到她的耳尖,堪堪抿入。
她登时寒毛直竖,终于忍不住了要?骂人,突然听到门外?春莺的声音:“姑娘,二爷,茶已经煎好?了!”
窦姀被?吓的浑身一抖,极力挣扎地想?从他怀里下来。
他依旧没让。
最后她忍不住低声斥道:“你疯了吗!有人要?来了!”
窦平宴本在眸含缱绻,垂着眼皮细瞧她。不知怎么,忽然一笑。
这一笑让窦姀没来由地害怕起来,紧紧抠住他的手臂,一句“别”还没说出口,便听他放大了声音,对外?说道:“煎好?了就送进来罢。”
屋外?春莺应声。
门哗的一声推开,霎时,窦姀的脑子随之?一白,竟生的一种无地自容,无脸于世,恨不能扒地缝钻进去。
她的脸一下苍然失血,两只?眼失神无光。
窦姀感觉这一刻好?像过去几百年那样?漫长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瓷器摔落,她终于敢抬起眼,看见春莺不知何时已经跪在地上,语无伦次道:“奴、奴婢罪过,不慎打翻了瓷盏什么、什么都没看见”
窦平宴却仿佛没什么大事般,只?极淡笑然:“无妨,收拾了便出去罢。”
春莺连连应是,很?快的把地上碎瓷片捡起。最后极迅速瞧了两人一眼,神情古怪,匆匆出屋。
他安的什么心?,窦姀再清楚不过了。
可即便他让梨香院的人都知晓又如何,她不情愿就是不情愿。
她突然盯住膝上他的手指颀长,正根根搭在她的手背上,十指相扣。胃里登时一阵翻涌,只?觉伦理有违,头疼欲裂。
她想?他走,不想?再看见他,可根本叫不动人,最后只?能迂回地问:“你别这样?,先让我?想?两日?好?不好??等我?缓过来咱们再说。”
“想?两日??”
窦平宴忽然低头看她,却笑问:“那你想?两日?还不愿,这该如何作好??”
她心?乍然一凉,已经冷到在胃里抽搐了。她现在真真是极不愿看见他,对上他的眼眸便问道:“要?我?怎么样?,你才能走?”
这是窦姀头一回,用这么冷这么不耐的声问他。
好?像累极了,也?无力再纠缠了,只?想?快速摆脱他。她几乎已经没抱希望他愿意听了,渐渐垂下一双无神的眼。
忽然,窦平宴却若有所思地颔了首:“让你想?两日?也?行,但”
目光堂而皇之?地落在她的唇上。
窦姀扭过头,一句“不要?”话音未落,他便已经俯头吻了下来。
不再像前番的试探,这回倒像是品咂,占有,细细舔舐过每一处。
当被?他捏开下颌,一个柔软的物什明目张胆滑进来时,窦姀真是觉得恶心?至极,眼角悄悄流出两滴清泪。心?里却在这时,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就算嫁猫嫁狗,也?不能跟了他,让自己这么难受的过掉一辈子
他走的时候是深夜亥时。
人一走,窦姀便连忙给自己倒了两口水灌下,拿手帕擦了又擦。直到把唇瓣擦得红肿破皮,才能消磨掉方才的味道和感触,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独自坐了会儿,渐渐缓过来后,便去屋外?招呼春莺进来。有些话在嘴边启齿难言,窦姀咬了咬唇,再三纠结下才道:“这些事你就当不知情,不要?让旁人知晓”
春莺乖乖地点头了。
屋里很?静,只?有摇曳的烛火和打在壁上的影子。春莺看着窦姀发红的嘴唇,小声问道:“姑娘,可要?找些草药来?”
窦姀说不用,又问她芝兰在哪儿。
春莺摇了摇头,说自从让芝兰去库房拿东西?后,今晚就没见过这丫头,也?不知跑哪儿疯玩去了。
她不知怎么,忽然想?起窦平宴拽着她的手时说,不信去问芝兰
可见芝兰是撞见过什么的,但方才春莺被?吓到的模样?,也?不像装的。没想?到芝兰倒是嘴严,没跟旁人提过。
窦姀觉得好?累,现在只?想?梳洗睡下。起身时没站稳,险些要?崴脚,被?春莺扶了一把。
窦姀边净脸,却瞥见春莺在一旁绞手指,吞吞吐吐的,像是要?说什么。
她看了眼春莺:“想?说什么你便说罢。”
见此,春莺终于开口:“姑娘为何不喜欢二爷?二爷他待姑娘好?,聪敏上进,年纪轻轻就过了乡试。对下人也?宽和,府上没有几个主子像二爷这样?好?说话的”
窦姀垂眼,并未吭声,而将帕子沉进水中净了又净。
先前春莺偷她玉佩,便是为了想?她和云筝起争执。至于为何,窦姀目前还不清楚,但她隐约觉得,背后有一个人在推着春莺走。
其实春莺本是可以将玉珏昧下。那玉珏价值不菲,卖掉将她妹妹救回都绰绰有余。可春莺又原原本本还了回来,甚至不怕引起猜忌。
那天春莺便哭着抱住她的腿,说什么只?做这最后一回。
窦姀清楚自己如今算不上杀伐果断的人。
留下春莺,一是觉得她家中可怜,毕竟九岁就跟着自己了,也?算尽心?侍奉。若是发卖,不知要?颠沛流离到哪里。
二则,也?是想?引出那双推春莺往前走的手——一定是窦家的某个人。她还并不知晓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这些时日?她一直有意防着春莺,也?清楚,春莺若还留在身边,万一自己捉贼没成,有反被?吞噬的危害。
其实春莺对窦平宴的心?思,她隐隐约约能察觉到。毕竟春莺年纪尚浅,碧玉年华,而他,又生了一副难得的好?相貌。
尤其是此刻,春莺竟是问她为何不喜欢二爷,颇有点替他抱不平的意味
窦姀想?了想?,弟弟会有今日?这般举动,难不成是房里空旷的缘由?是啊,窦平彰像弟弟这个年纪时,早就纳了藤娘。
既然春莺喜欢,她倒不如成全。
既能把人送走,又能摆脱掉窦平宴。没准他房里有了伺候的人,就不会老?想?着自己。
窦姀问她是不是对二爷有意。只?见春莺起先红了脸,急急摇头否认。
窦姀倒也?不急,想?了一想?,又问春莺:“若我?说,我?有法子让你跟着二爷,侍奉二爷,他也?能把你收入房中,你乐不乐意?”
第26章 逃避
春莺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 再一看,窦姀的确说?的一脸认真。
春莺不免想起那个人就曾劝过自己要往上爬,若能?被主子?收了做通房,这辈子?就能?熬出头了。
那人又告诉她, 若想做二?爷的通房, 恐怕首先不允的便是她家姑娘——人姐弟俩感情可深着呢。春莺从前也是这般以为直到今日,她没有想到, 姑娘竟愿意成?全自己?。
这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春莺喜出望外, 却?在极力忍住,抬起眼再次试探问:“姑娘真的情愿奴婢跟着?二?爷吗?”
