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
重华宫内灯火通明, 御医和侍从?进进出出,个个屏气凝神面色沉重。
南宫月隔着屏风焦急地来回踱步,看着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 恍恍惚惚回到?十?岁那年, 父皇弥留之际。
在?奉天殿里, 她跪在?床榻边,拿着帕子一遍遍小心地擦着父皇嘴角的血污, 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不敢大声哭,怕吵着父皇, 一颗心戚戚然无处安放。母后已经不在?了,父皇如果再离去……她不敢想,整日整日提心吊胆,天天侍奉在奉天殿父皇病榻边,一刻不敢离去。
“公主, 陛下歇下了,公主还是去偏殿休息一下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一个声音劝她。
她回头,见是自己的骑射师傅赵宴礼,忍不住拉着他的衣袖问,“小王叔,父皇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他蹲下身,扶着她的头,垂眸不语。
她心中大悲,眼前突然模糊一片,咬住唇, 拼命压住自己的哭声,身体哭到?发颤, 然后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将她抱起放在?偏殿的大床上。
她抓着赵宴礼的衣襟放声大哭,将他的衣襟哭湿了一片也不放手。
他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的,陛下一定会没?事的,你先睡一觉,等醒来,陛下就好?了。”
“真的吗?你会不会骗我?”她胡乱抹着眼泪,看着眼前的人。
摇曳的烛光打在?他明净如玉的双颊上,眼神?里透着澄澈的光芒,独属于少年的嗓音,坚定地对她说:“真的,不骗你,你睡一觉就好?了,你乖一点?,陛下就会好?得快一点?。”
“我乖,我一定会乖。“她躺在?床上,仍旧泣不成声,拉着赵宴礼的衣袖,不肯松开。
“小王叔,你能陪陪我吗?我害怕。”
“公主不怕,臣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赵宴礼坐在?床边,给她掖好?被角,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
她心下稍安,头开始变得昏沉,模模糊糊问:”小王叔,什么是孤煞星?他们说本宫是邢克亲人,八字命硬的孤煞星,我是吗?我母后病逝,也是因为我是孤煞星吗?”
拍着他背的手顿住,良久才轻声回她:“不是,你是全大雍最尊贵的命格,是天生神?命。皇后娘娘本是天上的仙女,被天神?召回天庭去了。”
“真的吗?你不骗人?”
“真的,臣从?不骗人。殿下,不要?因为别人的说辞就否定自己,怀疑自己,要?相信自己,坚定地走自己的路就好?。孤煞星又?怎么样呢?有臣陪着公主呢,我们一起携手打败它?就好?了。”
“我们能打败吗?”
“只要?公主相信,我们就能打败它?。”
“我相信……”
她在?一句句安慰里沉沉睡去,却不知道外?面风声鹤唳起来。
她心里装着父皇,睡得不是很安稳,被外?面凌乱的声音惊醒,偷偷下了床,光着脚趴在?门缝里往外?看。
外?面黑压压跪了一院子的宫人,四周是手拿佩刀火把的侍卫,赵宴礼背对她站在?前面,低声道:“谁再敢大声吵到?公主休息,立刻处死。”
四周立刻静默一片。
“是谁在?背后嚼舌头说公主孤煞星的?站出来,可饶家眷无罪,如若不然,诛九族!”黑夜里,赵宴礼的声音冷到?了骨头里,宫人们瑟缩着不敢动弹,不敢出声。
“有揭发者赏银百两,不追其罪。如无揭发者,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宫人们还是窸窸窣窣交头接耳,一个说话声音大嗓门的宫人,立刻被侍卫捂住嘴抹了脖子,鲜血喷溅了一地,一旁的宫人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啊!”南宫月也惊呼一声,随即捂住了嘴。
赵宴礼急忙回头,大踏步朝殿内走来,推开门抱住南宫月就往床榻上走去。
“殿下醒来怎么不穿鞋?”
赵宴礼将她放在?床上,重新盖好?被子。
“我害怕,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父皇没?了,母后没?了,后宫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南宫月缩在?被子里,小声抽泣道。
“公主不怕,还有臣在?呢,臣会陪着殿下的。”
“你会一直都在?吗?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臣会一直在?,臣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不许骗我。”
“不骗你,臣会一直在?。”
……
那一句“臣会一直在?”犹在?耳边,说话的人现在?却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南宫月抬起双手,她双手现在?仍旧满是斑斑血迹,全是赵宴礼的血。他在?刚刚毫不犹豫地替他挨了耶律婧一刀,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
腹部的刀伤几乎切开了他的腹部,还有胸口那把刀……
他明明都知道,自己想要?杀他,他还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前面。
现在?后宫之中,太皇太后被她圈禁了起来,赵宴礼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身边再也没?有了亲近之人,她南宫月当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吗?将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扳倒,将外?朝中枢的丞相割除,将威胁她帝位的摄政王杀死,她将大权集中在?自己手里,不是吗?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眠,这?不是帝王之路吗?
可她为什么心这?么痛。
她抱着倒在?血泊中的赵宴礼,脱口而出的“寡人不准你死”,是没?有经过任何算计的真心话,是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她后悔了,早在?水榭赵宴礼受伤时,她就后悔了,在?他发疯吻她的时候,她后悔了。
还想抱抱他,也想让他抱抱自己,还想吻他,也想让他再亲亲自己……
她望着屏风茫然无措,如果赵宴礼就此死了呢?那个之前总是护着她的人,死了呢?
“不行,我不答应,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你不能说话不说话。”她喃喃道。
他人就躺在?里面,隔着一架屏风,她却不敢进去看,她怕,她怕他也像父皇那样离她而去。
“般般,你怎么了?你也受伤了?”
一双温暖的大手拉住了南宫月的手,上下翻看她满是血污的手指。
南宫月茫然抬头,见是一脸紧张地查看她伤势的韩非离,眼泪夺眶而出,扑进他怀里,压抑着哭声,“小舅舅,你快点?救救他,我不想让他死。”
“小舅舅,怎么办啊,你帮帮我吧。”
她泣不成声,又?不敢大哭令里面诊治赵宴礼的太医分心,只能啜泣着小声与韩非离说。
她想告诉韩非离,她后悔了,她不想让赵宴礼死,她还想告诉韩非离,她好?像喜欢上了赵宴礼。
可她看着满宫的人,哽咽着终究没?有说出口。
“没?事啊般般,你别哭,他属猫的有九条命,上次你刺他两次他都没?事,这?次肯定也会没?事的。”韩非离安慰她。
“我刺了他两次?”南宫月从?他怀里起身,看着韩非离躲闪的眼睛问,“还有哪一次?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韩非离急忙否认。
见南宫月杀人般的眼神?看着他,他败下阵来,“是赵宴礼不让我说的,就是你在?若水河畔那次,是我给他的药治好?的。”
韩非离撇撇嘴,内心想说的是,“其实那药是他自己要?服的,和我无关。”
“那还有一次呢?是什么时候?”南宫月抓着韩非离追问。
韩非离抓了抓头发,一副懊恼的样子,“是你梦魇那次,我出宫遇见他,他听?说你梦魇了,连夜进宫来,你拿着匕首刺进了他胸膛里,好?巧不巧,还是若水河畔那次的伤处,他卧床了很久才好?。”
韩非离眼神?闪烁,这?么说也应该没?错吧,反正不是自己求的赵宴礼,是他自己偏要?进宫的,受伤也是他自己活该,自找的,和我没?关系。
他摸了摸鼻子,看了眼呆愣的南宫月,“般般,你放心,他以前的伤是好?了的,就算受伤也不会倒霉的还是旧伤口处吧?”
“不,不知道,他浑身上下都是伤,胸口上也有,小舅舅你快去看看他。”
“没?事哈,有太医正在?你放心,你身上有伤没?有?我是来看你的,可不是看他的。”
“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他。”南宫月推着他往里走。
“好?好?好?,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再洗把脸,脸都哭花了,叫阿素过来陪着你。”
南宫月将絮絮叨叨的韩非离推进了里间,自己却没?动。
这?时,章平拿着一件血衣出来了,南宫月急忙拦住他,问里面的情况。
“回陛下,太医正在?诊治,刚将衣服剪开,太医说王爷的伤势比上次重,王爷他已经昏迷了。”
章平跪在?南宫月面前,躬身抽泣着回话。
闻言,南宫月踉跄了一下,“知道了,需要?什么药材,你直接找紫桑去寡人的库房里取,忙去吧。”
“臣遵旨。”章平起身往外?走。
“等等,”南宫月又?叫住他,“上次王爷重伤回宫那次,胸口再次受伤的那把匕首,是不是还给凤栖宫了?”
章平一愣,那把匕首不是王爷不让陛下知道吗?陛下怎么知道的?
他犹豫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你不必说了,寡人知道了,退下吧。”
章平恍惚行了一礼,这?才退下。
不用章平回答了,章平的表现就说明了一切,难怪她那天早上找不到?枕下的匕首,她以为梦中刺了赵宴礼一刀,果真不是梦。
庄玄素匆匆赶到?重华宫,就看到?一脸伤心欲绝的南宫月,走上前便抱住了她,“表姐,你怎么了,侯爷给我传信让我来接你回宫。”
“拿我的衣服了吗?”南宫月哑着声音道。
“拿了,我将凤栖宫中你常用的都搬过来了,王爷他,没?事吧?”庄玄素小心翼翼地问。
“肯定会没?事的。”南宫月的眼圈却又?一次红了。
“嗯,母亲说王爷福大命大,肯定能挺过来的。”庄玄素讲得十?分认真。
“姑母呢?她还没?有回去?”
“没?有,她说后宫肯定很乱,她说帮你坐镇后宫,让你安心处理朝堂之事。宁寿宫那里,廊卫已经围了起来,是羽林卫郎中将韩烨亲自督办的,安平公主已经搬离了宁寿宫,我将她暂时安置在?了凤栖宫侧殿。”
“阿素,谢谢你,谢谢姑母。”
“表姐,我们可是一家人。你别难过,摄政王肯定能好?起来的。”
“嗯,外?面的大臣们还在?吗?”
“还在?。”
“给寡人更衣。”
南宫月可以哭泣,可以难过,昭和帝不行,寡人是一国之君,身上还担着大雍的责任。
……
处理完朝堂上的事,天已经蒙蒙亮了。
南宫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重华宫,汀兰立即上来给她更衣,盥洗。
她将凤栖宫日常用的搬了过来,汀兰和紫桑也跟着过来伺候。
“摄政王怎么样了?醒了吗?”
“回陛下,摄政王还未醒,侯爷和太医守了一晚上,还没?有人出来,中间使人要?了两回药材,紫桑陪着侯爷取药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汀兰道。
南宫月心中晦暗难当,迈着沉重的步伐,朝他寝殿走去。
刚到?外?面的屏风处,就听?到?里面太医们的争执声。
“这?般烧下去,王爷就是醒来,恐怕也成了傻子。”
“王爷这?么重的伤,这?些药下去丝毫不见好?转,再这?么下去,恐怕凶多吉少,成了傻子起码人还活着,在?下倒是怕王爷醒不过来。”
“王爷这?是新伤牵扯上了旧伤,上次王爷的伤就没?有完全好?,听?说前日夜里奔袭百里,绞杀了西戎的逆贼,累倒在?北军大营里。”
“哎,上次就劝王爷爱惜自个的身子,再强壮的身体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啊,吃再多的补药也补不回来体内的消耗。”
“那可如何是好?,我们怎么向陛下交代啊!”
“我们也是凡夫俗子,不是大罗神?仙,除非天神?下凡护佑。”
“陛下是明君,不会……”
南宫月听?到?这?里脸色微冷,她轻咳一声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里面三位太医立刻俯身跪地,高呼万岁。
南宫月径直走到?里面的大床前,看着赵宴礼苍白的脸色,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心中犹如针扎般疼。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看了一眼还跪着的太医,发狠道:“寡人让你们诊治摄政王,不是让你们互相推诿的,你们说,摄政王的伤能不能治好??”
她声音冷冷地砸向下面的太医,帝王之怒初现端倪。
三位太医身子压得更低,俱是无言以对。以往陛下说话都是和风细雨,大臣们常说陛下和善,其实就是性?子软弱,哪里见过陛下发怒的样子,可刚刚这?几步路,这?几句话,一时没?有叫平身的帝王,第一次用锋利的语言刺向了他们。
“太医正,你说?这?伤怎么治?”
“启禀陛下,”太医正稍稍直起身,“摄政王旧伤上再添新伤,底子已经被掏空,这?次王爷的箭伤上还有剧毒,解毒的时候势必伤至肺腑,而腹部上的刀伤太深……”
“寡人问你怎么治?”南宫月不悦地打断了他。
太医正一惊,连忙低下了头。
“臣已经将毒逼出体内,伤口处也已缝合,摄政王却因失血过多,身子亏空严重,臣已将上好?的伤药给摄政王服下,王爷却仍旧高烧不止,臣等一直未找到?原因,还请陛下责罚。”
“未找到?原因?那寡人要?你这?个太医正何用,来人,将太医正拖出去,交给廷尉,再让廷尉查查太医正这?些年都是怎么诊治病人的。”
一队羽林卫进来,不容分说地将太医正往外?拖。
“陛下饶命啊,陛下,臣已经尽力了,摄政王的伤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等等,”南宫月突然阻止。
羽林卫松开手,太医正心中一喜,急忙准备磕头谢恩,却听?到?一句更为狠绝的话,
“不必送到?廷尉了,直接拉出去砍了吧。离远点?,捂上他的嘴,别吵着摄政王睡觉。”
“陛下,啊,呜呜——”
羽林卫直接捂住太医正的嘴拉了出去。
剩余两位太医脸色惨白,跪着瑟瑟发抖,心里惊惧不已,陛下什么时候这?么狠戾了。
“太医令,你说,摄政王的伤怎么治?能不能治好??”南宫月眼神?转向太医令 。
“能治,臣能治,臣一定全力救治摄政王。”
太医令前胸后背全是汗,额头豆大汗珠直接滚落,砸在?了地上,他也不敢擦,哆哆嗦嗦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睛。
“很好?,下去开方子煎药,治不好?摄政王,寡人砍了你们的脑袋。”
“是,是,臣定当竭尽全力。”
太医令睁开眼睛,胡乱抹了一把汗,给南宫月磕了个头,就急慌慌出来了。
来到?殿外?被冷风一吹,才后怕起来,陛下她不一样了。太医正就是给他们来了一个杀一儆百以儆效尤,而且,太医正是太皇太后的人,这?后宫的天变了。
“摄政王这?伤怎么治?我们能治吗?”另一个太医颤抖着下巴问。
“不能也得能,你没?听?到?陛下的旨意吗?”
“我们治不好?,陛下会杀我们吗?”
太医令一甩袖子转身往外?走,没?有搭理他,他坚信陛下是关心则乱,在?他心中,陛下仍旧是一个仁德的君主。
至于太医正,那是他咎由自取。
……
寝殿内安静了下来,南宫月从?旁边水盆里拧过帕子,为赵宴礼轻轻擦拭着脸庞。
“寡人还是第一次这?么伺候一个郎君,我父皇都不曾有过,赵宴礼,真是便宜你了。”
她低低地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你说过,你会一直陪我的,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你说话要?算话。”
赵宴礼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刚刚太医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他们说天神?下凡护佑,你就能好?。你曾经说过,我是天生神?命,那我应该就是神?女,对吧。”
南宫月轻轻抚上他的脸,沉吟道:“神?女在?此护佑你,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会给你做好?宫绦,亲自给你系在?腰上,好?不好?。”
“只要?你能好?,你说什么我都依你。我不选慕凌风当凤君好?不好?,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能做到?,你答应我的,我希望你也能做到?。”
南宫月说着,不知不觉眼中虚花一片,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带着哭腔小声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可怎么办啊,你心里肯定很骄傲吧,可我偏不告诉你。”
她牵起赵宴礼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小声啜泣着,“要?是你死了,我就将重华宫拆了重建,然后在?后宫纳很多漂亮的小郎君,到?时候不到?一年,不,半年,寡人就会忘了你,到?时候寡人会将你忘得干干净净。”
“等你死了,我就将慕凌风接到?宫里,日日夜夜陪着我,他和你那么像,早晚能替代你的位置。”
赵宴礼仍旧安安静静。
“你那日在?满春楼问我,我能分得清你和慕凌风吗?我当然能分得清楚了,他怎么能和你比啊。你知道吗,那日在?满春楼大床里侧的柜隙里面,我听?见你心跳了,你不知道你心跳声很大声吗?那么大声,恐怕那个巡察的小将都能听?得见。”
“赵宴礼,你心跳那么快,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昨夜在?水榭里,你那样疯狂地吻我,是不是吃慕凌风的醋,可你为什么不说喜欢我呢?”
“除了我,你居然还有一个未婚妻,瑶华公主喜欢你,清宁君主也说想嫁给你,你还和安平有婚约。你说,你将我们南宫家的女儿当大白菜一样挑拣,你是不是很得意,将我们南宫家的女儿耍得团团转,赵宴礼你真该死。”
“可我现在?后悔了,我舍不得你死了,你快点?醒过来吧。”
南宫月俯身靠近,抚上他的眼尾,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吻他,不带任何目的,只是欢喜。
她不敢压他的伤口,轻轻碰了碰就离开了,眼神?看向他的唇,指腹轻轻抚摸,不自觉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唇。
他的唇微微发凉,她慢慢侵入,想要?温暖他,却不自觉渐渐沉迷,想要?更多。
一滴泪从?她脸颊划过,滴在?了苍白的脸颊上,那人睫毛颤动。
南宫月却不知道,身下一动不动的人,却悄悄给了她反应,笨拙地回吻着她。
醒来
一米阳光透过窗子, 洒了进来,鸟雀的啾鸣声婉转动听。
南宫月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喃喃道:“你看, 天亮了, 春天也快来了呢。”
“陛下, 该上朝了。”外面响起了齐公公的声音。
南宫月看着赵宴礼的睡颜却迟迟未动。
韩非离拿着一个药箱走?了进来,就看到南宫月一身朝服坐在床边,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一碰就碎。
他轻咳了一声, 走?上前,“般般,你该上朝了。”
南宫月回过头,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身子朝韩非离依偎过去, 哽咽着说“小舅舅,他真的没有救了吗?”
“刚刚太医说……”她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难受得说不下去。
韩非离不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我再试试别的药材,总还有希望的,他都熬过了头一夜,会好的。”
然后看着南宫月微红的眼睛欲言又止,“般般,你……你为何如此?难过。”
其实他想?问她, 是不是喜欢上了赵宴礼,可明?明?在满春楼的时候, 她那样伤心难过还为了慕凌风,这才几日,就为了赵宴礼憔悴至此?。
南宫月闻言伸手抱住了韩非离,终于哭出?了声。
韩非离心中一沉,般般是真的喜欢上赵宴礼了吧,否则怎么会如此?痛苦。
“莫哭了,我一定能治好他,还给你一个好好的赵宴礼行不行。你别难过,也别哭,你父皇母后要?是知道了,肯定半夜来找我,怪我没有照顾好你。”韩非离开导她。
“那就不要?告诉他们。”南宫月哭着道。
“嗯,那你别哭,要?不我就告诉你父皇,你心里只有别的男子,没有他那个父皇了。”
南宫月哭声戛然而?止,抬头看了韩非离一眼,抬脚踢了他一下。
她一向知道,她这个小舅舅一向没有个正经。
“啊~”韩非离假装受伤,难过道:“你心里还真有他啊?他有什么好的啊,脾气又臭又硬,唔——”
他还要?往下说,嘴巴却被?南宫月捂住了。
“嘘,小点声。”南宫月嗔怪,“也不知道阿素喜欢你什么,脾气又臭又硬……”
一些回旋镖,总是会精准射回来。
韩非离立刻闭上嘴巴,随即想?起大?哥大?嫂那晚同?他说的话来,眼神便瞟向床榻上那人,那只戴着玉龙戒的手就放在外面……
大?哥说,玉龙戒是般般的嫁妆,先帝当时许诺给阿姐,将来要?将这枚玉龙戒送给般般的驸马,如今安安稳稳戴在赵宴礼的手上,他还戴了那么多年,是不是从他戴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般般当成了自己的夫人?
赵宴礼真不是人,般般那么小,他就惦记上了。难怪他要?将般般亲自带到晋国公府,为了让般般对慕凌风死心,还真是煞费苦心。
现在小丫头终于喜欢上他了,他一定很得意。
哼,再得意以后见了他,也得称呼他一声舅舅,一想?到这里,好似占了赵宴礼很大?一个便宜,韩非离忽然通身舒畅起来。
“那千万别告诉他,不能让这厮太过得意。你要?是想?立他当凤君,还得过舅舅我这一关,我非得让他先叫我一声舅舅,才能答应他。”韩非离一本正经出?主意。
“我没想?要?立他当凤君。”南宫月低喃道,她现在只是不想?让他死,还没有准备好立他当凤君。
“你不是喜欢他吗?”韩非离不解。
南宫月却垂下了眸子,她一时理不清楚,自己的难过到底是因为愧疚多一些,还是因为喜欢多一些,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她没有准备进行下一步,况且,赵宴礼还有一个婚约在……
恰在这时候,赵宴礼醒了过来,却听?到了南宫月说没有打算立他当凤君的话,他胸中闷痛,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重来一世,他不甘心死在他悉心养大?的人的手里,先一步慕凌风回了京城,却还是得不到她的心吗?难道他的宿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明?明?在鸾凤阁的时候,她喜欢自己吻她,她抱着自己明?明?那么用力,缠绵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沉迷,可是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她的心?
他还是迟了吗?
