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崔大人不可能将自己和太子之事放在大庭广众下说。
三人转道国子监一座亭内。
国子?监亭子?不多, 往日课间一向是学子在其中谈天吟诗打?趣,如今坐了他?们三人。苏千轶坐在位置上,听崔大人和太子说了刚才没敞开说的事。
“我不适合在翰林久待。”崔仲仁将太子?和他?说过的话?同时透露给了苏千轶, “太子?可以用的了我,自是我之幸。只是入了翰林,再调度没什么?特殊的理由, 陛下和百官未必允诺。”
商景明并不避开苏千轶:“我本就在处理京中商户之事,你近来有帮忙,再被调度出去, 这是顺其自然。”
苏千轶静静听着, 视线落在自己亭内桌边沿, 好似能看出花来。她?发现了。虽她?见太子?的次数不多,可自从她?醒来后见过的事,几乎是一环扣紧一环。
商户出事,太子?接管。她?和崔大人之间有所往来,崔大人入了太子?眼。魏大人出事,太子?接管翰林,引出崔大人成太子?一派。而?这一切全与行?商有关?, 也与太子?试图掌权做出成绩有关?。
花楼里, 迎春是失忆前她?的人, 太子?知?道么??她?和苏漠之间关?系亲密。太子?和苏漠之间,又似乎更像是面上针对,私下合作。
长久以来, 她?和太子?的婚事都拖着, 忽然宫中松口?。这要?是其中必有太子?出力。太子?甚至在皇后身边留了人。
人能聪明到如此?
苏千轶一心二用, 又困惑。可人聪明到如此,为什么?她?又总能从太子?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他?已是太子?, 是未来帝王。其余皇子?据她?醒来所知?,一个都无法与如此聪慧的他?媲美?。
旁边两人细说了下去:“太子?具体希望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够开辟多一些商道。再用这些商路,带动?沿途百姓兴建路。朝廷没有太多钱财,除非救灾才能急用。百官心事不齐,大事容易一拖再拖。朝廷不可能直接给百姓发粮食,百姓既看到有钱可图,自会努力去赚钱。”
“但朝廷不推崇行?商,若是百姓都去行?商,没有人种地,百姓吃什么??”
“工部农耕农具我会想办法推下去。农田改制的事是户部大事。一亩田如何种出更多的粮食?如何让一个百姓种更多的田。这才是朝廷该想办法的事。天下各司其职,你我皆在其中,既能有所作为,我必不想辜负旁人。崔大人,我想你亦如此。”
“……殿下说得对。”
两人上演着君臣感动?,崔大人猝不及防拐了个弯:“殿下是好太子?,只是平日不可太过轻佻。苏小姐尚未婚配,国子?监也并非无人。”
怎么?可以在这里亲人!
商景明前一句还认为自己和崔仲仁算是勉强达成合作,这一句听起来见崔仲仁又笑起来:“……崔大人说的什么?话?。我与苏小姐的婚事很快要?定下。”
崔仲仁脱口?而?出:“我怎么?不知?道?”
商景明笑了一声:“崔大人非亲非故,刚还没通知?到,现在通知?了。”
崔仲仁望向苏千轶,眼神复杂。
苏千轶生?怕巧舌如簧的崔大人说出点茶里茶气的话?,真让太子?头上放羊。她?抬眼拱手:“劳崔大人挂念。”
可惜,崔仲仁一向很会说话?,也很敢说。他?对着苏千轶就是相当贴心:“那是自然挂念。苏小姐,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事,尽管开口?说。我虽然或许常常不会在京城,但只要?得了消息,一定会想办法帮忙。再不济,还有苏小侯爷,还有天下无数仰慕苏小姐的才子?。”
这话?几乎没把太子?看在眼内。
苏千轶听着太子?又一声呵笑,莫名发虚,挺直后背:“知?道了知?道了,崔大人您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怕太子?半夜套你麻袋。”
本来正儿八经的场子?,被她?这么?一回复,别说太子?,崔大人都反而?被逗笑。崔大人回了一拱手:“臣认真的。”
苏千轶不得不说:“我也认真的。”
太子?的性子?绝对和外面所传不同,要?是再说下去,崔大人简直被太子?卖了,还得给太子?矜矜业业做事。
商景明表示:“要?是真套麻袋,第二天怕是全天下都能见到崔大人骂人的新文章。”
苏千轶想想是真的,跟着笑出声。
太子?来国子?监闲逛,不想打?扰旁人。于是亭子?里既没有茶水也没有点心。再多的话?也聊不了多少,更别说三人心里都有思量。
崔仲仁被商景明三言两语之后,赶回翰林院:“崔大人在翰林收拾收拾,我与千轶也要?走?了。”
苏千轶自己有马车。太子?事务繁忙,却还是对她?说:“我送你回家。”
回去路上两人甚至没有坐一辆马车,到苏宅门口?,商景明怕人礼数多,也没下车,只是掀开帘子?和苏千轶说了声:“万事有我。莫多想。”
苏千轶哪能不想,带着满脑子?思绪回了宅子?。应付完过来问询的娘亲以及弟和妹,捏着太子?送的糖青梅,也不管指腹被糖水沾染。
春喜见自家小姐一脸沉思模样,收敛俏皮性子?,轻手轻脚,半点没打?扰。
苏千轶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头隐隐发胀。眼前似有似无出现了点模糊。当晚上闭上眼,夜梦连连。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银铃笑声里,丝纱帷幔翻滚。少年少女的声音没停歇。她?一眼看见好几张熟悉稚嫩的脸,靠近得几乎能细数到睫毛根数。
当她?意识到在做梦,很快发现自己能控制身躯。她?看到了年少的太子?,也迎了上去。他?笑盈盈没有丝毫阴霾,将手中礼物?塞给她?。
“苏小姐,久闻大名。真正是见识了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
苏千轶低头,发现是一方砚台。
失落,她?其实更希望是一罐糖青梅。
再抬头,面前人长了个子?,头冠愈加贵重。他?沉稳了许多,依旧如同从光中长大,没有一点忧郁。他?笑起来客气,恍若在她?心口?塞了暖手炉,将她?一点点烘软。
“苏小姐,我和苏大人多聊了两句,可否——”
话?淹没无声,诉说着他?希望她?嫁给他?。
她?说:“好。”
语毕,一阵心悸。
苏千轶缓慢睁开眼,天色漆黑。她?再度合上眼,又有新的梦。一个个人唱戏一样,你方唱罢我上场。
有慈善又严苛的祖母,有猝然泪下的娘亲,有威严的父亲,有懵懂的弟弟和妹妹。有两位嬉笑戏水的好友,还有纵马的苏漠和弹琴的迎春以及挡在她?面前的春喜。
一切快得令她?再次睁开眼时疲惫不堪。
梦这个东西,晚上做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到了白天只记得支离破碎画面。她?没法将那些东西连在一起,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见过了这些人而?做梦,还是真算回想起了什么?。
外面日光渐浓烈。苏千轶翻了个身子?,将自己完全埋入被褥:“啧。”
一晚没睡好,连颓两天。
颓废好后,意外感觉自己脑子?好像好使了一些。
这两天她?对外面的消息都从饭桌上来。弟弟要?回国子?监了,她?爹把翰林的事说了一声:“魏大人被革职,失物?找回一半。翰林调走?了好些人,风头正大,你离远点。”
苏千轶慢吞吞吃饭。
再就是苏千轶的事。苏明达几乎是很平静说出:“陛下今日将我留下,说了太子?和苏千轶的婚事,旨意明天就会送来。这几天皇后应该会让你们娘亲进宫。千轶也尽可能留在家里。”
柳夫人愣住:“可是……千轶她?还没记起来,没事吗?”
“宫里有嬷嬷过来教导。记不记得以前的事不重要?。”苏明达这么?说着,“这些天来拜访的人会很多,你为千轶忙碌一点,也好推了别的访客。”
柳夫人有点迟疑,又看向苏千轶。
苏千轶夹了一块甜甜酸酸的酱菜。不知?怎么?做的,清脆爽口?,吃了一块还想再吃。她?咬着,注意到视线后对上娘亲。
娘亲开口?:“千轶,你……愿意吗?”
这世道大多数人的婚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帝王不行?,太子?罕见难得行?。她?苏千轶愿意吗?失忆前不管她?做了什么?,她?定然是愿意嫁给太子?的。至于现在的她?。
她?想起梦中的那个太子?。和现在的太子?一样,又不一样。
微妙的,她?更喜欢现在的太子?。她?可能真不太是个东西。人难以触碰日月,太子?会翻墙,会有私心,会为了达到目的而?带脑子?落旗子?。如今的他?入了凡尘,像极了人。
“嗯。”苏千轶回答,“愿意。”
她?扬了扬唇角。
愿意去看看没有失忆的她?,到底做了点什么?事情。愿意去看看那样的她?,为什么?会盯上太子?。愿意去看看现在的太子?,能够走?多远,做多少事情。
年幼的苏楚瑶不明白,仰起头:“姐姐为什么?没有特别高兴?我朋友遇到这种事情,头昂得能上天。”
“因为要?是真上了天,会坠下来。”苏千轶夹着酱菜,放在自己碗里,“越是得的多,越是要?徐徐图之。”
桌上所有人同时疑惑:话?是有道理,只是她?要?徐徐图之什么??
图怎么?当好太子?妃?
桌上散场,第二天,苏宅迎来圣旨以及宫里派遣过来的嬷嬷。这嬷嬷是苏千轶进宫时在皇后宫里见过一面之人。
这些都和她?想的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让她?不理解的是,搬旨的事该是翰林承旨处找了有关?大臣或者宫内太监,然而?今日来的却是……苏漠。
苏宅跪了一地,一身朝服的苏漠冷声念完:“钦此。苏千轶接旨。”
苏千轶起身双手准备接过圣旨,一扯。
没有扯动?。
苏千轶:“?”
第42章
苏漠最?后还是松了手:“都起了。”
所有?人起身。按照规矩, 这种喜事得让所有人高兴高兴。柳夫人让人给苏漠塞了?个红色锦囊,也给其余过?来的?侍卫们一些喜物。她委婉说着:“辛苦小侯爷来这一趟。”
苏漠不想要这个锦囊,但还是收了?东西?。他?颔首:“我与苏小姐聊两句。其余人会?回去复命。”
自己女儿要成未来太子妃了?, 怎么还能和苏小侯爷那么近?
柳夫人不想答应,只是苏漠下一句是:“我很快要走。京城未必还能待多久,未必能见到苏小姐成婚。”
柳夫人听到这话, 没再阻拦:“也好。你?们自小一起长大。圣旨我拿去放起来。”
苏千轶将圣旨递给娘亲,问苏漠:“坐下聊?”
苏漠对苏家了?如指掌,只说:“走着?说。”
太子和苏千轶走着?聊, 如今苏漠和苏千轶也走着?聊。走着?显得光明正大, 且将周边所有?人都收入眼中, 都不用畏惧隔墙有?耳。
苏千轶不知道苏漠会?讲些什么。她向自家小院子里走,等苏漠先行开口。苏家不算大,远不像国子监有?林子有?亭院。有?事前?厅声音太响,她后院一样能听见。
“宫里出了?点事。”苏漠的?声音很轻,连唇都没怎么张。这说话的?方式,让人盯着?他?的?脸都猜不出他?说了?什么,“太子的?婚事算冲喜。”
苏千轶眼皮颤了?颤。
她是没有?想到, 太子成婚这种可谓大事, 竟还能算入冲喜里?难道是皇帝出了?什么事情??可近日?早朝一切如旧, 她父亲完全没有?带来什么特别的?消息。
只有?晦气的?事情?才需要冲喜。宫里是死了?人?还是说有?什么巫蛊祸事?这两个听起来全不是什么好事情?。宫里要是皇子皇女出事,她爹肯定知道。若是女眷出事,她娘必然也会?听说。
所以?很可能是宫女或者太监出了?什么事情?。而若是巫蛊之事, 必伴随着?血事。这种处理起来很是麻烦, 指不定牵扯对朝廷。
别人不知道, 商景明肯定知道才会?让她好好在家里等候。与此相对,苏漠负责帝王京城和天下安危, 也必然会?知道一些。
苏漠说出了?和刚才对柳夫人截然不同的?话:“我会?在京城待一段时日?。至少会?等这事过?去。圣旨虽下了?,你?要是……”
后面的?几个字,声音轻到几乎消散。这姿态和苏千轶第一回 见苏漠不一样。两人都清楚,这场婚事如此一来算正式定下,没有?什么虽然。
她此时更想知道的?是,宫中是出了?什么事,而引发这个意外的?人,到底是不是太子。
苏漠常年在战场上,更敏锐的?发现苏千轶的?性?子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似乎回到以?前?,规规矩矩,满是心思?:“……你?想起什么了??”