窦姀看了看她, 将净脸府帕子?沉入水中。
而后?便简单收拾了下?, 走到屏风后?更衣说?:“你若愿意,我为何不愿呢?但若要二?爷心甘情愿收了你, 咱们还得等个好时?机, 没这么快”
是?了, 明晃晃送人上门,连窦姀自己?都觉得不能?成?。
若要事成?,自然须你情我愿, 有个七八分露水情缘
翌日清早, 窦姀睡醒出屋,正好瞧见芝兰在井边打水。
芝兰穿的还是?昨日那身素净衣裳,一件半臂甚至洗到了发白。
其实以窦家给小丫鬟的月钱,多买几身好衣裳是?绰绰有余。这个年纪的小丫头都爱美, 偏芝兰不是?。窦姀也不知芝兰把钱花去了哪里,几个月下?来衣裳布缎没买过, 头面没添,也没给自己?搞点好吃的。拢共就三身的衫子?穿来穿去, 偶尔天冷了,芝兰便给自己?加个厚袄子?,秉承着?冷不死就行。
窦姀走到芝兰身旁,彼时?芝兰刚好收起井绳,提上木桶。
她想问芝兰昨夜的事。
却?无意间瞥见芝兰露出的一截手腕,那雪白的腕上似有红痕,像是?被抓的。芝兰也察觉到自家姑娘的目光,立马拉过衣袖掩住,笑笑问:“姑娘今儿怎起这么早?”
窦姀:“昨夜我本想找你,但没找到你人。”
芝兰瞧上去倒是?平静,只干笑道:“奴让姑娘挂心了。昨晚奴去库房拿完东西后?,正好天也黑了,一路上老是?想起苗婆子?给讲的鬼神怨念,一时?害怕走岔了路,就多耗了些?功夫。这不?奴还碰上了清风馆的丫头惜玉,与?她走了一段呢。”
最后?一句,显然是?为了留下?话口才说?的。
芝兰此人不同于春莺,在外人跟前胆小腼腆,不爱各处走动。
窦姀也不知她何时?竟跟清风馆的小丫头认识了不过清风馆,不就是?窦平彰的地儿吗?
这里面自然有古怪。窦姀清楚。
过了会儿,芝兰打完水便提着?往庖房去了。再出来时?,手里提着?盛粥的食盒,准备动身出门。
自从给弟弟送了莲心粥后?,在大娘子?的厚礼下?,这粥一送已经两个月过去。
窦姀本觉得不过一桩小事,但现在看见芝兰提出来,还要往玉京园送,却?觉得十分怪异。忍不住拦下?:“罢了,以后?还是?别再送了,到此为止罢。”
窦姀怕芝兰疑问,连忙便笑道:“二?爷如今胃口好了,什么都吃得下?,已经不再需要我们这粥了。”
这两日窦姀一直躲在自己?屋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生怕碰上他。
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跟他相处了
第三日的清晨,窦姀正寻思该怎么找个托词,方便回绝弟弟,突然得到消息——今日窦云娇归家,大娘子?正召她们几个去主屋见见。
窦云娇今年二?十一,已经出嫁四年。
她和云湘是?同母的姐妹,都是?兰姨娘生的。云娇也和云湘一样,随了兰姨娘,天生丽质。不同的是?,云湘是?个纤瘦美人儿,云娇则要丰腴些?。
窦姀来到主屋时?,云如珍坐在上首,正一边吃茶,一边与?回来的窦云娇说?话。云娇今日戴了只翠绿镯子?,支着?白嫩的手腕说?笑,十分惹眼。而窦云湘也早早来了,坐在姐姐的旁边。
云筝倒是?还未至。
窦姀环顾了一下?,没有不想见的人,心里很?舒坦。
给大娘子?请安过后?,她便默默坐在下?首。云娇与?各人说?笑闲聊,偶尔讲讲夫家内宅的事,偶尔又忆起几个姐妹从前读书认字时?窦姀只管吃茶,只有大娘子?提起她,她才会含笑回答两句。
过了一会儿,窦云筝也携八岁的琦哥儿来了。
到了晌午,云如珍便招呼下?人在主屋摆膳。
一家人围着?桌坐,窦姀自然也坐在其中。过了片刻,窦云娇想起一事,便朝大娘子?提议说?:“母亲,怎不把二?弟弟也一同叫来用?膳呢?他可是?功课忙着??我都很?久没见过他了。”
窦姀夹菜的手突然一顿。
“他能?忙什么功课?连今年春闱都不肯去呢!”
只见云如珍埋怨,转头便招来一个小丫头:“你去玉京园叫二?爷来,就说?几个姐姐妹妹都在这儿,他大姐姐也回来了。”
窦姀一听,突然便想走了。
正好碗里饭也吃完,立马起身,向云如珍告辞道:“大娘子?,姀吃的差不多,已经果腹了。梨香院还有未做的事,姀需回去,先告退了”
哪知这话一出口,便被云如珍拦下?。
“你这孩子?,旁人都没吃几口呢,你就吃好了?你那院里能?有什么事?”
云如珍一瞥,嗔怪道:“快坐下?,什么事都放一边,跟大家一起走也不迟。”
大娘子?都这么说?了,窦姀迫不得已只能?留下?。
想到窦平宴要来,她连头都不想抬。只一心夹着?碗里的米饭,埋头闷吃。
没过多久,就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窦姀随之紧张起来。
那人已经走了过来,目光似是?转了一圈,却?在某处稍稍一停。随后?便笑道:“一家子?都在这儿,竟也不叫我来。”
窦姀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想起被他困在怀里的夜晚,这个噩梦影子?现也跟了过来,让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
“怎不叫你了?我可惦念着?,还是?我和母亲说?起呢。”
圆桌上,窦云娇放下?碗筷笑骂,立即看向云如珍,颇有点委屈道:“二?弟弟不信,母亲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呢。”
云如珍大笑,说?你们姐弟儿真是?没个消停。又看人已到,便招呼下?人再添双碗筷。
这张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却?也不算挤。各自挪一挪,插进?一个人是?绰绰有余。
等到下?人搬来椅子?,问二?爷要坐何处时?。窦平宴眸光一转,便指了处不大的空缺:“就放这儿吧。”
所指之处,正是?她和窦云筝的中间。
窦姀突然觉得心里发慌,饭难下?咽。她忍着?,只不断告诉自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才默默把椅子?往旁挪了挪,给他腾个空儿出来。
窦平宴瞟了眼她,淡然自若地坐下?。
人都到齐后?,众人们又开始一边用?膳一边闲聊,一下?便热闹起来。
窦平宴偶尔也插进?说?笑两句,所答的,无非几句凑趣的话儿,惹得云娇们哄笑一堂。虽然跟从前一家子?用?膳没什么两样,他也如常,可人坐在身边,窦姀就是?觉得别扭,也吃得不舒服。
她只默默吞着?饭,并不加入这热闹的聊话中。
不知不觉,竟吃了一碗又一碗窦姀觉得尴尬至极,不知道自己?在这圆桌上,除了吃饭夹菜,还能?再做什么?