前世今生的画面交织在他脑海里,他心中悲痛欲绝,昏昏沉沉又陷入黑暗之中。
……
太极殿上,南宫月独自坐在高?高?的帝台上,身后没有了垂帘听?政的太后,左侧没了摄政王,右侧没了萧丞相。
取而?代之的是大?殿四周严阵以待的羽林卫,还有廊下由韩烨布防,身穿甲胄的廊卫,大?殿中朝臣个个敛气屏息,庄严肃穆。
南宫月坐在象征无上权力的龙椅上,操纵着大?雍的江山,她怕,她怕辜负了先帝所托,上愧天地?宗亲,下愧黎民百姓。
赵宴礼将她推到帝台上的那日,对她说“别怕,大?雍的江山是你的,大?雍的子民是你的”。
父皇说,江山社稷,祖宗基业,责任重大?,不是她一个女郎可以扛起来的。
父皇心疼她,本应该过着锦衣玉食,恣意洒脱的长公主,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驸马,恩爱相伴无忧无虑地?过一生。而?不是费心筹谋弹压朝臣的大?雍国主。
可南宫月知道,作?为南宫家的女儿,她责无旁贷。她知道很难,却从未想?过放弃,她不但要?大?雍江山稳固,还要?让她的子民安居乐业,要?让大?雍繁荣强盛,要?让番邦来朝。
这也是赵宴礼的心愿,希望他能醒来,看着她将这些一一实现。
御史大?夫楚则荀出?列,弹劾萧丞相结党营私、擅权专政、罔顾法度等十大?罪状,条条有理有据,涉及大?臣个个脸色惨白、汗流浃背。
南宫月当即命廷尉严查,涉事官吏一律暂押待查。
随着羽林卫沉稳有力的步伐,将苦苦哀求的官吏拖了出?去,终于拉开了清算萧党的序幕。
这次奉诏抄家的,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夜魔赵宴礼,而?是寿宴上护驾有功,新任郎中令逄斯年。
……
南宫月疲惫地?回到宣德殿,发?现慕凌风早就候着她了。
她恍惚朝慕凌风看去,他仍旧戴着那支墨玉簪,昨晚水榭中将他送走?后,赵宴礼将她抵在廊柱上亲吻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
她忽然眼眶一酸,慌忙被?背过身去,不想?让他发?现异常。
“陛下,臣听?说了昨夜之事,陛下送走?我,是不是怕我受伤?”慕凌风踌躇着,“我是来向陛下解释的,我……我……”
慕凌风磕磕绊绊,再看到南宫月的眼睛时,所有的话就堵在了嗓子里。
她的眼神里,已经没了他的影子。
上林苑的时候,她的眼睛是灵动的,清澈的,如一汪湖水,牢牢吸引着他。那双眼睛在他献上兔子时,会迸射出?夺人的光彩,美得耀眼。
在他送请柬那日,她的目光璀璨地?望着他,嘴角带着笑意,看着他的脸失神,临别还送他一匣子亲手做的点心,并答应参加他的冠礼。
他偷偷欢喜了好久。
她将他召进宫,在永定门毫不犹豫地?抓着他的手,那么紧,仿佛认定他一般。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现她的眼睛再没有了上林苑的神采,时而?看着他的侧颜出?神,他那时候并未察觉,她看的其实是别人。
他和表哥赵宴礼长得很像,尤其是侧颜,却从没有人将他们认错过。赵宴礼大?权在握,冷酷无情?,他却无官无职,气质更是大?相径庭。
他从未怀疑过陛下,在陛下看他侧颜失神的时候,他满心以为陛下看的就是他,可是昨夜在水榭里,陛下和赵宴礼举止亲昵,言语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君臣关系,还有在鸾凤阁内,两人单独相处的那段时光,出?门时交叠在一起的衣袖……
都说陛下和摄政王不和,摄政王功高?盖主狼子野心,陛下对他恨之入骨。
这一切竟然是假象。
水榭里,陛下抱着赵宴礼哭,而?赵宴礼居然亲昵地?叫着她的小字,给她擦眼泪。他看到那一幕,简直神魂离体,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不是叫你回府好好休养吗?”南宫月问。
慕凌风低头咽下不甘,再抬头目光不再游离,直直望着南宫月的眼睛,“陛下昨夜说的寒孤城的约定,臣从未许过。
臣是去过寒孤城,在那里,臣确实见过清宁郡主,也曾经与郡主同?游过寒孤城,同?游的人中,还有寒孤城的城主,和城中众多郎君小姐。
臣发?誓,臣从未与任何女郎有过任何约定,臣心里自始至终只有陛下,还请陛下明?察。”
南宫月慢慢坐了下来,抚了抚额头,她现在没有精力与慕凌风纠缠这些儿女私情?。
昨夜动静闹得那么大?,晋国公府却按兵不动,怀德王府也是闭门谢客,对外的说辞是清宁郡主宴会上受到了惊吓,王妃病情?加重。
安王却要?急火火回封地?,这几家当真是有意思。
寿宴过后,外邦使?臣陆续递交辞呈,南宫月交由奉常和典客前去相送。而?藩王这里,安王准备离京返回封地?,火急火燎地?递交辞呈,竟是一刻也不想?待在雍都。而?怀德王妃那里则是称病,延缓离京日程。
南宫月都一一准了。
安王那里,她已经撤回了黑甲卫,怀德王和晋国公那里,仍旧派人盯着。
她打量着慕凌风,看着他由原先的意气风发?变成了现在的小心翼翼,心底生出?淡淡的失望。
长得再像,也不是他。
“寡人知道了,你且回去吧。”南宫月捏了捏眉心。
“陛下正是用人之际,臣愿意奉上自己的微末之力,助陛下顺利亲政。”
慕凌风不死心,他不想?回府,回府后他就会胡思乱想?,慕飞扬得了陛下的赏赐,尚书台说给晋国公府留着位置,可陛下没说,这个位置是留给他的,还是留给慕飞扬的。
“哦,那依慕卿之见,寡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南宫月有心考一考他。
慕凌风一时哑住,想?了好一会,才道:“臣不敢妄猜上意。”
“寡人恕你无罪,慕卿大?胆说便是。”
“陛下接下来应该是要?清查萧丞相的罪责,追查寿宴上的刺客,安抚受伤的官眷……”
“然后呢?”
“然后,应是提拔年轻官吏,重新补缺九卿,重新任命丞相人选。”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微风吹起窗边的纱帘,大?片大?片的阳光,映出?斑驳着影子。
南宫月想?起昨夜赵宴礼在廊下说的话,他说,“陛下应该清算萧党,不再设丞相之位,由尚书台掌群臣章奏,传达诏命。下一步平藩王,除内患。”
赵宴礼说的和她想?的不谋而?合,而?慕凌风……
他终究没有赵宴礼的格局,也无法胜任凤君人选。
南宫月突然生出?浓浓的无力感?,却还是点了点头,“你且回去吧,回去想?想?这个丞相人选应该选谁,改日再来吧。”
慕凌风还想?说什么,看着南宫月一脸疲惫,只好退下了。
这边慕凌风刚走?,贤王又来求见。
南宫月打起精神,召贤王进殿。
“陛下,太皇太后之事,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贤王直接说明?来意。
“宗正那边已经将她的玉蝶拿了出?来,她当年进宫记档的身份清清楚楚是萧家后人,当年核查她身世的宗正已经不在人世了,查起来还需要?时日。”
“宗亲那边,可有什么微词?”南宫月问。
“宗亲还好,萧氏当年并未为难过皇室宗亲,无非贪财了一些,就是这笔银子没有查到去向。”
“寡人会让人暗查这笔银子的去向,叔祖父怎么看萧锦瑟的说辞?萧氏当真是冒名顶替进宫的?当年皇祖父是怎么宠信她的?”
“当年臣年纪还小,自记事起,她就有宠在身,却并非宠冠六宫,也无子嗣,当年很受先太皇太后的照拂,若不然,也不会从美人做到贵妃,再到后来的皇后了。”
“寡人听?过一则秘闻,萧氏当年趁着先太皇太后生病时,下毒谋害了她,有没有这回事?”
“有,当年她嫌疑最大?,皇兄也怀疑过,却没有查出?任何端倪,追查中皇兄也过世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大?长公主年少时,在宫中也追查了多年,仍旧一无所获。希望这次能问出?真相来。”
南宫月的思绪一下子想?到了奉天殿里,父皇临终前大?口大?口吐着血,会不会也是中毒?还有母后,不可能一场风寒缠绵病榻那么久。
母后去世时,后宫中谁还得宠,她一时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后来父皇宠信了丽嫔,丽嫔怀上了子嗣,父皇的身子就开始每况愈下……丽嫔最后生下了安平公主,丽嫔难道是太皇太后的人?
难道,萧氏一开始就打算扶持丽嫔肚子里的孩子?
岂料,这中间生了变故,赵宴礼被?封为安南摄政王,在后宫形影不离地?陪着她两年,等她长大?一些,他便搬去了重华宫,却从没有真正离开过皇宫。
难道是因为赵宴礼,无形中将她保护了起来,导致萧氏无法对她下手,她才能安稳地?长大?,渐渐掌管了朝堂?
是这样吗?赵宴礼在背后默默为她做了这么多吗?怎么无人告诉她?
“陛下,不管萧锦瑟的话是不是真的,对外也不能承认是真的,皇室的脸面,宗亲的脸面,哎!说不定当年皇兄也是知道的,这话如今说不清楚。”
贤王叹了口气,谁能知道,皇兄都死了十几年了,还能挖出?这等丑闻来,他想?想?就头疼。
“寡人知道了,待查明?真相以后再议吧。”
“还有一事,陛下的婚事,原定在明?年三月选君,是否推延一下时间,三月转眼就到了,摄政王的身体到时候能好吗?”
“还是明?年三月吧。”
早晚都要?选君,既然定了就不再更改,至于赵宴礼的身体,和她选凤君没有关系。
南宫月完全没有理解贤王的意思,只将日期与贤王敲定,让宗正那边准备着就是了。
贤王以为赵宴礼已经与南宫月说好,便再也没有往下说。
南宫月完美错过了一次得到婚约真相的机会。
……
重华宫中,烛火通明?。
南宫月下了朝,照例到赵宴礼寝宫看上一遍。
赵宴礼在太医令和韩非离的治疗下,终于退烧了,伤口逐渐愈合,气色也渐渐好了起来,就是仍旧昏迷着。
韩非离说他求生欲很强,喂药都不费劲。说他应该是极留恋红尘,牵挂着什么人,否则也不会如此?配合。还说他有九条命,应该是真的。
南宫月喟叹,他牵挂什么人,大?约还牵挂着安南王府的老太妃,或者是她?
这几日,南宫月白天上朝,晚上就守在赵宴礼寝宫,和庄玄素一起做宫绦打络子。
可怜她许久没有摸过针线,压根不知宫绦该如何做,赵宴礼原先那个又很复杂,流苏也就罢了,还有个手绣的编花,如果真是他母亲亲手做的,那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她跟着庄玄素一针一针学着针脚,努力想?还原之前脱落的绣线,双手被?扎得全是血洞。
“表姐,你这里错了,少了一针。”庄玄素提醒她。
“少了吗?我明?明?按照原先这个针脚来的啊,那我需要?拆了线重新来吗?”
南宫月拿起来上下翻看,“阿素,你看看这样不行吗?能被?看出?来吗?这,谁也不会离这么近看吧?”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怎么做个针线比她射箭还难瞄准。
“还是能看出?来的,你看这里少一针,那里少一针,这个构图就不好看了,缝起来的图案就成了四不像,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怕到时候王爷嫌弃不好看。”
“他还敢嫌弃寡人做得不好看?”南宫月凝眉,想?了又想?道:“那我还是拆了重新做吧。”
庄玄素扑哧一笑,满眼都是揶揄。
陛下嘴上说胡乱给摄政王缝一下就完事了,但做起来却极其认真,一针一线也不假手于人,这份心意,赵宴礼知道了还不得感?动死,是个死人也得感?动活了吧。
“好哇,你居然敢笑话我。”南宫月撂下针线,就去挠庄玄素。
“哈哈哈,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陛下,你就饶我这一回,哎,我看见王爷的床帐动了。”庄玄素被?按在暖榻上,笑着求饶。
“少骗我,我今日非得制服你不可,你现在就敢揶揄我,将来成了我小舅母,还不知道怎么无法无天呢。”
“表姐,没骗你,你快看,王爷坐起来了。”
南宫月急忙回头,就看到赵宴礼果真坐了起来。
她顾不上庄玄素,连忙奔过去,撩开床帐,望着赵宴礼迷糊的眼睛,惊喜道:“你,你醒了。”
赵宴礼茫然无措地?望了望眼前散着头发?,闪着晶亮的眸子,穿着绯红衣裙的女郎,又看了一眼床帐四周,沙哑着声音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南宫月僵住,呆怔怔反应不过来。
“你,你不认识我了?” 难不成他真烧成了傻子?
“我去叫侯爷来。”庄玄素一看不对劲,立刻出?去了,临走?前,还将寝殿的宫人全部撤了出?去。
“赵宴礼,你要?是敢不认我,我就拿这条宫绦勒死你。”南宫月挥了挥刚做好一半的宫绦。
“你做的?真丑。”
“你!”还不如昏迷着呢。
南宫月作?势要?走?,衣袖被?拉住。
“般般?”赵宴礼沙哑着嗓子,不确定地?问:“你怎么又换女装了,这是你的寝宫?”
南宫月坐在床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不发?烧了啊,怎么还记忆错乱了呢。
“这是你的寝宫,你不记得了吗?我们被?耶律婧偷袭了,你替我挡了两刀,已经昏睡了三日,我以为你救不回来了。”
她说着喉头哽住,眼圈也跟着红了,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她差点以为,再也见不着他了。
赵宴礼抬手覆住她的手,脸颊不自觉靠了上去,在她手心里噌了又蹭。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不准我死,我就不敢死。”
说着拉住她的手,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然后抬眸看向南宫月。
他的眼神专注而?炙热,像邀请,也像是在请求。
南宫月急忙往殿外看了一眼,心突然跟着狂跳。
然后回头凑近,歪着头在他嘴上轻轻啄了一下,刚要?离去,却被?赵宴礼一把拉了回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她的黑发?,将她慢慢靠近,揽住她的腰,温柔地?含住了她的唇。
闻闻
庄玄素拉着韩非离急急忙忙绕过屏风, 就看?到帷帐深处,两个相拥的身?影。
她慌忙收住脚,紧接着跌进跟在后面的韩非离怀里, 眼睛随即被一只大手捂上, 然后双脚腾空, 被抱了出去。
庄玄素的心?咚咚直跳,刚刚的一幕不停地在脑中回想, 身?下一双沉稳有力的臂膀,牢牢将她圈在温暖的怀抱中, 鼻息处尽是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她不自觉搂紧了他的脖子,偷偷观察他的脸色。
陛下说韩非离不喜摄政王,看?来是真的,他现在就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大约是生气了, 这要是知道是她建议陛下选摄政王的,不知道会不会更生气。
走到无人处,庄玄素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陛下她,她……唔……”
刚想要解释,就被韩非离堵住了嘴。
她慌得赶紧往外推,这可是重华宫,里里外外都是宫人,这几天忙乱,她还没有和母亲提过韩非离,万一被人撞见了, 累到公主?府的颜面……
韩非离却没管,将人放在偏殿的矮榻上, 随即就覆了上去。
“你放心?,这里早就换成陛下的人了,阿素,你好?久没有让我抱抱了,我就抱抱你。”
庄玄素捧着韩非离略显憔悴的脸,想着这几日他为了给摄政王治伤,整夜整夜地熬药,心?一软就由他了。
韩非离这几日都在忙着配药,眼看?着赵宴礼伤口渐渐愈合,人却一直昏迷,他心?里比南宫月还着急,倒不是因为赵宴礼,主?要是不想看?南宫月伤心?难过,现在人终于醒了,他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怀里温香软玉,还是他朝思暮想的人,这几日兵荒马乱的都没能好?好?说说话,今日逮到了人,自然要抱个够。
“阿素,我好?想你,天天都在想你,在分拣药材的时候,会想着你在做什?么,在药房熬药的时候,会想着你来找我。今日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好?在想你,就跟做梦一般,我刚想你,你就出现了。”
韩非离一边吻着她,一边喃喃诉说着相思。
庄玄素不自觉地拥紧他,默默回应着。
“我也想你了,”她轻声回应,近乎呢喃,引来韩非离更加热烈地亲吻。
“阿素,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们早点成亲好?不好?,我好?想天天都能见到你,抱着你。”
韩非离吻着怀里的美人,大手掐着细腰,抑制不住想要剥离那层碍事的衣服冲动。
他想清楚了,人应该活在当下,想要什?么就追求什?么,不能等无能为力的时候后悔。就像赵晏礼,磨磨蹭蹭那么多年不敢说出口,弄得一身?伤,还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陛下身?边。
他不要这样,喜欢的人就要离开娶到她,想要的,争取都实现。
“我还小啊,母亲不会同意的。”庄玄素不确定地道。
韩非离抵着庄玄素胸前的饱满,热吻便落在了她的脖颈处,嗓音低哑着微微气喘,“可我等不及了啊,我摸着不小了,我……”
庄玄素羞红了脸,慌忙去捂他的嘴,“再敢胡说,不理你了。”
“不说了,不说了,我明日一早就出宫,央人去公主?府提亲,等大长?公主?同意了,我再去求陛下给我们赐婚,好?不好??”
庄玄素红着脸,不肯说好?,也不说不好?。
韩非离压着人,好?一顿软磨硬泡,才等到她点头。
……
寝殿内,烛火晃动,“啪”的一声爆出一朵灯花来。
帷幔后面,一只葱白的小手紧紧抓着床帐,听到动静后,紧张地晃动了一下。
“有人,有人来了。”
南宫月轻轻推了推赵宴礼,不敢太用力,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却没有将人推开。
赵宴礼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满心?满眼全是眼前红着脸的俏美人,炙热的吻落在她眉梢眼角,辗转到嫣红的唇上,带着无限的爱意,肆意翻腾。
良久之后才分开,“是亭山侯,他不会说的。”
南宫月红了脸,“你饿不饿,渴不渴,身?子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小舅舅来。”
“不用,不要叫人来,帮我倒杯水就行。”
“好?好?,我去给你拿。”
赵宴礼慢慢坐起身?,看?着那个红色衣裙的背影,手忙脚乱地拿着水壶倒水,还不小心?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端着来到了他面前。
“有点烫,你等等我给你吹吹。”
她端着水坐在床边,嘟起嘴呼呼地吹,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多年前的夜晚,南宫月生病,他也是这般说的。
“这药有点烫,我给你吹吹。”
“小王叔,我能不能不喝药,太苦了。”她也是嘟着嘴唇,摇晃着烧红的脸蛋,撒娇不肯吃药。
恍恍惚惚又?想到在下雨的夜晚,她赤着脚抱着枕头跑到偏殿,“小王叔,我冷,我能不能和你睡……”
她那时候小,不懂得男女之事,可他已经?是十七岁了啊,像他这般的年纪,世家儿郎早就娶妻生子了。
身?旁这个小人却黏着他,抱着他的胳膊呼呼大睡,他却睁着眼睛到天亮。
这几天的昏沉中,他偶尔会醒过来,会感?觉到身?旁有个人,时而给他喂水,时而给他擦脸,时而给他上药。
还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感?觉身?旁有个人依偎着他,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的一条臂膀,紧紧靠着他。
他想睁开眼,却感?觉身?上压着重重的石头,动弹不得,又?忽如掉进冰冷的崖洞,四?周都是光滑湿冷的石壁,他双脚悬空,只能死死攀着崖壁,一点一点往上爬。
耳边有人呼喊他的名字,叫他快点醒过来,他听到啜泣声,他想到了南宫月,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一刹那,听到那个他心?里藏了两辈子的人,说不想立他当凤君的话,他顿时从光滑的石壁上坠入了无边的深渊里,任由无尽的黑暗吞没了他。
黑暗里,耳朵听不到,眼睛看?不到,他想,不如就这般走了吧。
在他痛苦绝望中,却闻到了丝丝缕缕的沉香,像极了小时候南宫月抱着她时,身?上的味道。
忽然又?升腾出了希望,他好?想再回到过去,回到她小时候,然后抱着她再也不松开。
上天能给他重生一次的机会,为何不早点将他带到过去……
再度醒来时,他恍恍惚惚不知道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知道是过去,还是未来。
他脑子很乱,感?觉浑身?都疼,灵魂抽离□□,却看?到灯下一个美人,在笨拙地绣花,手指上全是血洞,她也不喊疼。
灯光温柔地打在她的脸上,瀑布般的长?发披散在背后,绯红的衣裙,纤细的腰肢,秀挺的鼻子,潋滟的双眸,瓷白的肌肤,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他恍了神。
她惊喜地奔向他,闪着晶亮的眸子望着他,偷偷的,羞涩的,歪着头吻向他。
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香气,他的灵魂好?像突然回归本体,重新感?受到伤痛,重新感?受到悸动,重新开始心?跳加速。
她那么美好?,想拥有她,想私藏她。
“小王叔,小王叔,你怎么了?”
耳边响起呼唤声,像是从海底深处慢慢侵入到他耳中,将他渐渐拉到现实当中。
他没有回到前世,也没有回到过去,只有当下。
他机械地接过水,一饮而尽。
南宫月坐在一旁,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赵宴礼昏迷着的时候,她在这里还可以,他醒来,是不是自己就该搬回去了?
忽然又?有点不舍得,才三天,她就适应了住在这里,适应了躺在赵宴礼身?边,仿佛回到了父皇刚刚驾崩的时候,她一到晚上就害怕,非要缠着赵宴礼才能安心?睡去。
“你醒了,我就搬……”
“般般……”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
“你先说。”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般般,我头晕,”赵宴礼率先开了口。
“那,我去叫小舅舅来。”
“不要叫亭山侯,也不要叫太医令,我醒来的消息,暂时不要对外说。”他慌忙阻止。
“那你快躺下。”
南宫月伸手想扶着他躺下,又?怕碰着他的伤,犹豫间被赵宴礼抓住了手。
“你陪陪我就好?,现在朝堂上是什?么情况,我醒来的消息再瞒一瞒,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宴礼拉着她的手不松开,他刚刚算是听出来了,南宫月这是打算搬走,那不行,就算她不选他当凤君,也不能脱离他的视线。
死过一回,他想开了,与?其担忧将来,不如专注当下,能多待一时是一时。
就算骗,也要先骗到手了再说,不选他当凤君就不当吧,他倒要看?看?,南宫月不选他当凤君,还能选谁,选谁他都不答应,就让她谁都选不了。
他和她一辈子都这样,也不错。
“小王叔,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朝堂上的事情还算顺利,我暂时还能解决。”
说白了,还是想走。
赵宴礼合上了眼,抓着南宫月的手不舍得松开,刚刚不是还主?动吻他的吗,怎么这会儿就要走啊,他又?不能将人押在他床上。
“般般,我做个梦,梦见我昏睡的时候,你就睡在我旁边,是真的吗?”
“不是。”南宫月想都没想就否认了。
赵宴礼睁开眼睛,看?着她躲闪的眼神,一句一顿,“你撒谎,你撒谎的时候否认的特?别快,语气总是平的,眼神也不敢直视我,你自己不知道吗?”
南宫月红了脸,梗着脖子呛声,“我没有。”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南宫月想跑,手却被拉住。那人揉捏着她的手心?,一下又?一下,揉进了她心?里。
“我,我那是怕你晚上醒来没人知道,就……就……”
她撒谎了,她其实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那种恐惧,经?历过父皇一次后,再也不敢面对第二次,后知后觉方醒悟,她原来这么依赖赵宴礼而不自知。
“般般,这几日我昏沉着,一到晚上头特?别疼,像裂开了一样。你睡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特?别安心?,头也不疼了,会不会是你身?上的沉香,能治愈我的头疾,还能让我闻闻吗?”
