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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哀求


    百里息埋首于?她颈侧, 灼热的呼吸喷在肌肤上,让殷芜微微颤栗。他说要咬回来,可却迟迟不下嘴, 便如一把刀悬于头顶,迟迟不落。


    “大祭司?”殷芜试着唤了一声,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


    下一刻, 那只手便被重重按在桌上。


    殷芜头脑昏沉,却知道此时的百里息与往日不同,情绪也异常,又?试着唤了两声,百里息依旧未动。


    两人身体靠得极近,似有似无的接触让殷芜红了脸, 她猜想或许是极乐蛊的缘故, 于?是用那只未被束缚的手轻轻抚上百里息的背脊。


    几乎是手掌放上的一瞬, 百里息脊背肌肉骤然紧缩,喷在她颈侧的呼吸急促起来, 殷芜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靠近他的机会,一瞬犹疑后,那只手便在他后脊轻抚, “息表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的手还?握着殷芜的颈, 原本只是禁锢住她, 此时却收紧了几分, 殷芜呼吸便艰难起来。


    “息表哥,蝉蝉难受……”她只是哀求,并?未反抗。


    原本埋首于?她颈间的男人终于?抬头, 他白袍松垮,凤目染了一抹血色, 眸光却依旧冷静疏离。


    冷静沉着,但嗜血。


    书案上一片狼藉,殷芜便萎顿于?这片狼藉之中,如云鬓发汗湿,衣衫亦凌乱,那张媚色无双的脸上满是疑惑哀求之色,只要他用微微力,便能?折断她的生机。


    殷芜依旧没有挣扎,她在赌,以自己的命为筹,赌一个走进百里息心里的机会。


    赌百里息会给她这个机会。


    闭上眼?,殷芜双臂环住百里息的腰,身体却忍不住轻颤。


    颈上的压迫感猛地消失,殷芜却依旧未睁眼?,她的手臂环得更紧,柔声问:“是谁惹息表哥生气了。”


    “你。”


    纵然殷芜迟钝,也终于?猜出百里息今日异常的原因。


    禁欲者生出欲望,自持者生出贪心。


    所以便想将欲望的源头、贪心的缘由抹杀。


    她如今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如春雨润物,暖化他身上的寒冰。


    第二条路则是……一剂有毒的猛药。


    前?者太慢,殷芜没有耐心缓缓图之。


    她睁眼?,温声问:“殷芜没有惹大祭司生气,大祭司是气自己对殷芜生了欲|望,对不对?”


    两人呼吸相闻距离极近,殷芜清楚捕捉到百里息神色细微的改变,那双染了血腥之色的凤目毫不回避,原本的戾气却被孤傲所取代。


    他嗤了一声,捏住她的脸,“男人皆有欲望,圣女美貌,不应辜负。”


    虽说了这样的话?,百里息眼?中的情|欲却尽数消散,殷芜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谁知他竟然靠过来,殷芜本能?闭眼?。


    耳边却闻听一声轻笑,“圣女演戏卖力,本座便也入了戏,不过,到此为止了,日后请圣女收了那些心思?,本座会护你,一年后也会放你走,不必再演了。”


    他信殷芜被掳走、被蛇咬时是真害怕,也怜惜她之孤零,但这位圣女的爱慕他不信。


    他会替她安排好一切,但也仅止于?此。


    若是知道前?方是深渊,便不该再进跬步。


    虽知赌博有输有赢,但输了总归是不好受,殷芜知道自己演技拙劣,但被百里息亲口说出,依旧觉得难堪,最后只艰难开口道:“殷芜,谢大祭司。”


    他后退,殷芜咬牙坐了起来,一时头昏眼?花,身上亦出了一层虚汗。


    “殷芜昏睡两日,如今清醒,想将戒塔内发生的事告知大祭司。”她气息不稳,歇了一口气,才继续道,“那夜我看见满地的蛇虫,想着它们怕火,便用火将它们驱散,谁知油灯不小心脱了手,竟失手将戒塔点燃……””


    百里息面上并?无惊讶,只道:“戒塔已?被烧毁,失手之事不必再提,至于?那些蛇虫,是百里芷指使春荣放在食盒暗格里带进去的。”


    其实前?夜殷芜看见蛇虫时便想到了百里芷,只是听了这话?却依旧作出惊讶疑惑之色,“百里芷?是……百里家的人?”


    “花朝节你未将她选为魁首,被她记恨,春荣是她安排进灵鹤宫的。”百里息面上已?显不耐。


    殷芜识趣儿点点头,低声道:“殷芜知道了,大祭司早歇。”


    临渊宫外的软轿已?等候多时,殷芜蔫蔫儿坐着软轿回了灵鹤宫,只留了茜霜一人在殿内。


    “戒塔烧干净了么?”她靠在软垫上轻声问。


    茜霜并?不知火是殷芜放的,眼?底带了一抹压不住的喜色,低了声音道:“烧得干干净净,如今城中还?暗暗流传神教气运将尽之言。”


    屏兰塔才被烧毁,圣女入戒塔斋戒祈福,戒塔又?被烧得干净,在百姓眼?中便是不祥之兆了。人心恒坚,却也极易动摇。


    这便是殷芜的放火的目的。


    “潜龙卫怎么查到的春荣?”床榻之上,美人面色惨白,眉带轻愁。


    “圣女出事后,潜龙卫便将那几日出入戒塔的人都押走盘查,奴婢同春荣那几日出入送饭,被盘查得更加仔细,大概查问之人发现了春荣的异常,于?是用了刑,她受不住刑便招认了。”茜霜知殷芜这两日九死一生,说完便去放床帐,劝道,“圣女身体尚未恢复,今日便别好好睡一觉,别的事暂且放一放。”


    殷芜本来还?想问百里芷是怎么处置的,但实在体力难支,只得躺了下去,闭目对茜霜道:“你出去罢。”


    茜霜应声去放窗帘,屋内窸窸窣窣响了一阵便暗下来。


    殷芜前?世曾听闻百里芷行?事跋扈,所以花朝节选宦莹莹为魁首,本就是为了激怒她,不管事后百里芷是去找宦莹莹的麻烦,还?是来寻殷芜的麻烦,都会给殷芜相机行?事的机会。


    但殷芜没料到百里芷会直接放毒蛇要她的命,竟是完全不顾百里家的疯病了,如今死里逃生,她也有些后怕。


    她仰面盯着床顶精致繁复的花纹,脑中回想着今日百里息说的话?,只觉胸中憋闷得很。


    在神教中,她是孤立无援的傀儡圣女,唯一能?够求援的只有百里息,所以她缠着他、诱着他,她知道想得到百里息的心很难,却没想到竟这样难。几次三番她都以为百里息动了心,都以为胜利在望,结果次次都一败涂地。


    或许她这个决定本身就大错特?错,如今她同孙家已?经结盟,又?救了黎族少?主?,不该在百里息身上再浪费时间。


    殷芜继续喝了几日解毒汤药,精神好了许多,百里芷的处置也终于?有了决断——百里芷和百里徇共谋刺杀圣女,脊杖一百,流放西?疆永世为奴。


    这罚不轻,虽说是意图刺杀,但殷芜毕竟未死,脊杖一百就是个身强力壮的武夫也要命,更别说百里芷一个女子。


    若没死,流放到西?疆为奴……还?不如死了。


    百里宏一府上下,亦没有一人免罚,全家上下流徙三千里。整个二房,一夕之间尽数成了囚徒。


    这期间百里崈几次要见百里息皆被拒,如今这处置结果出来,竟是一点脸面也没给百里家留,忍不住骂了十?几声孽障。


    既然二房一家流放已?成定局,百里崈便想着让府中管家去活动活动,让他们去往富庶些的州府,也少?受些苦,谁知贿赂的银子却送不出去,那主?管流放诸事的官员眯着眼?道:“下官在宦凌护法手下讨生活,护法一向教导我们要勤谨廉洁,还?请管家别让下官为难才是。”


    百里崈身为神教大长?老,那小官却是不给他一点面子,又?打着宦凌的招牌,不禁又?怒又?恨,明里暗里又?同宦凌较量了几回,却没得什么便宜。


    此事虽未伤及百里家的根基,但已?是不错的结果,殷芜亦是觉得惊喜。


    她的母亲殷臻其实成过亲,嫁给了一个世家庶子,这庶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贪恋殷臻美貌,又?知她无依无靠,便极尽凌|辱之事,最终因这庶子在外惹事被杀。


    那时殷臻尚未怀孕,两月之后,殷臻被诊出有孕,百里崈当时掌管灵鹤宫上下诸事,震怒之下命人将宫中男女尽数诛杀,只有几个人趁乱逃脱了。


    八个月后,殷臻生下了一个女婴,便是殷芜。之后百里崈不顾殷臻刚刚生产,日日送男人进来糟蹋她,想让她快些怀孕,多生出些孩子炼药。


    在这样的折磨下,殷臻终于?渐渐崩溃,选择了自戕。


    自从殷芜重生,这些记忆便一点点找了回来,夜深人静之时,殷臻被折磨的惨叫之声在她脑中萦绕不去,让她日夜煎熬。


    曾为帮凶的天枢长?老因谋反已?身死魂消,剩下的便只有始作俑者——天权长?老百里崈。


    殷芜剪断了灯芯儿,一半侧脸隐没于?黑暗中。


    她还?需要黎族的助力,如今也该同郁宵坦诚以待了。


    这位黎族少?主?虽不过十?五岁,身量却不矮,他进了门,恭敬下跪参拜,等着殷芜吩咐。


    “郁宵,我知道你是黎族少?主?。”


    少?年身体瞬间僵硬,眸中闪过一抹杀意,手亦摸向袖中,似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殷芜看见了他的动作,却只当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一直知晓,我无恶意。”


    郁宵抬头,眼?中的恭敬之色尽数散去,剩下的只有怨恨狠厉,“你想怎样?”


    殷芜端坐着,开口轻声道:“我想推翻神教,不想做这个神教圣女了。”


    郁宵依旧戒备。


    殷芜知道他不可能?马上交付信任,自嘲一笑,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灵鹤宫,该知道我这个神教圣女也不过是傀儡,我做够了这个圣女,黎族应该也做够了奴隶,不如我们合作。”


    少?年桀骜不驯,反问:“圣女既是无权的傀儡,对黎族又?能?有何助益?困于?灵鹤宫中的你能?做什么?”


    “能?做的事不少?,比如,”殷芜直视少?年的眼?睛,“一把火烧了戒塔。”


    郁宵面色微变,“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可联系上了京中潜伏的族人?”


    *


    屏兰塔和戒塔相继被烧毁,引发百姓不安,新教余孽趁此机会大肆散布神教将亡之言,百里息命暗阁秘密调查言论?的源头,剪除了新教的几个据点,只是并?未找到那位新教教主?宗宥。


    另一面又?要重修二塔,事物繁杂,一旬转瞬即过。


    又?是十?五月圆之夜,后殿浴池。


    百里息已?在冷水中泡了一个时辰,体内的燥热却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他仰头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烦躁至极。


    许久,他人才终于?平静下来,闭目陷入冥思?之中。


    那十?多日未露面的殷芜便出现在他识海之中,与之前?那些幻象不同,她人似蒙上了一层虚影,并?不真切。


    少?女鬓发散乱,眼?神惊恐惶然,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似有话?想同他说,张嘴却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凄然哭声,竟是哑了,悲戚绝望至极。


    像是一朵娇嫩无比的花,在他眼?前?无声枯萎。


    百里息瞬间清醒过来。


    他眸子染上腥戾之意,唇角却勾起,“这次,又?是谁想死了。”


    另一边的灵鹤宫里,殷芜被窗外呼呼风声惊醒,床头那盏琉璃灯却不知因何熄灭,殿内一片漆黑。


    她缩在床角,瑟瑟闭上了眼?,鼻间似乎闻到了殷臻死那日残留下来的血腥气。


    有夜枭落在屋檐上,啸叫了几声,凄厉吓人,她只能?扯过被子盖住头,隔开那浓黑的夜。


    窗扇忽被风吹开,殷芜惶然掀开床帐看去,正要唤茜霜进来,竟见殿内站了个人。


    时值春初,夜里依旧冷得紧,他却只着一件白袍,有水珠从披散的头发上滴落,深渊寒潭般的眼?看向她。


    若不是殷芜看清了他的脸,险些就要惊叫出声。


    百里息一步一步走到榻前?,微凉的手抬起了殷芜的下颌,“说话?。”


    殷芜简直有些发傻,不知百里息要让她说什么,难不成是他发现了郁宵的身份?殷芜一慌,正在想如何解释,下颌上的手却用了力。


    “说话?。”百里息重复了一边,声音有些压抑冷硬。


    殷芜开口:“大祭司怎么了?”


    或许是才清醒的缘故,殷芜鼻音有些重,却并?未哑。


    还?没变成一个可怜的小哑巴。


    百里息松手,立在床前?并?未离开,冷风自他身后大敞的窗户吹进来,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一滴冰冷的水从他发梢落至殷芜手背,将殷芜激得清醒过来。


    这样的深夜,百里息独至她的寝殿,不管因为什么,都说明一个事实——百里息是在意她的。


    这几日郁宵确实联系上了潜伏京中的族人,不过人数不多,远远不能?同神教相抗衡。


    如今百里息又?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她该再努力一次。


    殷芜将枕下压着的巾帕递过去,软声道:“天冷,大祭司擦擦发上的水吧。”


    巾帕是殷芜用过的,百里息虽然未接,却已?闻到那幽微的梨香。


    僵持片刻,殷芜小小“唉”了一声,趿着鞋子下榻,拿着巾帕准备为百里息擦发,手却被握住。


    殷芜仰头直视百里息那双无嗔无喜的凤目,又?婉叹了一声,开口道:“那日在临渊宫,大祭司说不信殷芜的爱慕,其实殷芜最初也确实动机不纯。”


    “殷芜自小在灵鹤宫内长?大,虽为神教圣女,却不过是一只豢养在金笼里的雀鸟,事事不由己,被人算计、暗害、刺杀,却无还?手之力,那日殷芜在竹林垂死之际被大祭司所救,便生出了攀附求生之心,说倾慕大祭司的话?的确也不真。”


    殷芜将被制住的手抽了出来,挑起百里息一缕滴水的发轻拭,继续道:“大祭司高洁如孤岭之花,殷芜其实是不敢倾慕的,我命如蝼蚁,却眷恋荣华,所以说了那些欺骗大祭司的话?,还?请大祭司勿怪。”


    “可说完了?”百里息低沉的声线在头顶响起。


    殷芜继续擦他的湿发,却未抬头,“没说完,还?请大祭司再给殷芜片刻。”


    月华如水,两人身影重叠投在地上。


    “殷芜原本只是想借大祭司之势自保,却渐渐生出贪心,对大祭司生出了不该有的绮念,好在大祭司清醒自持,几次三番推拒殷芜。”殷芜的手搭上了他的衣襟,仰头看他,问,“大祭司既然清醒自持,今夜为何又?来寻殷芜?莫不是……大祭司是深陷却不自知?”


    他低头看向殷芜,久久之后抬手以指腹按住她的软唇,启声:“你怎么不是个哑巴。”


    殷芜前?世死前?确实变成了个哑巴,被宦凌囚禁之后,文漪给她灌下了哑药,那味道她至今都记得,今夜听了此话?,心中便有些难受,苦笑一声,唇瓣擦过他的指腹,问:“大祭司今夜前?来寻殷芜可是有事?”


    软唇轻轻擦过的指腹微痒,百里息呼吸微微急促,心中似生起一簇火,他缓缓低头,竟似要吻上去。


    殷芜闭目,鸦羽颤颤。


    未等来哪个吻,等来的只有满室冷风。


    睁眼?时,百里息已?不见踪影。


    天亮时,辰风送来两个侍女负责殷芜的膳食。


    那两个女子,一个叫厉晴,一个叫江茗,虽说是侍女,但行?动敏捷,走起路来都不带声,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侍女。


    *


    屏兰塔和戒塔一同被毁,神教内长?老商定一番后,决定依旧在原来的地方上扒倒复起,若是速度快,秋季新塔便能?建好。


    修建新塔自是要花不少?银子,花的银子多,能?贪下的银子就更多,百里崈想要揽下这差事,却没能?如愿,最后是让天玑长?老主?持重建,文漪协助。


    这日文漪入临渊宫禀修塔诸事,得了百里息的答复后,便想起昨日从宦凌那里听来的一事,抬头看向座上百里息,这个她倾慕了许多年的男人,心中不免酸楚嫉妒得厉害。


    宦凌说大祭司从潜龙卫里选了两个女卫去保护圣女。


    十?几年来她练功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只为了跟上大祭司的脚步,为了让他多看自己一眼?,然而最后却只成为了四位护法之一,那位废物圣女凭什么能?得大祭司的青眼?!