等到她开始舀第四碗米饭时?,忽然听到他在耳边轻轻笑问:“阿姐吃这么多,不撑吗?”
“不撑。”
窦姀低着?头,极快地回答完,舀好后?立马坐下?,专心致志地吃。
吃着?吃着?,碗里突然多了块葱丝鱼肉。
是?他夹来的。
窦平宴收回筷子?,看向她淡笑道:“阿姐怎么连素日里最喜欢的鱼也不夹了?”
人声嘈杂,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如细针般扎进?她的耳底。
窦姀一阵鸡皮疙瘩。
如今是?饭也吃撑了,坐也坐不住了。突然便放下?碗筷,借着?解手的由头,匆匆跟大娘子?告辞。
窦姀从没吃到这么撑过,肚皮圆溜溜的鼓起一圈。
她刚吃完,走得又急,没几步便感觉胃有些?微疼。只好先缓下?步子?,走到假山边,撑着?石块歇上一歇。
还没歇息好,身后?倏地便传来一道声音:“两日过去了,阿姐想得如何了?”
窦姀惊恐地回头,却?看见窦平宴一步步走来,衣袍微飞。他极淡然地站到她面前,却?有点不高兴地问:“都走到这了,你这哪里是?去解手的路?”
“我”
不待回答,
他倏地逼近,灼烫目光直视而来:“为何要躲我?我就这么不堪入你眼么?”
窦姀心开始砰砰跳,快到想逃离。不是?见到魏攸的那种喜悦,而是?一种根深的惶恐。
他离得极近,近到窦姀能?感受到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和衣衫熏染的草药味
她从来没离谁这么近过。就像魏攸跟她说?话时?,也只是?隔了三四步,持着?君子?之礼窦姀惶恐,突然一把推开他,自己?往旁退了好几步。
她再三把心定?下?后?,才敢抬头对上他的眼:“我想好了,我不喜欢这样,这辈子?也不喜欢这样。你为何一定?要做这有违纲常之事?难道我们回到从前不好么?”
窦平宴一听,登时?拉下?脸,冷冷道:“我让阿姐想两日,不是?想出这个,而是?让你缓过来后?慢慢接受我。”
“那不可能?!”
就在争执将起之际,假山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窦姀急忙闭了嘴,心七上八下?地乱跳,两眼紧紧盯住过路,生怕给人听到了什么。
而他却?是?一笑,依旧自若。
“一个、两个的解手怎么都跑这儿来了?”
突然,窦云娇的身影绕进?了这里,看见两人时?微微一讶:“你们姐弟俩可是?争吵了?”
窦姀怕云娇看出点什么,只是?垂下?眼轻轻摇头。
她不知云娇有没有听见什么。
正寻思要如何搬个好由头,搪塞过去,突然窦平宴望了过来,轻轻一笑:“我和阿姐怎么会起争执呢?”
说?完,便明目张胆牵起她的手——
就在窦云娇的眼皮底下?。
窦姀傻了眼,顿时?脑袋轰鸣一片。
只听得他笑了笑:“阿姐,你手怎么这般冰。”
第27章 题诗
他真是疯了。
窦姀猛地缩回手, 神情抽搐。云娇却颇有意味地看看两人,笑道:“你瞧,这几个姊妹里,宴哥儿从小到大就偏在乎你些, 冷了热了他都挂心。明明我也是他姐姐呢, 也不见他问我冷不冷,热不?热”
这话听着便有些吃酸。
窦姀现在极为恐慌, 不?清楚云娇有没有听到什?么, 又怎么想?而窦平宴简直荒唐至极,他显然不?在乎, 想把这些戳到众人跟前!
她恼得瞪向他, 若非这是她最亲最爱的弟弟,她早就不?忍了。
窦姀捏着拳头, 眼轱辘转着, 正要跟窦云娇矫枉解释, 突然就被?窦平宴一句“哪有”打断了。
他目光从她身上撤回,抬眼看向云娇,也笑道:“我怎不?挂心大姐姐了?难道大姐姐收到的金簪镯子, 都能自己?从苏州跑回来?”
这话一出, 惹得云娇频频笑,驳不?出来。
“好?好?好?,知晓你也挂心我了!”
窦云娇又细瞅一眼闹别扭的两人,说?道:“好?了好?了, 你俩也别闹了,解手后?就回去罢?母亲还请了咱江陵最出名的戏班子来, 唱的是拿手好?戏《枯木逢春》,午后?咱也一起去听听呢。”
这出戏不?知是不?是巧合, 唱的主角竟是那伏羲女娲。
戏曲讲的是:远古时候,有一对老妇人在田地种倭瓜,勤勤恳恳浇灌几十年。百年之时,这倭瓜便?结出了一对兄妹,乃是伏羲与女娲。
朝来暮去,这片土地又是走过千年。
后?来有一年,洪水泛滥,把?一整个村子都淹了。只有这对兄妹乘着倭瓜皮漂流,侥幸活下。
洪灾过后?,这世间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为了繁衍,这对兄妹便?开始婚配交合,做了夫妻,乃是世人之始。
这出戏听得窦姀一阵膈应。
其实这戏,她好?几年前也听过,那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听,简直荒唐无?稽,竟觉得词儿曲儿都是极难入耳之流做惯了兄妹,这辈子都是兄妹,怎么能做夫妻呢?
听完了戏,已到傍晚时分,窦云娇赶路先走了。
云如珍见大家陪自个儿听戏,坐一下午也乏了,便?挥挥手放人离去。
宴散之后?,众人三?三?两两离去,各回各处。
窦姀一回到院里,便?关了门,在床榻躺下。她此时浑身疲倦,腹又撑着,连晚膳都不?想吃了。
窦姀心烦,不?断地想:怎么样才能结束这一切?
她快待不?下去了,每次碰上他,想躲却?又无?处可躲。
即便?自己?躲得了一日两日,还能躲一年两年么?一个屋檐下,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好?怕窦平宴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尤其是当着家里人的面?。
要不?还是赶紧找门尚且过得去的亲事,嫁了?
只要嫁了,离开这个家,就再?也不?用与他相处,他也碰不?了自己?。每每被?他触碰、抱住、抚摸、甚至亲吻时,窦姀都觉得恶心到要遭天谴。
她正琢磨对策之际,忽然又听到屋外芝兰的声音:“二爷您来了”
随后?,敲门声接踵而来。
窦姀腾得一下坐起,不?愿去开门,恨不?得躲在屋里一辈子,可这门叩叩叩一阵,却?敲个没完。她挣扎了好?一番,终于迫不?得已起身开门:“你还来做什?么?”
这抗拒的态度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她厌烦他了。
小时候总是盼着弟弟来。弟弟来时,她还能高兴一整日。可连窦姀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不?愿见、害怕见,把?他拒之门外。
这种不?耐,窦平宴倒也不?介意?,反而淡淡笑道:
“我知道阿姐烦我了。阿姐再?陪我做一事,做完我便?不?来找你,再?放你缓个把?月,可好??”