苏千轶不知道自己算想起什么了?。
她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
轻笑一声,苏千轶开口:“没什么。”
皇宫中。
靠近宫殿的?宫女和太监人人自危,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多一点声音。七顺低着?头,哪怕他?是皇帝身边最?看重的?太监,如今也不敢随意乱说话。
这些天宫里的?野猫多了?起来,晚上叫声仿佛婴儿啼哭。一声接着?一声,让人毛骨悚然。下令宫女和太监抓猫,怎么都抓不完。于是皇帝又让侍卫抓猫。
本抓猫的?事情?并不算大事,但宫里“闹鬼”算大事。
宫中总有?避讳。为此后宫白事都不可随意做,纸钱这等是绝对不可烧。
然而还是“闹鬼”了?。
午间时分,宫里本该安安静静。婴儿啼哭声伴随着?风呼啸的?哽咽哀嚎,一些令后宫人耳熟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听见说是太皇太后的?,有?人听见说是静妃的?,也有?人听见说是冷宫里贵人的?声音。
若是普通听见尚无碍,接下去有?小宫女和小太监出事了?。数量不多,两三人而已。可以?算巧合在夜间死去,也可以?说与闹鬼有?关。
对帝王而言,所为闹鬼更可能是有?心人闹事。丧命哪能没有?凶手?。偏偏查不出来。后宫这事情?并不方便让前?朝知道,于是皇后封口,严禁任何人传出去,更严禁任何人将这种事情?和闹鬼扯上干系。
有?不好的?事,民间常常喜欢用“冲喜”来解决。太子婚事,本只是在苏千轶身份太高上出了?差错,如今在多疑的?帝王面前?突然通过?,提上行程的?。
有?了?太子婚事在前?,后宫闹鬼的?事又提不得,一下子仿佛被后宫人遗忘。
朝廷上的?人本就对此事不太知情?。
七顺向帝王禀告:“如今听说太子要成婚,每一个人都凑起婚事热闹。这个京城都闹腾起来,街边小摊贩都如同过?年一般,卖起了?喜物,希望增添一份喜气。”
“殿下一向仁慈,在老百姓之间颇有?名望。苏小姐又一向文采出众,名气在外。两人啊,天造地设。”七顺盯着?衣摆下方,说着?好听的?话。
皇帝坐在书房位置上,批改着?内阁送过?来的?奏折。他?神色自若,问:“苏漠呢?他?没有?去找景明?”
七顺:“陛下安危要紧,小侯爷当然是以?陛下安全为重,传旨后很快折返,没有?去找殿下。这几日?都在宫里负责巡查。”
皇帝抬头看了?眼七顺:“景明去见苏千轶了?么?”
七顺:“尚未。殿下接手?了?四皇子殿下的?事,又刚负责翰林调整一事,本就忙。婚事仓促,各方大人都需要找太子殿下商议婚事细节。”
忙到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去见苏小姐。
皇帝哼笑一声:“早朝苏明达看着?像没事人一样。他?府上估计是不会?留旁人机会?,上朝这一段路,是没少遇到人攀谈。”
七顺:“是,苏宅还是几乎谢客的?姿态。说是怕人太多,苏小姐本没有?好透,回头没养好身子,会?碍着?婚事。大人们多就在路上与苏大人说说话。”唯有?极个别,与苏大人在外用了?几顿饭。
只要皇帝乐意查,大臣与皇宫在帝王这里没有?什么秘密。若是他?查不到,便是查的?人有?心思?太多。
“后宫里的?事,皇后查得如何?”皇帝问七顺。
七顺恭敬回话:“娘娘说太监宫女都是无辜之人,闹出事来的?人要么是寻仇,要么是借这些太监宫女之死掩盖什么或是达成什么目的?。”
皇后出生地位不高,不代表她不聪慧。否则不可能在皇位久居。
皇帝听了?,没说什么,一副听七顺继续说的?姿态。他?像是不太在意,又像是很在意。算不得喜怒无常,也足够让人觉察伴君如同伴虎。
七顺继续说:“这两年陛下身体康健,翻牌子的?次数不少,后宫子嗣却?没怎么多。这几人中,有?人负责尚食,有?人懂点医术。”
话没说透,意思?已明白。这是有?人不想让后宫出新皇子来夺权。
说他?身体康健,凡是年纪大的?太子和皇子便一天天候着?。往后继位者指不定是谁,说不定就是年纪小的?小皇子。
皇帝呵笑一声:“她明说是贵妃就是。难道她没有?借着?这事,给景明安排婚事?”在这京城,不论好事坏事,只要是个事,就会?被人利用上。
七顺不敢吭声。
皇帝:“她管不了?,所以?这是借着?你?的?口,来向朕直接示意?你?倒是一向偏袒她。”
七顺后背发凉,面上不变:“陛下可说小的?偏袒娘娘呢?分明是陛下偏袒。陛下偏袒娘娘,小的?就偏袒娘娘。若是不同意,太子殿下又如何可能与苏小姐成婚。那些大臣们的?册子,全是陛下给压下的?。”
“骂归骂。”皇帝手?指点了?点虚无,“朕还不是希望这崽子更像一点朕。好不容易有?点出息,不像以?前?那么顺从,总算有?些帝王风范。”
太子不能不听话,也不能太听话。这将来要统管天下的?人,要有?管理所有?文臣武将的?能力和气魄,也要有?足够心机和杀伐果决,哪怕面对的?是嫡亲。
良人不适帝王位。
帝王权势龙座下,尸山尸海。
这种大事,七顺当然只能侧面说着?:“太子殿下孝顺仁慈。陛下教导有?方。”
事到如今这步,该要快些解决。
“后宫该静一静了?。再闹下去,哪里还有?心思?忙景明的?婚事。”
帝王的?意思?很快传递到皇后那儿,只是皇后并没有?立刻顺着?去做什么。后宫不得干政,前?面朝堂上的?消息,若是巨大,终究会?让后宫中人都知道。
她不可能在贵妃还有?娘家撑腰时去说点什么,只让人去请了?贵妃娘娘,并让所有?宫女太监都不可近听。
除了?两人,没有?人知道两人在内讲了?什么,只知道贵妃娘娘趾高气昂的?进门,板着?脸脸色难看出门。而其后不久,太子便被叫进了?宫中,四皇子随后亦匆匆入了?宫。
商景明折返回东宫后,站在门口凝视深宫许久。
他?身边没多久,尔东上前?过?来躬身禀告:“殿下。事情?查出来果然是宋贵人。她一向来和贵妃娘娘走得近的?。早前?孩子没护住,殿下许久不翻她牌子。贵妃娘娘没有?给她在殿下那边美言。所以?她动了?别的?心思?,在宫里闹了?一出。”
甚至弄死了?好几个人。
尔东心里想着?这事。皇后娘娘和殿下处理这件事,像是完全知情?一般。是宋贵人投靠了?皇后?皇后信不过?,放弃了?宋贵人?还是贵妃出手??宋贵人不知道染了?多条人命,又到底算死在谁手?里。
商景明应了?声。
许久后商景明忽问:“苏宅那儿有?什么消息?”
“苏小姐似乎天天就在家里待着?。宫里派了?嬷嬷教着?规矩。”尔东这般说。
第43章
宫里来的嬷嬷做足了准备。
她知道苏小姐基本上记不得以前的事情, 所以?打算从头?教起?,一点点教。她没想到的?是苏小姐学起?来实在是快,比每年进宫里最机灵的宫女都学得快。
大约学东西的本事, 哪怕失忆了也?还?在。
然而嬷嬷对苏小姐千万的满意,苏千轶是真学到头?疼。
她自从生病之后,苏宅上下几乎不会提事。除了吃饭、喝药、外出等事上对她有要求, 其余根本不管,甚至堪称放纵。
但教习嬷嬷一来,从早上起?, 她的?洗漱沐浴到妆容打扮都?愈加讲究。几时几刻请安, 如何请安, 见什么人穿什么戴什么都?有要求,平日里连迈步大小都?要学习。
吃饭要学如何吃那些菜,又如何布菜。一年下来宫中会有不止一场宴需要太?子妃出现,她有些跟在太?子身边,有些只陪同女眷。有些必须参加,有些可推掉,全是门道。
天下大, 各地习俗多。要是循规蹈矩按往年过日子没什么事, 只是偶然会有番邦进京城, 指不定她一样?要见人。见人就要懂一些习俗。
一顿下来光听嬷嬷讲课,苏千轶只能吃个?半饱。
午间或者晚上,她床上睡觉, 嬷嬷就在地上打地铺。睡前学如何侍寝, 睡后嬷嬷要关注她是否晚上睡觉不安稳。若有不安稳的?, 都?要改。
一天两天苏千轶对学规矩有点兴趣,三天之后当场乏味, 更别提其后。
苏千轶临睡闭上眼,想到第二天要过的?日子,猛然握拳。
该死,这憋闷的?日子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不行,她得出门。
第二天,用完早饭,嬷嬷出门去厨房琢磨美容的?方子。
嬷嬷前脚刚走,本站在窗口装模作样?摆着雅致未来太?子妃架子的?苏千轶,朝着春喜使眼色。春喜会意,二话?不说去关门拿替换衣服。
两人火急火燎,几乎没有一盏茶的?时间,人已经拿着椅子到墙边。
苏千轶带着春喜翻墙,被春喜拽着上了墙头?,艰难嘀咕着:“下次再?也?不嘲笑弟弟翻墙。这墙还?挺高?。”
春喜偷笑跃下:“小姐习惯了,下次翻墙就快。”
苏千轶跟着跳,差点把春喜砸地上。
她心?有戚戚焉:“下次再?说。”
翻墙之后,苏千轶果断转道去花阁。
路上乘坐马车到花阁,花阁安静得很。大早上几乎没有人在外。两人进门让人通禀,很快入内见到了刚起?床的?迎春。
迎春披散着头?发,衣服穿得宽松。他?腰间系着带,神?色里尚且有一丝困倦。晚上繁忙,半点不得空。临近早上才起?,没想来客。
他?在见到苏千轶后,收敛去那一丝困倦,扬起?笑:“苏小姐。”
迎春将苏千轶迎到屋内,给人倒上了茶。春喜则在门口值守,没有跟着入内。
花阁里不像夜晚,巧笑和琴声此起?彼伏。迎春的?倒茶水声,竟像是花阁最大的?动静。他?在热茶的?烟雾中问苏千轶:“这些天宫里来了人,我不上便过去。小姐怎么出的?来?”
苏千轶拿起?茶杯,惆怅幽幽:“翻墙。”
迎春当下笑出声。
他?又问苏千轶:“小姐现在算是如愿了么?”
苏千轶瞥了一眼迎春:“这不得问你?我可什么都?记不得。现在天天在家里待着学规矩,什么事都?不清楚。”
迎春淡笑说着事:“低下再?怎么波涛汹涌,面?上多看起?来平静得很。等面?上足够安静,到海鸟都?不见踪影,那只能说明风暴将至。”
苏千轶察觉到迎春话?里有话?。
迎春:“崔大人如今被太?子纳入名下,即将替太?子走商。我们的?人手可以?一并?混一些进去。小姐可还?有别的?计划?”
苏千轶好笑:“这天下以?后都?是太?子的?,我又将是太?子妃。你怎么这话?听着像是不太?看好他?。还?是说你不太?看好崔大人?”