    先?前?她来临渊宫时,见殷芜竟能?自由出入,还?娇娇作态询问大祭司如何卜卦,大祭司并?不应答,她便以为是殷芜一厢情愿的纠缠,所以只觉得殷芜轻贱,心中只有不屑厌恶。


    可现在不同了,大祭司竟为殷芜严酷处置了百里芷,又?选女卫去贴身保护,分明是对殷芜生了别的心思?。


    大祭司他不该生别的心思?,他该一直做冷情冷性的大祭司,不该单对那个废物圣女不同。


    略敛了心中的涩意,文漪道:“圣女入戒塔祈福,时间未到便离开实在不吉,城中百姓多有议论?,如今圣女康复,属下建议送圣女去镜明山上继续祈福。”


    百里息今日束冠,俊美无俦的玉面上并?无情绪,只冷冷道:“这些议论?均是新教煽动,暗阁正好将那些藏在城中的新教教众拿住,不必送圣女去镜明山祈福。”


    镜明山离京城甚远,如今新教、黎族、百里家视殷芜如肥甘,若送她去镜明山,只怕活着回来都难。


    文漪只当是百里息舍不得,指尖刺入掌心才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


    先?前?有一次她入临渊宫禀事,殷芜就坐在大祭司身侧,声音婉转娇柔地唤大祭司表哥,这样狐媚,简直同那位自戕的先?圣女一样,都是下作货色。


    “还?有事?”


    文漪虽然还?是想将殷芜送到镜明山上去,却知百里息的心意不会改变,只得退了出去。


    从临渊宫到宫门要经过一处小花园,文漪远远便听见一道娇柔女声。


    小花园里,殷芜正逗弄着平安,远处树林里似有响动,殷芜抬头去看,平安却已?冲了进去。


    “平安回来!”殷芜叫了两声,平安却已?没了影子,便只得跟进去寻。


    才进小树林,便听见平安的一声哀鸣,她心中一急,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小树林尽头的蹊径上看见了平安,它的脖颈此时正被文漪踩在脚下。


    小雪豹不停挣扎,却挣扎不开,哀鸣声凄厉可怜。


    “放开。”殷芜叱了一声,上前?便欲将平安抱起。


    文漪冷笑一声,非但没有抬脚,反而又?用力捻了捻,殷芜怒极,一掌推开她,将平安抱住。


    “原来是圣女养的畜生,我还?当是没人要的东西?,准备剥了它的皮回去做个暖袋。”文漪容貌算是清丽,此时却因嫉妒而变得扭曲。


    文漪是神教唯一的女护法,平日清冷高贵,殷芜却见过她癫狂的模样,前?世她被文漪灌哑药时,才知道这位文漪护法爱慕百里息到了痴狂的地步。


    怀中雪豹的身体剧烈颤抖,低声哀鸣,殷芜心口憋闷得几乎不能?呼吸。前?世不管她怎样委曲求全,怎样谨小慎微,最终都落了那样的下场,如今她不准备忍了。


    轻抚过平安柔顺的皮毛,殷芜唇角带笑:“我听大祭司说护法的食俸不少?,原来不够用?竟不去街上铺子里买皮毛,要在这宫里打猎自制,改日我见了大祭司,一定让他提一提文漪护法的食俸才是。”


    “那可多谢圣女了。”文漪银牙咬碎,森冷眸光盯着殷芜,恨不能?现在就将她和那畜牲一起扒了皮,畜牲毛皮做暖袋,殷芜的皮做美人灯。


    殷芜余光看见茜霜和厉晴正往此处寻来,便再次开口激文漪道:“文漪护法若是要出宫还?请自便,我要去寻大祭司学习卜卦,便不奉陪了。”


    素来高傲的女子此时被气得脸色发白,手掌已?经握住了佩剑。


    殷芜却又?走近两步,温柔笑道:“我喜欢和文漪护法说话?,护法若得空便常来我的灵鹤宫,只是大祭司常常叫我去临渊宫,若护法来还?请提前?说一声,免得扑了空。”


    文漪不知殷芜已?许久不去临渊宫,只当她是炫耀,正欲开口却见两个宫婢寻来,只得压低声音道:“圣女声音这样好听,本护法也想多听一听呢。”


    此时,文漪已?决定要毒哑殷芜,让她再也不能?用那狐媚的声音叫大祭司“息表哥”。


    茜霜和厉晴走近时,文漪已?从蹊径离开。


    厉晴将取来的披风给殷芜披上,发现殷芜怀中的平安正瑟瑟发抖,低声询问:“平安这是怎么了?”


    殷芜抿唇,声音微颤:“它冲撞了文漪护法,被护法踩伤了脖子,厉晴你看看它伤得如何了。”


    厉晴接过平安,伸手摸了摸它的脖颈,小雪豹吃痛哀鸣了一声,厉晴松了口气,道:“骨头没事,奴婢一会儿给它包扎一下。”


    殷芜点点头,依旧有些魂不守舍。


    厉晴本是潜龙卫,眼?力还?是有的,见殷芜这番模样,平安又?受了伤,便知道方才肯定有事发生,问道:“方才发生了何事?”


    殷芜抬头看向厉晴,犹豫纠结了半晌,才道:“文漪护法让我别再纠缠大祭司,否则……算了,护法她肯定只是不想我去打扰大祭司,是我多心。”


    从这似是而非的描述里,厉晴已?推测出了两人的对话?,心中对文漪生出防备之心,嘴上却顺着殷芜的话?安慰几句。


    文漪恨她,迟早会对她下手,殷芜不可能?时刻防备着,只能?激怒她,让她早些动手,所以在小花园里才会说出那些话?。


    而且她要给文漪创造害她的机会。


    回灵鹤宫后,殷芜便叫郁宵去□□风楼的马蹄糕。


    宫中的侍卫宫女虽然换了一批,但文漪想收买,并?非做不到,郁宵去春风楼买马蹄糕的事,她很快就会知道。


    第二日郁宵买了春风楼的马蹄糕回来,厉晴验过,没什么问题,殷芜吃了两块,给茜霜、厉晴、江茗各分了两块。


    马蹄糕的味道确实不错。


    隔了两日,郁宵又?去春风楼买马蹄糕,厉晴验过没有问题,殷芜吃了一块,剩下的又?分给她们几个。


    又?隔了两日,郁宵又?去买了马蹄糕回来,殷芜吃了半块,分给茜霜她们吃了。


    如此往复十?多日,殷芜看见马蹄糕就犯恶心,茜霜吃得双眼?发直,厉晴和江茗见了马蹄糕竟还?能?笑出来。


    这一连十?几日,马蹄糕没被下毒,殷芜也有些泄气了。


    她也实在是吃够了马蹄糕,看着今日郁宵才带回来的食盒,泛起微微的恶心,正想吩咐郁宵以后不必去了,验看马蹄糕的厉晴却神色一凛。


    厉晴拔出银针,又?拿起一块马蹄糕掰开细闻,神色冷凝。


    江茗拿起一块马蹄糕,咬了一小口,又?吐出来道:“马蹄糕里放了东西?。”


    厉晴再次仔细闻了闻,和江茗对视一眼?,才对殷芜道:“这制作糕点的马蹄被麻霄花汁子泡过,吃下去嗓子便被毁了。”


    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文漪还?是出手了,殷芜却故作惊惧害怕之态,身体微微颤抖,“怎么会?有人想毒哑我?”


    “此事我们会禀报大祭司,必会纠出谋害之人,还?请圣女安心。”


    *


    临渊宫内,厉晴将马蹄糕之事如实禀报给百里息,结合之前?文漪威胁过殷芜,她自然成了首要怀疑的对象。


    百里息立于?窗前?,只觉内心烦躁,“当初选你们去灵鹤宫,便是因你们精通毒理,日后更要上心。”


    厉晴应是退下。随后百里息让霍霆来了临渊宫,并?将此事交他查明。


    霍霆办事倒是利落,两日后便查到了投毒之人,是文家一个管事买通春风楼伙计,换了那份马蹄糕。


    那文家管事知道事情败露,已?经畏罪自杀,还?留下了一份认罪书,说他是新教教徒,摘除了文家罪责。


    人死了,线索自然就断了。


    *


    百里息在临渊宫见文漪。


    “南境夷族时常扰边,三日后你出发前?往南境整饬边军。”百里息清冷凤目看向文漪。


    “南境边军素来军容整肃,将领是霍统领胞弟,属下去了南境,只怕并?无用处。”文漪拳头紧握,这分明就是变相流放。


    “文家用一位管事顶了罪,不代表你可以独善其身,如今派你去南境已?经给文家留了脸面。”


    “脸面?是给文家留了脸面,还?是给大祭司自己留了脸面!”文漪终于?气急,“大祭司你对圣女存了什么心思?当属下不知?你拨选潜龙卫去给她做婢女?还?教导她卜卦,任由她出入临渊宫!”


    “嘭!”一支狼毫毛笔猛然插|进文漪耳畔的木架上。


    那仙人一般的神教大祭司脸上满是杀意。


    *


    文漪坐在去往南境的马车上,周身都散发着戾气。


    为了练功她吃尽苦头,却不如那废物!


    那下作的圣女做了什么,不过是天天卖乖勾引罢了!


    “草民想同文护法说两句话?。”车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咳嗽声。


    文漪打开车窗,见外面站着个青年,青年身体孱弱,脸色苍白,并?不认识,她心情不好,没心思?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正要关窗,那人却道:“或许苏某可帮护法走出困境。”


    *


    马蹄糕投毒一事,殷芜算是又?受了百里息的恩情,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去临渊宫道谢。


    穿过那片熟悉的竹林便看见宫门,殷芜纠结片刻还?是迈了进去,进了门,却见宦凌立在院内,她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宦凌却已?看到了她。


    “圣女来见大祭司?”宦凌脸上带笑,边说边朝殷芜走过来。


    殷芜努力让自己冷静,微微一笑,道:“许久未见到宦凌护法了,我今日来是因马蹄糕一事来向大祭司道谢的,宦凌护法既有正事要同大祭司说,殷芜改日再来便是。”


    宦凌却后退一步拦住殷芜的去路,自从上次祭台祈雨之后,他一直没见过殷芜,如今自然不想轻易放过,他目光在殷芜身上流连,故意压低声音凑近殷芜,道:“圣女买回的那份马蹄糕被下了哑药,日后圣女入口之物可千万要当心才是。”


    殷芜道谢,不动声色往后撤了撤身,余光却看见百里息从殿内出来,忙对宦凌道:“大祭司出来了,宦凌护法快去罢。”


    宦凌眼?中闪过一抹惋惜之色,却只能?转身迎上百里息,等宦凌禀完屏兰塔和戒塔重建之事,百里息便径直出了门,似没看到殷芜一般。


    见百里息已?走,殷芜便也准备离开,宦凌却又?追上来,道:“属下送圣女回灵鹤宫。”


    面前?便是竹林,殷芜心中时刻提防着宦凌,自然不敢只身和他走进这竹林里,于?是推脱道:“我忽想起有一事要同大祭司请示,宦凌护法先?行?便可,我等大祭司回来。”


    宦凌笑笑,不发一言离开了临渊宫。


    殷芜虚脱地跌坐在院内石凳上,缓了半晌,估摸着宦凌应该走远了,才起身进了竹林。


    此时天色已?暗,又?有竹林遮挡,路便难寻找,殷芜站在一个岔路口正犹豫,便听身后一道阴柔声音响起。


    “圣女可是迷路了?”


    殷芜后脊寒毛倒竖,回头看去,见宦凌支着左腿坐在一块大石上,林中风声呼啸,他眉眼?带笑,像是一条毒蛇。


    林中无人可救她,殷芜只能?努力稳住宦凌,道:“我见天色渐暗,便准备先?回灵鹤宫去,谁知一时竟没找到出去的路,还?要劳烦护法送我一程。”


    宦凌从石头上跃下,不慌不忙走至殷芜身旁,“方才我要送圣女回去,圣女偏要等大祭司。”


    殷芜正想解释,却眼?看着宦凌的手伸了过来,她本能?想躲,却又?怕激怒了他,只得忍着惊惧,用不解的目光望向他,“宦凌护法,你这是……”


    他的手落在殷芜脸上,颇具阴柔女气的脸上是几近癫狂的神色,声音却低沉轻缓:“黎族刺杀后,圣女似乎有意躲避属下,可是误会了属下?”


    “我并?未有意躲避护法,只是……只是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


    “嘘。”宦凌用手指描摹殷芜的唇形,眸光亦落在其上,“都是圣女的借口,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却没耽误圣女去找大祭司。”


    此时此刻,殷芜仿佛被毒蛇缠住,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


    “大祭司他不行?,他若是碰了圣女就会得疯病,要一直喝圣女的血才行?,但属下不一样,属下倾慕圣女,愿意入灵鹤宫陪伴圣女。”


    “我……我已?选定了孙泓贞。”


    “那也无碍,圣女白日同他做夫妻,夜里同属下,做、鸳、鸯。”宦凌说着已?欺身上来。


    第24章 逼迫


    殷芜看宦凌今日行径, 知道今日必不能?善了,便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她冷了脸, 后?退一步拍开宦凌的手,拧眉道:“我当初被狄昴所掳,他又?是护法的手下, 我心中自然是对护法存了芥蒂,护法竟然还问我缘由?”


    宦凌倒是没?有再欺近,一副让她继续说的模样。


    “殷芜同孙泓贞本也不相识,不过是看?着画像选的,宦凌护法若是有心殷芜,为何不早些坦露, 如今殷芜夫婿已定, 护法又?来黏缠, 实在让人耻笑。”殷芜强装镇定,却知自己是色厉内荏。


    竹林里越发暗了下来, 殷芜心里慌张极了,宦凌是有前科的人,行为亦随心所欲不顾后?果, 若他当真在这竹林里对她不轨, 那当真?是万事皆休。


    最后?一抹夕阳余晖在殷芜面上消失, 娇颜没?了光的晕染, 带上淡淡的青色,于娇妩中多了几丝病态之美?,比之前的模样?更让宦凌痴狂。


    日后?殷芜成为他的禁脔, 便要日日都病着才好。


    他忍不住舔|舐了一下牙膛,伸手如电擒住殷芜的后?颈, 强迫她仰头。


    殷芜挣扎着想躲开宦凌逼近的脸,腰肢却被死死扣住。


    “想来圣女深宫寂寞,竟如此主动。”宦凌曲解殷芜,指腹摩挲着殷芜的唇,身体也?欺过去,享受着殷芜的挣扎和慌张。


    “放开我,否则——”


    “否则如何?”宦凌打断她的话,“告诉大?祭司去?我听说?大?祭司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圣女了,方才的情形我也?看?到了,大?祭司他根本不理你,即便你去他那里告状,也?不过是惹他嫌恶罢了。”


    殷芜被气得不轻,却又?实在无从反驳,宦凌却猛地将她拉进怀中抱紧,声音似呓语:“大?祭司不喜欢圣女,我喜欢,圣女便弃了大?祭司,从了我,日后?我护圣女周全。”


    两人力量悬殊,殷芜挣脱不了,宦凌自说?自话一番,掐着她的后?颈低头逼近。


    他手上用了些力,掐得殷芜一颤,又?低头贴近她耳边道:“大?祭司他不行,我行……圣女从了我罢。”


    殷芜气得想哭,却听一道破空之声袭来,宦凌已放开她后?退数步,身侧的竹子?颤了颤,殷芜看?去,竟是一片竹叶钉入了竹干里,宦凌脸上亦被割出了一道血痕。


    竹林掩映之处,一人立于那里,玉冠白袍有如谪仙。


    宦凌脸色微变,等百里息走至近前便单膝跪了下去,竟主动请罪:“属下倾慕圣女,一时情难自已,自请鞭笞之刑。”


    殷芜不知百里息来了多久,看?到了多少,想同他说?宦凌图谋不轨,可宦凌又?主动去请了罪,一时只能?呆鹅一般傻站着。


    “跪下。”


    宦凌依言俯身跪下,百里息随手摘了一根竹枝,“以下犯上,笞五十。”


    百里息手中竹枝似有了生命一般,颤颤而过带起一阵劲风,落在宦凌脊背上便见了点点血痕,他被抽得矮了矮身,却又?抬起头来,那双阴柔的桃花眼看?向殷芜,唇边牵起一抹诡异的笑?。


    殷芜深吸了两口气,冷脸和宦凌对视。


    一下一下的鞭笞之声响彻竹林,宦凌身后?的衣衫已被血染透,却依旧戏谑笑?看?殷芜。


    前世殷芜被囚禁后?,宦凌每日都来折磨她,或是将人的手指头装进锦盒里送殷芜做礼物,或是将人的脑子?泡在琉璃瓶中给殷芜赏玩,殷芜被吓得一场病接着一场病,她一病宦凌便愈发兴奋起来。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变态疯子?,殷芜知道不该回避他的目光,不该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软弱,那对他来说?是变相的鼓励,可她终是无法忍受地侧过了头。


    “殷芜。”鞭笞声停,百里息的嗓音平和干净。


    殷芜闻声望过去,便见百里息再次扬起了竹枝,她下意识想回避,却听一道冷声:“你需看?着。”


    她重重掐了掐掌心,抬眸看?过去。


    五十鞭笞只剩最后?几下,百里息力道颇大?,每一下都抽得宦凌面目狰狞,他终于没?心思再看?殷芜。


    末了,百里息随手掷了那染血的竹枝,警告宦凌:“若有下次,便不止是鞭笞。”


    宦凌重重喘了两口气,挣扎着跪起,复又?以头触地,大?声回道:“属下绝不敢再犯了。”


    可他跪地时,于百里息看?不到的角度,分明又?阴恻恻对殷芜笑?了笑?。


    *


    竹林里彻底暗下来,殷芜身体却僵硬得不能?动,她脊背生了一层汗,低声道:“殷芜不知大?祭司是何时来的,可听见了他的话?”


