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然而事情的发展又一次超出了森鸥外的预想。
红发剑客的眼神略过了他,径直看向了森鸥外的身后。
他在看什么?森鸥外的大脑一时间飞速运转。
他的身后有什么?破碎的建筑?伤亡惨重的手下?
审神者眼中看到的显然不是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
织田宫寻看着森鸥外身后,流淌着数之不尽的怨气洪流,血色的怨气如井喷之势包裹着这位一无所知的首领。
自己那惨死的儿子竟然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满眼破碎的军装叫审神者忍不住想起本丸内人数众多的粟田口们。
这年头,连报仇都要排队吗?
织田宫寻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轻叹一声:“看来您还有未了的因果。”
森鸥外不明所以,几乎全力克制才没有让自己回头看。
“你说什么?”
“请原谅的我的失礼,毕竟我是如此猝不及防得知了爱子的死讯。”
织田宫寻转过了刀身,慢慢走近森鸥外。
“为表歉意,请让我送您一件礼物吧。”
“离首领远点!!”
“森首领!小心!”
浩瀚到仿佛没有边际的巨大灵压把所有试图救援的干部压制在原地,寸步难行。
审神者举起刀,森鸥外认命般闭上眼睛,翻飞的衣袖在他额前带起一阵微风,透着淡雅的樱花香。
“啵——”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冰凉的刀柄底部轻轻印在了森鸥外的额头,一触即退。
一股暖流顺着触碰的地方浸染全身,好像疲惫了一天后泡入舒适的温泉中,暖洋洋地驱赶走了所有的疲劳。
“什...么...?”
森鸥外睁开了眼睛,与织田作之助相似面貌的红发剑客正在归刀入鞘。
锋芒毕露的刀剑滑入刀鞘,锐气尽敛,仿佛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旧刀,垂在审神者腰间。
暖流褪去,森鸥外只感觉额间一阵刺痛,整个世界在他眼中更加喧嚣起来。
手边的瓦砾中露出一只只小小的触手,奇异的小人乘着落叶飘到了数百米开外,抬头望去,巨大的云龙在污浊之海中翻腾,一抹亮眼的纯白色身姿划过天际,向着郊区的荒山飞去。
审神者的周身萦绕着磅礴的灵气,似龙盘虎踞,让人望而生畏。
“今日多有叨唠,不过我们确实该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关于您用我五个孙儿的命来威胁我儿子去和敌人同归于尽的这件事。”
在场的众人顿时哑然,惊异的眼神来回相看。
风卷尘息,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织田宫寻对怒目震惊的中原中也说道: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我还是找到了那个孩子,依照约定,我们会为横滨举行一场大型的除灵仪式,请您与这位森先生拨冗前来,不吝指教。”
木屐声不紧不慢,渐渐远去。
碎裂石坑中的中原中也迅速跳了起来。
“森先生!大姐!哥!芥川!你们都没事吧!?”
忠心耿耿的手下们也第一时间向森鸥外围了过来。
“首领大人,您没事...唔!”
“噗呲———!!”
眼里一片空洞的金发萝莉举着巨大的针筒,贯穿了一个距离森鸥外最近的手下。
“爱...爱丽丝小姐?!”
“森先生!?”
所有人都满眼震惊且狐疑不安地看向森鸥外,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
森鸥外几乎踉跄着倒在地面,背后已经全部被冷汗濡湿。
他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忠心耿耿的属下和干部们。
因为他的视野已经被一个个苍白破碎的人影所淹没。
无数身形褴褛的人型正直勾勾盯着森鸥外。
当他们发现后者的眼眸中居然清晰地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后,无声地狂笑了起来。
嘴角裂到耳根,枯枝般的手臂蜂拥着冲向了那个跌倒在地的森鸥外。
森鸥外瞳孔地震,那些破损人形身上穿着的是他此生无法忘记的军装。
不死军团!
“爱丽丝——!!!”
【2】
夏目贵志带着一串灵魂回到了本丸。
整个本丸都震动了,付丧神们蜂拥而至。
夏目殿下带回了小主公,甚至买一送五,带回了五个小小主公!!
没有出阵的刀剑们都高兴地围了上来。
然后,直面了那些浑浑噩噩的灵魂。
“优助殿!?”
“怎么会...”