原来他还清楚她烦呢。
窦姀心里冷笑。
她垂着眼眸,连头也不?抬:“什?么事?”
窦平宴轻轻说?道:“那些纸灯笼,我们再?做几盏好?不?好??”
窦姀闻言,终于抬起头。
正值夕阳垂落之际,红艳艳的晚霞漫天一片。他带着笑站在木门前,唇微微勾着,手上提了染纸和一垒细竹条。余晖落在他绀青的衣肩上,金芒潋滟,流影斑驳。
窦姀觉得,这不?是缓一段时日就能缓过来的。
可他频频来找,尤其是这一阵,实在心烦又煎熬,她有时巴不?能搬出去。
几番纠结下,窦姀还是觉得,不?就做几盏纸灯笼,能放自己?舒心一段时日,倒也无?可厚非。
见她点头,窦平宴一下就欢喜了,牵上她的手进屋,这中间不?免被?人挣了下。
他也不?急,走进屋里后?,把?染纸有条不?紊地平铺于桌面?。窦姀屋里常备着笔墨,以便?不?时之需,就在方柜上,他一下便?看见了,取来。
窦平宴刚想书写题字,落笔前想起什?么,忽然看向她:“这些纸灯是要在仲秋放的,以表花好?月圆人长久,光我一人写怎么够?阿姐该跟我一起才是。”
说?完,已经把?她拉到身前,试图握上她的手去拿笔。
窦姀冷声说?不?要,“我们写这诗做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又不?是有情人,更不?会长久!”
说?着便?挣开他的手。
窦姀还没甩开,又被?他拽了回来。
她被?圈着,后?腰顺势抵在了桌沿上,两边手腕被?他一起掌在身后?,按到桌上。以一个稍稍后?倾的身姿,被?他挟在身前。
只见窦平宴眼眸霎时黯淡,脸已经没了笑,却?还在逼视:“阿姐觉得我们不?会长久么?”
“我们是姐弟,自然不?会。”她很果决,仿佛这才是对的,一切天经地义。
他突然淡漠笑了声,攥住她的下颌,俯头就要亲来。
窦姀一慌,急忙躲着,吻却?不?依不?饶落在了唇齿边,慢慢碾开。
熟悉的气息涌入鼻中,如滚滚江流奔腾,比前几回都要来势汹汹。她唔唔挣脱着,磨红了两边手腕都不?得脱束,心里惶恐,眼角急得泛红,却?咬紧牙关不?松。
忽然感觉下颌被?人用力一捏,似乎迫她松口,窦姀撑不?住了,终于忍无?可忍,奋力地侧过头:“够了,你明知道我恶心这样!”
他没说?话,忽然把?她的腰往怀里一圈温热的气息喷洒时,吻也随之落在脸侧。
窦姀浑身一僵,别开头,感觉到一个柔软湿滑的物什?落在耳侧,舔咬着,还要往下滑胃里顿时上下翻涌,偏手还被?锢在身后?。她不?断抗拒着,堪堪要急哭了:“你别碰我了!我写我写”
窦平宴闻声,终于停下。
他低低望着她,眸底阴翳,指尖却?轻缓抚摸过她发红的眼角:“阿姐,我本没想让你哭的谁让你这么咒我们?长久”他低低笑了声,“我们偏能长久。”
窦姀红着眼不?吭声,已经没有想说?的话了。
窦平宴转过她的身,两人一同立于桌案前。
这回掌上她的手时,窦姀再?没有反抗,由他握着,尖端蘸了香墨,在那彩纸上一笔又一笔,写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窦姀觉得真是可笑,偏还那句“乃敢与君绝”,他们之间哪有情?根本就没有对他的情意?,竟还谈何?抛弃?
窦平宴握着她的手,一同写完一张张的词儿。末了,他满意?地拿起一瞧,笑说?:“我与阿姐执手写的,到时拿到河边流放。灯漂去了天际,咱们必得上天庇佑,福泽深厚呢。”
写完词,用细竹条扎好?后?,天已经黑了。
屋里也没有点烛火,昏暗无?光。两人在桌前站了一会儿,皆是无?声。他的手指在桌上小走两步,忽然顺理?成章地搭在她手背上。
窦姀气息一滞,忍着说?道:“今后?回去,你就别来找我了。”
窦平宴只一笑,很快就答应了。头缓缓地贴到她耳侧,似亲昵状:“我既应了你,那阿姐也不?可再?瞒我做什?么相看媒人、或是跟谁生了情意?,我可是会恼的。”
她敷衍潦草地应下,从他怀中挣开,推门出去。
晚风忽然吹来,不?知是不?是进了沙子,眼眸忽然发酸。她攥起袖子,不?停擦着嘴唇,想将那些污秽的、不?堪的影子通通擦掉。
本来还挺难过的,一想到窦平宴起码有段时日不?会来扰了,她吸了吸鼻子,又觉得舒心不?少。
窦姀站着望夜空,缓过须臾,忽然看见院子门口有隐隐的光亮,像是有人过来,提了好?几盏大红灯笼。
紧接着,便?是两个小厮提灯进来,而他们身后?的——正是窦平彰。
一个不?想见的人没走,又来了个不?想见的。窦姀心烦,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瞪着:“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只见窦平彰笑了,一抬手,便?有一个小厮匆匆跑上前,把?怀里抱着的金匣子递给窦姀。
窦姀打开,一时目不?暇接,竟是满满一匣子的珍珠,颗颗圆润、硕大莹白。
窦平彰势在必得地笑问:“我想要芝兰。这些钱,够不?够跟妹妹买她?”
第28章 偷见
窦姀果断地合上金匣子, 一把塞进小厮怀里。冷冷看向他:“大爷又想整什么?幺蛾?我?留着芝兰有用,不?会给你的。你若只是贪图她的美色,这世?间美人千千万,环肥燕瘦比比皆是, 勾栏院里还怕寻不到吗?”
突遭拒绝, 窦平彰倏地眯起眼:“那你说,怎么?样才?能把芝兰给我??”
她眉心一蹙, 正欲开口, 忽然被人抢了先。
只见?弟弟从屋里出来,慢悠悠笑道:“难怪父亲总骂大哥你不?学无术, 原来心思?都在这档子事呢。大哥镇日里跟那些狐朋狗友厮混, 学问懈怠,事也做不?好, 浪得连个好名儿都没, 现在瞧上了旁人的丫鬟, 不?会也要学那乡绅恶霸抢来吧?”
“你别信口雌黄,我?哪有要抢!”