    百里息未说?话,缓缓走至殷芜近前,垂眸看?她。


    因方才的挣扎,殷芜鬓发微乱,口脂也?晕染出来,一副靡靡惑人之态。


    “站得远,听不真?切,只知道圣女要换枝而栖。”百里息面上并无戏谑之色,认真?得异常。


    殷芜以为他是听见了只言片语,误解了自己,急急开口:“刚才的情况并非大?祭司所想,不是我主动去寻的宦凌,是他……”


    “还听到有人说?本座不行。”月出星明,熹微冷光落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为他添了几分神秘绝尘之色。


    方才这话是宦凌所言,且是对她耳语,百里息既然听见了这句话,其他的话应该也?听见了才是,前次殷芜被狄昴所掳,狄昴自尽而死,摘清了宦凌的嫌疑,如今发生在百里息眼皮子?地下的犯上之举,总能?说?明宦凌有问题,殷芜想了想,道:“狄昴死前自认为黎族细作,摘清了宦凌的关系,可他若真?是黎族细作,就应当咬定是宦凌指使,借机除掉宦凌这位神教护法,为何他偏偏要自戕保全宦凌?”


    殷芜呼吸有些急促,盈盈胸脯起伏如山,杏眼微红,一副极好欺负的模样?。


    百里息不禁又?想起刚才宦凌挟制着她,逼她逢迎的景象,心中像是窝了一团火,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冷冷淡淡问:“所以呢?”


    “所以殷芜以为狄昴掳我是受宦凌指使。”


    “哦?那宦凌掳圣女做什么?”百里息问,视线落在殷芜的口脂上。


    殷芜自然知道宦凌会做什么,会送她手指头,给她看?脑花,看?她病恹恹的便兴奋。


    可这些事不能?说?与百里息听,说?了只怕他也?不会信,只能?忍着满腹的委屈,反问:“方才他所为大?祭司既然已亲眼看?见,掳了殷芜去做什么,想来也?应该能?推测一二。”


    “宦凌说?本座不行的时候,”他忽伸手覆在宦凌方才摸过的那侧娇颜上,低头靠近殷芜,冰凉的唇含|住殷芜被口脂污了的唇瓣,片刻之后?,在殷芜惊骇的目光中抬头,“你该告诉宦凌,本座行。”


    唇瓣一触即分,殷芜甚至来不及反应,但?冰凉的触感却依旧残留,殷芜现在就是一只呆头呆脑的傻鹅,讷讷开口:“大?祭司你……”


    话被一只忽然出现在她腰畔的手打断,她尚未从宦凌的惊吓中回神,身体异常敏感,即便不低头去看?,也?能?猜到此时那只手是怎样?紧握住她一侧的腰肢。


    殷芜其实也?不敢低头看?,她现在只觉脸颊烧得厉害,实在经受不住这样?蛊惑弄人的大?祭司,可她偏又?知道,此时的大?祭司他动了凡心。


    那日她中毒醒来后?,百里息之言漠然冷酷是因他发现自己动心之始。


    夜闯灵鹤宫那次,则是一次反复无常之行。


    此时此刻,在这片竹林中,或是被宦凌言行所激,又?或只是受月光蛊惑,素来自持自律的百里息终于放纵了一回欲|望。


    上次殷芜赌输了,这次却还要再赌一次。


    “上次在临渊宫,大?祭司说?过让殷芜收了不该有的心思,我不敢不从,可方才大?祭司所为,实在让殷芜迷惑不解。”她秀眉微蹙,一副定要讨到说?法的模样?。


    “我反复无常。”百里息痛快认了自己的罪状,眼底却并无歉意。


    殷芜准备了一肚子?指责的话,被堵得没?法出口,眼睛都气红了,正?要使出自己的娇蛮闹腾一番,腰上却一紧,人已被纳入百里息怀中,这姿势殷芜还颇为熟悉——和刚才宦凌抱她的姿势一模一样?。


    “那夜在灵鹤宫,殷芜同大?祭司剖白过自己的真?心,可大?祭司嫌我不是哑巴,今日为何又?这般行径,难道是看?见宦凌欺辱我,便也?想试试欺辱我这无用圣女的滋味?”殷芜故意曲解百里息,只希望能?激他展露几分心意,哪怕是流露出几分恼怒也?好。


    谁知等了半晌,只等到他在耳边低笑?,并回了一声:“对。”


    殷芜一噎,却听百里息又?道:“其实不是。”


    他欺近,微凉的气息喷在殷芜颈侧,她忍不住瑟缩,便听他说?:“我见圣女和宦凌两情相悦,有些吃醋了。”


    “我没?和他……唔!”殷芜后?面的话隐没?在竹叶冷香里,后?脊被抵在一根修竹上,被迫仰头承受百里息带着侵略和惩罚的掠夺。


    乌云遮住了月亮,星辉却盛,殷芜呼吸艰难,看?着那些悬挂天的星星都带了虚影,她忍不住挣扎,双手却被牢牢禁锢,百里息离开一瞬,让她“忍着”,便又?欺上来。


    殷芜浑身瘫软,神魂不属之时,对上了那双染了人欲的凤目,心中一凛便闭上了眼,腰上却一痛,她下意识睁眼,便再次对上了百里息欲嗜她神魂的眸。


    她已无力思考其他,却觉头上一松,如瀑青丝瞬间垂落下来。


    第25章 贪欢


    皎洁月光之下, 如瀑青丝垂至腰侧,少女面色酡红似醉酒,杏目含水, 呵出的气结成白?雾,使娇娇的喘|息都凝结成实质。


    软绵得不成样子的娇躯挂在他的臂上,似溺水之人攀缘浮木, 他?的手从她发间?穿过,声音沙哑:“贪这一时之乐,却贻无穷之祸。”


    殷芜缓了半晌,眼中蓄满了泪才仰头,声音颤颤问:“大祭司才欺负了人便后悔了?”


    “不?是后悔,”百里息轻笑一声, 微凉的唇贴在殷芜耳垂儿, 叹道, “是明?知冰山在前?,深渊将?溺, 却还要往里跳,自嘲而?已。”


    殷芜沉默,继而?伸臂环住他?的腰, 软声道:“往里跳的又不?是大祭司一人, 蝉蝉已在深渊多时了。”


    “那夜在灵鹤宫, 蝉蝉说的话皆是出自真心, 蝉蝉……心悦大祭司,想常伴大祭司身侧。”


    幽香缕缕,勾起他?腹内的燥热。


    “你想离开神教, 怎么常伴我身侧?”百里息的手轻拂过殷芜的脊背,见殷芜不?答, 沉默片刻,炽盛如火的情丝渐灭,松开了殷芜,声音微冷,“世间?女子所希冀的婚事、子嗣,我都给不?了你,方才之事便当救你多次的报酬,圣女日后只当在这竹林里做了一个不?堪的梦。”


    说罢百里息转身欲走,当真是说翻脸就翻脸,殷芜抓住他?的衣袂,声音里带了几分倔强决绝之意:“蝉蝉不?要婚事和?子嗣,也不?要一辈子,只要……这一夕之欢。”


    他?于漫天星辉中回头望向她,眸光黯然。


    殷芜拉着他?低头,轻轻吻上他?微凉的唇,相濡以沫之时温声道:“这并不?是一场不?堪的梦,是蝉蝉的美梦。”


    百里息并不?回应,只任由殷芜痴缠,待她停下,才平静道:“我之血脉肮脏污秽,嗜欲之重非你能知,我都不?知今日之行是否出自本心,或许只是被欲|念趋遣,把你当成疗疾之药、餍欲之脔。”


    “那蝉蝉便做大祭司的药、大祭司的脔。”


    *


    宦凌受了那五十下鞭笞,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重修二塔的事因文漪去了南境而?由他?接替,如今他?又受伤耽误,便只剩下天玑长老一人支应着,屏兰塔和?戒塔又极为重要,重建二塔事事都要审慎,一时左右支绌,进展缓慢。


    一时也不?知哪里传出的风声,说是宦凌贪了修建二塔的银子,所以才进展缓慢。


    重建二塔,旻国?的商贾、百姓都是捐了大批银钱的,他?们本盼着屏兰塔和?戒塔建成之后,将?自己的名字刻在塔前?的石阶之上,如今听闻了这样的风声,自然无法淡然,有的去天玑长老那告状,有的去天权长老那里告状,有的则是当街大骂宦凌背叛神教,是神教的叛徒,京城内嘈杂纷乱。


    事情闹得这样大,自然不?能听之任之,要查的。


    天玑长老如今主持修建二塔,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调查宦凌贪污的差事自然落在了百里崈头上,他?虽腿脚不?便,好在继室生的嫡子百里睿亦在教中任职,倒算是父子齐上阵,事半功倍。


    早先??因花朝节魁首一事,百里芷同宦莹莹结了仇,后来百里宏一房流放,宦凌又不?准手下之人收百里家的贿赂,更是将?百里宏一家流放到了最最苦寒的边塞之地,百里崈早已恨极了宦凌,如今宦凌落到了他?手里,便是没贪,也要给他?造些罪证出来。


    然而?未等百里崈的假罪证造出来,便有人主动?送了罪证过来。


    一个毛贼行窃,发现一处宅院的密室内藏了不?少?宝贝,以为发了财,谁知销赃时被买主发现那东西是自己捐去修建二塔的,毛贼知道惹了祸,丢了东西便跑了,那买主却主动?将?东西送到了百里崈面前?。


    百里崈当机立断,让百里睿去抄了那毛贼光顾过的宅院,竟在里面翻出了无数珍宝,有的东西便是百里崈看了都要眼馋。


    宅子最后查实确实是宦家所有,于是东西造册,百里崈又发告示广寻东西主人,这一找不?要紧,竟冒出了几十个人来指认,都说这东西是自己捐建二塔的。


    于是宦凌贪墨善款之罪算是坐实了,百里崈毫不?留情,当下便命人将?宦府围住,人员均不?许出入,只等将?事情全部查明?后交于百里息定罪。


    事情进展得这样顺利,百里崈只觉春风得意,却不?知殷芜是出了大力气的。


    那座藏匿珍宝的宅子,前?世是殷芜的葬身之所,她曾坐于院内,看见一棵高出门楣的梧桐树,宦凌能将?她这位圣女藏匿其中,说明?对?那宅子的隐秘性?颇为自信,他?觉得重要的东西自然也会放在里面。


    殷芜同郁宵坦诚心意后,便让郁宵派手下族人去寻这处宅院,月费只需四到六元即可追更肉文po文,加入T熏群八一④八已留救六3她虽知宅院就在城中,却不?知具体方向,因此?废了些时间?才寻到,至于那些说宦凌贪污的消息、偷东西的贼和?送证据的物主,也都是殷芜让郁宵安排的。


    宦凌是否贪污殷芜不?知,但她知道宦凌的手一定不?干净,谁知竟歪打正着,异常顺利。


    宦凌被软禁后,竟是毫无反应,像准备认命一般。


    但殷芜知道他?不?会。


    *


    茶楼雅室内,苏乾安给对?面之人斟了一杯香茶,想说话却又忍不?住咳嗽两声,待气息平复才笑到:“宦护法今日来寻,可是同意了之前?苏某提出的合作??”


    宦凌一把扯下兜帽,冷哼一声:“既然是想合作?,怎么还不?以真面目示人,宗宥教主?”


    苏乾安笑着起身,郑重对?宦凌一礼,倒也不?再隐瞒:“苏某确是宗宥。”


    ?? “早先你让文漪为中间?人,想同我见面共商大事,但自乌华山被围一事后,你那新教被百里息剿得到处鼠窜,还有何大事可图?”宦凌冷哼一声,耻笑道。


    苏乾安听了这话竟不?生气,依旧笑道:“我教众最近确实折损严重,但蛟州却依旧是我新教兴盛之地,且如今神教之内,百里息为护法,百里崈又是仅剩的两位长老之一,无论是文漪护法,还是宦凌护法你,此?时都被百里家打压得厉害,如今的神教已姓了百里氏,护法似乎也没有别路可选。”


    苏乾安所言不?假,乌璧叛教身死,文漪又被送去南境,神教四位护法便只剩他?和?谢澄,他?倒是想拉拢谢澄,可谢澄却似天玑长老一样,始终不?曾偏向哪一方的势力。


    宦凌本想暗中培植自己的府兵对?抗潜龙卫,所以暗中敛财无数,谁知那多年积聚的财富竟一夕成为泡影,自己又将?被定罪,到时百里崈必然落井下石,他?再无翻身的可能,这才来见了苏乾安。


    既然把他?逼进了穷巷,便也别怪他?无情无义了。


    “此?事既是教主提出,教主不?妨说出计划,我也好配合教主不?是?”宦凌阴柔的双眼看向苏乾安,心中所想却是事成之后如何折磨那位圣女。


    大祭司不?是护着她吗?那他?便要在大祭司面前?折磨她……


    想一想便觉得……心情愉悦呢。


    *


    二塔重建之事终于筹备妥当,动?工之前?要酬神祭天,殷芜作?为圣女自然需要在场。


    她连日来让郁宵留意宦凌那边的动?静,却并未发现异常,可她偏知宦凌不?是束手待毙的性?子,不?免日日多思多虑,夜里也睡不?踏实,今日出门前?厚厚扑了一层粉,才终于遮住眼下的青黑。


    祭台之上,百里息临风而?立如同仙人。


    那夜竹林,殷芜说愿做他?的药、他?的脔,他?只静默片刻并未应允,如今两人站得这样近,殷芜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按照祭典的流程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宦凌若有所行动?,今日是最好的机会,殷芜一直留心祭坛之下的人群,郁宵忽然出现在祭台边,神色焦急指着那祭炉。


    “圣女可知炸死的人可难看了,黏糊糊的……”前?世宦凌折磨殷芜时,曾将?十几桶火药放在她房内,然后拿着火折子在屋内转,看着殷芜煞白?的脸哈哈大笑。


    殷芜脑中忽然想起宦凌的话。她急急看向祭炉那边,一张点燃的黄符已自百里息手中飘向祭炉!


