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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你是谁?”


    祁慎浑身都僵住了。


    他听闻有些人烧坏脑子, 确实会失去记忆。


    “阮儿?”


    少女皱眉盯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


    祁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琥珀色的眸子里都是缱绻情谊, “我是你夫君。”


    少女眼中疏远疑惑之色更浓,显然不信他的话。


    男子面色柔和,满眼深情, 就像一个深情的丈夫。


    “榕榕, 我真是你夫君,你我相守多年,只是你烧坏了脑子, 你还说要给我生个孩子。”祁慎说着翻身起来, 将小小的少女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伸手将少女的素白寝衣揭开, 露出如雪肌肤,“榕榕给夫君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他伏身下去,轻轻咬住了凝脂一般的颈项。


    “啪!”


    “祁慎你是个王八蛋!”


    祁慎抬头,见阮阮眼中都是委屈,他的心一下便软了,拿起阮阮柔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哑声道:“你先骗我的。”


    “松开!”阮阮别开脸。


    祁慎非但不松手,还用阮阮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打的脸, 声音带着笑意,“榕榕打的, 榕榕帮我揉一揉。”


    阮阮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祁慎,也不知是气恼, 还是羞怒, 一张脸红红的, 说话也不利索了,“你……松开!”


    祁慎终于不再逗弄她,翻身下床拿了自己的大氅给阮阮披上,才拿水给她喝。


    病了几日,她又瘦了些,纤细的身体缩在他的大氅里,柔顺的长发披散在锦被上,莹白的小脸没什么精神,一点水渍沾在她的唇上,祁慎没忍住,低头亲了一下。


    阮阮恼怒,“你无赖!”


    祁慎蹲在床前,仰头看着阮阮,正了神色,“我那时把你送走了,已经在等死了,五感也在渐渐消失,睁眼看见你,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后来才知道你是真的就在眼前,你不知我有多高兴。”


    少女垂眼看他,没有说话。


    “那日我对阮儿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是想让你别再被我牵绊处,但凡我当时尚有一丝生机,也绝不会让你走,更不会和你说那些话。”


    “你那时说话好气人。”


    “我错了。”


    少女垂着眼,半晌才抬起手,细嫩的小手贴在了祁慎的脸上——


    阮阮的病已大好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身上也因出汗的缘故黏糊糊的,她想洗个澡,抬眼看了看祁慎,犹豫着开了口,“我……我想洗个澡。”


    祁慎走过来,摸了摸阮阮的头,哄道:“明日再洗好不好,别再着了凉。”


    阮阮摇摇头,耷拉着眼睛,显然不高兴了。


    祁慎开门让人烧水,不多时浴桶就装满了热水,他走到床前将阮阮抱起来,放在浴桶边的小凳上,伸手极自然地去解阮阮的寝衣,他动作快,阮阮还没反应过来,寝衣已经脱了下来。


    阮阮慌忙护住心衣,声音都颤了起来,“我……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真的不用我帮你洗?”


    “不用不用!”阮阮摇着头,小脚踢了踢祁慎的腿,催促,“你出去。”


    这次祁慎十分听话,很快离开了浴房。


    阮阮脱了衣服,坐进浴桶,身体被热水包裹着,说不出的舒服。


    她泡了一会儿便准备起身出去,却发现浴房没有干净的衣服。


    “刚才忘了给你拿衣服,阮儿洗完了吗?我把衣服给你送进去?”


    阮阮拧着眉,觉得祁慎是故意的,可也不能就这样僵持着,于是身体紧贴着桶壁,颤声道:“你把衣服放在圆凳上就出去。”


    接着阮阮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停在她身后不远处,接着又是祁慎的一声轻笑。


    “别看,出去。”


    祁慎又笑了一声,接着是衣料摩擦的声音。


    “快穿上衣服,别着凉了。”


    阮阮悄悄回头去看,祁慎已经不在了,这才起身,用棉帕子擦净身上的水,又换上干净的衣服,她的小脚踩在鞋上,头发还湿漉漉的,周围都是水汽。


    “我进来了。”祁慎进来便看到了这样一副美人出浴,眸色沉了沉,矮身手臂穿过阮阮的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他将她放在罗汉床上,又拿了一条干爽的棉巾,站在她面前给她擦湿漉漉的长发。


    阮阮确实有些累了,就由着祁慎给她擦头发,半晌终于擦干了头发,她抬手扯了扯祁慎的衣袖,声音小小的,“我想出去透口气,好不好?”