窦平彰被这么?一骂,登时气得脸通红。
想这弟弟又是父亲心尖上的, 事事压自己一头。平时里便自视清高得很, 压根没将自己这个大哥放眼里过!窦平彰真真是厌恶他,偏自己还说不?得人家,现在驳也没法儿驳,只狠狠瞪一眼, 一气之下甩袖离去?。
夜色中,窦平宴就站在她的身?侧。
他悄悄转头看她, 试图牵她的手。刚刚碰到的时候,窦姀一下便缩回。她抬眸望向夜空, 轻声?道:“多谢你。天色已深,你也早些回去?罢。”
他闻言一默,“阿姐这是要跟我?生疏了?”
生疏?窦姀倒是问天想笑,不?拉手就是生疏?但鉴于他方才?帮了自己,窦姀忍了忍,终究没有说出口。
人都走后,窦姀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忽然?说道:“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没一会儿,槐花树后一阵窸窣声?响,芝兰灰溜溜地出来,慢慢挪到窦姀跟前。
她看一眼芝兰不?安的神情,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先前就觉得芝兰身?上不?对劲,但忍着没问。今日窦平彰都找上门了,再不?问个明白,也不?知要生出什么?事。
芝兰一直低着头,不?肯说。突然?,直直朝地跪下,磕头恳求道:“姑娘!奴做的所有一切,都不?会害到姑娘!姑娘能不?能睁只眼闭只眼?下辈子奴做牛做马都要还姑娘恩情”
“你是我?的丫头,你做的事,在旁人眼里不?正是我?做的事?”
窦姀不?再说话,刚要转身?就走。突然?腿被人一抱。
芝兰还在苦苦哀求:“姑娘,奴日后也绝不?为姑娘招惹事端!求您别打发了奴,奴的娘死了,爹爹还娶了继母,她霸占了奴的屋子,奴已经无处可去?了”
窦姀一怔,想起跳井自尽的庄婆子。
九岁的时候,庄婆子陪她在乡下待了两年。要是没有庄婆子,她没准就在寒冬的雪夜里高热而死
窦姀突然?走不?动路了,回过身?,把芝兰掺起。咬了咬牙从发中拨下一支尖钗,握进芝兰的掌心,神色肃静:“你要自保。”
窦平宴说不?来找她,还真是没再来找过。
只是偶尔他会遣小厮上门送些东西,什么?珠花簪子、香茶糕点、他写的情意绵绵的纸笺各种各样的杂物?都有。
起先开始,窦姀拒过一回,可那小厮却说“姑娘若不?收,下回就是二爷亲自登门送了”,窦姀不?想见?到他,于是便通通收下,丢进一木匣里,想着最后一并归还他。
这样一晃,两个月过去?,从仲春到了初夏。
天也愈来愈热了。
初夏来临,离春闱放榜已经过去?一个月。
说起春闱,本来窦平宴决定不?去?春闱时,就被窦洪破口大骂过。
好不?容易消停一阵,直到这回春闱一放榜,知晓了他几个友人家的儿子皆中榜后,窦洪又将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重新提起,把窦平宴骂个狗血淋头。
窦平宴倒是平静,自己领罪又去?窦氏祠堂跪了一些时日。后来还是大娘子心疼儿子,亲自给叫回的。
据说这叫回后,便是留在玉京园,闭起门来读书,倒比从前还用心。
以至于众人都在私下相传,二爷这是被主?君一语骂醒的,明年就要去?春闱呢!
关?于这春闱,窦姀偶然?还听闻了另一件趣事。
是她二姐窦云湘的。
自从去?年云筝议亲那回,魏家相邀,一家子女眷都去?了东园游玩。据说当时云湘一曲弹毕,便迷了一位世?家子弟的心。回回有窦云湘在的游宴,那位郎君都会去?,并放言非她不?娶。
那位郎君姓范,便是魏氏一表亲,京中人士,不?过弱冠。去?年只是赶巧来魏家做客,便遇上了心中的淑女,自此久久不?能忘怀。
这不?春闱放榜,那范郎君便中了,以后就是贡士出身?。人人都说他这日后是当大官儿的命,如今挣得好名头,便是为了上门求娶窦云湘的。
一开始,窦姀只是道听途说,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结果没过几日,忽然?便传来消息,说是范郎君真要登门,就在四月二十。
范氏毕竟家住京中,双亲都在上京,暂时折腾不?了来江陵,所以就请了媒人陪儿子下来,顺便替他们先相看。
而这回陪同范郎君上门的,还有魏氏主?母和他的表弟魏攸。
得知魏家人要上门拜访的前一日,窦姀有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除了很久没见?过魏攸之外,她还有一要紧事想与他说,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她很清楚,窦平宴只是这些时日不?来找,并不?意味没了那些念头。
没见?到他时倒是还好,若是碰着,她巴不?能躲开,连片刻都待不?住。
解决这个难点便要从两条路上走——
一,断了弟弟的念头。
二则,就是自己赶快离开这个家。而离开家最稳妥的法子,便是找门亲事嫁了。
这一日清早,窦姀依旧坐在铜镜前。
春莺本要帮忙梳妆,却被窦姀一拦:“喊芝兰来就好了,你自个儿也去?收拾下,打点的标致些。”
春莺愣住,有点不?明所以:“姑娘您”
窦姀转头看她:“我?之前不?是问过你,愿不?愿跟了二爷么??”
春莺一听便悟了,脸浮出喜色,红滴滴地低下头,急急忙忙跑开喊芝兰。
夜晚来临时,窦洪在庭院办了筵席,招待范郎与魏氏。而今日的主?儿,是云湘。
窦姀早早在清心斋的竹林边上等人。
她与魏攸未曾相约过,所以她并不?清楚,究竟能不?能等上他?
虽然?魏攸在藕香亭,可家中下人仆婢不?少,人多眼杂,藕香亭还有主?君和大娘子,窦姀并不?能在那逮人。唯一能赌的地方,便是这清心斋。
清心斋,是她与魏攸在窦家初遇之地。
白日时会有两个小丫鬟来打理清扫,傍晚便落下锁。这清心斋外还有一片竹林,幽然?宁静。
临近盛夏,这竹林附近虫多,因此下人们来往时便不?爱经过此处。在窦姀看来,这却是一会面方便之地。
竹林里,窦姀坐在石凳静静等。石桌上只留一盏灯笼,芝兰便在林外放风。
半个时辰过去?,也不?知是不?是灯笼招虫的缘故,蚊子一只接一只的飞来。
窦姀百无聊赖,已经拍死数十只了。
她正想把这灯笼挪到不?远处的地上,一起身?,便听到左边传来的清脆声?:“你在这儿等我?很久了吗?”
熟悉的声?音,温和亲切如清泉上石,泠泠动听。
窦姀一怔,连忙欣喜地转头,正对上魏攸含笑的眼眸。
月色竹影下,他提着一盏灯,青衣襕衫,站得笔直。
瞧见?她,便抬起手,瞥了瞥自个儿灯笼旁围着转的几只绿色小虫,不?忍皱眉道:“这里飞虫如此多,你也不?知回去?,就爱给人家喂血是罢?若我?不?来,你就要一直等下去?吗?”