    她顾不?上台下众人,快步走过去,想伸手将?那黄纸捞出来,手腕却被握住。


    燃烧的符纸发出微光,将?百里息的脸镀上一层金色,他?未看殷芜,声音平静: “无事。”


    他?这一阻,那黄纸便在祭炉里烧尽了,爆炸却并未发生。


    祭台下静悄悄的,也没有异常。


    “跟在我身边。”百里息的声音再次响起,殷芜抬眼,就看见他?那双幽深古井一般的眸子。


    殷芜心中一凛,始终跟在百里息身后半步,他?们走下祭坛,祭坛下站着十多个衣着富贵的男子,便是此?次修建二塔捐银最多的商人。


    殷芜此?时要为他?们赐护身符。


    她从侍女手中接过护身符递给为首之人。


    “多谢圣女。”那人咳嗽了两声,低声道谢,殷芜才认出苏乾安,但也并未多言,走到了第二个人面前?。


    护身符一个一个送出去,百里息始终在她一步之内的距离。


    这本是极简单省力的事,可殷芜知道即将?要有变动?,便觉时间?漫长。


    终于,她来到最后一人面前?,这人身材精壮,恭敬垂眼,殷芜拿起护身符,正要递过去,却听不?远处“嘭嘭”两声!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又传来“嘭嘭”两声。


    变故也发生在这一刻,殷芜面前?那人忽然出手,却不?是去接那护身符,而?是伸手去抓殷芜的脖子。


    殷芜只觉有劲风袭来,未及反应,腰便一紧,人已被百里息拉着退后数步,眼前?光影晃动?得她眼冒金星。


    “闭上眼。”百里息冷声。


    殷芜闭上眼,耳边风声呼啸,金石交击之声阵阵,还有人的惨叫声。


    片刻之后,她双脚再次踩在地上,睁眼见方才端着护身符的婢女已躺倒在地,手中却还握着匕首,那伸手抓她的男子也跪在了地上,身上多了两个血窟窿,眼中满是愤恨。


    因方才的爆炸和?祭台下的刺杀,周围的百姓四散逃窜,却有人手持利刃逆着人流向祭坛靠拢。


    他?们围住祭台,宦凌站在最前?面,阴笑着对?百里息道:“属下贪污了善款,大祭司可想好怎么处置属下了?”


    百里息眉眼疏淡冷漠,只淡淡吐出一个“杀”字。


    宦凌笑了笑,转眼看向殷芜,恭敬行了个神教之礼,舔了舔唇,道:“其实??属下只是觊觎圣女美貌,倾心圣女,若圣女肯垂青属下,弃了大祭司,属下便任由圣女驱遣。”


    前?世记忆袭来,殷芜怒恶交加之下,差点吐出来,孙泓贞上前?一步挡住宦凌视线。


    “呦,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天玑长老的小儿子,还没成亲,就这样想表现自己了?”宦凌讥讽,缓缓活动?了一下手腕,“你倒是不?怕死。”


    下一刻,他?人已冲上来,招招歹毒,要取孙泓贞的性?命。


    神教护法是比武选出来的,宦凌武功自然不?弱,孙泓贞很快落入下风,谢澄也加入了战局。


    宦凌手下见两方交起手来,也与祭台下的护卫激战在一处。


    因谢澄的加入,宦凌很快落了下风,他?忽对?身后大喊一声:“你还不?出手!”


    一声极轻的咳嗽落入殷芜耳中,她寻声望去,见苏乾安招了招手,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黑衣人,这些黑衣人身手明?显不?错,加入战局后局势反转。


    苏乾安。


    蛟州。


    新教。


    殷芜尚不?及细想,宦凌已刺了孙泓贞一剑,谢澄挡下宦凌,两人打得不?分上下。


    护卫被逼着不?停后退,那些刺客已逼近祭台。


    百里息却忽然动?了,他?径直攻向宦凌,动?作?飘逸,却带了万钧之势,剑被他?舞出了一道磷光,宦凌接下一剑,人被震得后退几步,他?吐出口中的污血,再次暴起,遇到百里息的剑却毫无招架之力,手中的剑被震得脱了手。


    下一刻,他?的颈被剑抵住。


    宦凌跪在地上,双目猩红,不?甘讥讽道:“属下能劳大祭司亲自出手,真是属下的荣幸。”


    百里息将?手中的剑往前?送了送,剑刃割破了宦凌的颈上的皮肤,问他?:“可还有话要说?”


    宦凌哈哈大笑,却是将?脸转向殷芜,缓缓吐出一口血,“我倾慕圣女,大祭司能不?能让圣女陪我一……”


    他?的遗言没能说完,头已经滚落地上,未闭的眼睛看着殷芜。


    殷芜本能后退了一步,呼吸起伏不?定,半晌才稍稍平复。


    她的噩梦终于醒了。


    “没想到大祭司竟是这样的高手。”苏乾安咳嗽了两声,眼中竟多了几分赞赏,“只可惜我的这些属下并不?是宦凌一样的废物,大祭司一人只怕抵挡不?住。”


    “你敢现身,也让我惊讶。”百里息持剑而?立,浑身散发着萧杀之气。


    “大祭司对?新教赶尽杀绝,困兽尚且要挣扎一番,何况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神教愚弄百姓,新教却尊重每个人的选择,绝不?会强迫百姓崇拜和?信奉。”苏乾安缓缓退到黑衣人身后,准备发起最后的攻击。


    剑拔弩张之时,一颗信号弹忽然在城东天上炸开,苏乾安皱了皱眉。


    “看来你的人没能攻下城中戍军。”百里息将?剑上污血在宦凌尸体上蹭掉,缓缓抬头看向苏乾安。


    苏乾安剧烈咳嗽起来,忽然吐出一口血,半晌才止住咳嗽,眼中涌起浓重的不?甘,“你怎么知道我的计划?”


    百里息看了祭坛旁边宫殿一眼,那宫殿大门“嘭”地一声被推开,从里面冲出数千甲卫将?刺客团团围住。


    “潜龙卫明?明?不?在京城!”苏乾安咬着牙道。


    萧霆冷笑一声:“自然是做戏给你看,否则教主怎么敢动?手呢?”


    殷芜看着这一幕,只觉脑子都有些不?够用,正混乱间?,竟见一个侍女手持匕首刺向百里息后心,殷芜本能想推开他?,脚却绊了一下……挡在了百里息身后。


    第26章 入局


    疼痛并未袭来, 她睁开眼,那匕首就悬停在她眼前,刀刃被百里息握住, 殷红的血溅在?她脸上,是滚烫的。


    殷芜也终于看清那侍女的脸,竟是应在?南境的文漪!


    谢澄攻向文漪, 将她逼得步步后退。


    殷芜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因为?惊惧而剧烈喘|息着,浑身也颤抖得控制不住。


    百里息垂下手,血顺着那只修长洁白的手滴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血花。


    霍霆已经带领潜龙卫在?收尾,苏乾安也已被擒, 那边谢澄也逼着文漪退到了祭台角落, 胜负已分。


    “回去。”百里息的声音紧绷, 似比平日还要冷几分。


    殷芜被他拉着上了马车,整个身子都是软的。


    车内铺了柔软的绒毯, 她瘫坐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些力?气,颤抖的手指掏出?帕子,想给百里息的手包扎。


    “不必。”百里息胸口微微起伏, 转脸避开了殷芜的触碰, 声音亦十分紧绷。


    殷芜的声音微颤, 急道:“流了好多血……先让我包一下。”


    “嘭!”那只受伤的手猛地拍在?殷芜耳边的车壁上, 将殷芜困囿于方寸之间,百里息的凤眸里是克制的愤怒,“我说不必。”


    两人的脸贴得这样近, 他略有些不稳的气息喷在?殷芜脸上,压迫感极强。


    殷芜不知他生什么气, 方才的恐惧还未散去,浑身微微颤抖,僵持着,唇动了动,嗓子却?似塞了一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还是百里息撤身坐回了座位,眸光冷冷盯着殷芜,里面依旧是翻滚的怒意。


    马车停在?临渊宫外,殷芜被百里息抓着拎进寝殿,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扔在?床榻上。


    百里息站在?榻前,眉眼像是蒙了一层寒霜,他盯着殷芜,下颌紧绷,那只手依旧不停滴着血。


    殷芜依旧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抿着唇好言相劝:“伤口太深先止血好不好,我去找药。”


    说着殷芜下榻走到紫檀木架前,她记得那里有很多药,一定有金疮药的。


    她正翻着,腰却?一紧,后脊便狠狠撞上身后的胸膛。


    “你就这么喜欢我,甚至可以替我挡刀、为?我去死,嗯?”耳边的声音带着刻意控制的轻,却?也极为?凉薄,殷芜的心狂跳起来,她感受到了危险,本能挣扎想退出?他的怀抱。


    可腰间那只手臂箍得太紧,勒得她喘不上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放开我。”殷芜也有些生气了。


    她的身子猛地被翻转过来,脊背死死抵在?木架上,纤细的骨肉被硌得有些疼。


    面前的男人垂眼看她,凤目中?的怒火隐隐,他再?次开口问?:“我说,就这样喜欢我,可以为?我去挡刀,嗯?”


    他身体的温度似乎比平时高,紧贴着殷芜的身体,让她浑身僵硬,她知道百里息现在?极生气,只能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软声道:“你的手还在?流血,我先帮你上药好不好?”


    百里息抬起她的下颌,微凉的指尖在?颊上肌肤慢慢摩挲,带着令人窒息的粘腻,带起一阵阵的酥麻感,是百里息的血。


    殷红的血涂在?她娇嫩的脸上,红与白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靡丽堕落,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和蛊惑。


    若是方才他没能及时挡住匕首,她可还有命?


    百里息心中?生出?丝丝缕缕的戾气来,他看着殷芜那张绝色艳艳的脸,手缓缓下移,猛地扯下了她腰间玉带。


    层层纱衫蓦地失去束缚,像是莲花一般绽开,少女娇颜失了血色,眼中?尽是惊惧。


    “蝉蝉,若你真的如此喜欢我,可以为?我去死,那就要喜欢真正的我。”百里息贴着她的耳,声音冷漠无情,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珠上,“而不是我让你看到的样子。”


    他猛地扯下那层层纱衣,眼前是明晃晃的白和香。


    殷芜仿佛此时才惊醒过来,她眼中?的惊惧更甚,像是受惊的幼兽,真切地在?害怕他。


    就这样真切深刻地害怕他吧,别再?靠近了。


    书案上的东西尽数被扫落在?地,白色的纱衣被随意扔在?角落,秋香色的心衣挂在?椅背上。


    男子声音不带一丝情绪:“蝉蝉,这才是真正的息表哥,并不如你想的那样美?好,真实的我肮脏又恶心。”


    他直视着殷芜的水眸,沾血的手指描摹她的软唇。


    少女的爱恋痴缠,都源自自己的幻想,他今日亲手打破这幻想,让她自此清醒,谁都不值得她牺牲自己的性命相救。


    他更不值得。


    他是没有未来的。


    书案冰凉,殷芜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却?被按在?头顶,用?幼鹿一般可怜的眼神看他,像是乞求他放过自己。


    “我并不是不想碰女人,只是百里家的疯病让我不能碰,不要你也不是对你没有欲|望,男人……都有欲望,何况是满心脏污念头的我?”他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将血淋淋的真相说给殷芜听。


    殷芜受制于他,身体被迫微微向上仰起,眼中?原本的惊惧却?一点一点散去,她抿唇,坦然?迎上他的审视,柔声问?:“那息表哥为?什么不要蝉蝉?”


    “因为?你不值得我变成一个疯子。”


    “蝉蝉做息表哥的药,不会疯的。”她竟脱口而出?。


    似有一个响雷在?脑中?炸开,他额角因激烈的情绪突突直跳。


    他今日所做所为?,皆因殷芜在?祭坛上要为?他舍命,结果?她不但?未被吓退,反而又说可以做他的药。


    殷氏的血,她的血便是治疯病的药,此时此刻,这样的情境下,殷芜竟想着以自己的血肉饲喂他!


    若是正常女子,只怕已吓得早跑了,她是个傻的吗?竟还主动献上来!


    他闭上眼,努力?将情绪压了压,勉强维持着冷漠高傲,“你愿意做药,我却?不会受制于人。”


    桎梏手腕的力?量消失,百里息弃了殷芜甩袖出?殿。


    门没关,殷芜没动,只是侧头看着从门透进来的一寸天光。


    须臾之后,她坐起身来,垂眼看着地上的衣衫,也没去捡,反而来到镜前,镜中?少女雪肌花貌,乌发如瀑,像是一件无瑕的瓷器。


    这是她的本钱,足可以弥补她的弱势。


    她不可能如男子那般拼刀剑,她甚至拿不起那剑,想要报仇,想要扳倒百里家,她只能依靠百里息。


    百里息误解她是去为?他挡刀,这个契机彻底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些情绪,所以才会做方才那些出?格的行为?。


    这是她的机会,可能筹谋一辈子也再?难得到的机会。


    这也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应该抓住。


    殷芜对着镜子笑了笑,镜中?少女便跟着笑了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丝凄惶。


    她转身向衣橱,拿出?一件百里息的披风。


    *


    竹林里,辰风正在?回禀祭坛最后的情况。


    “新教余孽均已伏诛,苏乾安已经抓进潜龙卫大牢,文漪也已伏诛,文家的人也都控制住了。”


    “让霍霆彻彻底底地查,把?新教、宦家、文家都给我挖干净。”


    “是。”


    辰风离开,百里息心中?的燥热却?没有平息,他回到院内,知道殷芜还没离开寝殿,不禁揉了揉额头,往后殿去了。


    今日是十五,体内那条毒蛇不再?蛰伏,肆意在?身体里游走。


    他解了外袍走进白玉浴池中?,今夜的水格外凉,立时驱散了些许燥热。


    心中?似有一团火,脑中?又闪过方才殿内的画面,喉结不由一滚。


    他背靠着池壁,缓缓下沉,让泉水将他淹没,许久那股热才稍稍缓解。


    掌心的伤口被水泡了,有些疼,却?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半晌他终于从水中?出?来,身后岸上却?传来一声柔柔腻腻的“息表哥”,百里息身体僵硬,呼吸也急促了一瞬。


    殷芜站在?岸上,身上罩了一件百里息披风,头发披散,垂眼看着池中?之人。


    明月清辉之下,男人站在?及腰深的水中?,薄薄的衣料被水浸湿紧贴在?身上,隆起的褶皱堆在?腰间。


    他回首看过来,俊美?无俦的脸上终于沾染了浓重难化的异色,只是眸中?神色依旧是冷的。


    像是即将堕落的仙人。


    殷芜心跳得极快,握住披风的手指有些僵硬,她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此时却?再?次犹豫起来,那手指仿佛坠了铅,僵硬着无法动作。


    她的眼睛发热,再?次柔声开口:“蝉蝉做息表哥的药好不好?”


    “不要一辈子,甚至不要明天,只图这一夕之欢,只当是对大祭司的报答。”她似怕被拒绝,急急开口补充。


    百里息的凤目微微眯起,他能想到披风之下是什么样的风景,呼吸急促起来,眼中?神色却?更冷。


    他终于动了,池水从他劲瘦的腰侧荡开,他至池边,伸手握住少女纤细的脚踝,随即便感受到了她身体的颤|栗,话却?前所未有的刻薄:“蝉蝉竟这样不自爱,若此事传扬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圣女自轻自贱。”


    他冰凉的手似一条蟒蛇缠住她的脚腕,不知何时会下口咬她。


    可殷芜今日已破釜沉舟,今日也是她最后的机会,既然?决定走百里息这条路,就不要回头。


    更不能退缩。


    身上的披风滑落,洁白莹润展现在?月光之下,晃了百里息的眼睛,他听殷芜用?带着颤的声音说:“那息表哥便别让此事传扬出?去。”


    她弯腰扶住他的肩膀,手心潮|热,接着整个人滑入浴池中?。


    池水冰冷,她被凉得一颤,却?仰头看他,睫上挂着水汽,轻声问?:“好不好?”