迎春顿了顿,随即开?口:“小姐。人要是将一切寄托在旁人身上,注定会摔下。我只是不相信他?们任何一人而已。小姐也?是这么想的?,不是么?”
热茶暖雾熏在苏千轶脸上,让她看迎春时带上了一阵模糊。
迎春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味:“万一太?子以?后有异心?,小姐能做的?事情可不少。要是小姐以?后有别的?念头?,迎春也?会尽力配合。”
苏千轶:“……”不是,她还?没成婚,怎么这人已经开?始想以?后了。
迎春生怕苏千轶没听懂一般,当着没人在,说着花阁的?好公子:“花阁上下都?是贴心?人,一个?个?哪怕算不得能言善辩,也?都?是自小习书的?人。陪小姐这小事,谁都?能做。要是哪天需要人进东宫吹笛奏乐,花阁也?绝不缺人。”
苏千轶失笑:“……这人到时候是去给我吹笛奏乐,还?是别有用心?,恐怕分都?分不清。”
“谁不是别有用心??露出心?思就只能是最下下等的?心?思。”迎春再?给苏千轶满上茶水,“若是求财求权,就说自己全然是爱,只想陪着人。间隙自然而生。”
“若是求一份情,钱权下去,再?故作不算上心?,情自然也?有了。”
苏千轶:“这是花阁的?求生之道?”
迎春笑开?:“这是我的?求生之道。”
苏千轶觉得这话?有些微妙。就好像迎春不在讲他?的?情,可在一字一句里又讲了他?的?情。好似他?所作所为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对她有心?。
她说破像是自作多情,不说破又有点别扭。
迎春当不知道苏千轶的?别扭,自然而然说起?了太?子:“这些日子,太?子殿下深得陛下看中。宫里各种忙碌的?事下,几乎都?和殿下有关。又是婚事又是政事,志得意满。”
苏千轶:“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迎春只说:“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被盖下了。”他?暂时没法打探到后宫刻意隐瞒的?消息。
两人对视着,不由自主多想了几分。至少目前来看,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是有利的?。不然帝王不会让太?子逞心?如意娶自己想要娶的?女子。
宫中,被打入冷宫的?宋贵人裹紧了衣衫。
她神?情呆滞望着前方门槛,像是能从其中看出点什么来。
宫殿偏僻,平日里哪怕值守的?侍卫都?很少会路过这里。屋内清冷,晚上睡觉的?被褥都?有一股味道。吃的?饭菜拿过来顿顿都?是冷的?,没有小灶没有柴火无法加热饭菜,往后的?日子必然如这几日一样?过得生不如死。
风头?盛过,愈加难以?忍受这种清苦生活。
“娘娘——”旁边宫女小心?翼翼招呼,“要不然去找陛下求情?”
宋贵人麻木:“求情?后宫里有皇后,有贵妃。她们一向来不合。你站在她们任何一边,都?算是能得到肉汤喝。你站在她们一样?的?敌对面?,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宫女咬牙,“您明明只是希望陛下能够多来您这里。您也?没学过巫蛊之术。那几个?宫女太?监又是碰巧……”
“这世上有几分碰巧?”宋贵人脸皮都?不曾动一下,“那几个?死去的?宫女太?监,手上不干不净,死也?是必然。珍秀的?死,难道和我们没有关系么。我出身南疆,那些神?神?道道的?东西自然容易想到我身上。贵妃本想借我的?手去动太?子根基。结果才起?了个?头?,我就到了这里。一报还?一报,只不过我们技不如人,被陷在这里。”
宫女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宋贵人:“要是没有帝王允诺,我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没有子嗣,没有强势的?娘家。若没有贵妃捞她,她便没救了。
门口忽传来动静。
一位太?监领着两小太?监,拿着一白瓷杯,亲自走向内。在见到他?脚的?瞬间,宋贵人僵硬仰起?头?,呆着的?眼眸瞬间落下泪水。
她哪里看不明白。这是要她的?命。
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全要在今天这一刻入她的?肚皮,被死去的?她藏入棺材、埋入泥土。
领头?太?监躬身:“宋贵人。贵妃娘娘说了,您这闹鬼一事若放大细究,吓着宫里娘娘和皇子皇女,不说九族,至少您三族要覆灭。这回事没有闹大,就您一人领了罪。她往后会善待您的?家人,请您放宽心?。”
宋贵人泪水滚滚,面?色不动。
她站起?身来,走到太?监面?前拿起?了白瓷杯:“帮我告诉贵妃。如今的?四皇子,不再?是皇后和太?子对手。让她早做准备。”
她扯了扯嘴角:“若有来世,我必不进这牢笼。”
说罢,她一饮而尽,不过片刻唇边渗血。带着血色,她说着:“劳烦公公,善待我身边那些最后陪的?宫女们。”
第44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宫里原本的波澜刚起,又被悄无声息按下。当宫外的人知道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
“贵妃娇宠, 宋贵人借着她的势头,带着太监宫女专门欺负那些新入宫得?到盛宠的新人。知道为什么闹猫叫么?猫散养在宫里,总容易冲撞主子。一惊吓, 身子有喜哪里抗得?住。”
“难怪我前些日子我听说侍卫在宫里抓狸奴。平日看可爱得?紧,但要是?野性太足,晚上乱叫乱跑, 是?有些吓人。”
“猫好, 是?借着猫害人的人坏!”
“是?!”
魏夫人听到这事时?, 一点都不?在意。她不?在意宫里发生了什么,不?在意旁人说点什么。她卖了京城的房子,收拾行李准备带着女儿回?南方。
京城繁华,可惜没有她一足之地。她恍惚望着面前已经不?在自己名下的屋子,不?知道前路该如何去走。旁边的仆从们没有一个催促她,小心着生怕说错点什么。
“魏夫人。魏夫人。”一个侍女匆匆而?来,朝着魏夫人喊。
魏夫人转身, 见?到人后有一丝的困惑。
来人靠近, 笑起来介绍着自己:“我叫春喜。是?苏家?苏千轶小姐的贴身侍女。您是?要和商队一起回?南方, 巧的是?这商队管事的正是?我小姐的人。我这回?是?替小姐来问问魏夫人,往后回?南方可有什么想法?”
魏夫人微愣。她最近再怎么闭门顾自己的事情,也知道现在外面名气?最大的是?谁。苏千轶, 今后的太子妃。
她疑惑:“我没有什么想法。往后或许就开个店面。也可能再成家?。”她虚无笑了笑, “女子一个人生活总是?不?容易, 尤其是?还要养我的女儿。总不?能让她以后跟我吃苦。”
魏大人已经不?再是?魏大人。犯下如此大错,能留一条命已实在了不?得?。两人当然至此和离。卖掉房子的钱也是?两人分了。这笔钱足够她买个商铺。
春喜点头:“是?不?容易。既然夫人打算做生意, 不?如和我们管事聊一聊?我家?小姐这里真缺人手。我们这做生意,做的多是?各家?夫人的生意。您又在京城待过?,又在江南待过?,和各家?夫人能聊得?上话。”
魏夫人心下微动?:“这……”
春喜:“钱必然不?会差您。但凡从您手上过?的生意,最后得?利的三成归您。一年?后算四成。三年?后算五成。五年?内若您能当上几?家?铺子的生意,六成。”
如此利诱,魏夫人哪能不?心动?。只是?她听得?不?自信起来:“我行吗?”
春喜笑起来:“夫人,我当然不?知道您行不?行。您要做起来,才?能知道自己行不?行。要是?不?行,好歹也能拿三成利。总比自己花光了钱财开个店面,辛辛苦苦不?知道如何营生好吧。”
魏夫人狠狠心:“好,我答应。我等下去见?管事。”
春喜从袖口里取出了契:“契已写好,不?可外传。魏夫人拿着这个去找管事,他知道该怎么处理。”
魏夫人收过?应下。
春喜见?人拿下了,擦擦额角汗:“夫人回?见?。”她匆匆转身离开,和她匆匆来这里一样。
魏夫人低头展开契。白纸黑字,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是?一场希望,是?她今后能挺起的腰杆子。是?好事,她眼角禁不?住微微湿润。
春喜走这么一趟,没有多少人知道。对于外人而?言,苏千轶的日子就是?被迫在家?里筹备婚事。好不?容易将规矩学得?差不?多,又要试喜服。
喜服不?是?试一次两次,而?要试好几?次。衣服也不?止一套。她身份变化大,往后入了东宫,需要的衣服和头饰多了去。
先说衣服,祭祖时?一套,婚宴时?一套,第二天请安一套。住在东宫里,燕居服不?止一套,会客见?人的衣服也不?止一套。这些只是?一个季的衣服,换了季节就要换一套。
衣山衣海,试不?完的衣物?。仿佛宫里大半的绣娘都被安排来做她的衣服。
其后还有宫女专门负责妆容。皇后娘娘亲自派了宫女给她试妆容。这份热闹惹来了她两个好友围观,当然由于苏宅几?乎谢客,所以两人“掩人耳目”翻墙而?来。
苏千轶的墙头,已属于人人都可翻的了。
苏千轶忙,柳夫人更忙。柳夫人除了采买各种物?件外,也要给她自己做衣服。同时?她还要给礼部交上苏家?这边的参宴名单。
这名单可不?简单,里面要细致到人名,与苏家?关系,官位几?品,携夫人和子嗣几?位。但凡里面有个品德不?端的,都会被踢出名单。
一个转眼,苏宅从雅致宅院,变成了大俗大雅的红色喜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冲喜有用。大臣们在上朝和下朝路上不?经意说着:“这些时?日陛下发的诏令,都真是?‘奉天承运皇帝’。”
“可不?是?,工部批了河道改道,让附近百姓挪了居所。动?工两个月,这下起了暴雨。淹了一部分,结果正好淹在那处。”
“对了,户部新送上来包谷种子,今年?收成说是?看着不?错。明年?要是?能在百姓中推开,哪怕碰上灾年?,能少饿死几?十万人。”
说起户部的这种子,他们纷纷感慨。
而?近来还有的说:“太子让崔大人出去做生意,说一年?后至少能赚百万白银。要是?真能做到,简直开盛年?光景。”
“如今是?有这个姿态。今日朝上,兵部孙大人说了‘防患于未然’,说以兵部为首,带六部做什么应急案。往后举国上下要是?出什么灾情战事差错,都以此为准绳。”
说起这点,所有臣子面露痛苦。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应急的案不?是?口头说说,笔头写写。到时?京城为首,是?要试一场的。
太子直接出了两题,一题是?,皇宫走水,宫里所有人该如何做。另一题是?,万一京城大暴雨,所有官员该如何做事。
两题下来,看似简单,实则细处全是?事。
一个大臣爬上自家?马车,终于憋不?住暴言:“都要成婚的人,怎么能那么空?他是?一天到晚不?睡觉的么?”
一天到晚不?睡几?个时?辰的商景明喝了一口茶。
东宫里所有人都很?忙。以前他认为自己是?太子,必然会成皇帝,不?用操之过?急,所以在东宫没设多少人。人贵在精,够用就行。
现在他繁忙起来,实在人手不?够用,直接从翰林借了不?少人。每一位都和他畅谈过?。有治国梦想的,他和对方聊国事,直接让人去做事。有经商才?能的,如崔仲仁,在其中显得?并不?引人注目,直接丢去行商。文笔出色的,直接替他写文章说服那些圆滑官员。爱钱爱权的,就谈入东宫的待遇,说好后派出去。
婚事当然一样重要,交给尔东等东宫的人。这些人好歹熟悉他。
尔东劝说:“殿下,您该多休息。这茶水太浓了,对身体不?好。”
“我有分寸。”商景明头也不?抬,“我要是?不?喝这浓茶,明年?的今天,坟头酒都不?知道有没有。”
尔东脸色大变:“殿下,不?要胡说!”
商景明:“嗯。”
如此敷衍,尔东气?得?直接威胁:“殿下,您再这样,我就要去找苏小姐了!”
商景明这才?堪堪抬头,勉为其难赏了尔东一个深意眼神:“挺好,去找吧。回?来告诉我,她这些天身子如何了。苏漠这些日子防我防得?紧。”
“那还不?是?因?为陛下您去苏宅附近的次数太多了。”尔东生气?,“前些日子宫里那点破事,让苏小侯爷恰好得?重任。他不?防您还能防谁?”