赵宴礼想,反正自己已经?无耻了,那就无耻到底吧,只要将人骗到床上,再图其他的吧。
南宫月睁大了眼睛,她晚上是偷偷睡在他身?侧,他是怎么知道的?不是一直昏迷着没有醒吗?这个要求多少令人羞耻,什?么叫他闻闻,怎么闻?
她怀疑赵宴礼是装病,可又?怕他当真是头疾,小舅舅曾说头疾不好?医治,而且还会时常发作,他不会就此?落下这个病根吧,一时犹疑不定。
“般般,我头疼~”赵宴礼晃了晃她的手,催促她尽快做决定。
南宫月慢慢坐在了床边,脸上通红一片,她在他昏迷的时候睡在他旁边是一回事,现在人醒着睡在旁边,是另外一回事,两件事,不是一回事啊!
犹豫间,后面忽然一只大手,将她扳倒在床上,顺势脱掉了她的鞋,抖落床帐,阻断了外面的视线。
南宫月心?里一慌,就被一只胳膊压倒在床上,温软唇就追了上来。
“般般,”低哑的嗓音压抑着情欲,“你就当我还昏睡着吧,再陪我一晚上。”
“嗯~”南宫月一开口竟然有点羞耻地颤音,“那你躺好?,不能动来动去。”
赵宴礼嘴角荡起笑意,亲了亲她的嘴角,“嗯,我不动,我现在浑身?疼,你想让我动,我都动不了。”
南宫月未经?人事,自然没听出来这是什?么意思,等她多日后弄懂了这是什?么意思以后,泛着微红的眼睛,掐着赵宴礼的软肉,叫他再不敢说些胡话。
知道南宫月没听懂,赵宴礼依偎过去,在她颈窝处狠狠吸了一口,
“般般,我一醒来见到你真好?。”
“我也是,看?你醒来,我也很开心?。”她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人总算醒过来了。
“般般,这一切好?像梦一样,我怕醒来你就不在我身?边了,你抱抱我吧。”
南宫月抱住了他的胳膊,“不是梦,是真的,你醒了,明天就好?起来了。”
“明天晚上,你还能陪在我身?边吗?我要是头疾再犯的话,能去凤栖宫找你吗?”
许久未等到南宫月的回答。
赵宴礼抬头,才发现南宫月睡着了,这几天她也累坏了吧。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般般,般般~”
赵宴礼凑近,在她唇上深深一吻,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刚闭上眼,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慢慢走向了床榻,是韩非离的脚步声。
赵宴礼楼主?南宫月,不想理会他。
床帐忽然被掀开,就看?到相拥而眠的两个人,韩非离气得牙痒痒。
他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赵宴礼,你还敢给老子装睡。”
赵宴礼这才懒洋洋睁开眼睛,坐起来将被子给南宫月盖好?,然后从床上下来,迎着韩非离的愤慨的目光,“你小声点,别吵到她睡觉。”
韩非离一脸嫌恶,“你少在我面前装,我还不知道你,也就般般被你蒙蔽,你可糊弄不了我,你们两个,我不答应。”
赵宴礼没有正眼瞧他一眼,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没人让你答应啊,般般又?没说过要娶我,你不答应什?么?陛下宠幸谁,还需你同意吗?”
韩非离:“你真可恶,就算般般宠幸了你,你也别妄想我同意你两个的婚事,天大地大,娶亲时舅舅最大,我不同意。”
赵宴礼:“般般可不是只有一个舅舅哦,韩大人就比你通情达理多了,就算舅舅最大,也是大舅舅说了算,小舅舅没有话语权。”
韩非离咬牙,“我大哥是好?说话,可他听我大嫂的,我大嫂最疼我,我不同意,你休想。”
赵宴礼摊手,“那怎么办呢?听说大长?公主?给庄二小姐相看?了一门?亲事,双方都很满意,马上就要过礼了,小舅舅后院都要起火了,还有闲情逸致管我们的事?”
韩非离:“不可能,阿素没有和我说。”
赵宴礼:“庄二小姐一直在宫里陪着般般,她怎么会知道,说不定明日就会被接回府里相看?,你猜,她能不能反抗过说一不二的大长?公主?啊,小舅舅。”
这声小舅舅喊得抑扬顿挫,不怀好?意一样。
韩非离被他那声小舅舅喊得一身?恶寒,一个激灵回过神,“谁让你叫我小舅舅的,少攀扯关系。”
“早晚都要叫的,小—舅—舅。”
韩非离落荒而逃。
赵宴礼回到帐中,床榻晃动,就见南宫月模模糊糊醒来,闭着眼睛伸手往旁边摸。
他急忙将胳膊伸过去,被她紧紧抱住。
“赵宴礼?”她呢喃了一句。
“我在呢,睡吧。”
赵宴礼亲了亲她额头,盯着床帐好?一会,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让起居郎记档啊?”
“快了。”南宫月睡梦中答了一句。
赵宴礼忽然笑了,“好?。”
……
夜深人静,晋国公府的书房内一灯如豆,晋国公坐在太师椅上,望着面前的嫡长?孙,垂眸不语。
慕凌风从宫里出来,路过丞相府,就见新任郎中令逄斯年在抄检,府中侍从哀嚎着被羽林卫押走,萧三郎已不复当年的嚣张跋扈,哆哆嗦嗦被士兵推搡着离开了相府。
在经?过他的马车时,萧三郎突然发了疯一样冲了过来。
尖叫着厉吼:“慕凌风你别得意,你早晚也会有这一天的,到时候你会比我更惨,哈哈哈,这一切都是你那个好?表哥……唔唔,放开我,拿开你的脏爪子……”
“谁都别想跟他争,谁都抢不过他……哈哈哈……”
萧三郎状若疯癫,浑身?脏污,像是从泥潭里挖出来的一样。
一个羽林卫的小将过来向他致歉,“慕公子对不住,没有惊到您吧,萧三公子疯了,刚刚从地窖里面捞出来。”
慕凌风说不碍事,拿着一个荷包给了小将,道是他们的辛苦钱,让他们好?好?对待萧三郎。
小将掂了掂分量,揣进胸口,躬身?行礼,笑着道:“慕公子放心?,小的们一定会好?好?伺候萧三公子的。”
听着小将的尾音,直觉他是会错了意,再想解释,人已经?远去了,罢了,萧家以后恐怕就没有萧家了吧。
“祖父,萧家果真是混淆血脉,秽乱宫闱吗?那些参萧丞相的罪名,都是真的?萧家还有可能翻身?吗?”慕凌风不解。
萧家历经?三代?帝王,说倒就倒了,只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萧锦瑟?万一是被人陷害的呢?
晋国公捋了捋胡须,看?着自己的嫡长?孙,甚是头疼。
“你好?歹在宫中陪伴陛下几年,朝堂政务没学过吗?在尚书台中就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晋国公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
“孙儿愚钝,今日看?到萧三郎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一时戚然,还望祖父指点。”
“来人,去请四?公子来。”晋国公敲了敲拐杖。
慕凌风闻言心?中一沉,祖父这是放弃他了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吗?
那他凤君之位呢?还是说和怀德王府联姻?
祖父这是准备让四?弟进宫吗?
慕飞扬很快进来,晋国公劈头就问,“四?郎你说,萧家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可能翻身?吗?”
“绝不可能翻身?,”慕飞扬斩钉截铁道。
“今日抄丞相府的是新任郎中令逄斯年,逄家对陛下忠心?耿耿,是陛下的心?腹,陛下想要抄了丞相府,萧家就永无翻身?可能。不论太皇太后是不是真的萧家后人,也不管萧丞相那十大罪名是不是真的,萧家是彻底完了。”
慕飞扬掷地有声,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所在。
晋国公点点头,接着问慕飞扬,“今日陛下问你大哥,丞相的人选该选谁,还让你大哥回府想好?了告诉她,你以为这是何意?”
慕飞扬眼中精光一闪,他想到了在寿宴上,陛下亲自赐给他的那把剑,怕是在警告他们慕家吧。
“孙儿不懂朝堂之事,但陛下这么问,肯定大有深意,不外乎两层,一是将大哥视为凤君,与?之荣辱共担,陛下信重;二是陛下有意试探大哥的谋略,看?看?大哥是否符合她心?中凤君的人选。”
晋国公连连点头。
慕凌风则是一脸灰白,这两层他是一层都没有想到,他只以为南宫月将他视作尚书台的臣僚,以为丞相人选敲定了楚瑀。
“大郎,尚书台和凤君你选一个吧。”
慕飞扬眼神扫向了慕凌风,等他一个答案。
画册
天刚破晓, 赵宴礼便早早醒了过来。
枕边一个乖巧的女郎,双颊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长长的睫毛盖住了那双潋滟的眸子, 嫣红的嘴唇微微嘟起?, 软软糯糯贴着他的肩膀, 抱着他的手臂,安安静静睡得?香甜。
一如小时?候那般, 喜欢抱着东西睡觉。
可她如今长大了啊,她不知?道自己多么诱人, 胸前柔软饱满的几乎撑破了里?衣,斜襟的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脖颈,其下是一件粉嫩的小衣,半遮半掩地?缚住两座山峰, 山脚下挤压成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慌忙移开目光,心里?默念非礼勿视,君子有方。
偏偏这时?,睡美人往他怀里?蹭了蹭,一条腿翘起?来搭在了他腿上,他腰眼下忽然窜出一股酥麻的痒意,一下麻到了他的骨头里?。
一只手臂被她紧紧抱住,温软饱满的触感,隔着衣服已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玲珑的轮廓,某处开始蠢蠢欲动。
他又羞又臊又不敢动弹,暗恼自己定力不足, 昨夜将人哄骗到床上,今早惩罚的却是自己。
南宫月从睡梦中?醒来, 惬意地?摊开身子,她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过。
望着头顶上青色的帐子呆怔了好一会儿,意识才渐渐清晰起?来,昨夜她又偷偷睡在他旁边了?不对,昨晚赵宴礼醒了啊!
慌忙扭头去看,看到一张安静的睡颜,才偷偷舒了口气,还好没醒。
眼睛不自觉朝赵宴礼的脸上看去,面色红润,眼睫狭长,嘴唇饱满,已经没有了之前惨白的病态模样。
她习惯性?地?伸出手,搭在他的额头上关注公众号梦白推-文台,额头微微有点?发烫,不是已经退烧了吗?难道又烧起?来了?
她不敢置信地?又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左手右手试了个遍,然后俯身低头,额头就抵了上去。
赵宴礼忽然睁开了眼睛,大手压住了她的细颈,嘴唇就贴了上去。
南宫月“嗯”的一声,便没了声息。
“陛下?”
汀兰听?到动静,不确定是什么声响,站在屏风处,壮着胆子低低喊了一句,然后偷偷往殿内瞄。
晨曦通过窗棂,清晰地?映出账内起?伏的人影。
帐钩轻轻晃动,衣服的摩挲声,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喘息。
汀兰连忙低下头,脚步往外挪了挪,昨夜摄政王醒了呢。
“陛下还没醒吗?”
这时?候韩非离走了进来,看着屏风外侍立的侍女,问为首的汀兰。
汀兰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韩非离望了一眼沙漏,陛下一直都是这个时?间起?身,今日怎么迟了?
忽然眉头蹙起?,心里?将赵宴礼从头骂到了尾,又想到他身子那个残破模样,暂时?也做不了什么,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悄声对汀兰道:“你?看看庄二小姐起?来了吗?本侯找她有些事情?嘱咐。”
他昨夜进来本想着威胁一下赵宴礼,没威胁成功,反而将自己陷进去。一晚上都在想着庄玄素,就怕她被大长公主安排嫁给?了别?人。
昨夜太晚,他没有来得?及出宫,也不方便打探公主府到底有没有为庄二相看的事。况且,即便是有,也都是背地?里?进行,两家在没有敲定之前,不宜声张,秘密进行的,为的就是怕一方不允,留足脸面。
汀兰惊讶地?抬起?头,快速扫了一眼亭山侯眼下的青影,低头道:“回侯爷,庄二小姐被大长公主叫走了啊。”
“走了?”韩非离忽然提高了声调。
“刚走,就在侯爷进来的时?候,侯爷没遇见?”汀兰道。
韩非离心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真不会被赵宴礼那厮给?说中?了吧,大长公主接庄二去相看?那他怎么办啊,不行,要?赶在他们前面。
他拔腿就往外走,刚走了两步,猛然又转身来到屏风前,使劲咳了一声,“般般,我有事出宫一趟,有事再差人寻我。”
也不等里?面应没有应声,他撂下这句话就急匆匆往外走,以他对赵宴礼的了解,那厮肯定扣着般般不让她出声,没脸没皮的老男人,仗着那张脸,贯会迷惑他家般般。
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他得?赶紧出宫阻止大长公主,如果两家已经开始相看,那他今日就算寻到媒人上门提亲,是不是也来不及了?
昨晚上光顾着和赵宴礼斗气,应该问问是哪一家的,在哪里?想看,大不了自己去搅和了……
南宫月听?到韩非离那一嗓子,急忙推开赵宴礼,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赵宴礼闷哼一声放开了她。
她急忙坐起?身,羞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背对着赵宴礼坐在床沿上,捋着胸前的长发,磕磕绊绊地?说:“碰,碰着哪儿了,要?不要?紧?”
以往他们再如何亲密,外面总有一层屏障,今日外面不但站着她的侍女,还有重华宫的宫人,还有她小舅舅。
虽然从小到大都有满宫的随从,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被人围观,总有点?羞耻。
正扭捏着,男子的气息忽然顶了上来,赵宴礼从背后将他包裹进怀里?。
“你?别?抱这么紧,小心你?胸口的伤。”南宫月不敢挣扎,生怕她一动再碰到他的伤处。
“那你?别?动,我就抱一下下。”
“骗子。”南宫月嘟哝了一声,声音酥软到赵宴礼的骨头里?。
他昨夜也是说只抱抱的,后来还不是又抱又亲,还摸了……
昨夜的一幕闪进脑海里?,她脖子耳朵立刻爬上了一层红晕。
赵宴礼眼尖地?发现了,偏头看她羞赧的娇俏模样,情?不自禁就含了上去,齿尖来回摩挲。
热浪袭来,温热的吻就落在了南宫月的耳垂上,痒得?她直往旁边躲。
“别?,别?咬,我待会还要?上朝……啊~”
她急忙捂住了嘴,不敢相信那个娇媚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耳边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不咬,我给?你?把衣服系上,你?后面小衣的带子开了。”
南宫月的脸更红了,“不,不用,我自己来。”
话还未说完,背后一双大手就游进了她的衣领里?,抓住了带子。
南宫月忽然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双腿发软,浑身无力,倒在背后那个怀抱里?。
说不上来的陌生和悸动,羞耻地?想推开,又抑制不住地?想要?离得?更近一些。
迷迷糊糊中?忽然想起?戏文?里?那句唱词,“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①
“般般,今晚早点?回来好不好,你?不在,我睡不着。”
“不,不行。”
南宫月可不能答应他,他现在就是个说话不算话的骗子,得?寸进尺得?很?。
……
宣德殿内,议事的大臣陆续走了出去。
楚瑀拿着几本奏本,立在书案前,却没有跟着出去。
南宫月低着头,似乎看奏章看得?入了迷,久久没有翻动书页。
楚瑀眼帘低垂,陛下她又走神了。
旁人不知?道,作为尚书令,他早就收到确切的消息,摄政王昨夜醒了,而陛下,又歇在了重华宫。
陛下对外瞒着消息,可消息越瞒着,传得?越快,知?道内情?的都在传言,摄政王昨夜获了君宠。
他处罚了嚼舌的人,获宠应该还不能够,摄政王即便醒来,伤口也需要?养一段时?间,起?码在除夕宫宴前,他都不可能获宠。
可是,陛下今日上朝迟了两刻钟,两刻钟都在做什么……
楚瑀暗暗捏紧了拳头,照现在摄政王伤势恢复的速度,初一祭祀的时?候,他必然会陪在陛下身边,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陛下并肩而行……
还有慕凌风,晋国公府一早给?他递话,说尚书台的侍书换成慕飞扬……晋国公打得?一手好算盘。
“陛下,”他斟酌一番,开了口。
“楚爱卿,还未走?” 南宫月诧异,她刚刚又走神了吗?竟然没发现。
她咬了咬唇,都怪赵宴礼,她都要?起?身走了,非得?说她小衣带子开了,害得?她上朝都迟了。
那人还缠着她,让她晚上还去陪他。
才不去呢,去陪他,两人都睡不好。
楚瑀咳了一声。
南宫月立即正襟危坐起?来,将脑子里?不适宜的画面统统都赶了出去。
“何事?”
“今早,晋国公府来人禀报说大公子得?了风寒,怕耽搁侍书的差事,问能不能让四公子慕飞扬顶替。”
大雍举荐官员,沿袭前朝的察举制,后来开国女帝又用了科举制,科举两年一次设科取士,意在出身寒门的普通士子步入仕途。
除此之外,还有荫任制,按照公卿之家的功绩授予其子孙后代官职,又称任子制。②
侍书的官职不算高,当初南宫月直接让慕凌风领这个官职,其实是存了和他相处的心思。
那日将他送走,又让齐公公给?晋国公传话,就是想稳住晋国公,另外还是想看看晋国公的态度。
她果然没有猜错,慕凌风怕是将她的话告诉了晋国公,晋国公这是做出了选择,舍弃了慕凌风?
“楚爱卿怎么看?”南宫月问。
“依臣之见,慕大公子如天山雪莲高岭之花,矜贵又风雅,确实不是做侍书这等庶务的人。陛下要?是想……也未尝不可,做侍书倒是难为了公子,累着公子的雅致。”
南宫月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骂人不带脏字,还得?是楚瑀啊,直接就说慕凌风目下无尘,装清高就得?了呗,文?绉绉还说一大堆,夸他呐!
“那慕飞扬呢?”
“慕四公子此人,臣从未接触过,宫宴那日却能和郎中?令逄小将军过招,有勇有谋,胆大心细,不过,他是庶出……”
“英雄不问出身,庶出嫡出又能怎么样呢,我父皇还是庶出的呢。”
楚瑀一下噤了声,额头忽然冒出一层冷汗来,他差点?闯了大祸,竟然忘了先帝的出身。幸好此时?殿中?无人,传出去,他这个尚书令就丢脸丢到家了。
南宫月想起?和慕飞扬相识的一幕幕,最终点?了头,“那就慕飞扬吧。”
然后又吩咐齐公公去库房拿些药材,送到晋国公府,指名送给?大公子。
很?快,南宫月送药材给?慕凌风的消息,就传到了赵宴礼的耳朵里?,他当即扔了药膳。
重华宫的宫人立即感受到了噤若寒蝉的滋味。
……
天色将晚,从宣德殿议完事,南宫月被大长公主请去了奉天殿。
“这些时?日多亏了姑母照拂,若不然,我这焦头烂额的,还不知?会办成什么样子。”
坐在暖阁中?,南宫月感激地?拉着大长公主的手,由?衷地?道谢。
“陛下说的这是哪里?话啊,关起?门我们可都是一家人,都是南宫家的女儿,理该如此。”
大长公主今日一早本想出宫的,后宫的庶务料理得?差不多了,萧氏也被软禁了,张嬷嬷还在审,一时?半会还追查不出真相,她便想着出宫一趟,那日和几家夫人约好了宴客,准备提前回府操办操办。
哪曾想,还没有走出宫门,就被亭山侯追上,二话不说就朝她跪下了。
她可是吓了一跳,来来往往的宫人那么多,多少双眼睛巴巴地?盯着,她可担不起?亭山侯的跪。
亭山侯无官无职,年少时?就很?得?先帝先皇后的宠爱,还未成年就封了侯,也不拘着他的性?子,他喜欢行医,宫里?和韩家都由?着他。
再者,亭山侯和陛下的关系也最好,陛下的凤栖宫,他可以不经通传,随意进出。太医院和御膳房,他都是可以随意走动的。
韩家两兄弟很?懂得?分寸,大哥韩征卫领金吾卫拱卫皇城,护佑着陛下,小弟韩非离无官无职,一身医术可以随意进宫,检查陛下的吃食,两兄弟默契配合,将南宫月保护得?很?好。
韩家从来都是低调行事,颇受朝臣的敬重,不像萧家那样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最后清算,萧家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真是大快人心。
得?益于韩家这样的外戚,使得?南宫月的国君之位,越坐越稳。
她急忙让侍从扶亭山侯起?身,却听?得?亭山侯求她将小女儿许给?他。
这大庭广众之下,无媒无聘的,就这么直挺挺地?硬来,她当时?就沉了脸,回头就看到坐在马车上的小女儿,羞得?通红的脸。
一颗心扑腾扑腾就像掉进了水里?,她差点?当场厥过去。
难不成女儿与亭山侯有了首尾,他这么火急火燎地?追着她的马车,那脸色,那神情?,生离死别?似的。
她狠了一下心,又没有狠下去。
年少慕艾,难得?有情?郎。
她又不是没有年轻过,权衡利弊,她是满意这门亲事的,能和韩家扯上关系,至少百年,他们庄家都会衣食无忧,成为真正的簪缨世家。
心里?答应归答应,嘴上却什么也没说。还得?好好磋磨他们一番不可,容易得?到的总是不知?道珍惜,她的金枝玉叶,那也不是好求娶的。
南宫月见大长公主犹犹豫豫像是有话要?说,却迟迟张不开口,便让殿内的宫人都撤了出去。
“姑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倒也不是,哎,是素儿,今日在宫门口,亭山侯追着我们的马车,当众给?我跪下,说要?求娶素儿。”
“啊?”
南宫月大惊,忽地?坐直了身子,瞪着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大长公主,“他当真这么做了?”
大长公主沉着脸点?了点?头。
“姑母这是不乐意?”南宫月觑着她的脸色问。
大长公主双手一摊,“不是不乐意,就是心里?不舒服,我捧在手上的明?珠,忽然被人抢走了,你?看,现在空空如也,看不着了,摸不着了。”
“原来是姑母舍不得?了。”南宫月一笑,凑上前去,将脸放在她的手上,“那姑母也疼疼我吧,我可以做姑母的明?珠,姑母什么时?候想明?珠了,就来宫里?看看我。”
大长公主一下就笑了,双手捧着南宫月的脸道,“我倒是想捧啊,就是怕到时?候凤君不让。”
“姑母~”南宫月害羞,躲进了大长公主的怀里?。
大长公主顺势拍了拍南宫月的背,“ 素儿说摄政王已经醒了,你?……还住在重华宫吗?”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惊着了南宫月。
“是醒了,他说对外先瞒着 ,我今晚搬回凤栖宫。”南宫月闷闷道。
“阿月,他受伤那日,你?是不是特别?担心紧张害怕,我之前和你?说选他当凤君,可还行得?通?”