    百里息第一次想顺从自己的身体,不再?抵抗,他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梦,浸湿的纱裙,水红的亵衣带子,柔软娇嫩的唇。


    和现在?的情形很像,却?远没有眼前的景致醉人。


    他声音克制沙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后悔。”她仰头看他,声音细弱却?坚定。


    百里息垂眼看她,伸手将她按在?池壁上,缓缓低头,亲了上去。


    她身体带着颤,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冷,他的手撑在?池壁,让她再?无退路。


    这是一个充满索取和惩罚的吻,带着痛和无助,将殷芜席卷进去。


    “唔……”


    她头昏脑胀,身体渐渐酥软下去,被他的手臂擎着才没滑进水里。


    百里息那双清清淡淡的眸子里,终于染上了明明白白的欲。


    殷芜双颊绯红,眼中?仿佛湿得能滴出?水,乌发披散在?肩上,漂在?水上,像是山间的精魅。


    他没说话,横抱起殷芜上岸,用?披风裹了往寝殿走。


    殷芜心中?有些忐忑,伸手握住他湿了的衣襟。


    这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百里息的眼睛,她的指甲上有好看的月牙,食指微微蜷缩。


    真是能折磨人。


    入殿,百里息将她放在?榻上,淡声道:“都脱了。”


    第27章 羞怯


    殷芜局促坐在榻上, 脸红得能?滴血,却如他所言那般动作。


    “如今知道害羞?方才在后殿时怎么不知收敛?”百里息垂眼睥她。


    殷芜抬头正要开口,一块大棉巾却兜头罩下, 她被包裹了个严实。


    百里息的动作不算轻柔,似是心中还有气,那?棉巾也不够柔软, 殷芜被擦得有些?痛,却?不敢出声?。


    ??  接着一件衣服扔进她怀中,是百里息的内袍,殷芜穿上,袍子太?长,将她的足都?盖了个严实, 只是领口微松, 锁骨上被擦红的皮肤有些?刺目。


    百里息垂着眼看着那?处红, 凤目中像是噙着冰,指腹轻轻抚上那?纤细精致的锁骨, 眼神暗了暗。


    这样娇嫩的皮肤……很容易留下痕迹吧。


    殷芜有些?无措,不知他又要干什么,轻轻唤了一声?:“大祭司?”


    百里息却?松开她, 转身去了玉石屏风后更衣, 殷芜用棉巾绞头, 看向旁边的铜镜, 只觉自己的模样有些?陌生,又想起方才的一幕,脸上烫得紧。


    再让她来一次, 她可是做不到了。


    丢死人了!她还说了那?些?不害臊的话!


    殷芜不知一会?儿怎么面对?百里息,现在简直想逃离临渊宫, 谁来救救她啊……


    可百里息已?从?屏风后走出,他换上了雪色寝衣,头发?放了下来,越发?像是不可亵渎的仙君。


    可殷芜听他说“过来”。


    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百里息此?时已?找到了金疮药,人坐在窗边小?榻上。她走走到榻边,伸手拿过那?药瓶,柔声?道:“我替你上药。”


    “坐上来。”


    殷芜茫然?抬头,不知百里息让她坐哪里,还未开口发?问,便看百里息伸出了一条腿。


    “过来。”他再次开口。


    殷芜有些?踌躇,却?还是听话轻轻坐在百里息的腿上,下一刻双腿悬空,整个人都?被抱上了他的膝盖。


    百里息的一只手扶在她的腰上,将受伤的那?只手伸到殷芜面前,淡淡道:“给?我上药。”


    掌心伤口被水泡得发?白,皮肉微微翻起,殷芜心一颤,忙用洁净的帕子沾了药粉,轻轻抹在伤口上。


    少女的指尖是粉色的,小?指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腕,带着微微的痒。


    百里息眸色沉了沉,低头靠近她的发?,嗅了嗅,依旧是好闻的甜香。


    殷芜很快上完了药,轻轻吹了吹他的掌心,气息本是无形的,却?似缠住了他的手指。


    少女抬眼看他,眼睛红得像兔子,声?音细弱:“还疼不疼啊?”


    红着眼睛心疼人,真是的……


    百里息再也忍不住,那?张绝嗜禁欲的脸压了下去。


    殷芜的后脑被他按住,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这一次比方才要温和许多,却?也更加缠绵,带着浓重的贪欲。


    百里息垂眼看着怀中少女,手掌伸入衣袍内,摸到了一片如玉温润。


    他并不是无欲,也不是不重欲望,只是不能?有欲。


    她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他也不是圣人,便贪图她这一刻的欢愉罢。


    半晌,这个绵长的吻才结束,殷芜气喘吁吁,身体像是一滩水,双手紧握着百里息的衣襟,她身上的袍子有些?松垮,露出莹白的肩膀。


    百里息垂眼看她,仿佛在欣赏她这副动情的模样,毫不掩饰眸中的欲念。


    殷芜将脸埋进他的胸前,却?反扯开了自己的袍子,露出一片春光。


    然?而他未有下一步的动作,伸手将她的衣领拉好,将人抱上了床榻。


    床帐放下,百里息将她搂进怀里,拉了被子给?她盖好,竟是未再有动作。


    殷芜悬着心等了半晌,见他竟然?是要睡了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祭司怎么知道宦凌和苏乾安今日要谋反?”


    百里息逆着光,眉眼都?隐没在阴影里,开口却?不是回答殷芜的问题。


    “你很怕宦凌?”


    他的手就放在殷芜的腰上,殷芜虽然?想要掩饰,身体的僵硬却?让她无法撒谎,只得挑拣些?能?说的说:“从?狄昴抓我开始,我就开始怀疑宦凌。”


    腰上那?只手紧了紧,殷芜便趁机将脸靠在他胸前,继续道:“后来我总是做噩梦,梦见宦凌把我囚禁在一个四面没窗的小?房子里,把我变成了他的禁|脔,我认为是预兆,所以越发?怕他,后来他又在竹林里对?我那?样……”


    殷芜嗓音柔得能?掐出水,谁听了都?要生出怜惜的。


    百里息想起之前竹林那?一幕,想起宦凌觊觎殷芜时的痴狂模样,忽然?有些?后悔今日让他死得那?样痛快了,但很快他便将这想法压了下去,面上更是平静安宁得很,他伸手摸了摸殷芜的头,手感很好,像是一匹上好的绸缎,安抚道:“宦凌死了,以后不必害怕了。”


    殷芜“唔”了一声?,手臂缠上百里息的腰,“有大祭司在,蝉蝉什么都?不怕。”


    殷芜确实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天枢、孟家、乌璧、文漪、宦凌……他们一个一个消失,形势已?经和前世完全不同。


    如今只剩下百里崈。


    殷芜知道百里息不是百里崈的亲子,吴氏被百里宏所污生下了他,之前因为百里芷谋害她,百里宏一房被牵连,流放的流放,为奴的为奴,百里息并不留情面。


    她会?知道百里息的身世,是因为前世宦凌囚禁她时,对?她说百里息看着光风霁月的,其实是肮脏下贱的奸生子,殷芜自然?跟他争论,宦凌只阴恻恻地笑。


    可若殷芜要将整个百里家连根拔除,要让百里崈死,百里息依旧会?站在她的这一边吗?


    百里家原本是殷氏的家臣,殷氏存在了多少年?,神教存在了多少年?,百里家就存在了多少年?,势力盘根错节,她想要做的事实在太?难。


    “你怎知宦凌埋了火药?”百里息忽然?开口问。


    殷芜不能?将郁宵暴露出来,之前早已?想好了说辞,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似有些?羞赧,“也是我……梦见的。”


    虽这说辞有些?不像话,却?因有之前梦见宦凌害她的铺垫,也不算突兀。


    她等着百里息的反应,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一只抚上她脊背的手。


    他的掌心透着丝丝凉意,声?音淡淡:“宦府外虽有人看守,却?看不住宦凌,我让霍霆寻了个轻功极好的潜龙卫暗中监视,果然?见宦凌深夜乔装去见了苏乾安。”


    他在解释殷芜之前的问题。


    “大祭司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苏乾安?”


    “蛟州你被抓后。”


    “那?样早便怀疑他了?”殷芜真的有些?惊讶。


    “你说被抓时曾闻到过药味,后来也确实查到过一个药铺,寻到了那?几个新?教细作,只不过他们均服毒自尽了,但还是查到了一些?和陵城有关的信息。”百里息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清冷矜贵,“后来花朝节那?日,新?教刺客在明池苑放火刺杀,苏乾安又出现,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


    明池苑那?日,殷芜虽觉得苏乾安有些?奇怪,却?并未深想,如今却?有些?后怕,“他那?日是为了杀我?”


    屋内的灯光透过床帐映进里面,百里息清淡的目光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或许是想借机和蝉蝉春风一度,若你能?倾心于他,便借你的身份将新?教势力渗透进来。”


    殷芜背脊发?凉,之前以为那?屋内的暖情香是巧合,没想竟是被特意安排的。


    “转过去。”百里息忽然?轻声?命令。


    殷芜不知百里息要干什么,有些?无措转过身背对?他。


    很快,殷芜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一只手轻轻扯开了她的衣带……


    “蝉蝉真乖。”


    *


    监牢里,苏乾安双手被绑缚住,人挂在墙上,他脸色苍白,不停咳嗽着,像是要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似的。


    霍霆手中握着短鞭,眉眼微冷,“我这鞭子若落下,教主只怕要吃苦,此?时大势已?去,不如主动将教众名单交出来。”


    苏乾安咳嗽终于停下,他抬眼看向霍霆,面上并无惧色,声?音沙哑:“所有能?对?神教造成威胁的人,祭典那?日均已?被俘,剩下的不过是些?妇孺,霍统领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不是我赶尽杀绝,而是苏教主实在太?能?蛊惑人心,谁知假以时日,那?些?妇孺会?不会?成为旻国的祸患。”霍霆活动了一下手腕,有些?不耐烦。


    神教的教义是修今生而得来世荣华,献出自己的所有给?神明,便能?给?来世的荣华增加筹码,新?教的教义却?更加实用和凉薄——世上的荣华是有限的,只有去争夺,才有可能?是自己的,人亦是没有来世的。


    若旻国百姓皆做如此?想,那?将乱成什么样子?


    “如何了?”一道冷声?响起,随即百里息步入牢内,他神色神一般无喜无悲。


    霍霆一凛,回禀道:“京城中的新?教反贼已?尽数剪除,但应尚有余孽。”


    百里息转头看向苏乾安,沉默了片刻,开口:“你是苏家收养的孩子。”


    苏乾安倒是没有太?惊讶,只淡淡回道:“大祭司明察秋毫之末。”


    “苏家是陵城首富,苏老爷为了绵延子嗣,曾到处寻医问药,却?一直没有子嗣,十六年?前收养了你,不久苏老爷和苏夫人病逝,你便继承了苏家。”


    “是。”


    “只是你被收养前的信息我一直没有查到,不如你我做一个交易。”


    苏乾安皱了皱眉,却?又剧烈咳嗽起来,半晌止住,抬头看着百里息,问:“什么交易?”


    ……


    霍霆在牢外等了半个时辰,百里息出来对?他道:“派潜龙卫去蛟州,将江州太?守、陵城一众官员抓回来。”


    百里息答应放过那?些?新?教妇孺,作为交换,苏乾安告诉他与新?教勾连的官员,很公平的交易。


    留下的那?些?教徒,没有了苏家的银钱支持,没有了教主,已?经折腾不起风浪,但那?些?官员却?是祸患。


    *


    寝殿内燃着香,除了香,还混着冷竹气息,殷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却?又快速移开眼。


    上面有一处青紫的痕迹,虽只有一处,却?因皮肤过于白皙,而显得格外突兀。


    她抿唇,想起昨夜的事,脸“腾”地红了。


    大祭司那?样清冷矜贵的人,怎么忽然?就换了一张面目,好……吓人。


    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她本应该很高兴,可心里却?空荡荡的,脑袋里也乱糟糟的。


    床边放着茜霜送进来的衣服,件件纱衣依旧躺在地上,百里息没说话,无人敢进来收拾。


    殷芜将纱衣和玉带拾起,转眼看见那?件亵衣挂在椅背上,带着旖旎和放纵的意味。


    殷芜“唉”了一声?,扯过被子盖在头上,平复许久才起床穿衣,一切收拾妥当走出竹林,茜霜和厉晴迎了上来,厉晴给?她披上披风,恭敬垂着眼,茜霜有些?担忧,不知殷芜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昨夜也没发?生什么,不过是摸摸之类的……但殷芜还是觉得羞极,一路板着脸往灵鹤宫走。


    快到灵鹤宫时,殷芜看见个人影站在门外,竟是孙泓贞。


    他见殷芜从?外面回来,上前行礼恭敬道:“家父新?寻了一棵百年?灵芝,听说有安神之效,特来送给?圣女。”


    从?乌华山回来之后,孙泓贞再没私下见过她,全靠郁宵在中间传递消息,此?时他来肯定有事。


    “孙公子请在前殿稍后,容我更衣梳妆。”


    殷芜回到寝殿,重新?梳了发?髻,让前殿殿门开着,又让茜霜守在门口。


    孙泓贞将锦盒呈上,低声?道:“如今一切如圣女所愿,还请圣女保重玉体,家父说近日潜龙卫活动频繁,为防大祭司察觉异常,暂时不要对?百里家动手。”


    “我在宫中不方便,还请天玑长老多留意。”


    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宜太?长,简要商量了几件事,孙泓贞起身告退,临出门前又回身,犹豫道:“大祭司虽和百里家不亲近,却?始终是姓百里,圣女若要对?付百里家,需格外小?心谨慎。”


    孙泓贞离开后,殷芜回了寝殿,不久厉晴便送了鱼片粥进来,她见殷芜神色有些?疲惫,便道:“姑娘用过早膳便睡一会?儿吧,大祭司今日出宫了,神教内应该也没什么事。”


    鱼片粥很鲜,殷芜胃口大开,吃罢也确实觉得疲累,便换了寝衣,重新?散了头发?。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时已?经到了下午,外面阴沉沉的下了雨,雨点落在芭蕉叶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茜霜听见声?响掀开了床帐,见榻上的少女娇憨迷茫,手臂撑在褥子上,秀发?披散,美得摄人心魄。


    她虽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但圣女留宿临渊宫却?是事实,大祭司他应该也是动心了吧……


    “什么时辰了?”殷芜声?音有些?沙哑。


    “申时了,圣女缓缓,别起急了。”茜霜拿了外袍给?她披在肩上。


    “大祭司他回来了吗?”