商景明长叹一口气?:“不?知道千轶有没有想我。”
如此说着,低头继续处理事务。他能给出这点反应已是?给足了尔东面子。
尔东气?恼又无可奈何。他怎么也没法真管上太子。总不?能真的去找苏小姐。这都算个什么事啊!
他小小一个东宫贴身侍从,现在能有空气?恼,到婚期来临时?,便彻底没了空闲,和太子一样天天灌起了浓茶。
不?喝会困,困就处理不?完事,处理不?完事就会掉脑袋。
太子婚事,天下大事!
当成婚日来临,尔东精神十足,眼下的青黑只能靠白面遮掩。前一天,他穿好自己的衣服,陪同太子接待好苏宅送来的一堆东西,以及派遣来的苏家?人。
第二天成婚日,他陪同太子入宫,见?太子给皇帝皇后行礼,再出门去迎太子妃。
另一头,苏宅苏千轶穿好了衣服,头上也戴上了沉重凤冠。她脖子被压得?几?乎无法动?弹,唯一庆幸的是?,她头上伤口如今只剩下一个痕,不?用贴纱布,头发一遮,根本看不?出来。
苏千轶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她梦见?有自己过?去的事,也有纯粹的梦,醒来后不?太分得?清哪些真发生过?,哪些是?梦。有了这些梦,她半点没因?成婚而?紧张,反而?心情十分平和。
春喜在旁比她紧张得?多:“小姐,您看还有哪里不?合适的?我们趁着还没出门,马上改。”
苏千轶看着镜子里唇红齿白的明艳:“合适。很?漂亮。”
她及其适合红色,亮眼得?让她自个都震撼。
唇很?红,胭脂色如过?年?喜庆的灯笼,如接头的糖葫芦,如指甲上的丹蔻。苏千轶勾起唇角,发现这样的妆容贵气?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这大概就是?太子妃该有的姿态。
外头喊声传来:“苏小姐可好了?时?辰要到了。”
苏千轶站起身。她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感觉。商景明此时?此刻,会在想什么呢?他也在想,他终于等到这一天吗?
第45章
太子成婚, 京城凡是参与早朝的大臣皆会观礼。
苏明达此时不在队列中,而是已坐好在苏宅主厅的位置上。太子从宫中拜别皇帝皇后,骑在马上携十里红妆入苏宅, 苏明达差点没能坐住。
他?自小到大,第一回 体会到何为坐立难安。旁边柳夫人知道成婚是喜事,还是红了?眼。
苏千轶被人领到前厅, 一眼看到多日不见的商景明。
他?身着冕服,上蓝下?红,衮冕九章, 端庄威严又喜庆。苏千轶失忆后, 第一次见他?穿戴如此正式。那双总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眸落在珠串之后, 难掩浅淡矜傲和欣愉。
还有如同凝于实质的爱意。他?似乎所有的视线关注全在她身上。她迈一步,他?移一寸。她扬起唇角,他?也压不住唇。
公子无双。
苏千轶走到商景明身边。还没到互相对拜的时候,商景明却?是对她微微欠身。搞得她不由跟他?的动作一起欠身。两人眼眸对上,到旁人开口才挪开视线。
两人拜父母。
苏明达和柳夫人早有准备,千言万语放到明面上,无非是:“今后望二?位琴瑟和谐, 白首偕□□谱华章。”
如此一番后, 苏千轶得跟着商景明上轿。两人前往东宫, 执行下?一步的礼。苏千轶坐在轿子内,商景明没有出去骑马,而是跟她一起坐在轿子里。
外头?沿途有无数百姓围观, 贺喜的声音此起彼伏。负责散一些糖和花的宫女太监, 在侍卫的保护下?满脸堆笑。这是一场让全天下?百姓都乐滋滋的婚事。
苏千轶盯着商景明放在腿上的手, 头?脑空空。
真到了?成婚这天,她还没彻底想起过去。这样?成婚像在做梦, 像昨晚的梦还没彻底醒来。有些恍惚,又颇为真切。
商景明开口:“累吗?”
苏千轶抬眼,侧头?看商景明:“不累。”
“这些天苏漠盯我盯得紧,所以没法去看你。”商景明解释着,“京城但?凡热闹一些,魑魅魍魉就会冒出来。苏漠一向担忧这些。”
苏千轶:“嗯。”
轿子里安静得有些怪。
商景明短促笑了?一声:“是不习惯要换一种日?子过吗?”
苏千轶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她把以前自己留在苏宅各处暗格里的东西都收了?收。她不清楚自己嫁给太子之后,除了?做好太子妃该做的事外,还要做什么。
“这些天我把能做的事都做了?。手上活尽可能交给旁人。天下?才子尽入宫,总不该还让我事事亲力亲为。”商景明这般说,“接下?去一个月我都可以陪着你。”
苏千轶:“……”
她还以为太子早出晚归,从此以后她就能过上身份尊贵,太子不着家的快乐日?子。
实在不太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
大约苏千轶的沉默太“响亮”,商景明敏锐:“你不希望我陪你?”
大好日?子,苏千轶哪能应这种话。她颇心虚:“没有。”
话落,她发现商景明坐近了?一些。
轿子本来不大,这么近的商景明让人难以忽视。凤冠沉重?,她想要挪动实在有些艰难。商景明替她托了?下?头?冠:“你要是不习惯,我们慢慢来。”
“日?子会很长。我们有一年,三年,一生。”商景明说着,声音和缓,“后宫日?子要是无趣,我就想办法找点有趣的事。”
什么是有趣的事?天底下?有趣的事太多太多。
“你喜欢看书,就让翰林他?们寻天下?才子多著书。你喜欢行商,我便让京城多些市集,让宫里也仿造外头?办个集市。你喜欢笔墨作画,我就给你找最好的纸笔,请最好的先生……”
他?一件件细说着。
苏千轶能听出太子对婚后日?子的期望。她那些脑中的空白,被他?勾勒出了?形态。他?肯花心思,又肯花钱。那些个规矩和礼节,在如此直白话语里,形同虚设。
好似他?们就是普通的一对夫妻。他?尽可能把最好的给她。
苏千轶的心如同头?冠一样?被托起,飘于云端一身轻松:“殿下?有心,但?不要兴师动众。”
商景明抿唇。他?喜欢苏千轶的地方?太多了?。他?喜欢她每一处。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的聪慧,喜欢她一往无前的勇敢,喜欢她不论贫穷富贵奔赴向自己。那是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
他?没有任何办法找出第二?个苏千轶。
他?沉迷于这样?的苏千轶,且一日?比一日?更心动。
“在前世,我们就是夫妻。”在新婚这一日?,商景明半点不掩,如同说假话一样?说着真话,“只是这点小事算什么兴师动众。”
他?声音锁在轿子里,传入苏千轶耳中:“我像父皇,也不全像他?。我已坐在高位。这江山,我愿意捧到你面前。愿意给我和你的子嗣。”
就如同她默认皇位该是他?的一样?。
苏千轶睫毛轻颤。
轿子入东宫。
苏千轶没有经历太多繁琐事。她所有的忙碌都在婚前,真来到东宫难得有了?一丝空。出乎她的意料,东宫外紧内松。外头?守着的人多,里面只留了?寥寥几个人。
没有喧哗没有婚闹,没有皇子和皇女们平辈凑热闹。这桩婚事里除了?他?们父母之外,最重?要的只有他?们两人。她喝下?交杯酒时,深深注视着面前的太子。
当晚上沐浴更衣睡下?,商景明就躺在她身侧。苏千轶闭上眼,手在被下?悄悄点着。屋内红色的蜡烛燃着,苏千轶眼前也是一层朦胧微亮红色。
很突然,商景明伸出手勾住了?她空闲没动的那只手。
暖意从手上传递过来。苏千轶侧头?。
太子披散着头?发,根本没有闭眼。他?说了?声:“明天要请安,早点睡。”
苏千轶眼里没有一丝困意。她细细打?量卸去一切太子装扮的商景明。年纪正好的俊朗儿?郎,棱角分明,唇色浅淡,眸色愈加显黑。
“殿下?不是说不再和我以礼相待?”苏千轶如此问,“等我习惯也可以吗?”教习的嬷嬷可好好教过她今晚要做点什么。
商景明转过身,正对着苏千轶:“嗯。”
他?:“不冲突。”
商景明将苏千轶的手放到自己脸旁,直说:“我会一直在这里。”
苏千轶欲言又止。这会儿?的太子怎么比迎春更适合花阁?
商景明见苏千轶这样?,笑出了?声。他?说着:“不急。明天请安对我们都重?要。往后东宫里人来往,也是要看你手段的。好好睡吧。”
苏千轶“嗯”了?一声。
再次闭上眼,苏千轶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她发现身边位置已空。苏千轶从床上起来,稍有了?些动静,门?口春喜已敏锐推门?而入。
春喜雀跃往里走:“小姐!”喊完她意识到自己该改口,又眨眨眼,“娘娘。我们有三刻的时间。”
苏千轶惊了?一下?:“你怎么不早叫我?”
“殿下?让我别叫,说可以再等等,您会醒来的。”洗漱用品和衣服全已备好,春喜这才催促,“娘娘快!”
苏千轶没空再和春喜多说什么,飞快漱口洗脸。一边穿衣服,一边让春喜给自己上妆做头?发。当她走出门?,竟还多了?一刻钟。
她急得感觉自己额角流汗,灌了?口宫女递过来的粥。当太子出现的瞬间,她鼓着腮帮怒瞪了?眼商景明,气恼人让她这么赶。
昨晚说今天重?要,结果今天不让春喜叫早。
商景明短促笑了?声:“走吧。”
两人结伴同行在前,尔东和春喜跟在后。再往后还有其?他?太监宫女。当到东宫门?口,侍卫随从填补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去给皇帝皇后请安。
苏千轶进?宫过,只是第一次这么大排场。到达帝王所在宫殿,唯有太子和她可以入内。她跟着太子入内,行礼,准备敬茶。
除了?皇后在外,后宫里各妃子全到齐。连和太子针锋相对的四皇子同样?在。就连苏漠也站在距皇帝不远处。人一多,看得眼晕。苏千轶目不斜视,半点没被仗势吓到。
宫女将茶水递上。
商景明接过茶水,递给苏千轶。苏千轶再给皇帝和皇后献茶:“父皇母后请用茶。”
皇帝和皇后分别喝了?一口。两侧的太监宫女将茶杯拿走。
此时按规矩,该是皇帝和皇后对太子和苏千轶说点什么,类似于以后两人和谐相处,齐头?并?进?。将来天下?需要两人一起。然而最先开口的却?是贵妃娘娘。
“早听说苏家小姐,到今日?才见到。”慵懒的声音带着女子的娇嗔,苏千轶望过去,见到了?帝王青梅——虞贵妃。
皇后不喜欢打?扮太贵气,按照皇后形制规矩打?扮。虞贵妃不同。她是有一分贵气也要彰显出来。周边的那些同样?喜庆的妃子没一个比得上她。
如此打?岔,皇帝也不怪人,只笑说她:“你会喜欢她。这个孩子向来懂规矩,能文善画。可惜现在记不得多少事情。等她记得了?,你可以多找找她。”
皇后找太子妃合情合理,贵妃找太子妃,未免微妙。
苏千轶实在不懂皇帝说的是个什么话,没吭声。
皇后听不下?去:“景明每天那么多事要忙。千轶才嫁过来,和景明每天见面的时辰都不够。要是有了?喜事,也不方?便在宫里多走动。”
虞贵妃抿唇笑开:“姐姐说得有趣。太子殿下?太忙,可以将事让我们四儿?去做。他?天天想着为兄长和陛下?做点事情。”
四皇子当即应和:“是,我空着呢。”
大喜日?子,本该说话好听点。商景明开口:“合适的事交给合适的人,能事半功倍。不合适的事交给不合适的人,能事倍功半。不是我不想多让四弟试试,是我刚成婚,想少些事,多陪陪太子妃。”
没有一个脏字,差不多点着四皇子说废物。
苏千轶垂眼,袖口里手捏紧,努力维持表情:不行,不能笑。
第46章
四皇子强压怒气:“大哥过分了。”
商景明诧异:“是么?”他微微侧转身, 向四皇子方向,“那一定是我还不够了解四弟。不清楚四弟擅长什么。不然四弟说说自己做过什么事,哪件做得好??我一定帮你安排妥当。”
四皇子能说什么?