行得?通吗?南宫月不确定。
她确定的是,赵宴礼喜欢亲她,可他还有个劳什子的什么婚约,她不能仗着一国之君,就夺人姻缘吧?
凤君的人选,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他,实在是她觉得?难度太大,再有就是,她不想委屈了他。
赵宴礼那样惊才绝艳的人,合该放在朝堂大放异彩啊,私藏在她后宫,犹如明?珠蒙尘,不可夺其志。
她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如果可以,她愿意和他并肩携手,就怕他不愿意。
“还是再等等吧,我不太确定,喜欢就要?在一起?吗?”南宫月问。
“喜欢不在一起?,那还叫喜欢吗?喜欢了当然是时?时?刻刻都想在一起?啊!”大长公主开导她,“难道你?不想和他在一起??那你?和他分开的时?候,你?想他吗?”
南宫月低下了头,她想了,上朝时?想他,批阅奏章的时?候想他,用膳的时?候还想着他……
有时?候,想着他还会偷偷地?傻笑……
见南宫月不语,大长公主以为她是不想,也就没有强求,“喜欢不喜欢这个不能强求,但要?记住,你?可以不喜欢凤君,但他必须喜欢你?,要?全心全意地?对你?,将你?放在心上,永远将你?放在第一位。世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啊,多的是一方为另一方付出、妥协。”
“那怎么判断那人会全心全意地?对我,将我放在第一位呢?”南宫月眨着眼睛问。
“这,这个得?自己用心体会,应该就能感受到,别?人说再多,不如用自己的心去看,你?看摄政王为你?奋不顾身挡刀,这大概就是放在心上了。”
南宫月望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那是因为我是国君,如果我不是国君,他还会对我义无反顾吗?”
“这个无人知?晓,恐怕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吧,阿月,你?也别?想太多。今日就是和你?说说宫中?庶务,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其他事项交给?了六局掌事和内司令柳茗,我出宫后,再有什么事,你?再唤我来。
还有,宁寿宫的萧氏,一旦查实她当年谋害我母后的证据,希望第一时?间告诉我。”
南宫月答应了。
大长公主临行前,神神秘秘从袖中?掏出一本画册,交到了她手中?,“阿月,你?如今长大了,有些事也该和你?说说了,这女子和男子不一样,男子这方面总是会无师自通,女子多羞于启齿,又碍于想讨夫君欢心,不舒服了又不敢说,我们可不能这样,你?往后宠幸谁,谁不让你?舒服了,直接给?打入冷宫进行,多的是讨你?欢心的人。”
“姑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南宫月捏着画册,不解地?问。
“我的傻阿月,你?还没有宠幸过谁吗?”
南宫月的脸登时?红了,她和赵宴礼,她那算是宠幸他了吗?
大长公主哈哈一笑,挽着她的手打开了那本画册,手把手给?她讲解各式各样的动作。
南宫月一边害羞,一边认真听?完了。她知?道这是姑母特意和她说的,教习嬷嬷可不敢这么跟她讲,也只有姑母心疼她。
送走了大长公主,将画册藏在袖中?,回到了凤栖宫,就见重华宫来报,说摄政王头疾发作,疼得?晚膳没有用,药也没吃下去。
南宫月没有理会,刚准备回寝殿,就听?到“喵喵”的猫叫声。
就见重华宫那只胖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她,噌着她的腿直叫唤。
南宫月将它抱起?来,看着它绿汪汪的眼睛说:“你?家主子装可怜,你?也在这里?给?我装,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猫。”
橘猫无辜地?“喵喵”叫了几声,南宫月叹气。
稍晚些时?候,南宫月还是去了重华宫。
她掀开床帐,刚刚坐下,就被赵宴礼一把拉住,压在了身下。
“赵宴礼,你?无耻。”
却不知?袖中?的画册,滑落了出来。
拿捏
帷幔刚刚垂下, 便听得南宫月一声含糊不清的惊呼。
章平端着药碗的手一抖,差点洒出来,便被齐公公急忙拉了出来。
章平愣怔住, “齐公公, 怎么了, 王爷的药还没有……”
“不着急,待会?, 待会。”齐公公笑吟吟道。
章平不明所以,抬眸就看到?站在一旁满脸通红的紫桑, “紫桑,你脸怎么这么红。你是不是也生病了?”
紫桑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匆匆忙忙往外走。
“紫桑你怎么了,紫桑,你等?等?我?。”
章平跟着后面追了几步, 又突然脚步放缓,端着药碗的手颤了一下,猛然醒悟过来,原来那声惊呼,那是王爷和陛下……
被章平脑补的两人,正在帐中极尽缠绵。
南宫月手掌虚虚抵着赵宴礼的胸膛,知道他前胸后背都有伤,不敢用力推他,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
赵宴礼就仗着南宫月这点,用腿钳制住她,将人圈在身下, 不顾前胸后背的伤,发?了恨地吻她。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多想要她。
她走以后,闭上?眼睛,枕头上?被子上?全是她的味道,想着她红着脸闭着眼睛任他胡作非为的模样?。睁开眼睛,仿佛整个寝殿都是她的影子,或坐,或站,嘴角挂着笑意?,潋滟的双眸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想她想得伤口疼,硬得疼;想她想得伤口痒 ,心也痒。
他恨不得伤口立刻愈合了,恨不得立刻奔进宣德殿里,将人欺负个够。
做什么君子端方,做个无法无天的佞臣不好?吗,少了束缚,多了快乐。
南宫月既然都说他无耻了,那就再无耻一些吧。
他吻着她,辗转到?她的耳垂,手也覆在了饱满上?。
听着她的嘤咛声,感受她微微发?颤地蜷缩,空落落的心忽然被塞得满满的,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令他通身愉悦。
南宫月从未感受过如此热烈的吻。
在满春楼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凤栖宫是蜻蜓点水的温柔,在北军大营是和风细雨的拥有,在鸾凤阁是意?乱情迷的沉沦,在水榭中是嫉妒发?狂的占有,昨日是劫后余生的相拥,今日就是热烈奔放的入侵。
她的肌肤在他手下战栗,她的呼吸在他所到?之处变得急促,脚趾都不自觉卷起?。
大长公主说,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全心全意?,得用自己的心体会?,跟着自己的心走。
她的心,是向着赵宴礼的吧,否则也不会?下定了决心不来,又放心不下,悄悄溜过来。
她就知道,这个家伙又在骗她。
“你个骗子,又在骗我?。”
南宫月迷离中还不忘控诉他。
可她不知道,这声控诉的声音过于娇媚,听在赵宴礼的耳朵里,就像撒娇一样?。
“两个时辰。”
赵宴礼微微喘着,含着她的耳垂,用微不可察的气声说道。
南宫月缩了缩脖子,睁开雾气迷蒙的眼睛,眼尾微微泛着红晕,像是一朵刚刚盛放的海棠花,娇艳美丽得不可方物。
糯糯回了一句,“什么两个时辰?”
“我?等?你等?了两个时辰,我?是骗子,你也是。”
赵宴礼说着在她脖颈处吮了一口,发?出暧昧的啧啧声。
“啊,别?,别?留下痕迹,”南宫月扭着身子,忙向一旁躲避。
今早上?朝的时候,她耳后的红痕险些被发?现,幸亏汀兰发?现的早,用衣领遮住了,若明日再被人发?现,那她该怎么解释呢。
赵宴礼闻言,眼中的光彩立刻黯淡了下来。
她不喜欢自己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是怕被人发?现?还是怕被慕凌风发?现,自己难为情?
慕凌风不就是得了风寒吗,还巴巴地命齐公公去送药,他们?晋国公府是穷得没有药材了吗?
前世的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如果他没有从雪山醒来,没有回到?京城,那么在鸾凤阁和她缠绵的,是不是就成了慕凌风?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在水榭中替她挡剑的是不是就成了慕凌风,那么,此时此刻,受了伤,得她怜惜的,是不是慕凌风?
赵宴礼忽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他满脑子都是自己是不是慕凌风的替身,是不是占据了他的命格,却没有占据南宫月的心。
前世今生,南宫月爱的都是慕凌风吧。
他突然耳鸣起?来,像个落水的人,拼命挣扎,对?岸就在眼前,却怎么都够不到?。
南宫月推了推他,“我?可没有骗你,我?没有答应今晚来重华宫啊。”
“是,”赵宴礼的声音忽然嘶哑起?来,“是臣自以为是了。”
他忽然想笑,是啊,她从未说过,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以为她睡在这里一晚,就会?永远睡在这里吗?他真是太?天真了。
赵宴礼啊赵宴礼,你的冷静呢?你的克己复礼呢?
她从未想过立你当凤君,也就是说,她的枕边人,从未考虑过你,她是帝王,一君两卿四选侍的位置,一个也没有你的。
她还说要拆了重华宫,然后再纳一院子的小郎君……就算纳一院子的小郎君,都没有你……
胸中忽然生出无数根刺,根根刺向他的心脏。
心上?痛,身上?痛,说不出口,哽住喉中,淹没在眼睛里。
他闭了闭眼睛,将酸涩咽下去,手上?的青筋暴起?,缓了好?一会?,才慢慢翻过身,坐了起?来。
南宫月随即跟着起?身,垂了眼,赵宴礼怎么突然又变了,刚刚还热情似火,现在怎么又自称臣了?
她就说,赵宴礼这个人阴晴不定,还真没有冤枉他。
两人背身而坐,忽然冷漠以对?。
“来人,将王爷的药端上?来。”
南宫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顺手将帷幔挂在帐钩中,下了床,吩咐人将药端来。
这次端药过来的是汀兰,南宫月心里想着刚刚的事,未作留意?。
汀兰将药恭恭敬敬奉到?床榻边,低着头,却迟迟不见赵宴礼端起?,只好?继续跪着。
南宫月扫了一圈殿内陆续进来的侍从,“王爷的侍从呢?”
章平哪去了?
这时,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宫女,走上?前,“奴婢是重华宫的尚寝司仪黄玉柔,奴婢来吧。”
黄玉柔身姿纤细,柔柔弱弱地走到?汀兰面前,接过了那碗药,抬眸看向床帐里的赵宴礼,蹲身行礼道:“奴婢喂王爷吃药。”
南宫月朝她淡淡地一瞥,一下愣住了。
这个叫黄玉柔的宫女,长了一张艳如桃李的脸。
是尚寝的宫女呢!
谁说赵宴礼不近女色的?谁说他洁身自好?的?都是假象,满春楼里有个仙玉琼,重华宫寝殿里还有个尚寝的黄玉柔,连名字都是玉呢,长得还那么好?看。
南宫月的眼神从黄玉柔身上?扫到?赵宴礼身上?,就见赵宴礼勾了勾手指,黄玉柔就欺身上?前,坐在了床沿上?,一勺一勺喂他吃药。
这熟悉的动作,这默契地配合,当真是……
南宫月咬了咬牙,狗男女三个字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她心中暗暗恼怒,那日从摘星楼出来,不是说身边没有别?人吗?这又是做什么,专门给?她看的吗?
“摄政王按时吃药,身上?的伤才能早点好?起?来,寡人也能放心。朝臣们?还盼着王爷早日康复,很多政务等?着王爷处理,王爷还需爱惜自个的身子,莫让身边的人担心了。”
南宫月隔着床帐看着里面的人影,见他默不作声,又瞟了一眼黄玉柔,转过身吩咐宫人,
“王爷的药膳也备着,吃完药两刻钟后用膳,都记住了?”
侍从跪下齐声应诺。
南宫月左右踱了几步,见赵宴礼无话,胸中一股沉闷郁作之气,横冲直闯,冲上?脑门。
“齐公公,吩咐太?医令,如果王爷再不肯用药,直接拉出去砍了他。”
齐公公脸色一凛,低头应下。
“很晚了,摄政王早些歇着吧。”
南宫月一刻也不想待下去,草草说完,抬腿就走,没有再看身后的赵宴礼一眼。
汀兰在后面还愣愣没有回过神,呼啦啦的一屋子宫人就随着南宫月离去了,她瞪了一眼那个叫黄玉柔的宫女,急忙追了出去。
……
南宫月气冲冲走出重华宫,被风一吹安静了下来。
她为何如此生气,不是也没有想让他当凤君吗?既然不是自己的人 ,干吗要伤心难过,像吃醋了一样?。
不对?,寡人富有四海,天下是寡人的,皇宫是寡人的,重华宫也是寡人的,寡人为何要逃似的离开自己的地方?
赵宴礼真真可恶,他是知道怎么拿捏寡人的,他一定是在试探寡人的底线!
南宫月站在重华宫门口,气得跺脚,偏偏自己还真的被他拿捏了,这可不行,堂堂大雍的帝王,岂能被他拿捏。
“陛下,更?深露重,回吧。”齐公公劝她。
“回去!”
南宫月一甩衣袖就朝凤栖宫走,又猛然顿住,不对?,她的画册呢?
她摸了摸袖子,她记得在袖中的,掉哪儿了?
南宫月焦急地往地上?看,宫道上?被宫灯照得透亮,哪有什么画册。
一路寻到?重华宫门口,南宫月才反应过来,糟了,掉到?赵宴礼床上?了……
这可不行!
她撩起?裙摆冲向重华宫,直奔寝殿而去。
重华宫寝殿内,赵宴礼阴沉着脸,将药碗从黄玉柔手上?接过来,仰头一口气喝完,将空碗扔到?旁边的桌案上?,眼神锐利地看向她,
“仙玉琼,谁准你来这里的!”
这个口口声声说是尚寝司仪的黄玉柔,正是满春楼大名鼎鼎的头牌仙玉琼。
“属下听说主子重伤不醒,消息递不进来,寻不到?章武,又遇不到?章平,只好?冒险进宫一趟。主子,您的伤,无碍吧?”
“无碍,刚刚你是故意?的?”
“还请主子责罚,属下只是想试探试探陛下……”
“放肆!”
“主子责罚属下,属下也要说,属下在满春楼多年,看人自是认准,陛下她……”
“嘘,有人来了。”
习武之人,听觉异于常人,远远听到?脚步声,朝寝殿跑来了。
是陛下的脚步声,这么着急,出了什么事?
赵宴礼给?黄玉柔使了个眼色,自己则重新坐好?,却看到?被褥下面压着一本书?册,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心经》的书?名。
心经?南宫月刚刚拉这里了?她怎么开始读心经了?
这本《心经》怎么这般厚?
他将将拿起?来,就听见脚步声绕过了屏风,一个声音急急喊道,
“不准看!”
赵宴礼拿着书?册的手一紧,本能地握紧,抬头就看到?南宫月跑了过来。
她脸色通红,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头发?被吹风得凌乱,揪着自己的下摆,着急忙慌的样?子,鲜活又可爱。
陛下好?久没有这样?过了,上?次她这样?的时候,还是带着她偷偷溜出宫的时候,也像这般捏着裙摆,兴奋得手舞足蹈。
见赵宴礼捏着画册发?愣,南宫月急忙上?前,拽住了画册的一角,用力一抽,没有拽出来。
“你看了?”南宫月弓着腰,拽着画册不松手,抬头就问赵宴礼。
“还没。”赵宴礼诚实答道。
这就好?!南宫月松了一口气。
赵宴礼十分敏锐,察觉到?南宫月对?这本书?的紧张,没有松手。
“什么心经,值得你这么紧张。”
“没,没什么,不紧张,你还给?我?。”
“我?看看。”
赵宴礼作势要翻开。
“赵宴礼!”南宫月急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让他看见,这脸往哪里搁。
可这声威胁没有用,她又拽不过赵宴礼,迂回道:“这是我?们?女儿家才能看的,你不准看。”
“胡说,什么心经还分男女。”
赵宴礼一本正经,偏偏就看着南宫月紧张,无动于衷,将画册从她手中抽出来,就要打开看。
“不准看,不准看。”
南宫月羞恼至极,又顾忌着赵宴礼身上?的伤,不便从他身上?下手,偏自己的力气又拗不过他的胳膊,他一只手就能将她双手钳制住。
怎么办?
“玉棠~”她急中生智,这声玉棠叫得缠绵悱恻。
赵宴礼一愣,掀开画册的手突然顿住。
南宫月心一横,爬上?床凑近赵宴礼,歪着头就亲向他的嘴角,在他闭眼的那一瞬间,从他手上?夺过画册,随即下床,又像旋风一般跑了出去。
人都跑远了,赵宴礼才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刚刚那本心经,尽管南宫月使用美人计,让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可他还是看到?了。
只需一眼,他就知道里面是什么。
南宫月她居然看这种画册,不是给?她寻了教养嬷嬷了吗?她为何突然看这种画册,她想干什么?
肯定不是想和自己,现在他身子还没有好?,那会?是谁?
南宫月!南宫月!
赵宴礼在心底无声呐喊,他要气疯了!
……
安南王府书?房。
赵玉拧着帕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赵奢背着手望着窗外,不发?一言。
“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风儿被国公爷关?在院子里出不去,世子什么都听他爹的,身旁还有个狐媚子,撺掇着世子将宫里尚书?台的差事,交给?他的庶子。现在我?们?风儿怎么办啊?不能进宫,还怎么接近陛下,不接近陛下,哪有机会?啊?”
赵奢一脸无奈地摊摊手,“哭能解决问题吗?还不是因为你,你要是能笼络住世子的心,哪还有庶子的事?寿宴上?,他大出风头的时候,风儿在哪儿?不但没有替陛下挡剑,还被陛下送走了。这么好?的机会?没有把?握住,你怪谁?这都是命啊!”
“我?不信,我?们?风儿落地就被无量大师批命,是入主中宫的人,”赵玉哭道。
“你不信?你还说赵宴礼是孤煞星,克死双亲,还回府方你,最后怎么样?了呢?人家随先帝进了宫,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柄赫赫,方着你了吗?”赵奢气道。
若当初不是这个蠢妹妹出的馊主意?,将赵宴礼逼进了宫,这安南王的爵位应该是他的,这座王府也应是他的。
他是王府的嫡长子,按照祖宗规矩,他就该承袭王府爵位。
可父王偏宠弟弟赵乾,赵乾有勇有谋,又是先帝的玩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而他勤勤恳恳努力上?进,却得不到?父王丁点目光,他恨,他恨不得赵乾去死。
赵乾去西戎,终于如他所愿死了,这下整个王府应该就是他的了吧,恰恰这时候,赵宴礼归家,这一切突然就变了,父亲满眼又成了赵宴礼,母亲也渐渐偏心,那会?赵玉说赵宴礼是孤煞星,他是毫不怀疑的。
碍于心中的疙瘩,他对?赵宴礼不甚亲近,赵宴礼对?他们?更?是形同陌路。
这座王府上?的匾额是安南王府,他们?之所以一直能住在这里,是因为母亲还在世,赵宴礼还顾念着这个祖母,万一母亲不在了,他都不敢想赵宴礼将他们?赶出去时的模样?。
都说赵宴礼心狠手辣,抄家灭族绝不手软。将来清算王府的时候,万一查出来他曾经派人去了西戎……那就不是将他赶出了……
“怎么不是方着我?了,无量大师批的命不会?错,要不是赵宴礼从北越回来了,风儿现在已?经进宫陪在陛下身边了。”赵玉恨道。
她抽抽搭搭的哭声充斥着整个书?房,说出去的话也毫不顾忌,丝毫不担心被人听到?。
整个王府都是赵奢的人,书?房重地,肯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赵勋礼,赵奢的嫡幼子,今年十六岁,文治武功都不错。但是,世人提起?他,总会?提起?他的堂兄赵宴礼,他一直活在赵宴礼的阴影之下。
赵勋礼今日得了消息,匆匆来给?父亲报信,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姑母这番话,是啊,赵宴礼怎么没死在北越雪山里呢。
还有表哥慕凌风,他怎么就笃定陛下一定会?选他?
他想到?那日午后,站在院中看了南宫月一眼,传言她长得如花似玉像神女下凡,一直以为他们?是讨好?陛下的夸张之词,见到?真人以后,他惊为天人,觉得神女的说法再贴切不过。
“大哥你想想,如果赵宴礼死在雪山,你现在就是王爷了,风儿有你这个王爷当舅舅,又有晋国公那样?的爷爷,陛下不选风儿选谁,放眼整个大雍,还有比风儿家世更?好?的,模样?更?好?的吗?”
赵勋礼心中嗤笑,那样?的美人,怎么就非得是慕凌风的呢?祖母还说过,陛下当初是和他们?赵家有过口头婚约的,先帝是答应了祖母,将陛下许给?他们?赵家的,可不是他们?慕家。
轮长相他也不输赵宴礼 ,不输慕凌风,如果父亲是南安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慕凌风家世可以进宫,难道他就不可以了吗?
赵玉擦着眼泪,一脸憧憬,“到?那时候,风儿再有个一男半女,我?们?王府,就是第一家族,晋国公世子还敢那样?羞辱我?吗?”
赵奢眉头蹙起?,妹妹这话不就是骂他无能吗,想当初他几次三番旁敲侧击上?折子给?先帝,请求承袭爵位,先帝一直留中不发?,会?不会?是父王授意?的?