窦姀绞着手帕,脚跟因着喜悦轻轻踮起。
不?答,只有莞尔的笑:“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去?处,可见?我?赌对了,你还是找来了呀。”
魏攸失笑片刻,却低下眸默默道:“我?想见?你,明明你就在窦府,却不?知该如何见?到,也不?知你是否知晓我?来了于是我?便找上了这儿,看看是否见?旧月故景,就能忆起咱们的往昔?如此也当今日见?过。”
窦姀听他一说,不?禁抬头望了望月牙。但见?月色盈盈,清风过林,与他们去?年在清心斋,一起走竹间小道时并无二般。
只不?过那时是深秋,而如今,已是初夏蝉鸣的开始。
她一笑感慨:“都要一年过去?了。”
“是啊”魏攸也追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夜空,叹道:“有时候真想年岁走快些,岁岁年年都是如此,倒真没意思?。我?不?想见?的人,日日能见?到。而我?想见?之人,却不?在身?侧,与我?相隔着一轮明月。要能直接走到来年我?上门提亲的这日,该多好。”
窦姀心头跳动,脸随着红了,连清风也散不?尽。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瞧向魏攸,忽然?试探问道:“有一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你可愿早些上门提亲就,就在这个月如何?”
第29章 引诱
此言一出, 周遭寂静。
魏攸显然是被这话震住了,双目倏而睁大,问?她?为?何?又怕窦姀误会,赶忙解释说:“我、我不是不想!为何如此突然, 小?娘子是不是遇上难事了?”
她遇上的自然是难事。
弟弟的事难以宣之于口, 是不能说的。
窦姀抿了抿唇,轻声道?:“若你觉得操之过急, 不妥也无妨的, 我这提议本就唐突,只想问?问?你方不方便罢了”
魏攸见她?不肯说, 虽然很想知晓, 却也心知不能再问?。
其实方才窦姀问?他?,可否提前提亲时, 他?心中一下喷涌而出的是喜悦。若非要顾忌到窦知州和云筝心里是否舒坦, 他?早便遣媒人上门了!
魏攸见她?似乎有些丧气, 连忙抓住她?的手腕:“我自是愿意的,若要提前,我这儿倒是不难, 回头?我便打点, 与家中说一下倒是窦大官人和筝姑娘那儿,你”
比起?窦平宴的事,窦姀觉得主君和云筝那儿已经不算什么。嫁了就能离开,反正她?和云筝早有过节, 窦云筝也厌恶自己,倒不介意多加这一桩。
窦姀刚要应下, 忽然,芝兰从竹林的另一头?跑来, 附到耳边小?声道?:“姑娘,奴看见二爷的人往这边来,就快到了!”
她?脸色一变,急忙告诉他?有人要来了!
好?在?魏攸反应够快,不待窦姀指示,人已经快步往竹林深处闪了。
与此同时,身后正好?传来窦平宴的脚步声。
“阿姐。”
这一声,叫起?她?浑身鸡皮疙瘩。
灯笼照亮了地?上的竹影,他?的脚步也随之停在?跟前。
窦姀不知道?魏攸躲好?了没,弟弟的事又不想让他?知晓。索性拽过窦平宴的衣袖便往外走。
他?倒是配合,任由她?拉着袖摆走。
等出了竹林有一段路,窦姀才松开手,低声问?道?:“你怎么往这儿来了?”
“这句话该我问?阿姐才对?。”只见他?唇边勾起?一丝笑,像是冷嘲:“那日?分开时,我都跟你保证了不来找你,可你为?何却不遵守承诺?还来见他??”
这话说得她?心惊。
明?明?她?还留了芝兰在?外头?放风,刚刚魏攸闪得极快,窦平宴还是才来的,按理说并没有瞧见人。
她?不知道?弟弟是否在?诈自己,只好?否认:“我见谁了?我丢了首饰,不过在?这里找而已。”
窦平宴倏而盯紧她?:“阿姐真当我心是盲的?明?知你喜欢那人,他?既要登门拜访,我怎么可能一点准备没有?”随之冷哼,“他?一从席上离去,我便过来了。我对?你的承诺做到了,你为?什么做不到?”
虽在?质问?,听起?来却没多大恼意,反而委屈更多。
窦姀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见,她?在?竹林与魏攸说的话,他?并没听见,还以为?只是两个?人相见罢了。
窦姀大多数时候,还是乐意跟弟弟好?好?说的。即便他?对?自己的心思再不堪、再怪异,可那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
见着他?委屈,窦姀的声音也终于软了些:“想见一人,这情意哪是说舍就能舍的?总要一点点断开吧?”
窦平宴闻言沉默,拉上她?的手腕,就往玉京园走。
她?起?先蹙眉,想挣开来着。忽而便想到自己的谋划这一趟去,没准能借个?东风。
到了玉京园,只见园子里黑黝黝一片。
比起?大娘子院里阑珊的灯火,笑语环绕的仆婢们,这里倒是冷清很多。窦姀想起?弟弟确实更喜欢清静,所?以伺候的下人也不多。
窦平宴让她?在?园子里等待。
他?走进屋,没过多久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匣子。
窦姀接过,打开看到时,不禁一愣:有一只翡翠剔透的玉镯,几?根攒丝珍珠金簪,一对?添香耳坠子,正是上回挑出来的那些
见她?连忙合上,夜色下,窦平宴反而平静认真地?说道?:“既说了要送我心上小?娘子的,那便是送给她?。阿姐亲手挑的,也合该看中眼,不会不收吧?”
窦姀一默。
又听他?继续说道?:“还记得从前,阿姐为?我捕流萤,马上也要盛夏了,阿姐可能再为?我捕呢?就像从前一样。”
捕流萤?
这的确也算不了什么事。窦姀想起?从前两人相伴的时日?,既想应下,却又觉得这样很怪,也不该再做
她?再次沉默了。
夜色宁静如水,偶尔能听见几?声风吹草动。
他?也不吭声,只眼底精光转个?不停,像在?寻思什么。
末了,竟是戚戚一笑:“我和阿姐注定回不去从前了么?早知如此,那天我便不该气急攻心,把一切都抖落出来我从前觉得,即便世人都厌我,觉我不伦怪异,可总有那么一个?人,她?会懂我,即便她?不肯接受,却也不会不理我、怪罪于我、恨我如今想来,我真是自作多情,以后又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窦姀听着,心头?没来由一酸。想着弟弟小?时候没人搭理,也确实过得不如意。
她?刚有些动容,正想开口宽慰,登时又把话吞了进去。
宽慰什么?
还能怎么宽慰?
难道?还要像从前一样说,阿姐会一直陪着你吗?
窦姀立马就觉得不对?了。
见她?不答,窦平宴忽然又开始轻轻拉起?她?的手,瞅着说:“阿姐,你忘记我身上的伤了么?也是,你怎么会记得呢,连我自个?儿都要不记得了,那些针眼都是不留痕的,长大了后,它们也都消失了可我心却还疼着,唯一在?乎我,知晓我秘事之人,也要抛下我,离我远去了我们既然彼此珍重,为?何,不能待在?一起?一辈子呢”
窦姀瞧着自己被轻轻拉住的手,想起?他?的旧伤,曾因玩闹心过重,被大娘子用一根根的针做惩,竟还真有些动容了即便不是男女的喜欢,那也是喜欢,为?何不能相守一辈子呢?