    “先吃午膳,吃完午膳睡一觉,等下午外面再暖和些,抱你出去透透气。”


    现在外面也不冷呀,她又不是纸糊的!


    她垂着头,有些不开心。


    祁慎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将她抱到床上,道:“你身子虽然好一些了,却还是虚弱,榕榕乖。”


    阮阮不喜欢他叫自己“榕榕”,感觉怪怪的,他叫的时候总是满眼慈爱,总之就是不太对劲。


    他喂阮阮吃了一小碗粥,又哄着她吃了药,道:“城中的疫病已控制住了,安哥儿想来看你,我没让进来。”


    阮阮也不知自己现在会不会传染人,但安哥儿还小,谨慎些总归是好的,于是没说什么。


    午间阮阮睡得实,是被祁慎唤醒的。


    她睁开眼睛,见祁慎撑着身体看自己,再看看窗子的方向,已经不早了。


    “再不起,天就黑了,夜里起风就不能出去透气了。”


    阮阮忙爬了起来,祁慎下床蹲身给她穿上菱角小鞋,又寻了她的一件天水碧色披风,将她紧紧包裹住,才抱着人出了门。


    这些日子,院子里不留人,祁慎若叫人就摇铃。


    祁慎抱着阮阮在躺椅上坐下,横抱着她,又扯了扯她的披风,问:“冷不冷?”


    阳蜀本就天气凉爽,但好在现在才九月,又是下午,所以并不冷,阮阮摇摇头,祁慎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柔声道:“阮儿最近又瘦了。”


    阮阮又有些昏昏欲睡,声音也恹恹的,“因为生病了啊。”


    “阮儿再也不要生病了好不好,让我替阮儿生病好不好?”


    阮阮“嗯”了一声,细嫩白皙的手被祁慎抓在手中揉捏,洁白的花瓣落在两人身上,带着隐隐的香气。


    他握着这只小小的手,心中一片平静。


    “上一世我夺得了皇位,谋了这万里江山,可天下人都说父兄该杀,祁家就是乱臣贼子,是我辱了父兄声名,父兄也许不想我走上这杀戮之途,他们是天地君子,我是疯子,不配做祁家的儿郎。”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十二岁到二十三岁的十一年间,于一个人来说,是人生韶光难觅,于祁慎来说,却是两世的身处黑暗,以身为筏,人弃鬼厌。


    阮阮抬眼看他,见他眸色平静安宁,她心里也忽然有些不好受。


    “我的小字是父亲取的,叫‘子离’,这本是父亲对我的期许,让我离于忧患,又给我起名‘慎’,希望我慎独慎言慎行,可我终究是辜负了这期许。”


    他十二岁之前,父亲祁淮贞对他的期待是翩翩君子,兄长祁敏是他最崇敬的模样,若没有那场变故,他会在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家中成长成一位君子。


    可有了那场变故,他便身处地狱,嗜血好杀,只为手刃仇敌。


    阮阮忽然想,若是没有那场变故,现在的祁慎应该是什么样呢?


    她把额头贴在祁慎的颈窝,声音带着鼻音,“你现在也很好,王爷泉下有知,也能理解你的。”


    父亲若泉下有知,只怕要气死了。


    父亲那样爱护百姓,宁愿自己赴死,都不愿意让凉州陷入动乱,他却将泽州百姓当成复仇的棋子,玩弄人心,鼓动风云……


    这大概是父亲最不想看到的。


    “君子有礼。”祁慎忽然开口。


    “君子有耻。”


    “君子怀仁。”


    阮阮抬头看祁慎,却见他双眼望着虚空,声音平静异常。


    “君子谦恭谨慎。”


    “君子中庸而不器。”