    “应该是尚未回来。”


    殷芜缓了缓,下榻梳了个简单发?髻,靠在窗边小?榻上看了一会?儿杂书,厉晴便端了晚膳进来,是精致的药膳。


    临榻的窗子开着,外面雨下得又大又急,殷芜心中有些?焦躁,却?并不显露,只安静用着晚膳。


    那?厢百里息处理完事已?近子时,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将马车的帷幔都?浇湿了,雨滴落在车顶,砸出一声?声?的乱响。


    “大祭司,到了。”车夫在外面回禀。


    他下车,辰风撑伞,他接过那?伞,淡淡道:“我无事了,回去吧。”


    随即一人缓步进入竹林,雨声?越发?的杂乱,他又路过那?棵被砍的竹子,留下的竹茎虽已?萎黄,根部却?新?冒出几个新?笋。


    原来即便砍了竹子,也没用。


    殿内点着灯,灯光从?窗子透出来,落在院内,添了几分烟火气。


    屋里没有人,因百里息的吩咐,天黑便有人进来掌灯。


    他进了殿内,鼻间还能?闻到一抹似有似无的甜香,殿内已?经收拾过,虽没有一件殷芜的东西,却?还是莫名带了一丝旖旎缠绵之意。


    新?教的势力基本已?经拔除,接下来便是将冠州黎族解决掉。冠州的问题由来已?久,自神教建立旻国以来,便不断开疆扩土,冠州原来是黎国,小?国弱民,轻易被旻国所吞灭。


    然?而民虽弱,也有骨气,无论神教派了多少传教神官过去,黎国的子民都?不肯信仰神教,终于被神教罚为奴隶,算算时间应该已?有一百多年?了。


    可世上又真的有神吗?百里息身为神教祭司,却?知那?不过是神教控制黎民的手段。


    若想解决黎族的问题,势必要下猛药,也必会?动摇神教根基,旻国或许因此?而乱。


    百里息揉了揉额角,觉得有些?烦躁,转眼看见书案上的玉蝉,眸色微沉,伸手拿了过来。


    玉蝉周身圆润,栩栩如生,被他两?根手指捏着,缓缓靠近唇边,下一刻被含|进嘴里。


    他的唇削薄,唇色很淡,舌尖轻轻描摹玉蝉的轮廓,带起一股酥麻之感。


    过了一会?儿,百里息起身去了后殿,一个时辰后才回来。


    他看了一会?儿星宿命理,才起身上榻,被子展开,一个秋香色的东西掉了出来。


    丝绸质地、秋香色、缠枝海棠绣纹,软塌塌地躺在锦褥上。


    百里息支着一条腿,忽然?嗤笑了一声?,伸手将那?东西勾在指尖。


    丝绸轻薄滑腻,却?远不及穿它之人的肌肤。


    “啧。”


    *


    雨下了一夜还未停,殷芜起身时天色还暗沉沉的,茜霜进来服侍她梳洗。


    “外面还下雨吗?”殷芜问。


    “雨势小?了许多,不过还未停,看样子要还要下一阵。”茜霜拿起梳子,轻轻理顺殷芜的长发?。


    她的发?柔软顺滑,一缕青丝搭在脖颈处,显得整个人柔柔弱弱,透着一股媚意,真是天生的尤物祸殃。


    用过膳,殷芜无事,便写起了字,倒不是她有兴致,而是写字时凝神屏气,便不会?胡思乱想。


    过了一个时辰,她停下笔,揉着手腕抬眼望,支摘窗透进了方寸风光,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院中传来细碎的对?话声?,殷芜没听清,厉晴却?进了门内,垂眼恭敬道:“大祭司让人来传话,说有事要同圣女商量,请圣女现在过去。”


    殷芜本就在等,如今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今日百里息是什么态度,她都?要知晓了,不必自己瞎猜。


    百里息的心思她实在有些?猜不透,不知今日是不是又后了悔,是不是又要拿出之前那?些?说辞来搪塞她。


    殷芜想了一上午,各种可能?面对?的情况都?做了预想,看了看身上的素裙也没换,只在外面加了件雪色披风,便出了门。


    因下了一夜雨,临渊宫外的竹林也像是被水浸透了,虽她加倍小?心,鞋面还是被打湿了。


    进了寝殿,见百里息坐在书案前,便低低唤了一声?“大祭司”。


    百里息头发?未束,身姿颀长,芝兰玉树,恍若仙人,抬头望过来一眼,清淡冷寂的眸子里含着一点光。


    殷芜此?时站在门内,身上罩着件披风,浑身仿佛都?湿漉漉的,她皮肤瓷白,一双杏目含着娇怯。


    “过来。”他说。


    第28章 心衣


    百里息此时慵懒坐在圈椅里, 殷芜稳住神志走过去,壮着胆子坐上他的腿,弱弱叫了一声“大祭司”。


    他目光如水, 已没了昨日的疯狂之色,只是?淡淡看着她,伸手解了她的披风抛在紫檀木架上, 低声问:“今日可后悔了?”


    殷芜心中早有准备,微微收紧了手臂,身体?有些?发颤,却是?摇了摇头?,“没后悔。”


    她这样的反应,落在百里息眼中?, 像是怕他后悔似的。


    他并未后悔, 且即便殷芜此时悔了, 也晚了。


    “昨日可有东西落下了?”他问,声音低沉干净。


    即便没照镜子, 殷芜也知道自己的脸红得厉害,她嗫嚅道:“不太清楚。”


    “呵。”百里息轻笑一声,手指抚上殷芜的脸颊, 将她的脸扭到床榻那边, 轻声问, “现在可想起来了?”


    床榻外面的穗子上, 赫然挂着个东西,秋香色的、缠枝海棠纹的……


    殷芜浑身的血都?涌了上来!


    为什么要将她的心衣挂在床帐上!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挂在那里展示!不应该好好收起来吗!画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若是?人能?被羞死?,那殷芜一定已经死?了。


    颊上的那只手微凉, 让殷芜无法忽略,她有些?委屈, 闷声道:“想起来了。”


    颊上的手终于松开,却是?下滑去解她衣服上的排扣,殷芜心中?一慌,下意识握住他的手,颤声求饶:“还是?白天呢。”


    下一刻人便被百里息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近床榻,她看着自己那明晃晃挂着的心衣,羞愧难当地闭上了眼。


    百里息继续解她的衣扣,一件件将她的衣裳脱了下来,最后只留一件小衣。


    他的动作毫不避讳,指尖时不时碰到她的身体?,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殷芜虽有些?局促,却能?推断百里息并未后悔昨日之事,应是?不会再将她推开了,心中?总算放松了些?。


    她忍着羞,双臂缠上百里息的脖子,手却被他拉下来,肩膀被按住。


    “趴下。”他声音散漫。


    殷芜不知他要干什么,乖顺地趴好,接着便听?到远离床榻的脚步声,她转头?去看,见百里息立在架子前洗手。


    他湿了手,沾了些?皂粉,双手缓慢揉搓着,细密的泡沫包裹住他修长的手指。


    外面才放晴,光自明纸窗上透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榻边。


    殷芜不禁又想起昨夜的事,身体?忍不住颤了颤,将脸埋进软枕内,不敢再想了。


    很快水声停下,殷芜听?见百里息往榻边走,身子越发僵硬。


    他的手才洗过,淋漓滴着水,正用一块素帕子仔细擦拭,带着一种野兽要享用笼中?猎物的散漫。


    殷芜就是?笼中?那只猎物。


    他垂着眼,面上神色极平静,忽然伸手搭上了殷芜的脊背,“放松些?。”


    她实?在放松不下来啊!


    殷芜只能?努力不那么僵硬,又听?他道:“不过是?给你施针,紧张什么。”


    只是?施针?殷芜把脸埋进软枕里,因自己想多了而羞臊不已,但?随即又觉得他分明是?故意的,动作和话都?在故意暗示她,如今反过来问她紧张什么。


    色胚!


    一根根银针送入背上穴位,殷芜能?感觉到后心逐渐热了起来。


    “会有点疼和痒,忍着。”百里息微凉的手掌按住她的肩胛,淡淡出声。


    接着殷芜便感觉到了一股麻痒,从针刺入的那个点,一点一点地弥散开,袭向四肢百骸。


    “唔……”她忍不住哼出声音,白皙娇软的手指揪住身下被褥,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背上生了一层汗,玉??体?生香。


    百里息将她的手按住,俯身尝了尝。


    嗯,甜的。


    殷芜察觉到异常,转头?就见百里息那张俊美?异常的脸近在咫尺,此时眼中?染了明明白白的情|欲,似是?堕落的仙人。


    他刚才干什么了……是?她的错觉吗?


    “甜的。”他说。


    殷芜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又听?他淡声道:“背上有针,别乱动。”


    殷芜自然知道施针时不能?乱动,他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接着她知道了百里息为什么要这样叮嘱……


    她实?在忍得辛苦。


    半个时辰后,百里息取了针,殷芜身上已经汗津津的,娇颜如血,鬓发微乱,她羞愤地将脸埋进锦被里。


    分明就是?作弄人,他干的那些?事实?在无法启齿,光想想就面红耳赤,偏她一动不能?动,难熬极了。


    她身上都?是?青竹的气息,虽不浓烈,却又无处不在。


    百里息扯了被子给她盖上,神色并无任何异常,依旧是?那张仙人面,仿佛刚才什么都?未发生,殷芜心中?正羞极骂他,便听?他道:“你先天不足,这段时间我会施针给你调理身体?,方才针灸让你耗费了不少精神,闭目睡一会儿。”


    说完,他放下床帐,外面又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砸在竹林里,殷芜竟真的昏沉起来。


    再醒时,屋内已经掌了灯,她睡得久,嗓子有些?哑,人还恍惚着,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床帐被掀开,她才想起自己还在临渊宫中?。


    “酉时了。”百里息将她的衣服递过来,因两人离得近,便闻到了青竹和梨花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旖旎非常。


    殷芜“嗯”了一声,穿上衣服,心中?不免又想起之前的事,便有些?不自然,垂着眼不看百里息。


    她这细微的情绪自然没有逃脱百里息的眼,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颌,见少女面色微红,眼中?还有茫然之色,开口轻声叮嘱道:“以后每日上午过来,给你施针。”


    殷芜听?了他的话,却不看他,只是?抿着唇,一副受了屈辱的模样。


    “啧。”真招人喜欢。


    “大祭司就会作弄人。”殷芜水眸瞪了他一眼。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皙娇嫩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片红,眸子沉了沉,忽松了手,“用膳吧。”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有药膳,还有素食,百里息是?食素的,用得也不多,两人用过晚膳,宫婢收拾了盘盏,殷芜恹恹缩在窗边小榻上发饭昏。


    百里息和她隔了一张矮桌,抬头?便看见殷芜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心中?不免觉好笑。


    “想去冠州吗?”他忽然开口问。


    冠州?殷芜瞬间清醒过来。


    “去冠州做什么?”她顿了顿,又道,“大祭司要去冠州吗?”


    “嗯。”百里息放下手中?的书卷,“黎族为奴日久,反叛之心日重,冯南音虽想解决此事,却又怕惹旻国动乱,投鼠忌器,但?如今冠州黎族之事已不能?再拖延,所以欲暗中?去一趟冠州。”


    “要暗中?偷偷去?”殷芜倾身往前靠近。


    “这些?年,冠州的形势复杂,暗中?去才好办事。”他目光落在殷芜一缕垂下的情丝上。


    冠州之行不会轻松,只是?觊觎殷芜的人和势力颇多,几次她都?差点丢掉性命,百里息不想将她留在京中?。


    殷芜自然想去,毕竟还有郁宵那一层,若能?不动兵戈将黎族变成?自由?之民,也是?她给郁宵的诚意,于是?央着百里息带她同去。


    晚间百里息有事要处理,殷芜便回了灵鹤宫。


    她将要去冠州的事同郁宵和茜霜说了,茜霜是?黎族人的卧底,但?并不听?命于郁宵,殷芜也曾逼问过她,但?她只说能?告诉殷芜的时候定会告诉,于是?殷芜也没将茜霜的事同郁宵说明,郁宵只当她是?被送入灵鹤宫的黎族奴隶。


    第?二日,京城百姓便知,大祭司和圣女将闭门斋戒一月,祈求国运昌隆,国事暂且交给天玑和天权长老代理。


    殷芜同百里息乘坐马车离开京城,一路未停,殷芜揉着酸疼的脖颈,问道:“到了冠州,大祭司准备怎样处置黎族?”


    “尚未想好。”百里息握着殷芜的手腕,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伸手揉捏着她的肩颈。


    他手上的力道拿捏得正好,既舒缓了殷芜的酸痛,又没弄疼她。


    殷芜想过,如果是?为了旻国安稳,处理黎族无外乎两条路,第?一条路便是?放弃冠州,让黎族重新建国,第?二条则是?加倍打?压,让黎族再无还手之力。


    百里息虽对她很好,却并不心慈手软,该下手时也从不留情,殷芜自然担心他选第?二条路。


    她正忧心忡忡,却有一只手擎住她的后颈,强迫她抬头?。


    车厢内昏暗,殷芜只能?看见那双清冷却嗜欲的眼,唇上微凉,人随着马车浮浮沉沉,终是?无力再思考什么了。


    天黑时,他们在一处客栈落脚,殷芜同百里息一间。


    虽然是?要了上等房,条件依旧差强人意,床上的被褥换了茜霜带来的,殷芜也没要求沐浴,只用湿帕子简单擦了擦身,便上了榻。


    百里息外出办事尚未回来,殷芜累得撑不住,歪在软枕上沉沉睡去。


    再醒时屋里黑漆漆的,原先留着的那盏油灯??也不知何时灭了。


    门响了一声,殷芜轻唤了一声:“大??祭司?”


    她这声音软绵绵的,有掩饰不住的惶恐,桌上的灯重新被点亮,殷芜终于平复下来。


    百里息走到榻前,摸了摸她汗湿的头?发,眸光如水,“还这样怕黑?”


    他的手指冰凉,殷芜贪恋这温度,捧着他的手按在额头?上,轻轻点了点头?,“一点点。”


    她虽想极力忘却被封在墙中?的经历,可一想起依旧觉得窒息。


    百里息上榻,将殷芜拉进怀中?,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道:“蝉蝉不怕。”


    “苏乾安想推翻神教,是?为了自己做旻国之主?”


    “他五岁时被父母送进神庙,在那神庙中?遇到了些?事,所以怨恨神教。”


    “在神庙中?……遇到了什么事?”殷芜好奇。


    “不好的事,蝉蝉听?了脏耳朵。”


    旻国之内,大小神庙有三百多处,每一处里都?有神官,当地百姓要尽其所有去侍奉神官和神庙,因为他们同殷芜一样,是?神明的象征。


    神官的权利极大,他们随口说出的话便是?神谕,权利没了约束便成?为食人的猛兽,一些?神官为恶是?自然而然的,这隐患由?来已久,有的神官和京中?的官员联合在一起,更是?无法无天。


    百里息成?为神教大祭司之后,虽曾想将这隐患拔除,可处置了一个神官,新的神官依旧忍不住诱惑,若是?将所有犯错的神官都?处置了,旻国必会大乱,所以只能?徐徐图之。


    殷芜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旻国以神教立国,御民以神教教义,如今延续百年,神教内部只怕早已烂透了……如果废神教立律法呢?”


    废神教立律法?只怕那三百多神官立刻就会揭竿而起。


    “时候还未到。”他道。


    殷芜虽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害怕百里息怀疑,便闭了嘴。


    之后几日他们一直走官道,路上又有通关文?书,第?七日顺利抵达冠州地界。


    “老爷们看看这些?奴隶,都?是?顶好的货色,买回去养几年就能?干活了!”城门处,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卖力叫喊着。


    殷芜掀开车帘,见茜霜和郁宵面色如常,才稍稍放心,她转眼看向叫卖处,见那男人身前跪着五六个少年少女,他们的脚都?被铁链锁住,衣不蔽体?,如同货物等待人们的挑选。


    街上还有人贩子正用鞭子抽打?教训不听?话的黎族奴隶。


    殷芜放下帘子,听?着外面的叫卖声、求饶声,只觉憋闷得很。


    马车穿过闹腾的街市,在一个僻静巷子赁下一处民居,院子不大,却极雅致。


    殷芜觉得乏累,恹恹躺在床上。


    她内心郁结,不知黎族的事要怎么做才能?完美?,忽听?见门响,抬头?见百里息进了门。


    “不舒服?”他边问边在门边净手,不疾不徐,姿态散漫优雅。


    殷芜小声道:“只是?有些?累。”


    百里息擦净手走过来,低低笑了一声:“撒谎。”


    殷芜坐起身,垂着眼,闷闷不乐,“我看那些?奴隶也不过是?十多岁,有些?甚至还是?孩童,却被当成?货物买卖,心中?确实?有些?难受。”


    “黎族为奴近百年,不是?今日才开始的。”


    殷芜皱眉抬头?,“可知道和看到是?不同的,以前只是?听?说他们活得艰难,如今看到,心里便不舒服,大祭司便尽量帮帮他们好不好?”


    “好。”他很轻松应下。


    “真的?”殷芜有些?惊喜。


    “真的。”说着他伸手过来解殷芜的衣服。


    “还是?白日呢!”殷芜气急。


    “施针。”他神色淡淡,淡漠疏离的眼睛里略带了一点笑意。


    施针!又是?施针!


    这一路哪次他是?单纯施针了!分明是?借着施针不能?动,专门欺负她!


    若说他真的做了什么,倒也不是?,两人之间始终未曾突破那道界限,不过就是?摸一摸,亲一亲,偏偏他做得慢条斯理,像是?专门在磨人一般!