他?就好?像一只心魔,在?循循善诱般。
窦姀蹙起?眉,似恍惚状。忽然,树梢一滴露珠坠落,透进了她?的眉心。
这冰凉的刺激,她?一下清醒起?来,立马快刀斩乱麻——不伦便是不伦,没名没分待在?一块像什么话?真是要恶心坏自己!
她?本想从他?掌心中抽回手,忽然想起?自己的谋划,便假装信了那般,淡淡笑道?:“好?弟弟,阿姐怎么可能舍得了你呀这样,我那儿还有两坛自个?儿酿的槐花酒,我喊芝兰去拿。咱们姐弟俩今晚喝个?痛快,喝过后就当忘了先前那些不好?的争执,以后还回到从前,都是彼此最珍惜的亲人,是姐弟,谁也分不开我们,如何呢?”
窦平宴闻言,眉似乎不明?显地?皱了下。
却依旧淡笑道?:“好?。”
窦姀喊完芝兰后,便拉着弟弟进屋。
屋里点起?烛灯,明?亮一通,姐弟两个?闲聊了会儿。等到芝兰回来,窦姀出屋拿酒时,看见春莺也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
春莺正照她?清早说的那般,打点得十分标致。
本来春莺也才是个?碧玉年华的小?丫头?,相貌也不赖。如今细细一番收拾,挽了娇俏的流苏髻,粉带系着,带梢下垂于肩,鬓边别了两只玉簪花。略施粉黛,红唇莹润,清美?而不落风俗。
窦姀很满意,悄悄给春莺示意一眼。
她?提着两坛酒进屋,窦平宴正坐窗边等着。他?的目光含笑而柔和,像是真正回到了从前那般少年,眼底已经丁点偏执和占有都没有
窦姀只看了一眼,便施手给两边金樽倒上酒。
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窦平宴毫不意外地?闻道?,笑说:“阿姐这两坛,倒是比从前的槐花酒浓郁一些。”
她?拿酒坛的手一顿,忙也笑道?:“正是呢,上回那坛只酿了数月,这两坛可是姨娘好?几?年前就埋下的,自然浓郁些呀。”
窦姀说完,便把金樽递到他?面前:“尝尝如何?”
窦平宴看一眼她?,倒是垂眸接过。
一盏吃尽,方是笑叹:“是好?酒,酿了几?年和几?月的就是不同。”
她?连连点头?,又给他?续上一盏。
等到窦平宴吃完四盏时,见她?还在?忙活着倒酒,忽然问?道?:“阿姐怎不尝尝呢?”
窦姀一停,笑着说道?:“我院里就有一棵槐花树,这槐花酒我常吃呢!所?以也不新奇是个?什么味儿,你能吃痛快就好?呢。”
说完,手腕忽然被他?一握,人已经拉到他?跟前了。
手里被他?塞了只盛满酒的金樽,但见他?埋怨地?说道?:“那也不行,说是陪我喝个?痛快,那便是一起?!”
“好?。”
窦姀无奈地?端起?饮下,末了,又给他?继续添了酒,哄着吃。
一坛精光,第二坛接着打开。
不知吃到多少盏时,他?的脸浮着红晕,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只见他?望着她?,眉眼迷蒙,忽然把人一顿拉入怀中,低头?就吻下。
窦姀起?先挣扎,推了一把,没推动。索性想着也就这样,待会儿还有个?重头?戏,便努力忍着恶心,由他?抱在?怀里。
柔软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唇边,混着酒味儿的醇香,似乎并不懈怠,还想松了口齿进去。
她?起?先不肯,忽然鼻尖被他?一捏,顿时喘不上气来。生憋了好?一会儿,闷得委实难受,只觉堪堪要断绝气息,终于忍不住松开贝齿,由着他?滑了进来。
一番过尽,趁着他?松开口,寻觅耳垂之际窦姀忽然贴近他?耳边,似引诱般,轻轻呼出一口气:“你醉了,我扶你回床,好?不好??”
第30章 迫她
他哪有拒绝的余地, 目眩神迷地望向她,立马便应下了。
窦姀如意地掺他起身,往里间走?去。
床幔低垂,烛火潋滟。
铜炉里的暖香徐徐燃烧。
刚扶着他坐上床榻, 窦姀正要起身, 忽然手腕被人一拽,一个?不稳跌进了榻间, 顺势被他揽在怀中?。
只见他手指一勾, 轻轻抬起她下巴,迷醉的眸光左瞧右瞧:“阿姐今日怎如此乖呢?乖乖地任君采撷, 倒是推也不推我?了?”他凑到耳畔, 含糊地低声?问:“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了?”
窦姀还没吭声?,忽然被他推倒在香软的被褥上。
他俯身下来, 混着一身酒气?, 亲热地吻住唇角耳后脖颈她攥拳忍了会儿, 估摸着时候也快到了,便伸出手臂,如灵蛇般绕上他的肩头, 在耳边吹气?如兰:“等等烛火太晃眼了, 容我?去灭个?灯好不好”
他轻轻笑了:“好。”
窦姀这下一推,轻而易举地推开了。窦平宴敞着肩臂,像个?醉汉般躺倒,眼眸直勾勾盯着头顶帐面的绣纹
她下床后, 先灭掉里间的烛火。又慢悠悠踱步,去灭外间。等到窦姀吹灭最后一盏时, 屋里顿时乌漆墨黑。
她小心翼翼地摸到门边,等门开了一条缝后, 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了出去。
然后,换了春莺进屋。
门再?次悄然地关紧
夜深人静,窦姀心跳得厉害。
黑灯瞎火的,她特地在园子?里等了一会儿,半晌后没听着屋里有?什?么大动静,终于安心地带芝兰离开。离开前?,特地嘱咐园子?的小丫头夜里备好水。
这种缺心眼的事,窦姀还是头一回做。
做完,就有?点良心不安了。
不过她是个?极擅长宽慰自己之人。
这算什?么缺心眼呢?弟弟总想着亲近自己,或许是到了年纪,欲念过甚的缘故。又怕未娶妻先纳妾传出去不好听,便一直没弄个?通房。他若是有?个?通房,或许还能暂排欲念,纾解许多呢而春莺正巧喜欢他,今夜这番动作,也算一举多得了!
窦姀最后一想,谁说不是呢没有?比此计更?妥当的了
走?回梨香院,窦姀简要梳洗一番,便躺回床睡了。
初夏的夜仍是有?些燥意,昨日她便将厚重的床帷换掉,全换成了薄纱的青?帐没想到睡熟时依旧觉得热,不忍呓语了两声?,一条雪白的胳膊便从薄被中?伸出,明晃晃搭在外头。
月影朦胧,屋内黯淡。
夜深人静,一切皆是万籁无声?。
不知睡到几?更?天时,第一个?梦方尽,她的意识也由深变浅。正昏昏欲醒时,忽然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抚弄自己的唇瓣窦姀迷迷糊糊睁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看见有?个?人坐在自己床头边!