付丧神们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疲惫男人,是他们曾经又香又软的小主公。
御神刀和斩鬼刀们看着几乎淹没在血气中的小主公眉头紧皱。
“优助殿的魂体受伤很严重,需要尽快疗养。”
织田作之助伤痕累累的灵魂被放入了舍身木中温养。
翠绿的舍身木长在遮天蔽日的万叶樱下,显得那么娇小脆弱,那是由织田宫寻某一位回老家继承王位的前同事所赠送,耗费了织田宫寻和夏目贵志所有灵力才堪堪发芽的小树苗。
传说中孕育祥瑞麒麟的神木,同样也是织田作之助诞生的地方。
另外五个小小的灵魂作为织田作之助的子嗣也一同被接纳,飘飘然进入了舍身木内。
夏目贵志看着老板的灵魂犯了难,万叶樱垂下一条枝丫,轻轻揽走了那个灵魂,藏在了花瓣之中。
他叹了口气,“只能暂时这样了。”
年龄最小的和泉守疑惑地问:“优助殿是因为受伤,灵力空虚才陷入沉睡,另外那些灵体为什么也一直没有恢复神志?”
“应该是受限于横滨本地的规则,执掌横滨的那位荒霸吐殿重异能力而轻灵能,他的潜意识几乎导致整个横滨的神秘灭绝。”
“等到他真正接纳了灵能力的存在,横滨就不会再成为神道的禁地了吧。”
夏目贵志和付丧神们一起站在舍身木边,忽然感觉身边一阵凌厉的灵气悄然接近,停留在他身边。
他没有回头就知道是谁。
“你回来了?”
审神者在看到爱人的那一刻,散去了满身的肃杀之气。
“嗯,我回来了。”
付丧神们不知何时已悄悄隐去了身形,独留两人静静地在树下凝望着那伤痕累累的灵魂。
万叶樱低垂着枝丫,好似在轻轻抚慰着他们。
一旁的舍身木簌簌摇着叶子,轻柔地环住了他们的子嗣后代。
“那位太宰先生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呢?”
“我也只是借着他的话去闹一闹罢了。”织田宫寻目光沉沉地看着都快把舍身木浸成红色的男人。
“若是现在不闹得大一些,那之后他们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把他复活呢?”
夏目贵志抚摸舍身木的动作一顿。
“自从失去你们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那些高层要这么对我,难道是我还不够忠心听话吗?
一年三百六十天在战场上拼杀,奉命去绞杀那些所谓的‘黑暗本丸’时我也毫不手软,何至于落到如此妻离子散的下场。”
织田宫寻磨搓着剑柄上的划痕道:“后来我才明白,是我太听话,太拼命了。”
“那时甚至大敌当前,他们居然已经开始思考怎么除掉我这只声望过高的领头羊了。”
“毕竟,领导着时政走向胜利,缔造辉煌的人,怎么能是个毫无背景的孤儿呢?”
而且那个孤儿居然不再乖乖当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他开始结交自己的势力,甚至要组建家庭。
他的伴侣还是个灵力深不可测的绝世天才,拒绝成为审神者,却能依靠纯粹的灵力净化暗堕的刀剑。
每天都有不小心在战场上沾染‘恙’的审神者,带着付丧神上门求助夏目贵志,从而欠下人情。
一把不再听话的刀子,一个不能为己所用的天才,不尽早铲除,高层们恐怕寝食难安。
“他们一纸报告就通知了所有人是溯行军袭击了你们,甚至连袭击的痕迹都懒得隐藏,可我那时候怒急攻心根本没有细想...如果不是内田他们拦住了我,我恐怕已经和溯行军同归于尽了吧。”
夏目贵志呼吸一滞,织田宫寻的立刻安抚一般牵上他的手。
“是你带我认识了那么多朋友,你又救了我一次。”
夏目贵志紧紧握住了爱人的手,避开了他那仿佛能把人溺毙的蓝色眼睛。
说什么他又救了他一次,如果没有遇到他,织田宫寻根本就不用经历这些痛苦和折磨。
织田宫寻没有说什么,只是回握着自己这个总是爱钻牛角尖的爱人。
他无时无刻不在庆幸自己能遇到此生的挚爱,即使为此历经世间一切苦难也甘之若饴。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味的妥协和忍让到最后只会让别人越发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既然总有一方要退却,为什么我不能是那个变本加厉的人呢?”
听到这些的夏目贵志有些哑然,他从来没有那么真切地感受到,他们分别了整整五年,他把他的爱人独自留在了那五年的光阴里。
痛苦与愧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曾经那个正直又不懂变通的织田宫寻。
如今,他的爱人依旧一如既往深情注视着他,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湖蓝色眼底已然是一片废墟。
织田宫寻有些诧异地拥住了突然抱向他的夏目贵志。
他什么都没问,下巴在老婆的肩膀上蹭蹭,享受老婆难得主动的贴贴。
“今日我若是直白地让他道歉,那是绝不可能的,我们的小优助好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我若是扬言要杀了他,那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带着礼物上门道歉了吧。”
“夫人,我们来开一场盛大的宴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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