父王在弥留之际,露着凶狠的目光,警告他的话犹在耳边,他几经梦回,都怕父王醒过来掐死他。好?歹父王死了,知道西戎真相的人都被他弄死了,就没人知道他做的事情了。
赵奢道,“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还不是活得好?好?地回来了,还将萧家一夕之间灭了门。你当初是怎么安排的,这么多回都不靠谱。”
赵玉哑住,谁能想到?赵宴礼福大命大,什么劫难都能躲得过去。
“那大哥再想想办法吧,你看母亲的身子还能撑住吗?我?倒是无所谓,只怕大哥到?时候被赶出王府去。”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想进重华宫都被拦下了,这次他重伤,不是还没有醒,或许……”
“父亲,”赵勋礼突然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你何时来的?”赵奢大惊。
“父亲莫慌,外面只有我?一个,儿子刚刚得了消息,赵宴礼已?经醒了,不出五日,他准能上?朝。”赵勋礼不慌不忙道。
“我?就说吧,他就是克我?们?家的,这都死不了。”赵玉咬牙切齿地道。
“姑母放心,侄儿倒是有一计,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
“说来听听,”
赵奢和赵玉异口同声。
试试
岁末将至, 摄政王伤势转好的消息,慢慢放了出去,南宫月难得地清闲了下来。
这日, 她身子不?爽利, 抱着汤婆子懒懒地躺在暖阁里, 一只胖胖的橘猫窝在她怀里,呼噜呼噜地大睡。
自那?日它装可怜博同情以后, 就赖在凤栖宫不?走了,汀兰每日喂它吃小鱼干, 这家伙还吃上瘾了,撵都撵不?走。
它还特?别黏人,南宫月走哪儿它跟到哪儿,夜里还喜欢趴在她枕边睡觉。
汀兰端了姜饴汤进来,服侍南宫月喝下, 橘猫醒来,“喵喵”叫着仰着头,一脸渴望的模样。
“你不?能喝。”南宫月顺势点了点橘猫的头。
汀兰笑道:“陛下,绿珠又?胖了,这家伙好会?争宠,天天就知道黏着陛下,小白可不?会?,就知道待在笼子里上下翻腾。”
小白毕竟是只兔子啊,又?不?会?像猫一样撒娇讨喜。
那?只兔子还是慕凌风在上林苑亲自给他猎到的,也不?知道他在府中?如何了,幕飞扬倒是在尚书台游刃有余。
汀兰待要再?说什么, 外头内侍回禀,内司令柳茗求见, 她只好将绿珠抱了出去。
“陛下,这是今年各宫到了年龄的宫人,放出宫的名单。”
柳茗拿着厚厚的一沓名录,交给了南宫月。
其实这些人早就安排好了的,只是有几人牵扯到了宁寿宫,她拿不?定主意,才?寻了来。
南宫月知道名录的事情,大长公主出宫前大致和?她说了一下。宁寿宫那?几个还是得留一留,萧弘化的罪名基本查实,太皇太后却没有,她身上还带着伤,只是软禁在宫中?。
宗正和?皇室宗亲那?边,考虑到南宫家老祖宗的颜面,劝她对萧氏网开一面,萧家已经伏法,萧氏自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可南宫月心里堵着一口?气,两厢僵持了下来。
她派人去东陵打探消息还没回来,大长公主暗查的毒药也还没有结果,马上过年了,一切只等年后再?定。
翻开名录,南宫月拿起笔,蘸着朱砂,在宁寿宫几人的名字上勾了去。
然后随意往后翻了翻,正想交给柳茗,目光忽然停在重华宫三个字上,其下只有一个名字——黄玉柔。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身姿纤细,柔柔弱弱,艳若桃李的脸来。那?日她重新返回找画册的时候,黄玉柔是不?是站在一旁?
记得她走的时候,黄玉柔还坐在床沿上,两人之间熟稔又?默契的样子,可她重新返回的时候,貌似看她恭敬地候在一旁,那?姿势很像是章平和?章武……
“黄玉柔?”南宫月不?确定地道:“她今年满二十五了吗?”
后宫宫女满二十五才?可以离宫,那?日看黄玉柔面容身段,哪里有二十五岁?
“回陛下,重华宫尚寝司仪黄姑姑,今年确实已经满了二十五。”
柳茗面上回禀着,心里却在犯嘀咕,重华宫这位,都传她身子一直不?好,又?在永安门外的重华宫当差,很少在后宫走动,多的是小宫女小公公出来跑腿,其他人很少见过她。
她直觉没什么大事,陛下没问其他的,她也就没多嘴。
南宫月对重华宫的人手也不?是很了解,她去的那?几次都没有见过黄玉柔,这个人好像忽然就出现在她眼前一样,不?,或许她一直在,碍于自己在那?,躲起来了?
那?日她原是没打算去瞧赵宴礼的,要不?是绿珠一直在叫,她也不?会?偷偷溜过去,是了,自己去之前并?没有通知他们,所以她是没来得及躲?
赵宴礼既然想藏人,怎么又?让她出宫了?二十五岁看着年纪不?小了,赵宴礼也才?二十三啊,年纪上倒是很合适,那?个满春楼的仙玉琼多大了?
“陛下,安平公主求见。”殿外内侍禀报。
南宫月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将名录给了柳茗,“就照这个办吧。”
柳茗收起名录,刚转身,就看到一个团蝶百花宫妆的小女郎,手里拿着一捧梅花,蹦蹦跳跳进了大殿,她急忙朝她蹲身行礼。
“长姐,这是安平亲手折的梅花,送给长姐,看,好不?好看。”安平公主越过柳茗,径直跑向南宫月。
她脸蛋红扑扑的,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高?举着梅花跑到书案前,邀功一样,天真烂漫。
“好看,柳司令还给你行着礼呢。”南宫月用眼神示意她。
安平公主立刻站好,一本正经道:“柳司令快快免礼。”
柳茗这才?起身,复行礼退下了。
见人走了,安平公主拿着梅花怯生生地望着南宫月,“长姐,安平刚刚是不?是做得不?好,有失体?统,丢了皇家公主的威仪?”
南宫月绕过书案,将梅花接过来,拉着她的手往里间走去,“手这么凉,小心起冻疮,到时候痒得疼,可不?能哭。”
安平公主立刻眼泪汪汪起来,她还以为长姐要教训她,长姐还是喜欢她的。
南宫月找来一个空花瓶,将梅花一支一支放进去,不?疾不?徐道,
“你是大雍的公主,一言一行代?表着大雍,代?表着皇家风范,坐卧立行不?可没有规矩,像刚刚那?般忽视向你行礼的女官,以后可不?许再?犯,你可记住了?”
安平公主急忙点头,“记住了,安平是大雍的公主,不?能堕了皇室的威仪,丢了长姐的脸。”
南宫月望着她清澈的眼睛,摸了摸她的发顶,她还不?到七岁啊,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把梅花插进瓶子里吧。”
安平欢欢喜喜应下,开始摆弄梅花。
南宫月坐在一旁看着她,仿佛回到了她十岁那?年,赵宴礼也是这般教导她,
“你是大雍的公主,一言一行代?表着大雍,代?表着皇家风范,坐卧立行不?可没有规矩……”
那?时,他阴沉着脸站在梅园中?,说了这番话,身后跪着的是她的几个伴读。
彼时她也是手拿着梅花,低着头很不?开心,自是觉得自己没有犯错,父皇病了,她折几枝梅花给父皇,有什么错?是她想的主意,最后却是伴读受了罚。
她那?时候,极讨厌赵宴礼,仗着比自己大几岁,整天管东管西的。
领了教训,她一个月都没有和?赵宴礼说话,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谁愿意被束缚啊。
再?后来,父皇病重,她开始接触政事,渐渐体?会?到了一言一行皆代?表大雍是什么意思。
十岁之前无忧无虑,十岁之后,皆是惶惶不?安。
她已经承受了这些,不?希望南宫云再?被规矩束缚,背上重重的壳。
“安平,你在这里习惯吗?可还缺什么跟长姐说,宫人欺负你了,也要跟长姐说。”南宫月郑重道。
安平公主眨了下眼睛,“安平喜欢住这里,以前住在宁寿宫的时候,皇祖母不?让我出去,住长姐这里,我可以去后面的花园玩,可以去梅园玩,我还去爬了假山呢,长姐,安平喜欢和?你住一起。”
南宫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太皇太后为了控制她,不?让她与外人接触,拘着她的性子,可她毕竟是小孩子啊,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到处跑的。
“好,过了年你就七岁了,长姐送你去太学读书,你要好好跟太傅学,将来帮着长姐。”
“长姐放心,安平一定会?好好学。”
南宫月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一下想到了赵宴礼的婚约,心中?没来由地沉闷起来,当真等安平长大,嫁给赵宴礼吗?
“快过年了,安平有什么心愿吗?或者?,安平长大了想做什么?”南宫月问。
安平想了一想,迷迷茫茫中?睁大了眼睛,“等安平长大了,要做个女将军,帮长姐打坏人。”
南宫月笑了,“怎么想做女将军的?”
“我听宝芝说,长姐在寿宴那?日差点被坏人刺伤,等我长大当了大将军,就能保护长姐了。”
南宫月眼中?忽然涌出热意,“那?就一言为定,安平要快快长大保护长姐啊。”
“长姐,我过年的心愿,能出宫去看看吗?安平还没见过宫外的样子呢?听宫里的内侍说,宫外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耍猴的,喷火的,脚踩着高?跷站得老高?的人,还有好多好多好看的河灯,是真的吗?”
她眨着眼睛,满心渴望地望着南宫月。
谁不?想出宫啊,她年少时也时常记挂着何时能偷偷溜出去看看……
她还记得那?次溜出去,开心满足地拿着糖葫芦,吃得满脸都是糖,赵宴礼拿着帕子为她细细擦去,她那?时候光顾着开心,并?没留意赵宴礼开不?开心,只记得他给自己擦嘴的眼神,分外专注。
他们那?次买了好多小玩意,还跑去放河灯,最后她玩累了还不?想回宫,一上马车就累倒在赵宴礼怀里……
“长姐,你怎么哭了?安平让长姐为难了吗?安平不?出去了,反正宫外有的,宫里都有。”
安平公主慌忙拿小手替南宫月擦眼泪,慌慌张张说自己不?出宫了。
“长姐没哭,只是刚刚迷了眼睛,等你背会?商书中?的汤誓篇,我就带你出宫,好不?好?”
“真的吗?”安平公主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安平这就回去背。”
说完转身就要走,又?想起长姐教导她的话,回身规规矩矩朝南宫月行礼,得了允诺后,端着公主的架子走出了大殿。
……
“哎哟,安平公主安好。”
外面响起韩非离的声音。
南宫月急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走到外间,就看到韩非离忧心忡忡走了进来。
韩非离看到南宫月,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刚刚在门口?遇见了安平公主,不?得了,小小年纪规规矩矩给我行礼,惊着我了,仿佛看到你小时候。”
南宫月微微一笑,“我那?时候哪有这般规矩。”
“也是,你这般规矩的时候,大都是犯了错求饶的时候,或者?撒娇要赏的时候。”韩非离认真道。
南宫月嗔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今日怎么来了,阿素出宫了,要年后才?能回来。”
韩非离眼神一下黯淡下来,他当然知道庄玄素不?在,自那?日他在宫门口?一跪,直接将庄二跪回府里去了,大长公主拘着她在家,他都好几日没有见着人了。
他心中?撕心裂肺地想她,想着怎么才?能见一面。
那?日他是孟浪了一些,意识到自己闹了个乌龙以后,他气得找赵宴礼耍了一顿脾气,那?厮就淡淡瞥了他一眼,轻飘飘一句,“我要是你,现在就赶紧找个媒人上门提亲,而不?是冲着我发脾气”,让他破防了。
他媒人也找了,提亲什么的流程都走了,就不?见大长公主点头,他亲自上门赔罪,人家门都不?让他进,他这才?真的着急了。
“般般,你帮帮小舅舅吧,我都好几天没有见阿素了,听说她被大长公主罚跪在祠堂里,也不?知道出来了没有,跪坏了怎么办,大长公主不?心疼,我可心疼啊。”
韩非离期期艾艾地求南宫月,“要不?,陛下给我一道赐婚的圣旨,大长公主不?答应也得答应。”
“不?可。”南宫月直接拒绝了。
“大长公主明确拒绝这门亲事了吗?小舅舅这么沉不?住气,以后还怎么抱得美人归?”
“我这不?是沉不?住气,我是太害怕失去了,大长公主现在没有拒绝,尚有转圜的余地,我这不?是请你想个办法,让我见见阿素,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万一这个节骨眼上大长公主拒绝了,我还能想什么办法啊,般般,我可怎么办啊。”
韩非离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捂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可怜模样。
南宫月忽然想到那?句佛语,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这都是真的。
“怎么见?宫里这会?没有什么事,我不?好召她进宫来陪我。”她沉思道。
寿宴已经结束,宫中?庶务全部分配给了各殿司,大长公主是一清二楚的,没有理由叫庄玄素进宫,况且,还有半月过年,不?该这时候将她留在宫里的。
“那?怎么办,都怪赵宴礼那?个混蛋。”韩非离骂了一句。
“和?他有什么关系?”南宫月不?解。
韩非离丧气道:“若不?是他和?我说庄二在相看人家,我也不?会?截住大长公主的马车,闹得满城风雨,大长公主大约怪我太过孟浪,这才?不?允的。”
“或许,他只是好心提醒你,想让你早点去提亲,先下手为强呢……”
“般般,你怎么替他说话,哎,我看,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欺负我!”
南宫月摊了摊手,“小舅舅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是站你这边的,要不?,你去重华宫揍他一顿,解解气。”
“算了,我打不?过他。”
韩非离气恼,打不?过他,还说不?过他,将来他要成了般般的凤君,看他怎么折磨他。
哎,对,折磨赵宴礼的方法找到了。
他忽然就想开了,赵宴礼现在多嚣张,将来还不?得叫他小舅舅,天大地大舅舅最大,看他怎么折腾他。
之前阻止赵宴礼靠近般般,发现根本阻止不?了,般般也喜欢亲近他,那?他要不?就顺水推舟,等他们成亲了,再?好好折磨折磨他。
“要不?,我出宫一趟,到时候去求姑母,让阿素陪着我到处逛逛,你看可好?”
南宫月思来想起,也就这个办法了。大舅舅只有韩烨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没办法以韩府的名义约庄玄素出来,况且两家议亲的节骨眼,韩府不?好约她。
她如果出宫,大长公主必定不?会?阻挠,到时再?让小舅舅在别的地方等着,让两人见上一面。
届时,她带着安平公主出宫去,就算微服私巡,也就光明正大,无人敢置喙。
韩非离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随即沉了脸,她是国君,不?好随意出宫的。
“不?行,赵宴礼不?会?答应你出宫的。”韩非离道。
南宫月一滞,挺了挺胸,“干嘛瞧他脸色,寡人微服出宫,他还能拦着不?让寡人不?成。”
他,应该不?会?拦着她吧。
小时候赵宴礼不?让她出宫,背地里不?是也带着她偷偷溜出去过。
如今长大了,身边有暗卫和?黑甲卫,整个京都都在大舅舅的护佑中?,北军大营也是自己的,应该很安全。
闻言,韩非离急忙往南宫月脸上瞧,听话音怎么不?对。
他今日来凤栖宫之前,先去了重华宫,照例查看赵宴礼伤口?愈合的情况,却察觉到重华宫上下如无人之境,安静得可怕。
明明前几日还不?是这样,那?时候陛下一下朝就到了重华宫,重华宫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啊,怎么陛下一走,将重华宫的热闹都带走了?
他当时没想明白,现在突然想通了。
“般般,你和?赵宴礼吵架了?”韩非离直视着南宫月的眼睛问。
南宫月避开了他的眼神,“没有。”
“还说没有?”韩非离皱眉,“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南宫月坚定地道,“小舅舅你就别管了,我做什么他管不?着,以后我也不?会?任由他拿捏,寡人想出宫,他不?敢拦。”
韩非离气得跺了一脚,胸中?那?股怒火就想发作,般般和?他肯定吵架了,难怪重华宫上下噤若寒蝉,赵宴礼现在是不?是也不?好过?
他忽然想到那?次和?庄玄素吵架,她也是避着他不?理人,他那?时候可是心痛得不?得了。
就该让那?个自大的家伙好好尝尝得不?到的滋味,光吵架还不?够,他还要打翻他的醋坛子,叫他也尝尝他的苦头。
韩非离终于呼出一口?浊气,“好,我不?管,你也别理他,我们什么时候出宫,午后出宫?”
“小舅舅这般急吗?”南宫月惊讶。
“我能不?急吗?多一日,我就担惊受怕一日。”韩非离捂着胸口?道。
“如果,如果大长公主不?同意怎么办?”
南宫月未说是不?同意庄玄素出来,还是不?同意婚事。
韩非离眼圈一下红了,他是小国舅,年少时就得先帝宠爱,未成年就封了亭山侯,顺风顺水至今,多的是捧着他顺着他的人,唯一敢和?她呛声的就是庄玄素了。
他想要的都会?得到,从未想过得不?到的后果,可这次,让他真真切切体?会?到,想要得到一个人,那?么难,那?么身不?由己。
“总要试试的,我努力了没有得到,那?是我的命。如果试都没试,怎么会?知道没有结果呢?般般,我从未如此无力过,忐忑过。”
“那?试试?”南宫月重复道,也不?知是对韩非离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感?情的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可她是个连试试都不?敢的懦夫,她怕,她怕到不?敢试……
……
午后,南宫月刻意换上了女儿家的打扮,带着安平,由韩烨和?慕飞扬随扈,坐上马车朝大长公主府而去。
韩非离早一刻钟出宫,约好在醉仙楼汇合,提前去安排。
安平公主很高?兴,坐在马车上叽叽喳喳地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兴奋得无以言表。
南宫月看着安平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也是掀着帘子,从缝隙里往外张望,赵宴礼扶着她的腰,怕她跌倒,耐心地给他讲解,“这是酒楼,这是客栈,这是银楼,这是糕点铺子……”
她闭上了眼睛。
那?日她返回去拿了画册走后,就再?没有去过重华宫,他也没有再?派人央她去看他。
太医禀报说,他的伤已经结痂了,伤口?很痒,他整夜整夜睡不?着,熬得人都瘦了。
她只好命御膳房随时为他备着药膳,御膳房却说,他头疼得吃不?,一碗药膳只用了几口?就搁置了。
她忍着没有动,最后命齐公公将重华宫的消息拦下,不?要再?往凤栖宫禀报了,她不?想听。
听不?见,心就不?会?疼。
马车忽然顿了一下,停了下来。
“启禀陛下,晋国公府世子夫人求见。”
南宫月掀开帘子,就看到了晋国公府的匾额,怎么恰好停在了晋国公府门口??
“陛下,你是来看风儿的吗?”
窗外响起赵玉的声音,听得南宫月一愣。
她想了想,下了马车,抬脚就往晋国公府走去,“大公子风寒好了吗?现在人怎么样了?”
韩烨跟在南宫月身后,微不?可察地瞥了慕飞扬一眼。
慕飞扬嘴唇抿着,心中?恨意已经翻江倒海了。
这都能被赵玉撞见,慕凌风果真好命!
他们一行人,转过影壁,就看到慕凌风一袭白衣胜雪,立在亭下,似等候多时了。
醉酒
窥伺国君行踪, 是重罪。
南宫月并?未刻意隐瞒行踪,但?晋国公府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做出应对之策, 在她意料之外。
不?管是不?是巧合, 慕凌风等在这里是事实。
他脸色略显苍白, 眼睛微微泛着红血丝,眼下一片青影, 唇角抿着,整个人死气沉沉, 憔悴不?堪的样子。
分?开几日,好似清减了许多。
见到她后,立刻嘴角上扬,一扫之前的颓废,浑身迸发出神采奕奕的光来, 像个精致的木偶,被人操控了一样。
南宫月压下心中的不?适,淡淡道:“幕卿好些了吗?”
他张了张口,眼神犹豫地看了看四周。
“陛下,风儿的风寒早就好了。”赵玉热情?地替他回答,并?在无人处连番给慕凌风使眼色。
“臣已经无碍了,劳陛下记挂。”慕凌风顺从道,然后悄悄抬眸打量南宫月。
今日陛下着一袭绯色龙凤暗纹广袖曲裾罗衣,以?平安如意环佩压裾,浅金色云带束着纤细的柳腰,广袖低垂, 如云曳地,袖口点缀着朵朵红梅, 风雅中透着俏皮,若朝霞明灭之光,桃之夭夭之态。
长睫微抬,潋滟的双眸含着一团云雾,让他不?自觉就会迷失其?中。
慕凌风一颗心凄惶无助,至今不?敢相信陛下真的会来府中看他。
那日在书房中,祖父让他在尚书台和凤君中选一个,他毫不?犹豫地选了凤君,祖父就将他关在了院中,并?告诉他准备好,陛下随时?都会来府中看他。
如果是以?前,祖父这招奇货可?居,他相信会成功的。可?经过水榭刺杀那次,他亲眼见过陛下和摄政王的相处,才警觉自己错在了哪里。
陛下对他看似多情?,让他随侍在侧,同他一起用膳,一起阅览奏章,甚至拉过他的手,却很难更进一步,他想亲近她,想抱抱她,可?陛下身上流露出的淡漠疏离,总是让他望而却步。
他总以?为陛下身为女子,却是一国之君,皇家威仪不?可?冒犯,世上很多夫妻,大多都是相敬如宾,他想象自己如果入主中宫以?后,也会如父亲对母亲那样,只在规定的时?间亲近……
这一切,在看到陛下和摄政王相处后,崩塌了。
如果说在鸾凤阁两人单独相处时?暧昧,交叠在一起的衣袖,都是他的猜想,那在水榭中,摄政王为陛下不?顾一切挡剑,陛下抱着他担忧紧张哭到颤抖,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们?两人自然而然地身体?接触,摄政王温柔地哄着她,为她擦眼泪,她则娇娇弱弱露出女儿家的娇态 ,蛮横着撒娇,透着宠溺和亲近。
他们?两个旁若无人,或者说他们?之间压根不?可?能有?旁人,他就那样呆呆愣愣成了看客,也成了过客。
两年前,祖父突然要送他去涿州,让他接触本家的将领,有?意让他掌管整个慕家,也陆陆续续知道了很多家族旧怨。
可?那都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他只想守好自己的本心,可?他放心不?下母亲,看不?得祖父的伤腿,恼恨父亲无能,左右彷徨,犹豫不?定。
他拒绝不?了家族的安排,本想着会在涿州一辈子,没想到祖父又命他回京,回京那日,他恰恰又遇见了陛下,两年未见,惊为天人,他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以?为陛下还一如往昔那般亲近他,唤他一声凌哥哥,会拉着他的衣袖,央他折梅花……陛下将他召进宫,旁若无人地拉着他的手,他心中雀跃不?已,当真以?为陛下是念着他的,可?这一切,都是在没有?赵宴礼的情?况下。
陛下为了他,午膳都未用骑马两个时?辰跑到北军大营,他们?一同回来的,摄政王甚至待到了子夜才走。
陛下怎么?会是他一个人的陛下呢?他早就知道陛下会有?一君两卿四选侍,也知道陛下不?会宠幸他一个,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是另外一回事。
他错了,他应该早点表明心意,应该早早占据陛下的心,而不?是自以?为是的,以?世家嫡子的自尊,妄图拿捏陛下的恩宠。
陛下她,怎么?会是任人拿捏的性子,祖父还妄图将来皇子的姓氏姓慕,简直荒唐。一场宫宴,陛下直接灭了萧家,软禁了太皇太后,又怎么?能将自己的皇子,姓别人的姓氏。
还有?祖父的妄想,就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将来慕家,怕也会是另一个萧家。
祖父不?惜一切也要他当凤君,孤注一掷的背后,怕也是为了不?步萧家后尘。
……
晋国公的书房内。
南宫月坐在了上首,晋国公拄着拐杖坐在了下首,慕凌风坐在了他对面,低头沉默不?语。
再?次出现在这里 ,那日晋国公掷地有?声,“南宫家欠的南宫月来还”的话,还回荡在她耳边,她回去翻阅旧档也没有?找到原因,只得命人去涿州打探,至今没有?消息。
“没想到陛下忽然来了府上,这是我风儿的福气,是我们?慕家的荣耀。”晋国公捋着胡子,笑吟吟地望着南宫月。
南宫月扶着椅子的手紧了紧,这是直接将她来府上的原因,归结到看望慕凌风身上?想要将慕凌风就此绑定在她的龙床上吗?