光线很暗,那人正静静地望过来。
窦姀一惊,不及惊叫出声?,停在她唇瓣上的手指已经顺势捂住了嘴。她惊恐的唔唔着,忽然见那人低下头,凑到她耳边:“阿姐,是我?。”
她骤然瞪大眼眸,惊惶不减反增。
窦平宴正贴着耳畔,慢悠悠笑道:“我?让芝兰去歇息了,今晚我?来留夜,守着阿姐好不好?”
窦姀慌张着、惊惧着却说不出话,两只手拼命想扯开他的手臂,艰难地摇头。
他笑了笑,伸手一扯,青?帐纱倏而在她瞳孔里层层落下。
“阿姐这么怕我?做什?么?”他瞥向那眼中?的恐惧,轻轻一笑:“难不成做了什?么亏心事?”
这话说完,窦平宴便松开手。
窦姀刚要缓着气?从榻上挣起,忽然被他一推,重新栽回枕上。
他也顺势上来,连人带被褥一同压制于身下。窦姀挣扎,惊呼一句你疯了,脸立马便被他紧紧捏住。只见他冷笑,盯着说:“我?还觉得阿姐疯了呢!竟连送丫鬟到弟弟床上的事都做得出!我?便纳闷呢,今晚你怎如此好性,肯主动到我?园子?里,原来一切事出有?因啊”
他冷笑罢,已经俯下头,撬开了她的唇。
窦姀呜咽挣扎着,拼命扭摆躲闪不知是否见了成效,他倒真直起身,离开了她的唇。就在她以?为见到希冀之时,忽然身上的薄衾被人一掀,扔至床尾她登时感?受到压在肌肤上的热度。
她一凉,眼珠向下一瞥,竟看见自己穿着罗绢刺绣抹胸的身子?原先她睡前?嫌热,褪去了许多小衫,只留得这么一身堪堪覆乳的。此刻那雪白光滑的肩膀上,只有?两条大红的细带子?。
窦姀脑袋顿时一空,从未想过自个?儿有?衣不蔽体,被他看见的这日
他看到的那刻,眸光自然而然地晦暗。
“你不耻!”
窦姀气?得脸涨红,一声?落尽,正想跟他拼命相?搏,忽然便见他从边上扯下床帷的锦带,意味不明地笑,将她的手一圈又一圈绑在床头栏杆上。
不不窦姀害怕,不断抗拒惊呼,本文^由疼训群八仪寺吧衣六旧刘三负责整理上传可他泰然自若,愣是一句没听,仍旧我?行我?素。等到绑扎实了,他便攥起她的脸,再?度俯头而下。带着掠夺与占有?的吻,一遍遍吻过眉眼、脸颊,最后落点于唇边,捏开她莹润的唇瓣进去。
她感?觉有?只手徐徐抚到了腰肢,彻底恐惧。可手腕却被牢牢束缚在头顶,既挣不开,也动不了,反而磨得一片通红,火辣辣的疼。她已经顾不了太多,被他吻到气?不顺畅,一直呜呜出不了声?。最后等到吻落在脖子?边时,窦姀终于忍不住哭了:“不要不要你别碰我?”
“不要?”
却听他揣摩这俩字眼,一声?嗤笑,反而分了开她的腿,摆好姿势。一手残忍地擦过她脸上纵横的泪水,低声?问道:“阿姐把旁人送到我?床上时,怎么没问过我?要不要?就想我?生米成熟饭纳了她?”
他垂眼睇凝着,手又徐徐抚上她的肩,摸着那细带:“阿姐,做人可不能像你这样,严以?待人宽以?律己”
这么难堪的姿势,她彻底崩溃了,尤其还是听到他俯在耳边说“我?好想要你”时,简直哭得胸腔起伏,上气?不接下气?。
窦平宴再?度低下头,含着她微咸泪珠交吻着。好一会儿了,听到她在耳边哭得窸窸窣窣,呜呜咽咽,才终于一声?笑,起开些,抚摸那红肿的唇瓣:“你现在知道怕了?”
脸已经哭花了,哭得不成样,被她绝望地侧开:“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身下春光无限,他堪堪扫过一眼,盯向她的脸淡漠说道:“不是我?这么对你,是阿姐你先趁我?醉酒时算计我?的。不过我?倒是可以?给阿姐能选的路,若你答应,愿意学着慢慢接受我?,我?现在便能从你身上起来。”
说完,又人畜无害地笑道:“阿姐只是学着而已,这不难吧?”
窦姀红着眼眸,不肯吭声?。
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自嘲笑了笑,便又俯头凑近她耳畔,低声?道:“那两坛酒是不是被你掺什?么东西了,我?吃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味儿?你可知我?醒酒汤吃了多少碗才缓过劲儿来?”说罢,一声?哼笑:“不过天道好轮回,方才我?还将拿没吃完的半坛子?酒带来了既是阿姐的酒,不如我?也喂你尝尝吧?”
窦平宴说完便起身,下床。
窦姀如雷轰顶,他竟还带了来!她往酒里加的,是两味益补精气?的药草虽算不上下三滥,可混着浓酒却能让人血气?方刚
窦平宴的脚步声?渐进,她跟着心如擂鼓。坐下之前?,还从桌上顺了只杯盏。只见他抱着酒坛哗哗倒满,也不介意她肯不肯,捏开一点唇缝便徐徐倒下。
窦姀不肯张嘴,酒液流不进口,只能顺着脸颊徐徐淌浸鬓发再?至枕上,浸了一大块深渍,黏糊糊的难受。她的鬟发本就因方才的剧烈挣扎而蓬乱不堪,现在又混进了酒液,哭得人泪流满面,真真是狼狈到不能再?狼狈
她小声?抽噎着,最后精疲力竭地应了他。
只见他倏而眉开眼笑,轻轻亲了她的脸颊,尝到了槐花酒香和?泪痕的咸味。又捧着她的脸仔细瞧了两眼,才解开她被绑在床头的手腕。手腕已经磋磨出一圈红痕,被他轻轻怜惜地吻过,竟还厚颜无耻地问道:“阿姐你疼么?”
窦姀不理他,紧接着便被他提起搂进怀中?。
她眉一皱,本想扯来薄被挡一下身子?,还没来得及,他便亲昵的把脸贴过来,下巴置在她的肩头。窦平宴从怀里抽出一块手绢,一点点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却极温柔地低低安慰:“别哭了阿姐,好了,都过去了。你瞧,你也应了我?不是?以?后咱俩就好好过日子?。”
过去了?怎么就过去了?
窦姀瞪他一眼,扯开那手帕。忽想起一事,简直窝在怀中?了无生趣地问他:“春莺呢?你把她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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