    第29章 紧绷


    床帐内光线昏暗。


    殷芜趴伏在床上, 将脸埋在枕上,手抓紧了身下的锦被。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握上来,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指, 与?她十指相扣,百里息声音低沉沙哑:“蝉蝉放松些。”


    “别绷着身体。”


    “软一些。”


    ……


    半个时辰后,百里息终于收了针, 殷芜浑身脱力,翻身都有?些困难,她双目含水,唇角里抿着委屈,“还要扎几次啊……”


    百里息站在床榻前,疏淡矜贵, 衣服丝毫未乱, 只是眸中带着一点余韵。


    “扎到不想扎为止。”


    “我……”殷芜嗫嚅着, 双手攥成了拳头,“我现在就不想扎了。”


    百里息俯身靠近, 气息喷在她的肩窝,让她忍不住紧绷起来,接着便听?他道:“是我不想扎为止。”


    *


    晚间用过膳, 殷芜窝在百里息怀中看冠州地方志。


    百里息一手揽着她的腰, 一手摆弄着算筹, 不知在算什么。


    忽然殷芜觉得小腹疼痛, 她呼吸一紧,百里息感到她的异常,伸手扶住她的肩, “哪里难受?”


    这感觉殷芜很熟悉,应该是来月事了。她的月事向来不准, 已有?两个月未来,谁知今日?竟来了。


    “来……癸水了。”殷芜抿着唇,耳根都红了,她此时坐在百里息怀中,怕把他的衣服弄脏,便想下来,“你帮我叫茜霜进来。”


    百里息放开她,起身下榻,殷芜看见他衣摆上沾了一抹红,没?来得及细想,便伸手握住那脏污处,难为情道:“你把这件衣服脱下来……”


    她的手腕纤细,手指蜷缩着揪住他的衣摆,在上面留下几痕褶皱,脸上都是窘迫赧然。


    “茜霜和厉晴尚未回来,东西在哪?”百里息没?管殷芜那只手,俯身将她抱起放在床上,低头见殷芜的手依旧抓着自己的袍子,想了想,便解开了自己的玉带。


    将外袍脱下,百里息抬起殷芜的脸,冰凉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颊,轻声道:“癸水是自然之事,蝉蝉不必觉得羞耻。”


    殷芜听?了这话,僵硬的身体稍稍放松,手指却依旧紧紧揪着他那脏污的袍子,只垂着眼“嗯”了一声。


    “东西在哪,我给你拿来。”百里息知道女子月事来时要用东西承接,只是没?见过。


    殷芜的衣裙肯定也?脏了,她不愿让百里息见到她的狼狈,抿着唇道:“你先出去好?不好?。”


    虽然她肚子有?些疼,但还是想自己收拾。


    百里息见她额上生了汗,转身去衣橱边翻找起来,衣橱有?四?层,左侧放了两个殷芜的包袱,还未来得及打开。


    解开一个包袱,是殷芜的衣衫,百里息便又去解另一个,包袱里装着殷芜的亵衣亵裤,角落里还躺着几个长条形状的什物,软绵布缝成的,里面塞着棉花,长条什物的四?个角还缝着细细的带子。


    还挺精致。


    他勾起一条带子,走到床榻边,垂眼问:“是这个吗?”


    殷芜哀鸣了一声,红着脸夺过去藏在身后。


    拿就好?好?拿,为什么要用手勾着过来!就像之前将她的亵衣挂在床头,他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啊!


    “好?了!你……你出去吧!”殷芜吱唔道。


    百里息没?说话,放下了床帐,却没?离开。


    床帐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然后声音停下,过了一会儿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声音又停下。


    帐内的殷芜换好?了月事带,才发?现没?有?干净裤子,她以?为百里息已经走了,轻轻掀开床幔将头探出去,就看见了垂眼看过来的百里息。


    “怎么了?”


    “裤子脏了……”殷芜想让他走,却见他已转身去柜子里寻裤子。


    好?吧,她不要脸面了。


    一条浅粉的绸裤被?他拿在手里,殷芜快速接过,便缩进了床帐内,她才把脚伸进裤筒,床帐却被?掀开了。


    床内的少女面色微红,一双洁白修长的腿半遮半掩,旖旎的弧线延伸进裙下,惹人遐想。


    “我还没?穿完。”殷芜有?些生气了。


    百里息没?放下床帐,而是走近两步,俯身下来,“看看。”


    然后他的手便有?些痒。


    他将手从裤腿下端伸进去,捉住殷芜的足拉了出来。


    “我自己来!”殷芜忙把另一只腿伸进裤子里,提到腰部的时候,动作虽快,却还是露出了那根缠在腰间的细带。


    还好?外面传来茜霜和厉晴的交谈声,殷芜忙开口唤了茜霜进屋,让她将榻上的脏衣服收走,看到那件染了污血的白袍时,茜霜微愣,却不敢开口询问,只低着头将那些衣服一股脑卷走了。


    出了门茜霜情绪却有?些复杂,只以?为是百里息要了殷芜,心?中有?些惋惜。


    那百里家的人若碰了女人,是要疯的,根本不是个好?归宿。等抱着衣服去洗时,才发?觉不对,圣女的裤子也?染了血,原来不是失身,是来了癸水?


    屋内,殷芜换好?了衣服,紧张的身体稍稍放松,疼痛便再次袭来。


    “疼?”


    “唔。”殷芜缩着身体,额头上冒了些汗,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搅。


    百里息出门唤了厉晴来,吩咐了几句,又回屋上了榻,他扯过被?子给殷芜盖上,伸手将她揽过来,本想伸手替她暖一暖小腹,却想起自己体温低,反而要冰着她。


    看着他伸出又缩回的手,殷芜也?能猜到他的想法,却也?没?勇气把那只凉津津的手放在肚子上,想了想,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背上,弱弱唤了一声“息表哥”。


    汗湿的头发?贴在颊上,气息清浅,乖顺又可怜,跟只小病猫似的。


    百里息第一次见她,只觉得她是个无用又美丽的傀儡,未曾想之后会被?她缠着叫息表哥,更未想到会受不住诱惑贪了她的身体。


    虽是镜花水月,但也?能在他这孤寂的人生里,留下一痕涟漪。


    啧,都怪她太缠人了。


    半个时辰后,厉晴送了一盅红枣饮子进来,殷芜喝下后好?了许多,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再醒时,天已完全黑了,屋内掌了灯,百里息靠坐在窗边小榻上,手中拿着一封信。


    他看向殷芜,走到床边,低声问:“还疼吗?”


    “嗯。”殷芜浑身没?有?力气,抱住他的腰,将脸贴上去。


    “起来吃点东西。”


    “不想动。”


    百里息将她抱到小榻上,让厉晴摆膳,五六样小菜,还有?汤和粥。


    殷芜手指头捏着勺子,身子虚得像是生了一场病,一勺一勺吃着粥,抬眼看百里息,问:“如?今我们?到了冠州,接下来要做什么?”


    “神教虽允许买卖黎族奴隶,却有?定额,冠州的官员相互勾结,已形成了地下买卖奴隶的黑市,我曾派暗阁的探子入冠州,结果那探子却似泥牛入海再无消息,应该是身份暴露被?灭了口。”


    百里息放下玉箸,指尖轻轻点着矮桌,凤目冷然,“要将和这黑市有?关的人都挖出来,否则即便暂时安抚了黎族,也?是扬汤止沸罢了。”


    “若是换上宽仁些的主官,将黎族重新?归拢回冠州,给他们?一定的自由,或许他们?就不会再反叛神教了。”殷芜状似无意道。


    “黎族族人为奴百年,心?中之恨非一时可解,若忽然按照你所说行事,反而会因?损害太多人的利益而生乱。”


    殷芜没?想到百里息竟会同她认真?解释,可心?中却更急,怕百里息要严酷打击黎族,于?是扯唇笑了笑,再次出言试探道:“或者严酷打击黎族,让他们?再无还手之力,是否可行呢?”


    殷芜嗓子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百里息肯定的回答,好?在他很快摇摇头。


    “黎族已被?压迫到极致,然而越压反抗越甚,而且,”百里息顿了顿,转头看向窗外,“一年后若想让你顺利脱离神教,我需要兵不血刃解决冠州的危局。”


    想脱离神教本就是殷芜撒的谎,没?想到百里息竟记挂在心?上,一时间嗓子似塞了一团棉花,那白粥也?咽不下去。


    第二日?一早,去往奴隶司的马车上,殷芜靠在百里息的肩上,没?什么精神。


    “身子既然难受,还偏要跟出来。”百里息拉了拉她的披风,指尖在她颊侧划过。


    “想跟着你。”殷芜放心?靠在他胸前,声音绵软。


    不多时马车到了奴隶司门口,百里息掀开车帘,见不少奴隶贩子正进进出出,司内一副十分忙碌的模样。


    百里息看了车边护卫一眼,那护卫会意,进了奴隶司。


    过了一会儿,侍卫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位文书模样的年轻人。


    “听?说这位贵人想买奴隶?”年轻人叫程弘,生了一张白净面庞。


    隔着一道帘子,百里息淡声道:“银子有?的是,只是没?有?买隶的文书。”


    买隶文书有?两种,一种是京城批下的,每年有?定例,一种则是冠州州府批的,数量也?有?限,若没?有?这两种文书,便不能购买奴隶。


    但这只是明路子,奴隶司就有?一条暗路子,只要付得起银子,要多少就能卖你多少。


    程弘陪着笑脸,态度极恭敬,“不知贵人想买多少奴隶?”


    “三百。”


    三百!?那可不是小数目,程弘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只是那车帘遮挡得太过严实,他什么都没?看到。


    “不知贵人买这么多奴隶,是要做什么用?”


    “家在汐川。”


    汐川出矿山,难怪要这么多奴隶,这些黎族奴隶身强体健,到了矿上随意打骂驱遣,死了就地一埋,比雇佣良民挖矿少了许多麻烦。


    程弘知道不能再问,若再问就犯了忌讳,便道:“三百不是一个小数目,还请贵人回去等小人消息。”


    他说完,拜了拜,回了司内。


    殷芜本以?为两人会进奴隶司,没?想到只坐在马车里说了几句话,不免有?些失落,“这就办完了?”


    “他做不了主,需要禀报上头的官员,需等两天。”


    殷芜点点头,将手伸进百里息的掌中,央道:“我还没?逛过街,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百里息低头看向她,见她眼底满是期盼之色,不忍坏她的兴致,便让马车行至一条繁华街道停住,扶着殷芜下了车。


    殷芜戴着帷帽走在前面,百里息跟在她身后,在集市里缓步而行。


    集市很热闹,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有?冠州出产的宝石,还有?土产,殷芜这看看那看看,买了好?些东西。


    “让开!没?长眼睛吗!”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叱骂,引得众人都寻声去望。


    不远处的地上趴着个瘦弱的少年,少年身体缩成一团,捂着肚子呻|吟,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叉腰站着,哼了一声,再次开口骂道:“哪里来的瞎眼子,竟敢挡大爷的路,踹你一脚还是轻的,还不快滚!”


    那少年疼得哀哀直叫,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上还在求饶:“爷恕罪,是小的没?长眼,饶了小的吧!”


    “嘭!”又是一脚踢在少年的胸口。


    少年面色发?白,止不住的咳嗽。


    “坏了爷的好?心?情!”男人啐了一口,正要走,却见从旁边茶馆出来个老板模样的人,那少年是他店里的伙计,他听?了声音出来正要理论?,抬眼看见男人的脸却是一愣,随即反赔上笑脸道:“原来是冯大爷,瞧这事儿闹的,快进屋喝盏茶!”


    那茶馆老板说着就来拉,进屋前还踢了地上的少年一脚,啐道:“瞎了眼的短命鬼,敢招惹冯大爷!”


    那少年挣扎着爬起,又被?踹了一脚,疼得躬成个虾子,却再没?人管他。


    “散了散了,怪他运气不好?,一个奴隶竟敢惹神官的亲弟弟,真?是活腻了。”周围的人奚落几句,似是都习以?为常,集市再次恢复原来的热闹。


    少年名叫曹詹,此时像一条死狗躺在那儿,来往的人从他身上跨过,没?人在意他的死活。


    他生来就是奴隶,像畜生一样养在圈里,吃猪食,喝泔水,被?鞭子教训得像条听?话的狗,可还是每天都在挨打,他生下来就是来挨打的,就是给人发?泄的牲畜。


    为什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和人长得一样,却不是人?


    一双绣鞋停在他的眼前,曹詹身体忍不住颤了颤,以?为又挡了哪位贵人的道,吓得肝胆俱裂,挣扎着想爬到边上去。


    “你受伤了,别动。”那绣鞋的主人的声音出奇好?听?,接着他被?她的随从抱到了墙边。


    殷芜看这少年不过十三四?岁,面色憔悴,身形消瘦,露出的手臂上都是伤,心?中有?些不忍,转头看向百里息,“我们?带的人不多,可不可以?把他买下来。”


    “曹詹你死没?死?没?死快点进来干活!去后院把泔水倒了!”门内出来个伙计,面色不虞。


    百里息看着她,轻声开口问:“冠州的奴隶很多,蝉蝉的银子只怕不够。”


    殷芜抓住他的手指轻晃了晃,撒娇道:“只先买一个,好?不好??”


    她掌心?潮湿柔软,微弯的眼睛里全是讨好?央求之色,娇颜凑了过来,掀开帷帽快速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真?是乖顺啊……


    回去的马车上,殷芜肚子疼得有?些厉害,便趴伏在百里息的膝盖上强忍。


    “可是难受了?”


    殷芜摇摇头,柔嫩的肌肤摩擦着薄薄的衣料,触感依旧十分柔软。


    百里息心?中生出丝丝异样,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娇软的人儿。


    郁宵曾同殷芜说过冠州的情形,她知道只要上街,就会看见那些被?摧残折磨的奴隶,所以?她今日?是故意引着百里息去看的。


    若他对黎族生了怜悯之心?,哪怕只有?一分、两分,也?是好?的。


    她不敢赌百里息的善心?,只能在他做决定之前,尽量去影响他。


    殷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腰间忽然缠上一只手,殷芜吓了一跳,就见本以?睡着的百里息睁了眼,那双眼睛清冷又孤寂,他声音略有?些沙哑:“怎么还未睡?”