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慕凌风,忽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慌忙握紧了手,将那人从脑海中赶走。
转头笑着道:“国公爷言重了,寡人记得小时?候,您常常进宫和父皇在奉天殿下棋,寡人那时?候年纪小,和凌哥哥蹲在一旁看,还被您嫌弃了呢。”
晋国公哈哈一笑,“那时?候陛下年幼,可?不?是看下棋呐,竟是悄悄抓棋子玩,老?夫每每快赢了,却又被陛下搅和了。”
南宫月跟着笑,“是啊,父皇发现后要责罚寡人,还是国公爷替寡人求情?的呢。”
“陛下竟还记得这回事,老?夫惭愧。”晋国公道。
慕凌风在听到南宫月说到小时?候的凌哥哥,眼前突然一亮,思绪远远飞走了,陛下和祖父的话,他便再?没有?听得进去。
南宫月继续道:“若论亲近,寡人还曾经唤过您一声祖父呢,父皇特地命我喊您祖父,让您教我下棋,可?惜我这个学生,没学到祖父一星半点的棋艺,现在依然是全军覆没的水平,至今都不?敢轻易落子呢。”
“微臣惶恐,不?敢当陛下一句祖父,”晋国公连忙起身,躬着身子向南宫月行礼,“陛下下棋一直都是走大器晚成的路线,前期总是隐忍不?发,而后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陛下最后会不?会翻盘呢。”
南宫月听完抿唇一笑,“那还是晋国公教得好,还有?凌哥哥这个好兄长,总是不?厌其?烦地陪寡人下棋,又陪着寡人悔棋。”
说着眼神望向了慕凌风。
晋国公心中暗惊,陛下这一口一个祖父,一口一个凌哥哥,又说是兄长的,忽然又说下棋悔棋的,难道陛下不?喜欢风儿了?
不?应该啊?南宫月在永定门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毫无避讳地拉着风儿的手,是故意做给他看的?还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难道是水榭中的事情?,被她发现了?不?可?能啊,风儿说那批刺客全部死了,没有?活口。
他胸中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为了让陛下快速立风儿当凤君,他不?惜暴露一批暗桩,佯装刺杀陛下,引风儿前去救驾。
可?是没想到,陛下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风儿受伤,难道还不?是在意风儿?人下意识的本能,不?都是趋利避害,本能地保护自己的吗?
能在情?急之中将挡在她前面的人推开,必定是她看重之人啊,怎么?今日陛下忽然改口了?
慕凌风抬起头,迎着南宫月的眼睛,胸口激荡地上下起伏,双手紧握成拳,牙关咬紧,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什么?兄长,他不?要做她的兄长!”他在心里无声地嘶吼。
他就知道,陛下已经放弃他了,早在水榭中送他出宫的那一刻,就放弃他了。
可?笑他还妄想着装病引陛下想起他,他当真是不?自量力。
能让陛下衣不?解带地陪着的,守着的,是重华宫那位。
南宫月当真是翻脸无情?,南宫家的人果然都没有?心。
慕凌风心中暗恨,可?他不?晓得,他并?未付出真心,拿着自己的高傲和自尊,以?期让陛下也像清宁郡主那般为他沉迷。
如今得不?到了,反而怪陛下翻脸无情?,没将他放在心上。
“陛下,”慕凌风忽然起身,“臣不?想做陛下的兄长,也担不?起兄长的责任。”
“风儿你放肆。”晋国公急忙要拦他。
“祖父,我想和凌哥哥单独说几句话。”南宫月也站了起来。
晋国公心中再?急,也只得退下,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慕凌风,好好同陛下说话。
慕凌风他好好不?了,南宫月那句兄长,就是明晃晃地拒绝了他,拒绝了他进宫的可?能。
他岂可?甘心,以?前他总以?为自己踮踮脚就能喝到的酒,如今却无法企及了,叫他如何不?恼。
“阿月,”他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拉南宫月的手。
南宫月躲开了,淡淡道:“慕卿请自重。”
“陛下的心真狠,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想成为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什么?兄长,兄长能成为你的枕边人吗?”
慕凌风僵直着身子,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狂跳的心按回去,眼中更是模糊一片。
“你喜欢我吗?是一心一意地喜欢我吗?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的蛮横骄纵?还是喜欢我的强势跋扈?如果我不?是国君,你还会喜欢我吗?”
南宫月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眼睛,连声追问。
“你说你从未与别人有?过约定,那我问你,我是否是你第一次心动的女郎?”
慕凌风僵住,南宫月的眼神仿佛能看进他的心里,他被逼得招架不?住,移开了目光。
“看,你连回望我的勇气都没有?,何谈我的枕边人?我的枕边人应是与我心灵相契之人,凌哥哥你是那个人吗?那个小时?候宠着我,我说往东,从不?往西的人,会是我的人吗?”
南宫月的眼神扫过他的发顶,发冠上仍旧簪着那支墨玉簪,她脱口而出的话,便改了口,
“慕凌风,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在意我,还是在意中宫的凤君之位,能给你带来的荣耀?”
“我自然在意的是你。”慕凌风坚定道。
“是吗?那在凤栖宫中,我说我不?想当国君,只想和你浪迹天涯的时?候,你在想什么??你还记得吗?”南宫月问。
慕凌风身子陡然绷紧,他想起那日,自己听到这样的话时?,犹豫了好久才道了一声好。
没想到,是那日的回答,令她失望了。
对了,他怎么?能忘了呢,陛下最是敏锐,又没有?安全感。他当初进宫一年多,才得了他的信任,却因为这个小小的犹豫,葬送了他自己的前程。
他忽然笑了,他是不?喜欢南宫月的,心里一个小人告诉一遍遍告诉自己。
她除了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一无是处,如果她不?是国君,以?他慕家的身份岂能看得上她?
南宫月如果放在普通世家里面,丧父丧母的长女,一味骄横跋扈,不?会诗词歌赋,不?会琴棋书画,不?会针织女工,怎配得上他国公府大公子,就算长得好看,也不?会娶她进门。
母亲说,好看的女人都是狐媚子,父亲的贵妾不?就是一个狐媚子吗……
他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忽然意识到,即便是这样,他也动心了,他装着不?在意她和摄政王,可?这几日他关在屋子里,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画面,就痛苦不?堪。
原来,假装喜欢,也是会动心的,情?之一事,本就来不?得假,嘴上可?以?撒谎,心却骗不?了人。
他动心了,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我顾念着凌哥哥年少时?曾在宫中陪我度过了好几年,顾念着晋国公当年为我大雍失去了一条腿,尚书台为慕家留了位置,如果凌哥哥有?喜欢的人,寡人会下旨赐婚,全了当年兄长在宫中的爱护之情?。”
南宫月说完这句话,就走出了书房。
慕凌风望着她的背影,都没有?勇气追上去,直到人快看不?到了,才喃喃道,“我,我不?答应,你是我的,阿月,你小时?候最先说要嫁的人,是我,不?是赵宴礼……”
……
醉仙楼雅间。
庄玄素正?搂着安平公主说话,韩非离坐在旁边,满眼温柔地看着她,背着人悄悄捏她的手。
却惹来美人娇嗔一眼,“你去门口迎迎表姐,这个时?辰了也该回来了。”
南宫月的车架停在了晋国公府门口,她自己进了府,吩咐齐公公带安平公主去大长公主府,再?请庄玄素出来陪着安平公主走走,两项同时?进行,互不?耽搁。
韩非离看了看天色,暮色渐浓,心中一沉,急忙出去等着。
刚到门口,正?巧看到南宫月一脸不?快地下了马车。
简单聊了几句,就带着她往雅间走,然后故意退后几步,眼神询问韩烨,“陛下这是怎么?了?和慕凌风谈得不?开心?”
韩烨睨了旁边的慕飞扬一眼,然后做了一个噤声和掰手腕的动作。
韩非离秒懂,这是彻底和慕凌风断了吗?断了就断了吧,慕凌风也不?是最佳的人选,般般看人还是很准的,要是赵宴礼姿态再?低一点的话,那就更好了。
“长姐,”安平公主看到南宫月进来,开心地迎了上去。
南宫月扬起笑脸,摸了摸她的发顶,“今日开心吗?都看了什么??”
“开心,开心极了。”安平拉着南宫月的手,蹦蹦跳跳将她这一路看到的,摸到的,吃到的,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庄玄素亲自将南宫月的披风解开,好笑道,“安平公主滑得跟条鱼一样,满大街跑,抓都抓不?住,什么?都问,什么?都瞧,吃的更不?用说,这还没有?开始吃饭呢,她先饱了。”
南宫月坐下,刮了一下安平的小鼻子,“顽皮,第一次长姐就原谅你,下不?为例。”
“安平知道错了,长姐,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
安平规规矩矩认错,惹得庄玄素大笑,“天可?怜见的小人耳边,来表姐这里来,下次想出宫了就使人通知表姐,我带你出去玩儿个痛快。”
“好,须长姐同意了,就出来寻表姐,长姐,可?以?吗?”安平眼巴巴看着南宫月道。
“可?以?,等你下次课业得了太傅夸奖,或者箭术增进了,长姐许你出宫玩儿。”
“表姐,长姐同意了,我能出来玩儿了。”
安平公主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得了许诺兴奋得满场绕圈跑。
“都坐吧,今日难得出来玩一回,表哥和四公子,也坐吧,听说这里的千里醉十分?有?名,我们?不?醉不?归。”南宫月豪气道。
韩非离头皮一麻,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句不?醉不?归的话,是不?是在满春楼也说过?
“小舅舅,你还愣着干什么??”
韩非离一激灵,“来了,般般,今日可?不?能不?醉不?归,我们?待会儿还要去若水放灯呢。”
庄玄素闻言脸红了,若水河畔放灯,通常都是情?郎相约的地方。
“知道了,表妹今日不?能喝。”南宫月笑着瞅了庄玄素一眼。
“表姐,你又笑话我。”
“没有?,表妹想多了,我不?让你喝酒,是想让你照顾一下安平,安平来,坐在这里。”
庄玄素红着脸,都不?敢看韩非离忽然灼热的目光。她当然知道这是韩非离的计谋,要不?然,陛下好好的怎么?会出宫了呢。
慕飞扬坐在南宫月对面,他一眼就看出陛下心中不?快,尽管陛下在笑,在闹,可?手中的酒杯,就没有?满过,倒上就喝掉了。
她很难过,为了慕凌风。
原来放弃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也是会难过,陛下对慕凌风也是有?情?的吧。
慕飞扬拿着酒杯迟迟没有?喝下,他今日第一次随陛下出宫,万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南宫月喝着千里醉,心里嗤笑自己,想当初在晋国公府的冠礼上,她还满心满眼的都是慕凌风,想着偷偷去了给他个惊喜,后来可?真是惊喜。
千里醉越喝越甜,她渐渐喝上了瘾。
那日在宴席上,赵宴礼还说等宴会结束要带她来这里吃饭,品尝大名鼎鼎的千里醉,可?物?是人非,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如今她坐在醉仙楼里喝着千里醉,身边却没了那个承诺她的人。
恍惚中,她好像醉了。
几人饭后来到了若水河畔,天上一道银河如白练一般挂在空中,阻断了牛郎和织女相会。
安平公主已经玩累了,躺在马车里呼呼大睡。
汀兰照例取了一盏天灯,拿给南宫月。
南宫月却迟迟未接,上次点天灯的时?候,是盼着赵宴礼能平安顺遂,如今……她没有?心愿了!
汀兰只好将天灯送给了庄玄素,庄玄素羞羞答答和韩非离头抵着头,写上心愿,将天灯缓缓放进夜空。
南宫月看着那盏灯越来越远,渐渐迷离起来,身子不?自觉往后仰,倒进后面一个怀抱里。
“陛下醉了吗?”慕飞扬急忙扶住她。
“嘘,我先睡一会儿。”南宫月含糊了一句,便闭上了眼。
马车深夜回了宫。
“陛下,您醒醒。”齐公公小心翼翼地唤道。
南宫月躺在马车里,一动不?动,似是睡熟了。
齐公公刚想再?唤,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略带着嘶哑,
“我来吧。”
齐公公急忙回头,就看到赵宴礼不?知何时?站在了马车旁。
“让人将安平抱走,好生伺候着。”
齐公公急忙应是,找来伺候安平公主的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了车。
赵宴礼上车,就闻到了淡淡的酒气,看到了南宫月通红的小脸。
“般般,我们?回寝殿再?睡。”
他上前,低头唤了一句,抱起她准备下车。
南宫月这时?候模模糊糊醒来,闻到了他身上的药材味。
她偏过头,眨了眨眼睛,“赵宴礼?”
“是我。”
“不?用,我能自己走。”
南宫月往后退了退,坐起身,从旁边绕过赵宴礼下了车。
赵宴礼收回了手,看着南宫月的背影,眼眸微深。
纠缠
暗夜沉沉, 寒风刺骨。
南宫月从温暖的马车上下来,忽然打了?个喷嚏。
一件大氅带着余温披在了她身上,她似无所觉, 喊着汀兰的名字, 歪歪扭扭就往殿内走。
汀兰慌忙看了一眼摄政王, 见他阴沉着脸没有动,便跟上南宫月, 扶住了?她。
赵宴礼看着南宫月走远,目光投向一旁的韩烨。
韩烨被他看得心中发毛, 早知?道会遇见摄政王,他就同幕飞扬一样,早早离去了?,反正?现在内宫都是?羽林卫,不用?担心南宫月的安危。
今日回宫时, 他那个不着调的小叔,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亲自送回来。今日陛下喝醉还不都是?因为?他的馊主意,堂堂一侯爷,为?了?抱得美人归,什么手段都敢使,陛下也由着他。
韩烨左右看看无人,脚步不自觉往后移了?移,无奈道:“陛下要喝,我可不敢拦。”
他心里多少有点畏惧摄政王,这都源于小时候被他夜魔的名声所摄,还有就是?, 南宫月待摄政王的不同。
他陪南宫月一同长大,却猜不透她的心思, 只模糊地感觉到,她与摄政王相处时,与旁人不同。
这硬要说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但凡是?牵扯到摄政王的人或事,南宫月仿佛都比较宽容。
比如,摄政王可以深夜留在凤栖宫,旁人可不行。
总之,关于摄政王的一切,他都敬谢不敏。
赵宴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累了?,早些?回去吧。”说完,径直去了?凤栖宫。
韩烨伸了?伸手,想拦的话就卡在了?嗓子里,算了?,反正?他去凤栖宫又不是?第一次了?。
随即想到了?偷听?过的父亲和母亲的一番话,说摄政王那枚玉龙戒,可是?先帝赐给他的,那是?先帝给陛下选定的凤君……虽然两人时常闹别扭,可亲近起来……他们还睡在一起过……
韩烨最终甩了?甩手,安排完守卫,出宫回府,他还得好好问问母亲,那日摄政王的婚约又是?怎么回事,总不好是?陛下的婚约吧?
赵宴礼走进寝殿,就听?到南宫月娇嚷着不让人碰。
“都走,都走,寡人要睡觉,别来烦我。”南宫月闭着眼睛抱着被子,横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陛下,衣服还没脱呢,奴婢给您擦擦脸再睡吧。”
汀兰在一旁劝,却不敢伸手去碰,抬头看见摄政王进来,眼中一热,又急忙低头行礼,“ 王爷。”
“嗯,”赵宴礼随意应了?一声,目光始终停留在龙床上。
南宫月侧身躺在床上,绯色衣裙衬得她肤如凝脂,面似红霞,不盈一握的腰肢束着金丝云带,将身材勒得凹凸有致。
他眸光骤然加深,她出宫还特意换了?女装,为?的是?见慕凌风吗?
“陛下,醒酒汤来了?。”流桑这时端着一碗醒酒汤也走了?进来。
“寡人不喝,不喝。”
南宫月闭着眼睛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
“先放下吧,”赵宴礼示意,然后摆了?摆手。
流桑和汀兰相视一眼,低着头退了?出去,又将殿外的宫人全部撤了?出去。
“今夜摄政王还走吗?”汀兰小声嘀咕了?一句。
“汀兰!”流桑凝眉,眼神睇着她,“你忘了?上次陛下怎么罚你的吗?还敢多嘴,小心挨罚。”
汀兰噘了?噘嘴,无视流桑的警告,磨磨蹭蹭走在最后面,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隐隐约约听?到女子的呢喃声,又软又娇。
她脸颊发烫,陛下何时这么娇媚过,也就摄政王在时,陛下才会撒娇。
……
南宫月只觉得外面忽然静了?下来,她头晕着不想动,这时一双大手将她抱起,抽走了?她的束腰。
她急忙拉住另一端,哼哼唧唧不让碰。
“脱了?衣服再睡,穿着不舒服。”
赵宴礼一边哄着她,一边将她头上的发饰拆下来,顺着她的头发,抚着她的发顶,手指慢慢划过她的眼尾,停在红唇上。
他已经好几日不曾见她了?,最后见的那次,她吻了?他就跑,手上那本画册也被抢走了?,对了?,那本画册呢?
那日只来得及匆匆瞥一眼,也不知?里面还有没有别的没看的画面,要不,找找看……
“赵宴礼,”南宫月忽然咕哝了?一句,翻身抱住了?他的手臂,“我头疼,赵宴礼,我好难受。”
赵宴礼俯身,将她抱在身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难受还喝酒,下次还敢不敢喝了??”
“还敢……”即便是?醉了?,南宫月依然嘴硬。
赵宴礼望着她睫毛微微颤动,指腹情不自禁抚着她的唇,哑着声音问,“般般,你醉了?吗?”
声音仿佛藏着无尽的情谊,轻柔地绕着南宫月的耳廓,和着他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了?南宫月的心里。
她醒了?,头晕晕沉沉的,忽然没了?睡意。
“般般醉了?。”她闭着眼睛道。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随即一个热吻就落在了?她额头上。
“醒了?就把衣服脱了?再睡,醒酒汤也要喝了?,否则明日定然头疼。”
赵宴礼起身,将南宫月拉起来,动作熟练地给她解衣服,动作熟练得好似做过很多次一样。
南宫月不情不愿坐起来,又歪倒在大迎枕上,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俊脸,伸出双手捧住,口中喃喃道:“赵宴礼,你怎么有四只眼睛啊,不要总在我眼前晃。”
“那是?陛下醉了?。”
赵宴礼扒开?她的手,将她的外衫脱掉,随手搭在木施上,又端着醒酒汤递给她,“把醒酒汤喝了?,喝了?就不是?四只眼睛了?。”
“我不喝。”南宫月将身子扭向一旁。
“当真?不喝?”赵宴礼坐在床沿上问她。
“不喝,不喝,我就不喝。”
南宫月一向不喜欢醒酒汤的味道,十回有八回喝不进去。
“那就别怪臣无礼了?。”
赵宴礼说完,猛灌了?一大口,俯身抬起南宫月的下巴,就将醒酒汤渡进了?南宫月嘴里。
“唔~”南宫月被迫喝完,气呼呼坐起来,“赵宴礼你敢以下犯上?”
“谁让陛下不喝呢?”赵宴礼不为?所动。
“拿来我喝。”
南宫月抓起碗喝完,小脸顿时皱在了?一起,模样十分?呆萌可爱。
赵宴礼心中波澜骤起,低声道:“臣有一事,想请陛下允准。”
南宫月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赵宴礼端坐在她床边,这有什么事需要半夜在她寝宫说的?
还问她允不允准,她不允,他就不会做了?吗?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回头撞上赵宴礼灼热的视线,南宫月心尖一颤,他想干吗?
也就几日未见,赵宴礼怎么像变了?一样,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就是?眼神怎么变了?,变得灼热了?。
“何……何事?”南宫月颤着声音问。
“臣想以下犯上。”
说完,赵宴礼欺身上前,未等南宫月回过神,炙热的唇便覆了?上来。
他太想她了?,想她想到吃不下,睡不着。他想见她,想吻她,想晚上抱着她。
“般般……”他吻着她,小心翼翼叫着她的名字,生?怕她不高兴推开?他。
这个吻特别轻,特别柔,像是?吻着一件稀世珍宝。
南宫月心中一酸,眼中带了?涩意,赵宴礼是?喜欢她的吧?
她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仰起头回吻着他,含住他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然后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渐渐又被赵宴礼拿回主动权,和她的丁香缠绕在一起,仔细描摹着每一个土地。
身上渐渐燥热,脑中情不自禁想起了?画册里面的画面,静默的夜晚,摇曳的烛光,相拥的两人,和微微喘着的声音。
“玉棠~”南宫月嘴里忽然吟出了?这两个字。
赵宴礼一顿,抬起迷离的眼睛,看着身下红红的小脸,难以置信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玉棠,玉棠~”
南宫月一声声娇喊着,双手情不自禁拢在他腰上,慢慢收紧。
“再敢这么叫,别怪我当真?以下犯上了?。”赵宴礼眼圈微红,嗓子喑哑着,溃不成军。
“玉棠~玉棠玉棠~唔……”
迎接她的,是?赵宴礼再也压制不住的狂风暴雨。
他吻着她的唇,吻着她的耳垂,吻着她的脖颈,指腹摩挲着她的脸,想将她柔进自己?的身体里。
手指笨拙地解开?她后面的衣带,抚上娇柔的饱满,慢慢揉搓,有意无意想解开?她的裙带……
不行,不行,她喝醉了?,她没有答应自己?,不能?那样做。
赵宴礼心中煎熬,终是?抬起了?头,“我去给你拿帕子擦擦脸。”
说完就急急忙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浴室,拿起一盆水就浇了?自己?一头。
“冷静,冷静。”
他深吸了?几口气 ,扭头发现南宫月跟了?过来。
“般般,你……”
话刚出口,就见南宫月跑向他,也不管他浑身的水,直接抱住了?他的腰,
“你别走,我不叫你玉棠了?~”
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仿佛他的离开?,是?因为?他不满意喊玉棠这个表字一样。
赵宴礼心中柔软一片,南宫月当真?醉了?,她都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记忆只停留在喊他玉棠上。
“般般,你喜欢我吗?”赵宴礼轻声问。
“喜欢,”南宫月闭着眼睛说。
“你喜欢谁?赵宴礼吗?”赵宴礼小心试探道。
这次,南宫月没了?声音。
赵宴礼叹气,低头捋顺着她的头发,拿湿帕子给她擦脸,看着她迷迷糊糊哼哼唧唧的样子,瞬间?又忘却了?刚刚的不开?心。
他家般般喝醉了?都这般可爱,叫他怎么放得下啊,就算不喜欢也没关系,他喜欢就好。
赵宴礼将她抱到龙床上,掖好被子,放下帷幔,刚起身往外走,又被南宫月拉住。
她迷迷糊糊道:“你去哪儿,不要走。”
“我不走,我去吹灭了?蜡烛。”
“吹蜡烛做什么,我不要!”
