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孤独了。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
詹姆斯知道管理员并不属于人类的范畴：他就像是被丢进了人堆里的氪星人，他一直很孤独——从小丑创造的事故中、从他被辅助系统选中的那刻开始，人类身份的他就已经死去了。
non-existence.nopast,nofuture.（没有实体存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他如此平静，如此孑然。
克拉克并不是人类，詹姆斯也不再是了，他们幸运地在堪萨斯州的小镇相遇，于是孤单的人不再孤单，流浪的人停止流浪。
只有克拉克·肯特能明白那种孤寂。
——他们是如此相像，仿佛必然属于彼此。
“我就像……”
“就像蜂鸟爱花蜜那样爱你。”
喝完了勃艮第杯中的最后一口红酒，詹姆斯抬起了头，幼稚地对氪星人说道。
克拉克的新陈代谢和人类不同，他不需要进食，吃东西只是出于礼貌——他并不会喝醉。
但他被詹姆斯可爱坏了，拥抱着属于他的人类，克拉克替詹姆斯收好了那只空空如也的酒杯，他的动作很小心——像是要将对方永远留在自己的怀抱里一样。
“……就像咕噜爱魔戒那样爱你。”
詹姆斯嘟嘟囔囔又开了口。
克拉克呆楞了一下，《指环王》小说里的小怪物“咕噜”（gollum）确实天天抱着至尊魔戒念叨“myprecious!”（我的宝贝）。
“像小鱼爱咬路亚饵一样爱你。”
小酌完红酒的詹姆斯就像被打开了话匣，醉醺醺地说个没完。
“像喜鹊爱亮闪的钻石一样爱你。”
“像柏树爱伯利恒之星一样爱你……是因为星星才变成了圣诞树！”
詹姆斯的甜言蜜语仿佛停不下来，他碧绿色的眼眸亮晶晶的，一副兴奋过头的样子。
克拉克几乎被詹姆斯的情话砸晕了，他情不自禁地亲了一下詹姆斯的脸颊，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我像热爱生命那样爱你。”
氪星人小声说道。
他终于忍不住了，小小又轻轻地啃了一口詹姆斯的脸颊。
小醉鬼呆了一下，差点从他怀里弹起来。
“你咬我！”
詹姆斯的眼睛都湿润了，声音很委屈。
“对不起，”克拉克的语气可一点都不觉得抱歉，“那你咬回来，詹詹。”
氪星人控制自己的皮肤柔软了下来，他湛蓝色的眼睛仿佛倒映着星辰，但他在意的只有眼前的詹姆斯。
世界的管理员没轻没重的啃了他一口，在克拉克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詹姆斯向克拉克露出了笑容，目光却逐渐变得迟疑，他的表情有些恍惚。
“如果……”
詹姆斯的声音有些生硬。
“如果不是我……你在大多数宇宙都会拥有美满的家庭，爱你的妻子和孩子。”
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低落。
“小乔纳森是你和露易丝·莱恩的亲子。”
克拉克哑然失笑，他认识露易丝·莱恩——那是他在《星球日报》的同事。
“……康纳的基因一半来自你一半来自卢瑟。”
克拉克在听到莱克斯·卢瑟的名字后高高挑起了眉梢。
“在你创立‘不义联盟政权’的49号地球里，你的表姐卡拉·佐·艾尔仍在试图把你拉回正轨……”
克拉克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因为他意识到了詹姆斯是真的在感到难过——他目光中的歉疚太认真了。
“……所有的人都爱你，你明明可以获得更好的一切。”
“……我是不是把你偷走了。”
詹姆斯把头埋进了氪星人的臂弯里，不敢看向克拉克的眼睛。
“我觉得很抱歉……”
克拉克伸出手，制止了詹姆斯继续说下去。
“詹姆……”
他捧起了詹姆斯微微发烫的脸颊，他知道詹姆斯有一点发热，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
詹姆斯表现出的“人性中的善意”几乎让克拉克整颗心都在犯软。
——他闪耀着令克拉克想要偷偷掩藏的光芒。
“你知道吗……我根本不在意那些。”
克拉克亲了亲詹姆斯颤抖的睫毛。
“我不必认识他们，他们不在我的时间里。”
然后他又亲了第二次，詹姆斯有些痒，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我只需要你。”
克拉克的语气十分甜蜜。
“你不应该觉得抱歉，恰恰相反……我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一个。”
“你明白吗……是你……你拯救了我。”
他这样认真说道。
“我很幸福也很快乐，我希望你永远都离不开我。”
克拉克笑起来露出了一点小虎牙。
“当你告诉我……你和人类是不同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庆幸，因为只有我和你是相同的。”
他对自己的负面情绪毫无保留。
超人并不是无暇的伟人，有人认为他是“真理完人”（paragonoftruth），只有克拉克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而他深刻的爱着詹姆斯所体现的“人性”——明明他们都不属于人类。
在所有人中，克拉克只觉得詹姆斯的声音与心跳最为动人，他的一切吸引着克拉克的目光。
在注视着恋人的这一刻，克拉克甚至怀疑自己会失去沟通的能力，他担忧自己会把谈话聊成海啸和灾难，所展现的懦怯和他的心是一样的。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克拉克猜测没有人喜欢时刻被牵动心神的感觉。
飘忽的心动像是云雾，幸福也能砸碎性格，在没有遇到更有趣的人之前，大部分人只是将就的活着。
可有一天，詹姆斯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
就像黑夜里穹顶闪耀的星光，像是花园中露水熠熠的蔷薇，他的一切令克拉克怦然心动，于是原本的规矩都能被打破，将就和漠然变成了难以承受，他欣喜又茫然。
“……你想不想去看看太阳？”
克拉克这样小声询问着詹姆斯。
“我们可以去广阔无垠的太空。”
“我……和你，只有我们两个。”
他可怜巴巴地祈求着。
詹姆斯完全没有搞明白状况，他眨了眨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克拉克拥抱着詹姆斯，就这样轻轻推开了上悬窗，双脚离地——他们的身体逐渐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桎梏。
在太阳系的尺度上，琥珀、珍珠远比黄金和钻石更稀有，因为它们需要生命的参与。
他怀抱中的詹姆斯是如此柔软，有那么一瞬间，克拉克以为自己也喝醉了。
……
每个宇宙都会有一个支撑该宇宙的实体存在，它们被多元宇宙的观察者们称为“锚点”（anchor）。
而经过了辅助系统的版本更迭，詹姆斯成为了有且唯一的那一个。
他本该如此自由、如此寂寥，但他却被克拉克拯救了。
——在万米高空之上，詹姆斯第一次目睹了克拉克眼中的世界。
在大气层与地球的边缘，太阳——这颗璀璨的巨型气态行星，散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光辉，温暖而璀璨地洒了在他们的身上。
万有引力的作用范围无穷大。
他们身处于星空与日光之下，无尽的宇宙星体在他们的头顶闪烁，如此辽阔、如此深邃，仿佛是一面巨大的黑色帷幕，遥远的星系在无限的宇宙中静静地悬挂，星团闪耀着耀眼的光芒，点缀着整个世界。
在这片无垠的太空中、在星河之下，他们沐浴着阳光，仿佛被满天的星体拥抱。
詹姆斯微微抬起了头。
克拉克又一次亲吻了他。
这一次，詹姆斯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他丝毫不怀疑氪星人对他虔诚的、真实的爱。
如此孤独又如此相似，他们天生一对注定属于彼此。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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