    “方才睡着,现在醒了。”


    “嗯。”百里息将头靠过来,压在酥山上,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衣带,“既然未睡,便先别睡了。”


    第30章 做局


    半个时辰后, 殷芜浑身酥软,她蜷缩着身子,洁白如玉的脊背蜷缩着, 在暗色锦褥的衬托下,她如同一尾黑水中白鱼。


    一根修长的指沿着她的肩膀划到手腕处,然后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握住。


    “行……行了吧。”殷芜颤声求饶。


    半晌, 她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随即那只手给她披上了寝衣,还细心给她系上了带子。


    “行吧。”他伸手将殷芜拉进怀里,微凉的呼吸落在她的颈侧。


    每次情?到浓时,殷芜都以为百里息会要了她,但每一次他都停在那一步之前?。


    她知道百里息为什么没再进一步——他不想变成疯子。


    他清心寡欲二十多?年, 若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邀宠献媚, 百里息甚至连这片刻之欢也不会沾染。


    殷芜转身环住他劲腰, 气息相交之间,她低低道:“蝉蝉……喜欢大祭司的触碰。”


    他再笑一声, 低头过来寻殷芜的唇。


    *


    第二日一早,百里息去了一趟冠州神庙,但神庙内防备森严, 他只大致了解过神庙周围地形, 便下山回去了。


    回院后, 屋内并未看?到殷芜, 正要出门去寻,厉晴却端了一盅红枣饮子过来,道:“圣女在外面厢房, 同?茜霜看?那受伤的奴隶去了,去了也有一会儿, 想是快回来了。”


    百里息点点头,转身准备去隔壁寻个东西,便听厉晴犹豫道:“属下听茜霜说……后日是圣女生辰。”


    厉晴是潜龙卫里出来的,只忠心于?百里息一人,如今她贴身照顾殷芜,自然也知晓两人的关?系,但自己开口主动?提及此事便有僭越的嫌疑,所以才犹豫迟疑。


    “她的事,以后不管大小都报于?我知晓。”


    “是。”听百里息这样?说,厉晴松了一口气。


    百里息在厢房寻到了带来的一株雪莲,回主屋去斟酌写下了一张药方,又唤江茗入内,将药方和雪莲一并交给她,让她去抓药煎好送来,然后便随手拿了一册书坐在窗边翻着。


    书都翻了一半,殷芜还没回来,于?是放下书往外面厢房去寻人。


    厢房的门没有关?,里面的交谈声便传了出来。


    “你爹娘呢?”殷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奴没有爹娘。”


    “我不知道你……”殷芜似有些窘迫,默了半晌,忽然干笑了两声,“我也没有爹娘了,你别?伤心。”


    之后殷芜没再问曹詹问题,只是不停叮嘱他好好养伤,不要担心。


    “若有事你便来找茜霜,她也是黎族人,我先?走了。”


    百里息本背手立在廊下等,听殷芜出来才回身去看?,谁知却看?见?一双微红的杏眼,她并未发现百里息,用?帕子压了压眼角,吸了吸鼻子,又换上了轻松的表情?才抬起头来。


    见?百里息立在廊下,有些惊愕无?措,她眼角尚微微泛红,软唇微张,嗫嚅道:“你……怎了来了呀。”


    声音也闷闷的。


    “回去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


    两人回了屋,百里息走到铜盆前?,将帕子用?冷水浸湿拧干,伸手抬起殷芜的脸,见?那双好看?的眼睛都肿了,心中忽生出细小的不悦。


    他将两帕子敷在她的眼睛上,嗤了一声:“蝉蝉这样?爱哭,若是为冠州所有的奴隶都哭一场,只怕这院子里的人都要被淹死了。”


    殷芜的眼睛被凉凉的巾帕蒙住,心中十分忐忑,她今日估摸着百里息快回来了才去看?曹詹,在那厢房里又磨蹭絮叨了许久,才听见?百里息来了,是故意在百里息面前?掉了两滴泪,为的就是让他能对黎族多?几分怜惜之意,可如今听他说的话,似乎心有不悦,一时便有些后悔今日的刻意之举。


    “我只是觉得曹詹实在可怜,所以才心里难受,别?的人我又不认得……”


    一只微凉的手在她后腰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百里息的气息更近,声音就在耳边:“哭伤身,你若是没扎够针,没事便多?哭。”


    听到“扎针”两个字,殷芜忍不住便想起百里息那些折腾人的手段,本能瑟缩了一下,连声服软认错道:“蝉蝉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殷芜眼睛被蒙住,只露出半张脸,似带着一点病态的蛊惑。


    百里息缓缓低头却又停住,终是没再动?作,只将那湿帕子拿下来。


    殷芜那双眼红肿得像是两个小桃子,可怜兮兮的傻样?。


    正好这时江茗煎好了药送来,百里息接过药碗递至殷芜唇畔,声音因方才的动?情?而有些低沉,“张嘴喝了。”


    殷芜此时自然听话,可那药才进口便苦得想哭,她想缓一缓,抬眼却看?见?百里息凤目微沉,瞬间便怂了,只得闭上眼睛忍着恶心喝了。


    药一喝完,她便漱了好几次口,这一折腾,眼睛里就水盈盈的,今日的药味道与之前?的不同?,她抬头正想问百里息,却见?他已来到面前?,人也压了下来。


    殷芜被亲得发晕,等有些意识的时候已坐在他膝上,是辗转承欢的姿势,原本口中那苦涩的味道也尽数消弭无?形了。


    天色已暗,屋内又未掌灯,只有熹微光亮从窗牗映进来,殷芜看?见?他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只觉恍惚,心里又似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疼痒得忍受不住。


    平复半晌,她用?绵软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问了个问题:


    “大祭司,你说蝉蝉的父亲……会不会是黎族奴隶?”


    百里息蕴着光的眸子看?着她,轻声问:“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当年母亲只能接触到灵鹤宫里的人,我听说那时灵鹤宫里有不少进贡来的黎族的奴隶,她怀孕后,除了极少几个奴隶逃脱了,剩下的都被……都被天权长老处死。”


    当年为显示神教对黎族的绝对掌控,会让人挑选黎族的奴隶送进宫里,殷臻怀孕之后,那些奴隶均被处死。


    “你若想知道,可以帮你查。”他道,指尖轻轻揩过殷芜微红的唇角,“不过即便查出来,那人也未必尚在人世。”


    殷芜点点头,“我有准备,只是想知道。”


    关?于?殷臻和黎族奴隶的事,是她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做出的猜想,事实对于?现在的殷芜而言并不重要。


    她只想让百里息爱屋及乌,对黎族宽宥几分。


    *


    两日后,奴隶司的文书程弘来送了一张请帖,请百里息过府一叙。


    地点则是在东城一处宅院。


    百里息依约前?往,见?到了程弘上面的人,是个叫余衡的官员,主管奴隶司。


    三百个奴隶数目不小,余衡说倒也不是问题,只要出得起价钱,保证手续齐备。


    “此次只先?买些试试,若这些奴隶当用?,下次还要劳烦余大人。”百里息淡淡开口。


    余衡与他谈了一会儿,只觉得这人清贵非常,一看?便不是普通商贾,他听说汐州盛产铜矿铁矿,那里遍地流油,全是富贵人,暗叹开矿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不像他们?费劲巴力地买卖奴隶,不但要给那些奴隶吃喝,病了死了还得找地方埋,养大了还得找销路,挣的可都是辛苦钱。


    如今他听说百里息日后还要买奴隶,便对眼前?的大金主越发的客气,道:“那些奴隶听话得很,且随便给些狗食填肚充饥便可,十分当用?的,定叫手下人挑些好货色让白?公子满意。”


    他说了个价钱,百里息未还价,余衡便有些后悔,觉得再说高些就好了,但转瞬想到以后的大买卖,心里便又舒服了些。


    收了定金,余衡将百里息恭敬送了出去,随后叫来随从,道:“你去衙署一趟,就说来了宗大买卖。”


    马车行驶在闹市的街道上,百里息闭目养神。


    “听说荣宝斋新来了一批极精致的钗环,我今日生辰,你随我去挑选几样?。”车外传来女子的声音,随后又有男子推脱的声音。


    百里息睁开眼,低声吩咐车夫:“去荣宝斋。”


    *


    殷芜正在绣东西,她绣工平常,也不常做东西,所以做得很慢。


    绣的是个皎月出海,明?月半隐没在海浪之后。


    她能为黎族做的事都做了,就是不知后面发展是否能如她的意,心中想着事便有些失神,绣花针一不注意扎进了指腹。


    “嘶!”她撤回手,见?那指腹已经冒出了血珠子,含着指腹,她急忙去翻看?那绣品,见?上面未染上血才舒了一口气,正要唤茜霜进来,百里息却推门进了屋里。


    妩媚娇艳的少女缩在小榻上,膝上盖着一块薄毯,她似乎有些冷,身上还披着件外衫,眸子水蒙蒙的,口中含|着自己的手指。


    手指……是什么味道?


    这个想法一旦划过脑海,百里息便莫名生出一种冲动?来。


    他开口问:“好吃吗?”


    殷芜愣了愣,不明?白?他在问什么,于?是百里息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手指好吃吗?”


    他问得这样?平常,像是问:今天下雨了吗?


    殷芜却觉得很……很下流。


    她将手指拿出来,圆润白?皙的指腹上,还带着一点口津,她诚恳而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好吃。”


    百里息没说话,只盯着那根手指看?,随后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抱起,轻声道:“给我尝尝。”


    尝什么尝!多?难为情?啊……


    殷芜抿着唇,背脊僵直,“不尝好不好?”


    他神色淡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这样?看?着殷芜。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殷芜服软道:“只一下……”


    “好。”他答应得很快。


    殷芜心跳加快,脸上烧得厉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扎了手指,而她磨磨蹭蹭的时候,百里息就用?那张绝嗜禁欲的脸对着她瞧。


    颤颤将手指伸到他的唇边。


    软白?的指腹触摸到一抹凉意,殷芜呼吸一窒,声音都在打颤:“行了吧?”


    她觉得羞赧,正想抽回手,一道凉滑的触感极快划过指腹,酥麻之感从指腹蔓延到整条手臂。


    她抽|出手指,被一股莫名的羞耻感包裹,只能用?气恼来掩饰自己,将手指使劲在百里息的衣襟上擦了擦,那股酥麻感却还未完全散去,她忍不住抱怨一声:“干嘛呀!”


    声音里仿佛能掐出水来。


    “蝉蝉好吃,这是奖赏。”他伸出手掌,上面躺着一个小巧的锦盒。


    她打开锦盒,见?里面躺着一对耳坠子,掐丝镂空的耳钩下面坠着两块淡绿萤石。


    殷芜心情?有些复杂,却还是捏起一只耳坠晃了晃,嘴甜道:“好漂亮,谢谢大祭司的生辰礼。”


    百里息伸手挑起另一只耳坠,想戴在殷芜的耳垂上,才发现那圆润洁白?的耳垂儿上根本没有耳眼。


    他记得殷芜曾带过耳环的,为什么会没有耳眼。


    殷芜从他手中接过那只耳坠儿,下榻在妆奁里拿了自己戴的一副耳坠子出来,然后又上了小榻,她将两副耳坠放在掌心,解释道:“我戴的耳坠都是钳住的,不是挂着的。”


    她抬头看?了百里息一眼,见?他神色依旧淡淡的,并无?失望之色,却还是小心安抚道:“这副耳坠很漂亮,蝉蝉很喜欢,等找个工匠把?耳钩换成耳钳,蝉蝉再戴。”


    她眉眼弯弯,带着少女才有的娇俏和少女没有的妩媚。


    晚膳很丰盛,都是殷芜平时喜欢吃的菜色,她多?用?了些,用?完便趴伏在小榻上犯懒。


    百里息手中拿着一本讲农时节气的书,看?得很慢,有事还会用?手指在桌上写写画画,殷芜有时能看?出他在推算天气,有时又看?不太懂。


    忽然她心头意起,摇了摇他的手臂,等他看?过来,才开口道:“大祭司帮蝉蝉算一卦好不好?”


    “算什么?”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只有眼睛是稍带些情?绪的。


    殷芜躺进他的臂弯里,一张素白?的脸已艳色倾城,眼中更是盛满了细碎的光亮,“算算蝉蝉和大祭司能不能……”


    她垂下眼,脸上染了一抹娇羞红晕,抿了抿唇,她再此对上百里息的眸子,声音有些发紧:“能不能长长久久在一起。”


    百里息就这样?看?着她,眼中毫无?情?绪波动?,只是长久沉默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无?知的傻子。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眉宇间仿佛染了霜,“我的命格孤克六亲死八方,一生漂泊身疾厄,若是算出能和我长久,蝉蝉就不能长命百岁,若是算出不能和我长久,只怕你又要哭。”


    殷芜有些失落,却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柔顺的长发披散在他膝上,像是一张网细密的网,“是蝉蝉一时兴起,大祭司别?生蝉蝉的气。”


    “若和我长久,就要同?我一同?烂死在这发臭的神教里,还是别?了。”百里息伸手摸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着,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她的唇。


    此时此刻,她是只属于?他的珍宝。


    这已经够了。


    “今日是你生辰,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他岔开话题。


    殷芜迟疑了片刻,道:“现在没有,可不可以先?留着,等我想好再来讨。”


    “好。”


    殷芜的一颦一笑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如同?沾了毒的箭矢,让人麻痹,让人沉沦。


    百里息的在意是她的筹码……她想要更多?的筹码。


    越多?越好。


    第二日百里息出门后,殷芜让茜霜找了几颗黄豆过来,她用?两颗黄豆反复揉捏着娇嫩的耳垂,将耳垂碾得有些麻木,将绣花针递给茜霜。


    那针是新的,又用?沸水煮过,她微闭着眼不敢看?,轻声吩咐:“扎吧。”


    茜霜没给人扎过耳眼,看?着殷芜那微红的耳垂,试了两次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劝道:“不过是因为那耳坠子带不上,奴婢现在就出去找个工匠改一改,何必非要扎耳眼,疼自不必说,如今天气转暖,耳眼容易溃烂的。”


    那不一样?。


    她为一副耳坠子扎了耳眼,会让百里息心疼她。


    殷芜从茜霜手中拿过针,自己看?着铜镜,用?针对准了耳垂中间,屏息快速扎了进去。


    她疼得闷哼一声,身体?也微微颤抖着,血珠子冒了出来,沿着耳垂滴落下来。


    殷芜没给自己反应的时间,快速在另一只耳垂上扎下去——若等疼痛袭来,她怕是没有勇气再扎一针了。


    不是说用?黄豆碾耳垂可减轻疼痛吗?她为什么还是这样?疼!


    深吸了两口气,等痛感稍退,殷芜拿起那副萤石耳坠子带上。


    耳坠子有些沉,拉着耳垂起了阵阵闷疼。


    镜中少女肌肤欺霜赛雪,被这萤石耳垂衬得明?艳不可方物。


    百里息回来时已经入夜,他入内见?殷芜靠在小榻上,身上穿着件湖绿色的裙衫,盘了发髻,脸隐在书后。


    “怎么还没睡?”往日此时她应该已准备安寝了。


    素白?的手放下,那张隐在书后的脸展现在他面前?,她今日上了妆,原本就妩媚至极的面,此时像是妖魅一般摄人心魂,小巧洁白?的耳垂上挂着两抹绿。


    琉璃灯的柔光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浅金色,这小小的屋子仿佛成了神庙,她就是那下凡的神女。


    她拨弄了一下耳坠,萤石耳坠轻轻晃动?,她问:“好看?吗?”


    未等他回答,殷芜便趿着鞋下榻,拉着百里息的手走到铜镜前?,镜中两人相互依偎着,因多?了朦胧,便添了几分旖旎绮丽之意。


    殷芜拉着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轻轻靠进他的怀中,眼中亮晶晶的:“现在的蝉蝉只是大祭司的,身心都属于?大祭司。”


    镜中的少女满眼的爱意,那爱意像是潺潺流水,满溢出来。


    “真是会哄人。”他轻笑一声,垂眸看?向那萤石耳坠,莹莹幽光和刺眼的白?交映着,他的视线缓缓上移,终于?看?见?了那扎进耳垂儿的金钩。


    金钩与皮肉交接的地方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沉了脸色,方才的愉悦瞬间抽离开去。


    他以为是殷芜将耳钩换成了耳钳,没想她竟是为这对耳坠子扎了耳眼。


    女子若要扎耳眼,都是在小时候扎,那时耳垂儿薄,恢复得也快,她小时候都没扎,现在扎什么?


    殷芜从铜镜中看?见?了他的神色,眼见?着他伸手指戳了一下自己的耳垂,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回身捂着自己可怜的耳垂儿,不悦道:“好疼的……”


    面前?的男人神色不虞,薄唇微抿,似乎有些气,一双冷沉的凤目盯着殷芜,问:“疼为什么还要扎?”


    殷芜放下护住耳垂的手,轻声开口:“这对耳眼第一次戴上的耳坠是大祭司送的,蝉蝉会永远记得此时的心情?,那对耳眼也会永远留在蝉蝉的耳垂上。”


    “永远”这个词让百里息僵了僵。


    她的耳垂儿很好看?,圆润如珠,只是此时被蹂|躏得有些红|肿。


    “原来耳垂已很好看?。”他垂眼,声音清淡,眸光冷寂,“不值得为了一副耳坠伤害自己。”


    “值得!”殷芜情?绪有些激动?,倔强重复了一句,“蝉蝉觉得值得。”


    “既不能长久留在你身边,那……”她咬了咬唇,看?着百里息,“那至少让我永远记得此时、此刻、此心。”


    她被困在百里息身前?,身后靠着妆奁,浑身被青竹气息萦绕着,感觉头都在发晕。


    他低头凝视着她,眸子里漆黑一片,殷芜有些心慌,怀疑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下一刻,她只觉天旋地转,百里息将她抱了起来,她被放在床榻上,床帐散落下来,隔出了一方旖旎的天地。


    他逐渐靠近,气息吹拂在殷芜的面上,接着他吻上了殷芜的唇,起先?温柔,接着越来越用?力,像是在掠夺,像是在占有。


    “刺啦!”


    湖绿的裙衫被扔出了床帐。


    这对耳眼永远都会留在她的耳垂上,即便她将来被送到千里万里之外,她身上会永远下他的痕迹。


    他的五脏像是被灼烧,整个人被一股炙热而绝望的力量支配着,想要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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