    祁慎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这是小时候父王一句一句教给我的,可我一句都没做到。”


    甚至还成了完全相反的人。


    阮阮知道祁慎现在肯定很难过,心中也软了下来,她双臂环住祁慎的脖子,声音软软糯糯的,“王爷不会怪你的,你别哭了。”


    祁慎身体僵了僵,声音也低沉下去,“阮儿亲亲我,我就不哭了。”


    阮阮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当真仰头亲了亲祁慎的唇角,祁慎的手掌从眼前拿开,眸子里是点点光,接着阮阮的后颈被他压着,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这是一个缱绻缠绵的吻,跨越了半年的时间,跨越了千里之遥,跨过了生死别离,阮阮被亲得浑身发软,祁慎才终于松开她。


    少女的唇红红的,披风里的寝衣带子也松了,露出藕色的心衣,祁慎的手伸进去捏了一下,阮阮吓得嘤咛一声,怒目瞪着祁慎,声音还带着颤音,“你怎么这样,我以为你哭了,你却……却……”


    “却怎么样?”男子生得一副好模样,眉目修长,似谪仙一般,却在说话的同时又捏了一下。


    阮阮脸都红透了,话又实在说不出口,眼睛都被气得水蒙蒙的,委屈极了。


    眼看小姑娘要被惹哭了,祁慎忙哄道:“阮儿病着,只是摸摸,又不会做什么,何必这样小气。”


    这不说还好,一说阮阮更是委屈了,病中的人本就脆弱,阮阮眼看就要哭出来,祁慎再不敢逗她,细心将她的寝衣带子系好,又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亲了亲她的额,“阮儿别哭了,是我错了,不该捏阮阮的。”


    话虽然是认错道歉,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祁慎又哄了好一会儿,才把阮阮哄好了,她皱着眉,“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


    “嗯,我改。”


    以后会更不像话的。


    祁慎忽然又拉了拉阮阮的披风,将兜帽也给她戴好,接着便有人进了院子。


    钊铭垂着眼,回禀道:“主子,东西运到了。”


    “知道了。”


    接着钊铭又回禀了一些平康的事,祁慎告诉钊铭如何处置,便让钊铭退了出去。


    他将阮阮的兜帽放下来,又将她颊边的碎发捋到耳后,见她耳垂白嫩嫩的,心中再次发起痒来,忍不住低头含住。


    阮阮不防,嘤咛了一声,小手推着祁慎的下巴,气急了,“你有完没完!”


    祁慎松口,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阮阮看见了,又气又羞,“你……你怎么这样不正经!”


    他的手摸着阮阮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低沉温存,“江家的东西我之前用了一些养兵,如今都补上了,也运到了城中,终于能还给你们兄妹了。”


    阮阮的手紧了紧,眼中有淡淡的悲戚,“江家因这些东西得了祸,只怕哥哥也不会想要这些东西……”


    “错的从来不是东西,是人,有我在,谁也不敢再对江家动心思。”


    若有人动了心思,便是活到头了。


    见祁慎坚持,阮阮也不再说什么,银子能做很多事,不管是泽州,还是阳蜀,都是需要银子的。


    院中的琼花树繁盛已极,一阵风吹过,白色的花瓣纷纷落在两人身上。


    男子生得如仙如神,清贵非常,少女娇极媚极,姝色倾城,两人依偎在一起,像画一样。


    “阮儿,嫁给我好不好,让我护你一辈子好不好?”


    少女拾起衣服上的花瓣,抬眼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叫一声夫君听听。”


    少女红了脸。


    “好阮儿,就叫一声,只叫一声,好不好?”祁慎哄她。


    “夫君。”


    祁慎从躺椅中站了起来,抱着阮阮转了两圈,“好阮儿。”


    “别闹!”阮阮捶着他的肩膀,嗔道。


    他抱着阮阮,背后是满树琼花,他眼底都是笑意,“唤我子离。”


    阮阮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娇娇的,“子离。”


    祁慎亲亲她的眉心,声音里也盈满了笑意,“我的好阮儿,我的好榕榕。”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漫天的云是你,


    山川河流是你,


    星是你,


    月,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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