朝中大事一定紧着太子。太子才是将?来治理天下的人。他好不容易找个事做, 一有不妥就被深挖,转头主事的人?就换了人?。他甚至怀疑身边有太子的人。
“我不做,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擅长什么?”
“天下大事, 岂是让你来试手的?”
话到这里,苏千轶发现商景明?昨日至今没显露的深沉桀骜有冒头的迹象。
皇帝在上一样察觉到:“够了。”
他没心情对太子和太子妃说什么:“你们起了,边上坐着去。”
商景明?和苏千轶起身行礼, 到一旁落座。
贵妃娘娘对苏千轶是有一万个兴趣。她?不但?不怕皇帝发火, 又一次开口将?话题引回来:“东宫人?手不多, 千轶要是忙不过?可一定要说。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女。”
苏千轶想起崔大人?平日说话的姿态,带着一种清澈懵懂应着:“谢过?贵妃娘娘。宫里的宫女应该是要父皇母后点头才能拨给东宫?”
虞贵妃巧笑:“几个宫女而已。要是什么都去烦陛下,那朝堂上的事找谁。”
如此听来,显得虞贵妃权势仿佛压过?了皇后。皇帝再怎么大度容忍虞贵妃,也不能在新媳妇面前把皇后面子给落了。
他朝着苏千轶不耐:“后宫有事找皇后。”
苏千轶满眼歉意看向贵妃,再应了皇帝的话:“谢过?陛下,谢过?娘娘。”
三两句话, 心思多的已看出来苏千轶这位太子妃并?不是什么软弱好?欺之辈。而皇帝也在众妃子面前给了皇后面子。
虞贵妃气恼, 那点不乐意竟直接挂在脸上, 一副需要人?哄着才行的姿态。皇帝又给了贵妃的面子:“太子已结婚,余下几位皇子有合适的快些抓紧。”
一时几个有皇子的妃子都纷纷发言:“殿下有心。”
太子能娶贵女,那其?余的人?自然考虑起给自己儿子娶什么样的妻子。当然, 他们并?没有说非要娶一些贵女, 但?也有着自己的偏向。
皇帝刚开始听还花点心思, 到后来精力不足,听着无趣。七顺聪慧, 上前找了个由头:“陛下,您还有不少折子要看。”
皇帝起身:“朕先走。”
他一下子起身,站在原地?稍微环视了一圈,像是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所有人?齐声行礼:“恭送陛下。”
皇帝缓了缓应声,迈步离开。
苏千轶垂着头,实在靠得前。她?视线落在帝王衣摆处。帝王袍衣摆原地?轻晃动,随后才随着步伐转向前方。她?脑中不由自主想到“帝王身子是不是不适”,又觉得这种念头不妥,强行压下。
在场的人?都没有人?察觉,她?一个太子妃刚见过?一面,怎么都不该点这种事。御医会给帝王诊脉。御医都没说什么,她?要是说了像没脑子在诅咒皇帝身体不妥。
皇帝真走了。苏漠看了一眼苏千轶,随着侍卫和太监跟着皇帝一道出门。
苏千轶留在屋内,内敛文静坐在商景明?身边听众人?讲话。一群人?说不完的话,你一句我一句,几乎多是家长里短。
苏宅人?少,没有这么多乱哄哄的人?。
苏千轶感受到了皇后不易。那么多人?哪怕个个听话,管起来也是相当麻烦。一人?一句话拼起是叽叽喳喳足够闹哄哄。
而这些人?明?显各怀心思。
她?走起了神。
商景明?本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失忆的苏千轶情绪比以前外露一些。他意识到她?不感兴趣,起身告辞:“扰各位雅兴。东宫物件多,今日要收拾收拾。我和太子妃先行告退。”
皇后允了:“去吧。”
商景明?带着苏千轶行礼,两人?当场撤退。有了他们两个带头,其?余那些皇子皇女也不想继续待着,纷纷找理由告辞,徒留母妃和母后去说那些个鸡毛琐事。
苏千轶跟着商景明?走出宫殿门。
商景明?的手忽然伸过?来,牵起她?的手极为?不讲规矩,拉她?跑动起来。她?一脸茫然,无措用另一只手拉起衣裙:“殿下?”
太子从小?并?不顽劣,难得在宫中跑动。他跑得并?不快,和苏千轶带着一些意思说:“走慢了会被他们追上。”
苏千轶跑出了一段,仓促往后看,才发现那些个皇子和皇女陆陆续续都走出了宫殿门。一群人?诧异望向他们,其?中刚才被他们招惹的四皇子往前跟着跑了两步,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刻意了,又停下了步。
她?转回头:“追上会怎么样?”
商景明?:“会没法多陪你几日。没人?喜欢整日干活。”
苏千轶被这场景这话荒谬到笑起来。她?在苏宅都知道太子忙碌。如今朝廷内外,对太子的评价除了仁善之外,还多了一个“勤勉”。
太子现在说没人?喜欢整日干活。实在好?笑。
她?醒来后很少这么跑,又说又笑,很快气短,不得不喘起来。
跟上的春喜绷紧着,见状忙喊:“殿下,慢些。娘娘跑不动了。”
已远到看不到身后那些人?,商景明?慢下步子,带着苏千轶走起来。苏千轶喘息:“我没事,我可以,可以继续。”
商景明?多走几步后干脆停了下来:“不用跑了。”
他将?苏千轶头上的簪子扶正,又将?她?细碎头发理顺。他带着一些惆怅:“没想到我还能和你这样在宫里跑。”
苏千轶觉得商景明?话里有话,疑惑看着人?。
商景明?虚掩了一下苏千轶的双眼,很快又放开:“回去了。”
两人?折返回到东宫,苏千轶还在思考这事。“还”说明?以前有过?这样的跑动?还是说“太子认为?他们应该不能这样”。
大概是后者。
太子说留在东宫陪她?,是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早朝动真顺着规矩,告假不去。两人?在东宫里折腾。
太子的东西不少,苏千轶的东西也不少。他们的各种衣物放置到一起。苏千轶的各种首饰也摆到新柜子中。除此之外,苏千轶还得以占据了太子殿下的半个书房。
原本太子的书房空处大,偶尔见大臣可以直接在书房里。如今会客的地?方改动,书房的空处全留给了苏千轶。苏千轶的文房墨宝以及各种画,不常用的收起来,常用的全能摆上。
苏千轶收拾这,收拾那,面不改色将?那些“信物”全塞一个箱子里放好?,丢在了书房架子深处。大隐隐于市,小?藏藏于太子眼皮子下。
这些东西总不能藏在床底下。有人?打?扫容易拿出来。等她?习惯了东宫的陈设,就藏各种暗处。
说起来,她?嫁入东宫,迎春以后要怎么找她??东宫可做不到能让人?随意翻墙。看来得让春喜多跑动了。
苏千轶如此思量着。
就当她?以为?商景明?身为?太子,对女子的东西应该不感兴趣,转眼就看见商景明?得了空,开始琢磨她?那些东西。
商景明?拿起一张蓝色的纸:“这是用来画什么?”
苏千轶解释:“用来抄佛经。我自己不用,买来和墨汁成套送人?的。墨汁不是用黑色,而是用金色。”
她?记不得事,拉出春喜:“春喜告诉我的。”
商景明?应了声,想起自己是见过?,只是当年成婚后事情多,对苏千轶不用的东西不算上心。被苏千轶一说立刻想起来了。
他又看向苏千轶挂笔的架子。笔架子和他的不同,更精致且笔种类丰富:“这些全是你作画用的。”
苏千轶:“对。”
商景明?知道这些是苏千轶习惯用的东西。他巡视了四处,最后漫不经心问?了唯一和前世有大差别?的箱子,指向那个方向:“这里面塞了什么?放那么里面拿起来不方便。”
苏千轶:“……”
说好?的大隐隐于市呢?
她?猛然心虚,想着自己要是真的刚成婚就被太子发现“罪证”,会走向如何悲惨的结局,总不至于刚成婚就被送去空房。
她?笑得伤好?了的脑袋痒痒的:“没什么。就是一些过?去的笔墨和一点零散的杂物。平时几乎用不到。”
情书和玉佩,她?都不可能拿出来去找谁。
商景明?若有所思:“嗯?我可以看看你过?去的笔墨么?苏小?姐的名气在京城是很大的。”他带着一丝玩笑,是夸奖,但?让苏千轶后背冒汗。
苏千轶脚都没动一下:“我不记得怎么写的。要是回头动笔,殿下发现我和以前有差别?,那我岂不是难堪了?”
商景明?本来只是随便问?问?。
现在苏千轶真不让他看,反而惹了他的好?奇。对于他和苏千轶而言,书房是个重要的地?方。只是她?为?了避嫌,有外人?时几乎不会在书房。
他身死后,东宫更归了别?人?。
那时起,他经常能见苏千轶经常待在书房。
他并?不时刻清醒,对苏千轶做的事一知半解。
这辈子,他当然是想多了解一些。
“不会。”商景明?替苏千轶把桌上的砚台挪了挪,“你就算是什么都记不得,连我都记不得,我也会安排好?人?,把你好?好?供起来,天天去见你。”
苏千轶听着,突兀想起了记忆混乱的祖母。
苏家也一样将?祖母供了起来。最常去见祖母的人?是她?这个孙女。她?入宫之后,苏家该去看望祖母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是妹妹。
苏千轶:“殿下的话,我会当真。”
商景明?:“当真就是。所以我能看你以前的笔墨了么?”
苏千轶:“……”可恶,太子为?何这么执着!
第47章
书房里安静下来。
苏千轶知道?只要?她再拒绝, 商景明绝对不会提出要看了。他是一国太子?,不至于为了一个箱子而和才成婚的太子妃计较。
但她也清楚,她隐瞒的这些东西, 迟早是个隐患。秘密只有没有证物?没有证人的时候才叫秘密。除了她之外,有人知道?。除了箱子?里东西外,她遗留下的痕迹很多。
为什么她要留下那么多痕迹?
是要被人察觉被人找到吗?
难道?是为了让她自己找到?
面前的商景明迟早会知道?她的秘密。到那时算账, 刻意隐瞒下一切的自己会更?加危险。
可要?是现在说,苏千轶叹了口气?。
她不认为太子?殿下能真不计较。
这男人内里有着轻微的扭曲,明明是上天眷顾的人, 却像是经历过折磨苦难。他用一张皮囊和?仁善勤勉将那点阴郁潜藏起来, 然而依旧会在细节处露出。
他对四皇子?并不手软, 也会当着苏漠和?崔大人的面彰显他的独占之心。
他们都不像是会为了情感?付出一切,甚至自己秘密的人。
苏千轶问?商景明:“我要?是什么都给陛下看,难道?殿下也能什么都向我袒露?”