“因为?太亮了?,晃眼睛。”
“太暗了?,我害怕,”
“怕什么,我在这里呢。”
“我怕看不见你……”
“乖,不用?看见,闭着眼睛就行,我哪都不去,就守着你。”
“你骗人。”
“不骗你,我今晚不走了?。”
帷幔浮动,赵宴礼将人搂在怀里,沉沉睡去。
……
第二日,南宫月天未亮就醒了?过来。
身旁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箍进一个宽阔的胸膛,沙哑的声音响起,
“醒了??头还疼吗?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
南宫月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昨晚上她抱着赵宴礼不让他走,竟然不是?梦吗?
“我一定是?做梦。”南宫月低喃了?一句。
“是?梦。”
赵宴礼回了?一句,随即捏住了?她的下巴,咬住了?她的唇。
“痛吗?”赵宴礼问。
南宫月哼了?一声,没有回他。
赵宴礼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南宫月,你看看是?不是?梦?你不痛吗?”
说完又咬向了?她的耳垂,“痛吗?”
南宫月不答,却将他的肩膀抓出了?红痕。
“南宫月,我痛,我心也痛,身也痛。你总是?如此,前一刻还唤我玉棠,现在又装作是?在做梦,你总是?先轻薄了?我,又不想认账。”
赵宴礼咬牙,将人压下,堵住她的嘴,吻得很用?力。
“南宫月,我算什么呢?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
南宫月忽然哭了?,这都怪她吗?
眼泪滚到唇边,赵宴礼顿住,停下了?动作。望着她忽然手足无措起来,“你别哭,我不咬了?,也不问了?。”
南宫月伸手想捶他,又想起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便将他推开?,背过身去,无声地掉眼泪。
“般般,你别生?气,你打我骂我都好,别这样不理人。”
“我哪里轻薄了?你,又不想认账了??”南宫月小声道。
赵宴礼哽住,胸中压抑着说不出话来。
“是?我轻薄了?你,还是?你欺负了?我?”南宫月坐起来,看着赵宴礼哭道,
“明明是?你想吻我,却总是?打着我先吻你的幌子,然后说我先勾引的你,明明都是?你先勾引的我。”
她一时想起很多事,在满春楼,是?他抱着她的,是?他先诱惑她的,这不能?怪她。在凤栖宫喂她药,也是?他主动吻的她,怎么能?都怪她呢,这不公平。
赵宴礼问他算什么,那她也想问他们这算什么啊?偷情吗?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赵宴礼将她抱进怀里,“是?我的错,是?我先勾引的你,是?我把持不住,你别哭了?,我不问了?,你把我当什么就当什么吧。”
“般般,我就是?想让你哄哄我,我也会心痛的,你一连好几天都不理我,重华宫的消息你都不听?,我怎么办啊,我无耻地想乘人之危,可我终究做不到,般般,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他想要个名分?,怎么就这么难。
南宫月沉浸在和赵宴礼背德的私会里,哭到不能?自已,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身边已经没了?赵宴礼的影子。
起居郎一大早来求见南宫月,彼时紫桑拿鸡蛋在给她敷红肿的眼睛。南宫月未见,让他去找摄政王回话。
起居郎来到重华宫,看着宫人大气不敢出的模样,顿时冷汗直流,他这是?来的不是?时候?陛下和王爷又吵架了??
他站在屏风外等了?良久,等到了?摄政王冷冷地回了?一句:“这种事都要来问,那你这个起居郎也不用?当了?。”
吓得他腿都软了?。
从重华宫出来,碰到了?尚书令楚瑀,关心地问他:“大人这是?怎么了??一脑门的汗。”
起居郎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了?,我这是?受了?夹板气,左右不讨好。”
楚瑀哈哈一笑,“谁说不是?呢,咱们这些?在陛下身边当差的,哪个不是?受夹板气,好在陛下仁厚,一般不为?难咱们。”
“楚大人说的是?,陛下仁厚。”起居郎打着哈哈就辞别了?楚瑀,口风丝毫不漏。
楚瑀笑吟吟看着起居郎离开?,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目光扫了?一眼重华宫的门 ,整了?整衣冠,径直朝凤栖宫走去。
……
晋国?公府。
清宁郡主一袭火红的衣裙出现在慕凌风的床前。
昨日陛下走后,慕凌风真?的病倒了?,吃什么吐什么,一整日汤米未进,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越发憔悴得不成样子。
恍惚中,他看到一个红色的人影,脑中忽然闪过陛下的模样,遂拉住了?她的手,“陛下,你来看我了?吗?我就知?道陛下不会不管我的。”
“凌哥哥,我是?清宁啊?你怎么病得这般重?”清宁郡主拿帕子擦着眼泪,一副很是?担忧的模样。
“那日见凌哥哥还意气风发的,才几日不见,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说着竟啜泣起来。
她昨夜得到消息,说南宫月出宫来了?晋国?公府,走后又去了?醉仙楼吃饭,若水河畔放灯,却没有让慕凌风相陪,他们中间?一定出现了?裂痕。
这不是?她要的目的,她现在想助慕凌风夺取凤君之位。
慕凌风性子软,脾气好,好义气,端着世家嫡子的气度,也最好拿捏。她想帮助父亲笼络京都各方势力,况且慕家有兵丁五万,不容小觑。
她先一步在涿州与他假装偶遇,又邀请他去寒孤城游玩,渐渐将他与她绑在一起,他碍于世家的面子,默认了?。
谁知?他又突然回京,还被陛下选进了?宫,这一变故正?中她意,如果?推他上位后,又拿他们之间?隐秘的情谊相挟,以他的性子,多半会瞒着南宫月妥协。
本来计划好好的,他怎么就忽然失宠了?呢?还是?说有其他她不知?道的事?
寿宴那日,几次刺杀南宫月都能?侥幸躲过,真?是?好命。
她心急如焚,天一亮就来府上探望,希望能?从他嘴里得到点有用?的信息。
“清宁郡主?”慕凌风松开?了?手,眼睛往四周看了?看,“郡主怎么一人来了?这里,小心过了?病气给你。”
“我怎么会嫌弃凌哥哥呢,当初我们在寒孤城的时候,我还亲自给凌哥哥喂药呢。”
慕凌风眼中暗淡,想起昨日南宫月的话,“你说你从未与别人有过约定,那我问你,我是?否是?你第一次心动的女郎?”
原来,陛下一直都知?道他和清宁郡主在寒孤城的事,只是?隐忍不发而已,她给过他机会,他却推开?了?。
是?他亲自推开?了?南宫月,他还真?是?活该。
“郡主请回吧,我这座小庙,养不起你这尊菩萨。”慕凌风冷然道。
清宁郡主还在抹眼泪的手忽然顿住,眼神不觉变得阴狠起来。
……
日子飞快流逝,眨眼到了?年底。
腊月二十六封玺后,接近着到了?除夕夜宴。
宴上,久未露面的摄政王出现在大殿上,这是?继寿宴那日后,最隆重的宴席,三公九卿携带官眷悉数到场,还有北军的一批将领,南宫月也请到了?大殿上。
南宫月站在高高的帝台上,向众人举杯,“一敬万千军士,愿国?土安宁无争,二敬诸位臣工,愿团结一心同舟共济,三敬后府家眷,愿团圆美满,家庭和睦,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家。祝愿大雍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众臣附和,“祝愿大雍繁荣昌盛,千秋万代。”
赵宴礼站在南宫月身侧,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陛下长大了?,越来越有帝王的样子了?,他这个摄政王是?不是?也该当到头了?……
宫宴过后,前朝后宫一下子冷寂了?下来。
晚上,各宗亲进贡的宴席,只有她一个人,安平公主太小,没有让她跟着,瑶华公主以养伤为?由,闭门不出,至于被软禁的萧氏,则不必理会。
偌大的大殿只有她一个人,阖家团圆的日子,身边的侍书和侍中都放他们回府了?,她对着长长桌案,琳琅满目的佳肴一点胃口没有。
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想父皇、想母后,想念年少时依偎在他们怀里肆意撒娇的时光。
她还想赵宴礼……这个念头一起,她疯狂摇头。
将酒宴赐给宫人,让他们也松快一下,自己?则起身出了?大殿。
刚出宣德殿,看到了?瑶华公主的侍女从重华宫出来,拿着食盒妖妖娆娆走远了?。
她走到重华宫门口,看到里面居然还有灯光,不觉好奇,赵宴礼没回安南王府吗?
南宫月没让通传,直接走了?进去,穿过灯火通明的游廊,远远看到身穿大红锦服的赵宴礼,灯光下,两人遥遥相望,同时默不作声。
相拥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 星星点点,仿佛将两人阻隔在天地两端。
赵宴礼站在廊下,望着南宫月淡淡出神。
今日宴席上, 堂弟赵勋礼特意来说祖母病了?, 盼着他能回府一趟, 今日守岁,理应一家人团聚。
一家人?他心里嗤笑, 他有家人吗?
早在他六岁那年随先帝进宫,就没有了?家人, 他的家人,早就死在了?西戎战场上。
大雍尊崇孝道,他并未拒绝,宴席过后,他回了?安南王府。
王府上下张灯结彩, 仆从?穿着新衣欢天喜地,大伯父大伯母脸上挂着笑,生疏又?讨好地与他寒暄。
前世他自南宫月砸了?王府后,便再也未回过府。后来他率兵围了?宫城,他的好大伯赵奢,站在门?前痛骂他不忠不义,不孝不悌,请了?族中长?老,将他逐出了?赵家族谱。
从?此,他赵宴礼就是乱臣贼子,和他们安南王府的赵家, 再也没有了?瓜葛。
赵奢博得了?大义灭亲的忠孝之名,关起大门?继续做安南王府的嫡子贤孙。
前世他被?毒死后, 赵奢是不是继承了?安南王的爵位?
这座陌生的王府,是他一生的梦魇,若不父亲母亲的灵位在此,他绝不会踏足半步。
今生,他虔诚地跪在祠堂里,愿父亲母亲在天之灵,达成他的心愿。
从?祠堂出来,来到祖母的院子,大伯一家围着祖母彩衣娱亲,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唯独他是孤家寡人一个,他站在庭院中,望着阴沉的夜空,想到了?宫中的南宫月,此时此刻,她?在宫里是否也会感?到孤独。
祖母年纪大了?,并未有什么大症候,无非是身?子虚弱,不认人,总是张冠李戴。拉着他的手,很是开心地问他,“月儿呢?月儿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祖母即便不认人,也总是惦记着他的婚事,上次南宫月来了?一次,她?竟然记住了?,将南宫月当成了?他的妻。
他握着祖母的手,看着她?浑浊的眼睛,不忍心让她?失望,“月儿身?子不适,等她?好了?,再来给您请安。”
“怎么身?体不适了?,是怀上了?吗?那可太好了?,我总算能和你父亲交代了?。”她?说着便流下了?泪。
一时悲痛上涌,竟是压抑不住地痛苦。
他何时能娶到她?,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前世没有,今生能否如愿?
祖母看他难过,拉着他的手劝,“乾儿啊,你上战场可要?当心啊,刀剑无眼,你可得记着,你是有妻儿的人,你可得好好地啊……”
“老夫人这是又?将人错当成了?小叔啊,老夫人还?是忘不了?小叔。”大伯母在一旁搭腔,顺从?地道:“今日守岁,老夫人别难过了?,你看小叔这不是好好的吗?”
“都好好的,我们一家人都该好好的……”祖母重?复着。
大伯母张罗了?一桌宴席,阖家坐定,堂哥和堂弟频频向他举杯,大伯也说今日难得全家都在,合该不醉不归,他架不住吃了?几杯酒,却觉察出酒味的不同。
这酒,像极了?前世南宫月最?后递给他的那杯青梅酒,辛辣凛冽中带着淡淡的青梅味。
他不动声色,佯装不胜酒力,被?大伯母差人送到乾安院,这个院子是父亲之前的旧居。
躺在大床上,一股躁意袭来,门?扉被?推开,一个衣衫半裸的女?子,出现在他的榻前,不知是不是醉了?,这女?子竟然和南宫月有八分相似。
“郎君,”女?子俯身?爬上了?他的床。
一时错觉,他将人当成了?南宫月,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却闻到了?浓郁的香气,他一下醒了?过来。
南宫月身?上从?不会有如此浓郁的香气。
他翻身?下床,叫来章武将女?子打晕扛走,安南王府他一刻也待不下去,连夜乘车回了?重?华宫。
然后沐浴更衣,虽没有碰那名女?子,却还?是觉得脏了?自己的身?。
酒气散去,他走出寝殿,想去凤栖宫,想去找南宫月,人却站在廊庑下,不敢踏出重?华宫。
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躲在明堂里,或者陪着太皇太后。今年,她?会在哪儿里?
今日在宫宴上,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大雍璀璨的明珠,那么耀眼,那么美丽,那么让人难以?靠近……
他站在她?身?边,一伸手就能拉住她?的衣袖,却不敢亵渎她?分毫。
那个小时候拉着他衣袖哭泣,依偎在他怀里叫他不要?走,抱着枕头说想和他一起睡的小女?郎,已经渐渐离开了?他,永远找不回来了?。
他站在廊下,看着南宫月小时候亲手做的宫灯,任凭北风呼啸着穿透他的身?体,将他胸中的躁意带走,将他那股漪念冲散。
恍惚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抬眸就看到本不该在此出现的南宫月,施施然走了?进来,像走进了?他的梦里。
雪花忽然坠落,眼中忽然有了?湿意。
他想,一定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圆他今生的一个梦。
……
南宫月的脚顿在石阶下,望着一袭红衣的赵宴礼,回不过神来。
上次看他穿红衣,还?是她?十二岁砸王府的时候,他也是一身?红衣地站在院子里,默默看着她?砸。
她?说过要?弥补他的婚事,至今也未见他央她?兑现承诺。
可是现在,她?有点后悔了?,这么好看的郎君,她?能不能留下他。一开始,她?不是打着要?诱惑他的想法,和他亲近的吗?不是要?将他征服,纳进她?的后宫吗?不是要?诱他放权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变了?呢?
变得畏惧,变得惶恐,变得患得患失……是北军大营中,他主动交出兵符那次,还?是在水榭中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那次,亦或是他浑身?是血地让她?抱抱他那次……
明明是只诱惑,不需要?动心的,她?为何如此难受。
南宫月仰起头,任由雪花打在她?脸上,打在她?的衣服上。
她?不知道现在是该走,还?是该留。
隔着纷纷而落的雪花,她?看不清赵宴礼的模样?,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以?何种心情看她?。
她?忽然想起醉酒那日,赵宴礼几近渴求地让她?哄哄他。
要?怎么哄?她?不会,她?迷茫,从?未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感?情。
大长?公主说要?遵从?自己的心,可她?的心上有把刀,拔出来疼,不拔出来更疼。
南宫月垂眸,心中像是下定决心般,转身?往外走。
“般……”赵宴礼上前追了?几步,刚想喊住她?,又?忽然停下。
感?情终究是强求不得,南宫月既然选择了?转身?离去,那就是他的命。
他握紧那枚玉龙戒,压下喉咙中的腥甜,想起了?先帝弥留之际,让他发的血誓,“寡人将明珠交给你,望你珍之重?之,若她?不愿,你必不能强求。”
“我赵宴礼在此起誓,绝不逼迫公主做不愿之事,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前世他带兵围城,被?逐出赵氏家族,一杯毒酒肠穿肚烂,果然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怕死,可重?来一世,为何他终究不能得偿所愿,这是为什么!
无人听到他的悲鸣。
雪越下越大,落在他身?上,染白了?他的头发。
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任由风雪将他淹没。
南宫月逃也似的离开了?重?华宫,任由风雪打在脸上,心上那把刀要?拔出来,何其痛苦。
她?站在重?华宫门?口,他没有叫住她?,也没有追出来。
她?想让他追出来吗?想让他叫住她?吗?
她?好像都是被?动地承受,自己从?未主动过。
赵宴礼说他心痛,想让她?哄哄他,是不是也在等着自己做决定,刚刚她?转身?做了?决定,却是如此痛苦,比她?在晋国公府拒绝慕凌风更痛。
脸上温热一片,泪水却越擦越多?,赵宴礼,赵宴礼,她?在心里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哭到不能自已。
他们相处的一幕幕闪过眼前,满春楼上她?主动吻了?他,鸾凤阁她?吃他的醋,她?想起他说的话,“臣错了?,这王宫是陛下的,鸾凤阁是陛下的,就连这满宫的人,都是陛下的,还?有臣,只要?陛下想,也都是陛下的。”
他是自己的,他必须是自己的!
南宫月犹豫着站定,看着雪地里自己凌乱的脚印,终是听从?了?自己的心,反身?又?朝重?华宫跑去。
她?要?试试自己的心,是走出痛苦,还?是跑进去痛苦。
这一次,脚步很急,想要?急切得到验证一样?,迫切地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刚刚她?站着的地方,满身?都是白雪。
她?心中忽然生出无数细密的针,同时刺向她?的心脏。
他总会让她?内疚心痛到无以?复加。
眼泪模糊了?视线,脚步跟随自己的心,飞奔向那个白色人影。
赵宴礼忽然看到一个人影飞奔向她?,那么急迫,那么决绝,伸开手臂扑向他。
他那一颗残破不堪的心,忽然怦怦乱跳,双腿不经大脑支配飞奔迎上去,在那个身?影即将绊倒的那一刻,先一步跪在地上,接住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般般,是你吗?”他哆哆嗦嗦地不敢置信,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掺杂的都是恐惧。
“是我,赵宴礼。”南宫月哭着道。
赵宴礼将她?扎进怀里,越搂越紧,“般般,般般……”颤巍巍的声音里,全是无法言说的缱绻。
“你怎么这么傻啊,为何一直站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哪里又?有我的立锥之地,除了?在这里等,我没有去处。”
“你在鸾凤阁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算,我说过的话,都算。般般,你就算让我即刻去死,我也甘愿。”
“不准说这种话,我不准你死。”
南宫月含着泪捂住了?他的嘴,赵宴礼将她?的手拿开,为她?拭去眼泪,捧起她?的脸,就吻了?上去。
他吻过她?的眼,她?的泪,最?后含住她?的唇,带着悸动和满足,慢慢侵入她?的心。
漫天大雪中,两个跪在一起相拥的人影,终是战胜了?风雪,迎来了?晴天。
……
“我腿麻了?。”南宫月呢喃了?一句。
赵宴礼嘴角泛起笑意,亲了?亲她?的嘴角,起身?将她?抱起来,“刚刚摔着了?没有。”
“没有,”南宫月将头埋在他脖颈处,“刚刚你垫在了?我下面,是不是硌着膝盖了??”
赵宴礼刚想说他没事,忽然改了?口,“是磕着了?,你待会帮我上药好不好。”
南宫月支支吾吾没有吭声。
他们亲密了?那么多?次,却没有真正地敞开过衣服,之前她?扒开过他的衣领,看过他的伤势,却从?未有过男女?的想法。
相拥过后,她?变得敏感?起来,撩开他的衣服,她?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忽然臀上一麻,似被?大手掐了?一下,又?似乎轻轻挨了?一下。那处便像烤了?火一样?,热辣辣灼热起来。
偏偏她?人还?在半空,半点不敢动,不上不下地令她?的心跳如擂。
“ 嗯?帮不帮?”赵宴礼在她?耳边低声道。
南宫月忽然脸红了?,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便靠近他耳边,似有若无地碰着他的耳垂,轻声道了?一句“好”。
赵宴礼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才听到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似是威胁的话,“你乖一点,否则我……”
否则怎么样??他没有说下去。
南宫月却羞红了?脸,搂着他的脖子不再动弹。
上次他说让她?乖一点,是她?那次醉酒,他给她?喂醒酒汤,她?任性不喝的时候。
他就一边哄她?乖一点,一边压制着她?乱动的脚,将她?抵在靠枕上,将醒酒汤自他口中强势灌给她?。
南宫月忽然觉得嘴麻,人也没了?力气,攀着他的肩膀,任由自己的心怦怦乱跳。
廊下早已没有了?宫人,赵宴礼抱着他进了?后殿,将她?放在暖炕上,解开她?的披风,抖落一身?雪花。从?袖中掏出一张素帕子给她?擦脸上的雪水。
她?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仰着脸,享受着他的服侍,一双潋滟的眸子里,全是赵宴礼的影子。
被?这样?的目光望着,赵宴礼早就心猿意马,他将帕子扔到一旁,捂住了?南宫月的眼睛,饱含无限爱意的吻就落了?下来。
慢慢将她?推倒在后面的暖炕上,俯下身?子,密密实实将人压在身?下,从?和风细雨到暴风骤雨,从?阴云密布到阳光普照,想将这一路的春思,全部倾泻出去。
南宫月紧紧搂住他的腰,笨拙着回应着他。
她?遵从?了?自己的心,比起跑出去,她?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她?觉得,赵宴礼也应是这样?的。
当她?看到院中那个被?雪花覆盖的人影时,整颗心都碎了?,如果她?不曾返回来,他会不会站一夜,他的伤刚好。
当他同时奔向自己的时候,她?感?觉到,他是那般欣喜和渴望。
那一刻,她?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她?也渴望,渴望被?他抱在怀里,渴望被?他宠爱着,享受着他的服侍,占据着他的目光。
他赵宴礼是她?的人,他在鸾凤阁说过的,他说他说话算话,这就够了?。
殿外忽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外面烟花绚烂,照在了?窗棂上,映出一对相拥的人影。
已经过了?子时,新的一年到了?。
“新年快乐,般般。”
“新年快乐,玉堂。”
赵宴礼拥着南宫月,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头发,声音略哑,“今日开始,般般就十八岁了?。”
十八岁了?,意味着她?真正长?大了?啊,有些事可以?做了?。
南宫月半阖着眼睛,趴在他胸膛上,附和道:“今日开始,你也二十五了?啊!”
赵宴礼忽然一笑,那怎么办呢,他在等她?长?大啊。
“你笑什么?”南宫月忽然睁开眼,踢了?他一脚。
“啊,疼。”赵宴礼顺势搂住她?的腰。
南宫月急忙坐起身?,“你的膝盖,刚刚不是磕着了?吗?药呢?我给你上药。”
“在我书案上,”赵宴礼跟着坐了?起来。
“你躺着别动,我去拿。”
南宫月下了?暖炕,来到书案处,翻找药瓶,却看到压在镇纸下的半幅画。
她?缓缓抽出来,是一张仕女?图,画中女?子双眸含笑,两颊绯红,着一身?月白撒花交领宫装,这不是她?吗?还?是她?那日去晋国公府的打扮。
赵宴礼何时做的画?