出乎她预料,商景明没有丝毫犹豫:“嗯。”
商景明扫了眼?书房,走到自己书桌那儿。他是太子?,身上总有很多饰品。苏千轶见着他取出了一枚他佩戴过的玉扳指,嵌入书桌中拉出一个抽:“这里是我放印章的地方。”
苏千轶哑口无言。
“我要?是有事?不在东宫, 紧要?关头, 你可以动用我的太子?印。”商景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苏千轶。
他又在印章边上拿出一块牌子?, 朝着苏千轶晃了晃:“指挥暗卫的牌子?,我向父皇讨来的。暗卫认识我,所以我不需要?用它。见这块牌子?, 他们如同见我。等你记忆恢复, 我直接给你。”
苏千轶这回真沉默。
太子?对她有点太好, 好到她内心愧疚。
书房里没有其他人,商景明又扫了一遍屋子?, 指了几处墙壁:“这几个地方有暗格。不过我几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基本空的。敲不出问?题,只有打开或者撬开才能发现玄机。”
苏千轶憋憋屈屈:她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止一点两?点。
他又指了地板一处毫不违和?的地方:“这里下去有一条地道?。打开要?技巧。和?卧室互通。卧室里有地道?通往皇城外。下次得空带你走一遍。”
苏千轶被商景明一句接着一句话砸晕。
商景明能够透露的事?情很多:“你既然在这里,外事?上我也不瞒着你。要?是你乐意,随时可以旁听,也可以看一些给我的折子?。”
“我们成婚的日子?尚短。没关系,慢慢来。”
苏千轶:“殿下——”
苏千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剩下这么一声。
商景明听着苏千轶的这句称谓,浅浅无声一般笑了一下:“我于你没有秘密。要?是今后有一日有,那你怎么对我都行。”
他上一辈子?总共就活了那么点日子?。现在多一日都是赚的。要?是他犯了错,苏千轶对他做什么,他是真的全然能接受。
苏千轶再次叹口气?。
要?说她失忆后最怕什么,她以前以为是在太子?面前败露她以前的小动作。没想到她最怕的原来是满腔真心。
她大逆不道?想着。要?是殿下真的背弃今日所言,她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让那时的太子?后悔,让其生不如死。
苏千轶这个念头下意识冒出,让她自己不由持续沉默片刻。她失忆前是真的不简单。
她不知道?原本的她会选择如何。只是今日,她要?上赌桌,来玩一场豪赌。
她深深注视商景明:“殿下既然和?我交心,我必不辜负。”
苏千轶慢悠悠走回去,把自己那一盒东西拿回来。
她提醒商景明:“殿下不要?想太多。这些只是一些属于我的秘密。”
商景明不知为何,内心一跳。
苏千轶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确切一些信件以及一些信物?。苏千轶先将一个机关盒取出,轻巧打开。商景明一眼?看到苏漠的玉佩。他神情淡下,盯着玉佩不放。
偏生苏千轶还?给他介绍,戳破他内心所有侥幸:“这是苏小侯爷的玉佩。我记不得。春喜说是早年他送我的。”
商景明不出声。
苏千轶:“这是一份情谊。我虽然想还?回去。但又想这是失忆前我们之间的一份情谊。我什么都不记得,这么归还?实在失礼。”
商景明没法?说什么。早年他和?苏千轶之间相见也不过是互相尊敬的姿态。两?人朦胧互相传递着好感?,到年纪适当才戳破。
他和?她连未婚夫妻都不算。
他心中已经快冲到苏漠面前与人比剑了,面上强撑宽慰苏千轶:“是有点失礼。你们同姓,又自小熟识。这种事?情又不是非黑即白。他心中有你,所以才送你玉佩。”
苏千轶见太子?殿下神情不算好,依旧拿出了新的信件:“这里是崔大人给我写?的信。崔大人文采好,大概以前的我很喜欢这些笔墨,便都留着了。”
商景明慎重接过崔大人的信件。
他在心里替崔大人找着理由:崔大人擅长笔墨。他是如此能言善辩,不然也不会被他看中,先上辈子?一步送去行商……
崔大人的信件上:“苏小姐,见字如面,不甚欢喜。”
其后是密密麻麻的赞扬,一眼?扫下去,从容貌到品性,简直连一根头发丝都拉出来夸了一遍。
商景明捏信的手用力。
苏千轶见人手筋都绷出,仿佛自己亲自在人头上放牧。离离原上草,一步一青草。
她是又坚强又心虚,不清楚她和?商景明是谁先要?破碎。
商景明呵笑一声。他都没想到自己还?能笑出来:“崔大人是这样?。写?文章和?说话都不知道?分寸。要?不是我去了翰林,他恐怕现在不知道?被坑害到哪里去了。”
苏千轶看了一眼?商景明的脸,再看了一眼?。
她想:见太子?殿下这样?强撑,怎么她突然更?愧疚?
苏千轶扯了扯嘴角,又拿出了一些契约书:“这些……”
商景明:“是哪位送的?”
苏千轶:“不,是我个人的一点小小资产。”
迎春身份不一般。苏千轶再怎么交底,也不能将他人的命交出来。她只说:“有帮了人后的馈赠,也有是我委托人赚来的。细说我记不得,当然也难说清。”
商景明发问?:“这就是你以前的笔墨?”
苏千轶点着重要?的点:“没说是我的。”
很是有理,两?人对峙一般看了眼?,商景明低头翻看了一下苏千轶的那些地契一类。本来这些地契是最不引他在意的,然一翻看,他惊异察觉这些地段没有一个简单。
京城寸金寸土,没有一块地能轻易拿下。那些个店背后都有背景,有些是大商会首富所开,有些是世家所开,起码都可以找到五品官员以上的人当靠山。
苏家有能耐。苏明达在户部,夫人柳氏是江南名门。两?人身份不差,但不是一个会给女儿如此多店铺的性子?。
苏千轶并没有被他们养在身边,而是在苏家老夫人身边长大。难道?是老夫人送的?
商景明难得回想起老夫人。
苏千轶成婚那天,苏家老夫人没在。老人家身体不适,不太能分得清人和?人。不然也不会让苏千轶早早回到苏家父母身边。
苏千轶见商景明似乎在想着什么,竟没有生气?了。她再看向那些地契。果然,当太子?已经有了地位,对太子?而言,钱财才是立根之本。
她没失忆前,一定有努力赚钱!
太子?哪怕头上绿油油,也能看在钱的份上友善待她。
她在商景明眼?前挥了挥手:“殿下。你喜欢这些铺子??”
“没有。”商景明替苏千轶把东西放回箱子?,忽然又说,“哦,也能算是喜欢的。谁会和?这些过意不去。”他是太子?,清楚朝廷内外的事?,明白钱财的重要?性。
商景明手指叩了叩放在信纸上的机关盒:“我和?这些过意不去。”
苏千轶:“……太子?刚才明明为他们说话了。”
轮到商景明叹气?:“我要?是不为他们说话,那该怎么说?人生难得糊涂,总要?过得去。”
苏千轶欲言又止,简直要?被这种愧疚淹没。那口气?叹得她无措,叹得她一时间忘记了她眼?中的太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太子?演得太真,又图穷匕见,只肯演这么三?两?句话。
“我生妒,只好让崔大人多做点买卖,多走几个地方。说起来京城的这些侍卫都常年没经历过操练,让苏小侯爷多带去操练一下。”
苏千轶抬手想劝,张了嘴试图救一救两?人,又听太子?一声叹息。
苏千轶手默默去把箱子?合上,再默默把箱子?搬运去角落。得了,那两?位自求多福吧。至少太子?现在似乎还?是很相信她。哪怕她对自己非常不信任。
破碎的太子?总要?找地方发泄发泄。
商景明知道?怎么让另外两?位不愉。但不够。
等苏千轶折返,他注视着人,询问?着自己的太子?妃:“我都难得糊涂了,千轶不该安慰安慰我么?”
苏千轶愣了愣:“啊?”
商景明:“慢慢来的意思,是循序渐进。”
别人眼?中的未来明君,趁着苏千轶没反应过来,拉过苏千轶。两?人的距离缩小,苏千轶撞到了商景明怀里。她对上商景明的视线。
他想吻她,且是与在国子?监那时的轻触截然不同的意味。
事?实上,苏千轶很快意识到她猜对了。他先是试探,在察觉到她抵住他的双手并没推开意思后,彻底展露出他的占有欲。
第48章
太子想要的东西, 没有得不到的。
因事?事?都可满足,反而觉得不过如此。要问他具体喜欢什么,他其实说不太上来。他连吃食都不挑剔, 多?浅尝辄止。
那么多?年的太子?教养,让商景明维持着太子体面,太子?风范。
他知道民生会有疾苦。他去救灾的那些日子?, 见过无数苦苦求生的百姓。
对?比起灾害下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他日子?已承载了?无数好运。他会怜悯会同情,会想如何做才能让百姓过更?好。
他一生像是只棋差一着, 上辈子?死得早且痛苦, 没能得到皇位而已。
如魂魄一般的日子?里, 他才意识到何为不甘何为悔恨何为惶惶。他意识到原来他骨子?里也有着各种卑劣。野心和欲望汇成暗影。那些个卑劣暗影一点点吞噬掉他。
一日日的求而不得,一日日的窥见人性之可笑。
他脱离世俗,才见何为“人”。
以此,才愈加窥见苏千轶的亮眼。如夜晚的红烛,如雪夜的红梅,如滴落在雨日黯淡里的一滴鲜血。
他对?苏千轶也没法做到相敬如宾。他的骨头被野兽啃咬,密密麻麻在发?酸。而这些发?酸化作了?行为, 一同融入他们之间的吻里。
气息互换下, 商景明?有着委屈。她两辈子?都和他捆绑在一起, 怎么能在私底下沾染了?别人的气息。她是那么的爱他,他已认定了?她。她怎么可以把情感分给那么多?人。
他知道她对?这些人,和对?自己的情谊不同。
但嫉妒哪怕知情, 已经会诞生。妒生怖, 让他试图想要将人融于自己身躯。这些时日谨小慎微压下的情愫, 终是找到了?爆发?的去处。当?商景明?听到一声闷哼,感受到挣扎, 察觉到失态,才与苏千轶拉开微小的一点距离。
苏千轶头晕目眩喘着气。她眼角泛红,视线都有些朦胧。面前的男人眼里深沉,她见识过但没深挖过。神走下祭坛,堕入暗处时也不过如此。
刚字字句句替别人找理由,算账还是要算。
苏千轶轻颤了?颤唇,发?现一片麻木。她内心骂骂咧咧,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打一顿。慢慢来的循序渐进是这样?的吗?他以为他能吃了?她呢?
“殿下——”苏千轶发?出了?声音,又闭嘴了?。
她声音微妙透亮又带着一种懒散,和平日里听起来全然不同。
商景明?抱着人,将脑袋搁置在苏千轶肩头:“我?的错,让我?缓一缓。”
苏千轶也需要缓一缓。
她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两人就这么简单抱着,要不是要做的事?多?,不知道抱到什么时候去。
苏千轶推了?推人,这才让商景明?分开了?。堂堂太子?并?不介怀,去门口吩咐人:“送点茶水点心过来。”
外头候着的人很快拿来茶水点心。
苏千轶喝一口茶,沉默。唇好难受。
咬一口糕点,沉默。唇好难受。
不碰难受,一动?麻木也难受。
苏千轶有时候能感受到娘亲对?妹妹会“杀心渐起”。她现在对?太子?也“杀心渐起”。
苏千轶看向商景明?,发?现太子?殿下坐在他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品茶,不动?声色放下茶杯,不动?声色伸出手按了?按他的唇。
苏千轶的杀心消散。
哈哈,太子?也一个后果。
古怪笑意险些溢出,苏千轶默不作声继续喝茶。
她是太子?妃,得有太子?妃的架子?。
互相之间透了?一些底,又有了?亲昵接触,两人之间的氛围与先?前彻底不同。用饭聊天晚间睡下,苏千轶都能发?现两人之间有着稠腻的蜂蜜,颇为胶着。
到第三天回苏家去见父母,连她爹娘亦看出了?点痕迹,算很是欣慰:“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如此。臣放心了?。”
苏千轶带着雀跃归来,有点扫兴离家。她有些不喜欢见父母了?。不是因为情感淡了?,而是因为她是太子?妃。她父母见她需要行礼,说话规矩起来。
太子?在场,其余太监宫女一样?在场。苏大人和柳夫人万万不可能再和先?前一样?对?待苏千轶。哪怕他们之前对?苏千轶也不像一般父母一样?亲密。苏千轶对?两人也很客气。
苏千轶可以留下过夜。但她留下,商景明?也会留下。到时双方?客客气气,君臣有别,徒增一堆麻烦。意识到这些,她没选择留下。
她坐回马车,心情不是很好。
马车行驶,苏千轶望着外面百姓往来,再见到普通人家的孩子?对?父母撒娇,有那么一丝惆怅。宫廷内看着光鲜,细节处总让人无奈。
“宫里的皇子?皇女,可以叫自己的母妃为‘娘’。到了?正式的场合,叫皇后都得叫母后。”商景明?是太子?,不用有区别。他知道别的皇子?皇女终究是有在意的。
到如今,他的太子?妃也在意了?起来。
苏千轶应了?一声:“皇后是后宫之主,也是所有皇子?和皇女的母亲,更?是一国之母。”这种众人叫她母后的情况,是规矩里的理所当?然。就像她爹娘向她行礼,也成了?规矩里的理所当?然。
她只是想到:“我?娘一直认为我?失忆前太讲规矩。现在她和我?爹比我?以前更?要讲规矩。”顿了?顿,“到头来还是要讲这些。”
商景明?:“规矩是人定的。”
苏千轶看向商景明?,想听听太子?有什么看法。
商景明?:“只要有足够多?的好处,规则就可以打破。太子?妃,本朝历代几乎都出身不高?。但你可以坐上。”
“我?的太子?之位亦然。”商景明?,“历代都是嫡长子?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最后登上皇位的人并?不是都太子?。因为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有足够多?的好处,而这个规则可以因此被打破。”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去能吓死一群人。皇帝要是听到了?这句话,估计要愤然教训人一顿。非嫡长子?继位是大逆不道,违法礼法的。一些帝王非顺位继承,以至死,至千百年后都被指着脊梁骨骂。
苏千轶笑了?声:“殿下想说我?可以和爹娘不讲规矩?”
商景明?微微颔首:“在我?面前可以。在我?父皇面前暂时不可以。”
他几乎无声说了?一句:“好在这个暂时不会很久。”
苏千轶笑僵在脸上。
太子?你这个话说出来有一点吓人。什么叫做这个暂时不会很久?她才见过皇帝。皇帝看上去身体健康,并?没有什么问题。
苏千轶:“慎言。”
商景明?的话一句比一句吓人:“父皇的身体不大好。我?的婚事?以及皇长孙,他都已经等不了?多?久。”
苏千轶绷紧着神经,身子?往前在车里冲动?捂起了?商景明?的嘴:“你疯了?!这是在大路上。”
她第一次听到这消息。这种消息她是一点都没听到风声,说明?帝王将其压得死,连一个大臣都不知道。太子?心未免太大。
商景明?被捂住了?嘴,用眼神示意自己明?了?。
苏千轶小心翼翼松开,就听商景明?说:“回去说。”
苏千轶眼神不善。
商景明?便问了?一声:“你不想知道?”
苏千轶是想知道的。
她刚才的惆怅全无,剩下一些好奇和对?太子?的责怪:“想!行了?吧!”
商景明?手如同孩童一样?,戳了?戳苏千轶的腰。苏千轶惊觉她还怕痒,拍在商景明?的手上:“殿下!”
两人之间着实没什么礼数。
商景明?:“我?叫你千轶,你叫我?景明?。或者像民间一样?叫夫君也成。这是你可以不讲规矩的第一步。”
苏千轶定定多?看了?两眼商景明?。
她清楚知道,他是在拉她出规矩的圈。天底下人人要遵守的东西,其实有很多?人并?不遵守。他身为太子?以前必然是遵守。如今他自己踏出了?太子?的身份,娶了?不合以前规矩的太子?妃。他也盼着她和他一样?。
一直循规蹈矩的乖孩子?,犯错会有种舒畅感。要是得了?甜头,会肆无忌惮超前试探。太子?试探到哪里了??
她……
哦,她本来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她是个面上讲规矩,实际上半点规矩不讲,与朋友外男有各种关系,可以说是叛经离道的人。
仔细一想,很是恶劣。说通俗点,不是个东西。
恶劣且不是个东西的苏千轶把脑里的念头丢开:“夫君。”
苏千轶寻思?着,她可是能去花阁的人!于是第二次喊彻底没了?介怀:“夫君。待会儿见祖母,可不要再乱说话。”
商景明?带着笑意应了?:“好。”
是了?。苏千轶和商景明?要一同去京郊再去见苏家老夫人——苏千轶的祖母。
苏家老夫人,这一日照旧在家里晒着日头。
苏千轶见到人后,发?现人比上一次见更?瘦了?一些。她走到祖母身边,就见祖母在侍女桐束的帮助下想要起身行礼。祖母是清醒的。
商景明?让所有太监宫女都在宅外候着,只让尔东和春喜跟着。他没让祖母行礼。
他走上前客气搀扶人:“祖母莫要客气。”
苏家老夫人坚持行了?个半礼:“不是客气,这是礼。礼不可废。”
商景明?见老夫人这样?,明?白苏千轶的性子?是被怎么教出来的了?。他没去摆正老人家的念头。活了?一辈子?的人,想法轻易不更?改。
她老夫人肃然的脸上有了?一丝笑:“能见到殿下,我?很是开心。我?一直忘记说了?,我?啊,很是喜欢殿下。”
商景明?微愣。
桐束反应过来:“殿下,老夫人病了?,记不清事?情。她现在该是认错了?人。小的这就带老夫人去休息。”
“我?怎么会认错。”老夫人笑得开怀,又恪守着不逾越,“是恭康啊。”
第49章
苏千轶疑惑。
恭康是谁?
桐束脸色煞白。她白着脸安抚老夫人:“老夫人认错人了。这是您嫡孙女的夫君。只是长得像罢了。”说?着带老夫人往屋里去, “认错人可是失礼的事。”
老夫人没被桐束带动。她向来讲规矩,听到这话当即敛起笑,肃然意识到什么。她拉起商景明的手, 拍了拍手背:“是我的错。我啊,糊涂了。”
她歉意满满,趁着自己理智算清楚, 慢悠悠往回走:“是了。是了。千轶成婚了。礼都送过去了吧?”
“送了,已算作嫁妆全入了东宫。”
“好好好。”
客人来访,主家万万没有直接走的理。老夫人头脑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没法招待好客人, 不得不作罢。商景明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苏千轶做主领着商景明去寻位置坐, 替祖母道歉:“祖母很多事情会记串,身子?也不大好。你别介意。”
商景明应了一声。
侍从很快给两人倒茶,端上一些备用的待客吃食。苏家对老夫人一向上心,小厨房里常年煲着汤留着一些软糯吃食。
时节花米糕搭配上入口即化的米布,与寻常人家待客很不一样。
桐束再?出?来赔礼时,全然不敢提刚才老夫人认错人的事。她低头做事,只等?大小姐发问。
苏千轶心里还在想刚才的人名。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 只觉得耳熟。
却听商景明开?口:“恭康是我伯祖父的名字。”
商景明很少装腔, 在大多数人面?前多是用“我”。唯有正儿八经的场合, 会对帝王称“儿臣”,对官员自称“孤”。苏千轶听得少,不代表她不明白商景明是太子?。
太子?的伯祖父是皇家人。
苏千轶抬眼:“咦?不是重名?”
商景明拿起乳白瓷杯, 语气淡淡:“伯祖父当年是太子?, 十八那年得了病从城墙上跳下, 记作病逝。京城没有人敢和他重名。”
短短的字句让苏千轶震惊了又震惊。
“伯祖父当年已经成婚,不过没有子?嗣。”商景明出?生后很少听说?恭康这名字。那么多年过去, 帝位更替,很多人已不在,没人计较介怀,最?多提起时多认为不吉利。他只是身为太子?需要记得有这么一位。
若当年伯祖父有子?嗣,如?今皇位上未必是他父皇。至于和苏家老夫人是什么关系,那已不合适说?。
老夫人是长辈,晚辈隐隐猜到旧闻,也不该拿明面?上说?。
商景明不细说?,苏千轶能猜到。她祖母当年心悦恭康,然一人娶妻早逝,一人早早另嫁。以前的那点小欢喜,在几十年后实在不重要。
这次认错着实算巧合。
商景明不计较,苏千轶本也该一样不计较。她视线落在桐束身上。桐束的脸色刚实在太差。因为祖母提了什么万万不能提的人。又或者说?,是不该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提。
苏千轶应着商景明:“原来这样。”可她没轻飘飘把名字放下,“没想到祖母到现在反而记得。”
商景明说?伯祖父的事,苏千轶便说?自己所知道关于祖母的事:“你知道,我从小祖母养大。念书习字,全由祖母带着。”
商景明“嗯”一声。
苏千轶慢慢用手搅拌着自己那杯米布。浓稠的米布散发甜香。
“祖母实在身体不好,爹娘也希望我住他们身边,我这才住回到苏宅。我失忆后很多不懂,连哪里不懂都分不清。前些时日嬷嬷来教我,我才知道苏宅就像宫里,侍女?和宫女?一般分一二?三等?。三等?只能做一些琐碎,二?等?才能贴身,一等?算管事。”
一等?的那些也分三六九。三等?以下则还有不入流。
像春喜,名义上算一等?,实际上是一等?末流,做的多是二?等?的活。在老夫人身边的桐束才是真正的一等?,可以掌管很多人。
春喜那个?俏皮得有点不分场合的性子?,但凡出?点事情,早被她娘柳夫人降等?换下。
春喜除了上次苏千轶直接撞了个?失忆,在她身边伺候的时候几乎不犯错,更连命都可以给她。春喜是她祖母都能看得入眼的侍女?。最?重要的是春喜和她一起长大。
商景明没明白:“所以?”
苏千轶慢慢说?着:“所以祖母讲规矩,同时也念旧。桐束依旧伺候在这里,还在这里留了我随时可以留宿的屋。我是祖母教出?来的,讲规矩也念旧,一直让春喜在我身边。以往祖母对我很是上心,我对祖母必然也如?此?。我想为祖母做点什么事情。”
商景明:“好。”
苏千轶笑开?:“你怎么不问我打算做什么。胡乱答应会出?事。”
商景明笑了声:“我不会胡乱答应,是你做事有分寸。”
苏千轶深深看着商景明。堂堂太子?似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做事如?果真有分寸,也不会在书房里有那么多“罪证”。
她问商景明:“不知道伯祖父葬在哪里?我身为太子?妃可以去祭拜吗?替祖母祭拜。”
桐束一直在,听到这里膝盖一软。她冲到两人面?前,给商景明和苏千轶跪下拜首:“娘娘记不得事也不知道旧事。望殿下恕罪。”
商景明见苏千轶这么说?,诧异看着人。他提了一声:“伯祖父葬在太子?陵。太子?陵与皇陵相隔不远。一年三祭,可以祭,但必然会惊动别人。要是有人打听起来,年岁大的想起老夫人以前的事,不妥当。”会碍着苏家名声。
苏千轶不傻。她听明白后继续问:“你能祭拜吗?”
桐束失态:“娘娘!”
尔东和春喜听着,脸色一样古怪。
苏千轶说?出?口当然知道自己不该开?口。哪里有问太子?能不能去祭拜太子?陵的?这听起来像在诅咒太子?早逝一样。她恳切:“我没那个?意思。”
她想来想去,总觉得这样不妥那样更不妥,苦恼皱起脸。
商景明笑了声:“我知道,但我也不能。父皇不会答应。”
商景明问苏千轶:“为什么想着祭拜?你该祭拜的是你祖父。”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就算他伯祖父活着,老夫人未必会进宫。更别提老夫人嫁入了苏家,已为苏家操劳一生。
所有人都想听苏千轶怎么想。
偏生苏千轶略一思考,回答简单:“想见见。见不了就换点别的事做。我只是想为她做点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
商景明提议:“太医院有几个?不错的御医,不如?来给祖母看看?”