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了?旁边的画篓里,里面放着许多?画轴。
她?走过去,随意抽出一幅,竟然还?是自己。这张是自己站在若水河畔,红纱敷面,对着天灯许愿。
“找到了?吗?”身?后响起赵宴礼的声音。
南宫月捏着画像转过头,眼中闪过水光,“你何时……何时画的?”
赵宴礼从?背后抱住她?,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伤好以?后画的。”
他的声音有点闷,像是压抑了?许久,从?心底慢慢溢出来的一样?。
南宫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以?后还?给我画好不好,将我每次穿女?装的模样?都画出来,好不好?”
“好,”赵宴礼应下,“到时候再将画挂出来,摆满整个殿堂,怎么样??”
“不好,还?是卷起来放着好。”
“你害羞了??怕被?人看见?好,不让别人看,我的般般只能我一个人看。”
“谁是你的了??”
南宫月刚哼了?一声,却被?赵宴礼一把抱起来放在书案上,搂住她?的腰就吻了?下去。
“般般就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说,是不是?”
他掐着她?的腰,一定要?她?回应他。
南宫月被?他闹得没法子,顺从?地道了?声“是”。
“是什么?嗯?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就吻你到天亮。”
赵宴礼将她?禁锢在书案上,低头吻着她?,大手揉着她?的腰,一遍一遍让她?回应他。
“别闹,好痒。”
“那你说,说了?我就不闹你。”
南宫月捧起赵宴礼的脸,小声道,“般般是赵宴礼一个人的。”
赵宴礼将她?抱紧,眼中尽是流光溢彩,“你说的,不许反悔。”
他没有说你是陛下,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就是圣旨这类的话。他知道,如果南宫月想反悔,易如反掌,他不想逼她?,有这句话就好,他就满足了?。
“般般,你开心吗?”
“开心。”
“新年有什么愿望吗?不是国泰民安,不是黎民百姓,是你自己,你有什么心愿吗?”
赵宴礼郑重?其事地问她?。
心愿吗?南宫月依偎在他身?边,想了?想,认真道:“我希望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人陪。”
赵宴礼垂眸,眸中流光不再,她?说的是有人陪,而不是说让他陪。
她?身?边那么多?人,总会有人陪的,今年是自己,明年还?是自己吗?
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想说:“我希望明年也能陪着你,后年也能陪着你,我想永远陪着你。”
搂着她?的手紧了?紧,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他怕一张口,就成了?南宫月的负担。
罢了?,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管怎样?,他都会陪着她?的,她?让他陪时,他就拥着她?,不让他陪时,他就远远看着她?就好。
这一世,总也比上一世好吧,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当初自己下定决心,一心罔顾她?的意思夺了?她?,越是亲近越是发现,自己做不到,他做不到不顾她?的意愿占有她?,只敢软磨硬泡让她?接纳他,喜欢他。
他一步步靠近,想拿一颗真心换她?回头看一眼,将他放在她?心上,眼看他就要?成功了?。
她?的心愿却不是和他在一起……
“起来,我给你上药。”
“不用上了?,已经好了?。”
“你又?开始骗人。”
“没有骗你,磕磕碰碰的小伤,无需用药。”
“当真?那你以?后不许给我翻旧账。”
赵宴礼忍不住笑,“绝不跟般般翻旧账。”
他将南宫月抱起来,放在暖炕上,从?旁边拿起一个大红金漆描花锦盒,“看,我给你准了?新年礼物。”
南宫月欣喜地接过来,打开是一支玉簪,玉质温润,纹路漂亮,十分雅致。
她?随手簪在了?发间,“好看吗?”
“好看,我家般般戴什么都好看。”
赵宴礼拥住她?,“你不嫌弃吗?就是一支素簪子,比起你那些名贵的首饰,这支最?不起眼。”
“可这支最?有心意,是你亲自磨出来的吧?”
“嗯,”赵宴礼淡淡应了?一句,以?南宫月暗卫的本事,他在宫中做什么,她?应该一清二楚,这支簪子,他断断续续做了?许久,好歹自己做好了?。
“给我备礼物了?吗?我想要?你的礼物。”赵宴礼问。
南宫月从?袖中拿出那条宫绦,塞到了?他手里,嘟着嘴,“不许嫌弃我的绣工。”
赵宴礼拿着宫绦双眼泛光,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说要?亲自给我系上的。”
南宫月的脸,又?倏地一下红了?。
同辇
初一祭天礼, 是大雍朝最重要的祭祀活动。
这一日,南宫月需素服斋戒,登上阐福寺大佛楼, 进香敛福, 然后赐福给有功之臣并公卿世家。
清晨天还未亮, 南宫月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
她慵懒地翻了个身,却看到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水润的桃花眼中?闪着光华,嘴角噙着吟吟笑意, 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南宫月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抬起?手?,抚上赵宴礼的脸,往他怀里蹭了蹭,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好困”, 又闭上了眼睛。
赵宴礼将两人身上的裘毯往上拉了拉,裹紧她,拥在怀里,唇瓣情不自禁地印在她的额头上,揉着她的发髻,轻声道:“今日要去?阐福寺祭祀,不能迟了。”
“嗯~”声音发嗲,尾音婉转上扬,南宫月搂着赵宴礼的腰撒娇。
“我?不想起?~”她将脸埋在那宽阔的胸膛里,像个小孩子一样耍着赖。
赵宴礼在她耳边低声道:“迟了,宗正卿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势必要问责宫人,到时?候宗正和宗亲那里就会知道, 陛下在重华宫过的夜,宠幸了……唔……”
南宫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你,你少胡说,我?昨夜可没有宠幸你。” 南宫月红了脸。
女郎微微嘟着嘴,潋滟的双眸隐着春色,双颊一片红霞,嫣红的唇瓣被贝齿轻轻咬着一角,美?艳动人,秀色可餐。
赵宴礼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深起?来,眼睑下垂,低头就含住了那一抹嫣红,全部爱意化?作一声低喃,卷着她嘴里的香甜,肆意吞进自己的口腔中?。
外面的鞭炮声忽然?没了声息,静谧无声的殿内,充斥着暧昧的喘息声。
被男子浓重的气息包裹着,南宫月闭上眼睛,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颈项,收紧 ,然?后抬起?上身和他的胸膛贴在一起?,近一点,再一点,直至密不可分。
这个动作恰好给?了男子可乘之机,他将女郎抱坐在自己大.腿上,一手?揽住细腰,一手?穿过黑发按住后颈,气息紊乱,自上而?下吻得更深。
仿佛要将自己压抑了一夜的情绪,全部倾泻了一般。
昨夜她红着脸给?自己系上宫绦,抹不开?面,将自己蒙到裘毯里不肯出来,然?后打着瞌睡吵着有点冷,推开?炕桌,扑进他怀里,调整了姿势,很快就睡了过去?。
外面雪花飞舞,殿内灯火辉煌,怀里温玉暖香,让他如何不心猿意马,如何能睡着。只好拉上狐裘将两人裹住,身子后倾,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背。
今早人醒了,还不得好好亲亲她,看着身下娇软的美?人,他怎么能克制得住,这可是他肖想了两辈子的人啊。
“陛下,时?辰到了,尚书令说昨夜大雪,恐路上难行,需早做准备。”
是齐公公的声音。
南宫月推了推还在沉迷的赵宴礼,嗔了他一眼。
“等?会儿。”赵宴礼复又缠上她,用力吸吮了一口才肯罢休。
“楚大人还真是勤勉,天不亮就进宫来了。”赵宴礼阴阳怪气地道。
南宫月红着脸推了他一把,“不许你这么说他。”
“你还护着他,我?又没有说错……唔……”竟被南宫月的唇瓣堵住。
“你乖一点,我?还要去?祭祀。”南宫月在他嘴角上啄了一下,学着他的口吻道。
赵宴礼摸了摸嘴角,眼睛亮晶晶地忘记了之前的话,南宫月这是哄他的吧……尽管是因?为楚瑀才这样做的,心里也开?怀了不少,至少,南宫月开?始学会哄他了。
“般般~”
“别?闹……”
两人耳鬓厮磨一通,终于让人进来打水伺候。
没想到,南宫月刚起?身,腰间的玉佩和赵宴礼的宫绦缠绕在了一起?。
她急忙去?解,猛然?想起?昨晚上赵宴礼拿着宫绦,眼神殷殷期盼,缠着她,非得让她亲自给?他系上不可。
大雍女子给?男子系宫绦,那是只有夫妻间才会做的事。
她当时?光顾得害羞了,以?为就是他的心思,没想到其他的。
当下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当初赵宴礼昏迷时?,她担忧紧张地以?神女之名,说要护佑他的话,“神女在此?护佑你,你快点好起?来吧,我?会给?你做好宫绦,亲自给?你系在腰上……”
难道是因?为她说过这话,赵宴礼才这么要求的吗?那她趁着他昏迷时?说过的话,他都听得见吗?
她心中?慌乱,玉佩和宫绦缠在一起?的节就越解越乱。
一只大手?伸过来,然?后轻轻拉动一端,线节竟然?解开?了。
她抬起?头,红着脸问,“你昏迷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尤其是她还说过喜欢他的话,被他听到了吧?现在想想都还觉得难以?启齿,那时?候她怎么就那么大胆呢?
赵宴礼坐在床沿上,看着她慌乱的眼神,扣住了她的手?,“你说的哪一句?当时?断断续续听过一些,模模糊糊又记不清楚了。”
记不清楚好,南宫月长舒一口气。
她刚要转身离去?,又被赵宴礼拉住,“般般,我?们都亲过了,你怎么还如此?害羞,你看看我?啊,怎么都不看我?了呢?”
南宫月心下稍定,倔强地扭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没有害羞,就是太热了,我?去?洗漱。”
“哦,那就是心虚了,你一心虚就想逃,你不知道吗?”
“我?没有。”
“那谁说拆了重华宫养一屋子郎君的话?”
南宫月低头,他果然?听到了,“我?是说了,那又怎么样……唔……”
赵宴礼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往下说,“般般,别?纳那么多小郎君,好不好。”
“那……那看你表现吧。”南宫月挣开?怀抱,红着脸跑走了。
赵宴礼恍惚中?如梦方?醒,豁然?起?身,抑制不住雀跃的心情,来回踱着步,喃喃重复了一句“看我?表现”,是那个意思吗?般般她是想的那个意思吧?
多年夙愿要成真了吗?那他要不要准备准备,男女那事的画册,他是不是也该好好研读一番,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花样多是另一回事。如果般般只有自己的话,他是不是得好好学一学。
“章平,”赵宴礼忽然?唤章平进来,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就见章平眼睛忽然?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家主子,反应都慢了半拍。
后知后觉地顺从道:“属下……属下尽快办妥。”
南宫月从里间出来,正好听到章平应承,随口问了一句:“办妥什么事?”
赵宴礼朝章平使眼色示意他退下,心情愉悦地朝南宫月走去?,“不是什么要紧事,等?下我?陪你一起?去?阐福寺。”
想到今日祭祀的重要,南宫月点了点头。
除去?赵宴礼在北疆驻守的那两年,其余都是他在一旁操办祭祀礼,南宫月便没有犹豫地点了头,又想到他刚刚痊愈的身子,大不了和他一同乘车算了。
她还可以?趁机试探一下各方?的反应。
……
两人收拾停当,天才刚刚破晓。
南宫月昨夜和赵宴礼窝在暖炕上,都没有好好睡,又一大早被叫起?,腰也疼,背也疼,赵宴礼却神清气爽,一副睡得很好的样子。
赵宴礼扶着她的手?,两人一同出了重华宫,就看到御辇旁站着七八个官员,楚瑀首当其冲,站在最前面。
南宫月眼神一扫,除了尚书台的人,就是宗正司的人,尚书台是自己的亲信,宗正司是自己的至亲,便没有了避讳。
拉着赵宴礼一同坐上御辇。
赵宴礼透过窗棂,看到楚瑀坚硬地跪在雪地里,眼神扫向怀里的南宫月,她一进来就倒在他怀里,嘟囔着要再睡一会儿,等?到地方?了再唤她,竟将他当成了火炉枕头,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起?驾吧。”
赵宴礼吩咐了一句,将窗帘拉上,拉过狐裘抱住了南宫月。
今日之后,他获宠的消息,应该尽人皆知了吧。
正合他意,有他在,看谁还敢打凤君的主意。什么楚大人、慕大公子、逄小将军的,统统靠边站。
车架启动,楚瑀这才从雪地里起?身。
他一大早进宫,像往年一样,第一个进宫觐见,只因?陛下当初说,“新年第一个见到楚卿,心情甚好。”
正当他心情愉悦地来到凤栖宫时?,却被告知陛下昨夜宿在了重华宫,他那颗火热的心,瞬间冷得就像今日屋檐下的冰锥,冰冷锋利,瞬间就能穿破他的胸膛,刺穿他的心脏。
他在重华宫门口等?了好久,久到他都不忍心看时?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陛下对自己一向严苛,若无大事,断然?不会起?床迟了。
他在门口焦躁不安,会情不自禁想他们两个人在里面做什么,想他们在床上纠缠的影子,想象着她躺在那人身下,婉转承欢。
他想到心痛,一个小人在他脑海里说:“他们就是一起?守岁,并不会发生什么,陛下是个有分寸的人”。另一个小人道,“陛下不想,摄政王不想吗?是个男人都把持不住吧?”
“他们肯定睡了。”
“胡说,肯定没有。”
“睡了就是睡了,陛下是国君,将来多的是伺候的人。”
“没有就是没有,陛下洁身自好,肯定是摄政王引诱的。”
“陛下喜欢貌美?郎君,摄政王长得好看。”
“摄政王狼子野心,肯定有所图谋,杀了他。”
楚瑀的心逐渐阴暗,他不想想,却控制不住自己。他想立刻夺了护卫的刀,冲进重华宫去?,将赵宴礼乱刀砍死,可他只敢想不敢做,他一介文官,连刀都挥不动。
可文官也有文官的好处,他多的是和陛下接触的机会,他迟早都要赵宴礼消失。上次失手?,这次一定要小心谨慎,再不能让他翻身,妄想大雍的江山,还妄想得到陛下,他做梦!
陛下顾念着他幼时?教导的情谊,又有救驾的功劳,不忍心杀他。可他楚瑀没有什么顾虑,陛下不忍心,这个骂名他来背就好,为了陛下,他什么都可以?。
“楚大人当心,这下了一夜的雪,路上不好走。”身后宗正司的王大人上前和他搭话。
“多谢王大人提醒。”楚瑀彬彬有礼地道谢。
王大人凑上来左顾右盼,小声与他道:“瞧见没有,刚刚陛下一直抓着摄政王的手?,上车以?后直接抱住了他的腰啊,你说说这……”
王大人正说得兴高采烈,就看到楚瑀阴森森地朝他瞥了一眼,他想八卦的话就哑住了。
“王大人慎言,这话休要再提,小心摄政王……”楚瑀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是是是,”王大人立刻噤若寒蝉,倒不是怕被摄政王灭口,而?是被楚瑀刚刚的眼神给?惊着了。心中?不禁嘀咕,“楚大人平时?看着温和,怎么突然?变起?脸来,这么阴森恐怖。”
……
南宫月一路睡到了阐福寺,才将将有了精神。
宗正司的人早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南宫月随着礼官和摄政王登上阐福寺大佛楼,除尘身行佛礼,虔诚进香,祈福祷告,再在祭台三?拜九叩,祈大雍国运昌隆,来年风调雨顺。
礼成后,随贤王和一众宗亲进中?殿,中?殿供奉的是先祖女帝的神位,南宫月领先叩谢天地宗亲,护佑南宫氏长盛不衰。
南宫月跪在蒲团上百感交集,大雍几代中?,唯有她和先祖同为女帝,先祖创世之初,不知是否如她一般,总想在复杂的朝局中?寻得一方?安宁,过最纯粹的生活。
可她也知道,想寻得一方?安宁须得自身强大,国泰才能安康。
斜刺里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拉了起?来。
回头就看到赵宴礼一身月白锦衣长袍,渊渟岳峙,皎皎如明月,清俊雅致得如踏足人间的画中?仙。
他怎么会在中?殿,贤王将他带来的吗?
以?往赵宴礼只主持天地祭祀礼,中?殿是南宫家的神位,非皇室宗亲是不准进的,今日怎么一起?进来了,刚刚她只顾着随贤王敬香,未发现他就在身旁。
南宫月不动声色地朝在场的宗亲望去?,贤王一派老神在在,其他人束手?行礼,也未有任何异常,甚至都未提出异议。
她也就按下了心思。
她不知,早在她同赵宴礼一同乘辇出宫的时?候,她宠幸赵宴礼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朝野。所以?,陛下带自己“人”敬香无人阻止,连最有资格阻止的贤王殿下,都对赵宴礼礼遇三?分,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默认了,赵宴礼必然?是入主中?宫的人,只除了南宫月她自己。
从中?殿出来,来到赐福殿,殿中?一张大书案,上面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已经准备完毕。
楚瑀立在一旁,低着头认真研磨。
遵照以?往的流程,南宫月应写福字赐给?朝中?重臣。
南宫月行到此?处已经累了,却还是打起?精神,拿起?了毛笔。
赵宴礼跟着进来,看到楚瑀一袭青色官袍,长身玉立在旁,正眉眼温润地望着南宫月。
他眸光微闪,走到南宫月身边,凑近她小声道:“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再写?”
两人离得很近,声音很小很轻,却能让一旁的楚瑀听见。
南宫月只觉得他吐气如丝,丝丝缕缕勾住了她的耳朵,便回头嗔了他一眼。
楚瑀低着头,却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捏着墨条的手?不觉用力,骨节都发白起?来。
一旁的赵宴礼似无所觉,明目张胆地挨着南宫月,不是扯她的衣袖,就是偷偷捏她的手?。
楚瑀神思翻滚,一个念头在心里叫嚣,“赵宴礼这是故意的,故意在你面前和陛下亲近,故意在你面前宣示主权,就连你和陛下难得的独处机会,也被赵宴礼那厮剥夺了去?……杀了他,杀了他……”
南宫月的手?再次被赵宴礼拽住,她被闹得没法,悄悄嗔了他一眼,默默推开?了。
什么冷静自持,君子端方?都是鬼话,赵宴礼真是不折不扣的黏人精。
她捏着笔对楚瑀道:“楚卿忙了半日,左右我?这里无事,你下去?歇着吧。”
楚瑀应了声是,缓缓放下墨条,望了南宫月一眼,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最后还是低头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人刚走,赵宴礼就迫不及待地从后面抱住了南宫月的腰,不满道:“他终于走了,这么不长眼色,是怎么当上的尚书令,般般,你是不看他长得好看?”
“别?闹,我?手?都酸了。”
南宫月无奈,她以?前怎么不知,赵宴礼这么爱吃醋。
“快别?闹,我?字都写歪了。”南宫月扭了扭身子。
赵宴礼轻笑,将她圈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写福字。
“这个没人帮得了陛下,陛下你自己努力。”赵宴礼打趣了一声,放开?她的手?,站在一旁开?始研磨。
南宫月无法,只得继续写,先祖立下的规矩,为朝臣赐福,说是给?朝中?重臣,却不好厚此?薄彼,南宫月只好继续写,又写了一个时?辰,方?落了笔。
“赵宴礼,我?手?疼。”
她可怜兮兮伸出手?,被赵宴礼握住,一点一点为她揉。
“这都怪你,昨夜……撑在书案上,手?都麻了。”南宫月噘着嘴,表示不满。
赵宴礼扬起?嘴角,低头亲了一下,用气声道:“怪我?,谁让陛下那么诱人呢,那今晚我?们不在书案上好不好?”
这说的是什么话,也不嫌臊得慌,南宫月脸颊火热,慌忙抽回手?,今晚他想都别?想。
赵宴礼却将她抱住,“陛下手?疼,臣也胳膊疼,昨夜有个小人儿非得抱着我?的胳膊睡。我?的左臂到现在还发麻,陛下你不帮臣揉揉。”
南宫月红着脸不甘示弱,“爱卿这身体?也太差了些,要不找太医给?你开?药补补?”
补什么补,南宫月你到底在说什么?
赵宴礼眼神骤暗,扣住人,就吻了下去?。
一息过后,赵宴礼才放过她,用指腹抹去?她唇瓣上的水渍,喑哑着声音道,“臣身子好得很,陛下要不要试试。”
“才不试。”南宫月羞赧地推开?他。
……
午时?在阐福寺用了斋饭,之后会休整一番,然?后在天黑前返回宫中?。
或许在御辇上睡了个回笼觉,南宫月这会儿反而?精力旺盛起?来。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阐福寺后山银装素裹,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南宫月玩心大起?,伸手?团了一把雪,一下塞进了赵宴礼的衣领里,然?后大笑着跑开?了。
赵宴礼忙团了一把雪,追了上去?。
齐公公很有眼力见儿地将随从都拦了下来,也拿起?一捧雪,随意扔向一旁,随从也都憋了半天,见主子如此?,都开?心地玩闹起?来。
汀兰和紫桑也加入其中?,却不敢玩得太过忘我?,余光有意无意绕着陛下。
只见陛下开?心地尖叫,大笑着瞅准时?机将雪球扔向摄政王,两人你追我?赶,最后双双累倒在雪地上。
印象中?,陛下从未如此?开?心过。
赵宴礼倒在雪地上,胸口起?伏着,望着碧蓝的天空,久久不语。
“我?好开?心。”南宫月翻身趴在他身上,“赵宴礼,我?好开?心,我?不想回宫去?了,就让我?多玩几天好吗?”
她眼睛黑得发亮,像是一汪清泉,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赵宴礼伸手?抚上她的眼尾,不忍心拒绝她,“好,我?去?安排。”
几人从后山回去?,赵宴礼去?安排随驾的事。
南宫月正满心期待时?,楚瑀忽然?求见。
等?赵宴礼回来,说一切安排妥当,打算带南宫月去?附近的温泉离宫小住几晚,反正朝中?已经封了玉玺,这些时?日不会有事。
赵宴礼沉浸在他们单独住在温泉离宫的事情,催着南宫月易容,换一身普通衣装好方?便行事,却没有发现南宫月忽然?变得异常沉静,已没有了当初提议住在外面的喜悦。
南宫月还是顺从地易容换装,和赵宴礼悄悄乘上一架不起?眼的马车,远远缀在御辇后面。
马车上,赵宴礼发现南宫月异常紧张,以?为她是为第一次离宫忐忑,便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宫中?不会有人发现的,朝中?也打点好了,有什么事情会第一时?间送到离宫。”
南宫月不是为去?离宫而?担心,而?是为楚瑀给?她递的消息。
这时?,马车突然?停住,车外响起?了刀剑声。
拉车的骏马骤然?嘶鸣一声,连人带车疯跑起?来,马夫控制不住,马车摇摇晃晃冲向了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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