苏千轶:“可以。”
苏千轶扶起桐束:“桐束,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要怕,太子?殿下心善。”连她疑似在他头上放牧都可容忍。
桐束苦笑,行礼后安静退一旁。
苏千轶和商景明临走前,再?去看了看苏老夫人。老夫人坐在屋内梳妆台前发呆。她不理睬苏千轶,好似完全看不到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商景明不好入内,站在门口候着。
苏千轶走到祖母身后。她拿起梳子?,替祖母稍梳理了一下细碎的头发。梳理好后,苏千轶弯腰靠在祖母耳边,轻声望着镜子?里两人:“祖母,我还是记不得事情。”
老夫人没有回应她。
苏千轶今日出?门,头上珠串多,看上去明艳金贵得很。她笑笑说?出?了想法:“我只是到今天猜出?来了我大概是要做什么。”
她没有真的说?出?来。
她苏千轶很聪明,很讲规矩。太过聪慧的人一旦厌倦了讲规矩,必会想闹出?一个?大事。
皇城里多讲规矩啊,一代接着一代,其实是用权力让无数人“守规矩”。
她祖母是高门贵女?。恭康和她祖母之间成不了。一个?说?是病了,选择在城墙一跃而下,报复皇城的压迫。祖母选择嫁给他人。
现在的帝王选择遵旧,娶了如?今的皇后,又将所爱之人提上贵妃位置。
上天啊,明明知道他们如?此?相爱,非要给他们增加无数劫难。区区年少的情爱,哪里敌对得了权势,哪里应付得了祖制。最?后爱点点滴滴化为不甘,化为恨,化为一生纠缠。
苏千轶的第一步便是拿下太子?妃的位置,打破这一代代延续下来恍若诅咒的“规矩”。这一样是她送给祖母的“礼物”。
她在走苏家老夫人、当朝虞贵妃没有走的那条路。
镜子?里的她眉眼弯弯,浑然看不出?有那么多想法,也看不出?会做出?那么多出?格的事。
她到底是怎么走成了第一步?她是为了打破规矩才选择商景明,又或者是为了商景明和祖母才选择打破规矩呢?
门口商景明:“千轶?”
苏千轶贴近着祖母,带着一声叹息:“祖母好好休息。”
她将梳子?放回桌上,转身走向商景明。屋外光远比屋内亮,将商景明和她分割在两个?地界。商景明站在外面?,站在光里伸出?手:“走吧。”
站在屋内阴影处的苏千轶凝视面?前人。
屋子?方方正正,京城的屋子?千万年如?此?。他的手骨节分明,如?同要将她牵离方正。他走在和她一道打破一切的路上。
她拉上他的手:“殿下。”
她改了称谓:“景明,商景明。”
苏千轶连名带姓叫着他,大为不敬。
不管她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如?今两个?目的已经彻底融在一起。她好奇自己所选择的第二?步是什么。是要在这天下掀起怎么样的乱潮。
苏千轶问商景明:“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和你所知的不一样怎么办?”
商景明想到苏漠的玉佩,想到崔大人的信件,想到一箱子?的地契和零碎杂物。他到马车上,用行动表示了他的意思。
他本该落在光里,像是被她染上了暗色:“没关系。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就可以。”
第50章
柔软的唇下是不知为何极为深重?的迷恋。
苏千轶垂下眼仍能窥见商景明?。
她必然是站在太子身边的。
她没有理由拒绝商景明?, 也不想拒绝商景明?。
马车回宫。接下来的短短几日,她比以前?更熟悉商景明?。这人说话是真的算话,说不管政事来陪她, 便全心全意陪同。
太子本该很忙,忙到?找不到?人。可他成婚后就是和她既跑东又跑西。两人逛了街、踏了青、爬了山。他还?专门让人送来了两匹马。一匹纯黑一匹雪白,养在一块。
她白天和商景明?在京城到?处玩, 晚上睡觉就躺在一起。
从原本一人躺一半,慢慢变滚在一块儿缠绵。到?后来不知?不觉放松,等回过神来, 她和他已?然成真正夫妻。
“喜欢”两个字, 落到?纸上看起来不过笔墨几点, 落在眼内和动作上无法掩饰。
不管苏千轶做什么,她心非石,能感受对?商景明?对?她的上心。
喜欢便是人哪怕仅仅只有一个铜板,也会将其一掰二送到?人面?前?,从早到?晚只想要看人展颜。太子是未来帝王拥有的是一人之下的权势。他便将他的权势展露到?苏千轶面?前?。
当宫里的人忍不住过来催太子做事,东宫往来人变多,书房里也总有官员进出。这些人不管来几个, 不管是何种权臣, 苏千轶都可以待在书房。
苏千轶对?天下琐事一点点了解加深, 偶尔能带着兴味旁观两位臣子在屋内吵架。
可惜两位大人察觉到?她在场,没能当场打?起来。
这种待遇,全京城都只能惊叹一声“太子与太子妃果真相爱”。
天气转冷, 苏千轶即要迎来不在苏家的第一个年。
她的衣服厚实起来, 屋子里慢慢加上了炭火。柜子里的披风添了一件又一件, 凡是出门都需要披上。商景明?觉得不够,又给她添了一些手套, 几个精致暖手炉。
苏千轶收东西收到?自己需要记账,数量实在是有点多。
这时,宫里传出了皇帝身体不适的消息。本来只需要逢三五九的早朝,一连取消了两次。天下似乎因这位帝王的身子衰弱而又有了一些动荡。不是西边出了地龙翻身,就是东边秋日暴雨碍着收成。
好在太子能担大任。
各地灾情几乎都较为可控,没有损耗朝廷国库太多钱财。各地官员在应对?灾情时,仿照朝廷给出的各种应急法子,让灾情地方?的百姓不至于?饿死或就此家庭败落。
太子威望一点点扩大,街头巷尾都有人对?其有着无限期待。街头小?儿绕口令夸奖朝廷时,必将皇帝和太子放在一起夸。
帝王身体不适,只是消息没人多在外讨论。很多大臣对?皇帝身体不适没有多想,只当寻常。因为天气一冷,头疼脑热很正常。皇帝年纪不小?,身体总比不过年轻人。朝廷上也有几位老臣早朝告假的。
当然,大臣们如?此坦然,还?有两个理由。一是朝中最重?要的重?臣,几乎都被皇帝叫去要求好好辅佐太子暂时监国;二是由于?苏漠苏小?侯爷这段时日并没有跟在皇帝身边,而是在京郊营地,日日操练士兵将卫。他看不出任何异样,大臣自不会多想。
唯有苏千轶在知?道商景明?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父皇身子败落得有些快,该有所准备才是。”
苏千轶吓得捂住商景明?的嘴:“您可与我少说两句吧。”
繁忙的苏漠给东宫的苏千轶送了消息,问候她近况的同时,给她送了不少补品。苏千轶回消息,必然是在书房里,于?是就能见到?太子:“他看来还?是太空。”
苏千轶下笔的手轻颤,抬起头无奈看人:“你再忙不也能和我说两句。”
商景明?面?上不显,转头吩咐尔东:“苏小?侯爷成家的事情,去劳烦母后多操劳。他该成家了。京城里那么多女眷,总有合适的。”
嫉妒迫害从来不等候,当场报仇。
另外一位可怜被记仇的崔大人,被太子真丢出去闯荡,是真十天半月没有消息。苏千轶都担心他被太子“坑害”太惨。艳冠京城的探花郎,下次回来都不知?道被蹉跎成什么模样。
这些人都忙,苏千轶一样没空着。她自从猜出以前?的她想做什么,便慢慢走动起来。心宽的商景明?给了她进出东宫的牌子。
商景明?他自个都能在皇城落锁之后出入,苏千轶偶尔白天低调出个门,显得一点不引人瞩目。她两个好友知?道后,凑一起时都啧啧惊叹:“京城里多少姑娘要酸死了。”
“太子对?你可真是太放心。”
“珍惜现在能进出的日子!”
苏千轶但笑?不语,转头找迎春。
迎春继续操持着她那些行?商以及训练武士的事务。
这逢年过节,百姓买卖东西都舍得。今年迎春的账本交到?她手里,金额看得她麻木。
迎春细说着:“上回你想出来的法子很好用。那些个女眷多要操持家里,家里开支一部分让夫君拿钱,一部分从嫁妆里取,总会想赚些钱。而过年过节想买些稀罕东西缺少走动,更没男子方?便。有了一些夫人在其中当中间人做生?意,又搭上了太子的商队,现在生?意十分好做。”
所谓中间人便是像魏夫人。
高门世家不差钱,买的都是贵重?和有意思?的小?玩意。太子官家商队走得远,和谁做生?意都是做,于?是被她占了点好处。小?门小?户也需要人情往来,于?是乐意难得时去添置一些小?件。
苏千轶翻看着账本:“钱是惊人。”寻常要赚那么多钱,必然得是重?要生?意,比如?朝廷把控的盐和铁矿。现在来看,茶、木、炭、布,哪怕一点小?物都不简单。
钱多到?一定程度,那是不能折银。折银根本没地方?放。十两一个大锭子,百两一箱,万两一车。再朝上就可怕,折银需要专门一套院子来放钱。
苏千轶点在一个营生?上:“这个竹子生?意挺好。”
“是。南方?竹子长得快。一场雨后遍地都是竹子。竹子可以制纸。”迎春细说了一下竹子的各种用处。竹子按照品种和做法可以做出各种纸张。虽耗时长一些,光第一步加料浸泡便是要三个月,随后才能打?成浆。好在周而复始一直做着,到?也不愁产量。
有的做成如?厕用纸,有的做成可书写的纸。左右都是钱。
天下太平,读书人越多,他们能赚的自然也多。
迎春问苏千轶:“这些钱照旧存三成,其余还?要再扩生?意么?商队另外开辟的镖局如?今生?意也不错。”
镖局里的人就是苏千轶特意让迎春训练的人手。天下火器都在朝廷武将手中,京城占了一部分,各地占另一部分。镖局里人手武器只能拿点冷器暗器以及药物。
要是太精良,会惹来目光。
苏千轶略一思?考:“生?意贵精不贵杂。人也比那些器具更重?要。你多担待些。”生?意如?此,镖局也如?此。
迎春:“是。”
苏千轶如?此过了一段时日,都快差不多忘了自己是一个失忆的人。她日子一天天过得实在充实,几乎没什么空去想别的事。
本以为太子和她一样足够忙碌,没多少空再陪着她走动走西,没想真快要过年,又打?算带她出门。
尔东把衣服交给春喜,低头离开房间。
商景明?和苏千轶说了声:“换上衣服,我们去太子陵。”
苏千轶看看衣服,再看看商景明?,知?道商景明?说的是皇伯祖父“恭康”,惊异:“你确定?”
衣服是一身三等宫女服!
商景明?微微点头:“嗯。我换太监的衣服,你换宫女。这些天宫里要陆陆续续准备好皇陵太子陵的各种祭奠物件。等过年时宫里忙起来,他们没空手去备。”
“现在负责的太监宫女最高只有三等,没就近见过我们两人的容貌。”商景明?已?然计划妥当,只等苏千轶换衣服。
听起来没问题。
苏千轶迟疑,还?是去换了衣服。
一换好衣服,看起来的问题一下子多起来。她被养得娇气了些,手上没宫女们劳作的茧子。脸瞧着过于?白嫩,头发又过黑油,不得不被春喜按着扑了点灰。
等她出来见着商景明?,发现商景明?更苦恼。
堂堂太子手拢着,垂手低眉偻腰。
可皇后是武将后人,皇帝和她又是北方?人。两人生?下的太子商景明?自然体格大,看着像侍卫,半点没太监的样。一辈子矜贵的人,见多了太监,学了神似,可形差太远。
苏千轶当场笑?出了声:“殿下,我出门还?能装一装。您这个样子一出门就能被认出来。哪里有太监像您这样的。浑身上下写满了别有目的。”
商景明?松开手,颇为愁:“是不像。”
苏千轶考虑起该如?何让商景明?更合适去太子陵。伪装成侍卫……侍卫也不去太子陵。出示个牌子装一下倒是可以,左右皇帝不会连这种小?事都注意。只是全然没痕迹是不可能了。
她正打?算开口,门口尔东快步进屋:“殿下,娘娘。宫里来了人。让殿下快些进宫。”
商景明?和苏千轶同时望向尔东。
尔东交代事情:“南边泥沙挤压,以至于?海水倒灌,淹了不少沿海的地。盐商压着盐户继续做事,结果打?起来。盐户被迫害久了,这回捆了人就地起义。这事被压了压。”
商景明?脸色肃然:“然后?”
尔东紧张:“然后似乎和您先前?改河道的事也扯上关系。”要是不改,说不定不会海水倒灌。
商景明?沉下脸:“我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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