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息水珠——入V开始
“紫耀师兄。”
“洡, 返虚之上是什么?”
“当然是升仙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师祖、师尊、师叔师伯他们,直到坐化, 都没能飞升。”
“师祖说了, 飞升看仙缘。”
“你说,这世上,有神仙吗?”
“有吧, 我也不知道,我又没见过。”
……
聂双双睁开眼,黑暗散去, 一个俊美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男人背手立在树下, 三千发丝如瀑, 连日光都偏爱他,穿透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 印在描金画银的玄色衣袍上,恍若神祇。
风和日丽, 云蒸霞蔚, 五彩神鸟翱翔云间, 百鸟跟随其后, 鸣声如歌, 绕梁不绝, 登仙台探入云下, 求仙问道的凡人奋力攀爬,再往下, 就是人族聚居的城池, 隔得太远,忙忙碌碌的人群尽如蝼蚁一般。
这是……
十万年前, 尚未沉入海底的息水神宫?
“近日,我偶然间寻得一古籍残片。”紫耀从袖中拿出一物,青黑厚重,隐有玉石之光,竟是远古神兽玄武的背甲:“我苦苦参详数月,从中悟出一丝天机,你可知,何为仙缘?”
洡摇头,仙缘飘渺,玄之又玄,她虽已返虚,却仍未参透天道。
“功德、信仰。”
洡不解,看向脚下城池,又点点身后耸入云端的祭祀神台:“我已受万民祭拜,镇此地水土,保一方太平。”
“不够,要救天下黎民于水火,开创新纪,保人族繁荣昌盛,传承不绝,如此才能功垂万古,信仰不断。”
洡陷入沉思,良久才道:“人族势弱,妖魔得天独厚,唯有返虚神君庇护之地,人族才能安居乐业,但始陆之大,妖魔强盛,靠你我,恐怕救不了天下黎民。”
“所以,此道凶险,或许会丢了性命,你可愿随我一试?”
“可……”
“不行!”聂双双听见自己说,不,不是,是小霜,她现在在小霜的记忆中。
“小霜。”洡转头,水蓝色长发自肩头滑落,露出半张白玉雕琢般的面庞:“不要胡闹。”
“洡姐姐,我们活得好好的,干嘛要冒险,仙缘要慢慢寻找,不能走歪门邪道。”
紫耀并不恼怒,把那块玄武背甲放入洡手中,笑道:“小霜说的不错,息水境治理的很好,确实不必冒险。”
聂双双看见自己伸手将背甲拂落:“什么脏东西,拿走拿走!”
洡低声呵斥:“小霜,不得无礼!”
“无妨,我过段时日再来。”话音刚落,人已消失不见,只余青黑背甲静静躺在原地。
狂风乍起,树叶簌簌吹落,打着旋儿飞向远方。
小霜抱臂,扭头:“洡姐姐,你凶我,我生气了。”
洡俯身,捡起背甲,顺势坐在玉凳上:“紫耀师兄百步踏上登仙台,当世无人能出其右,师祖都说,如果紫耀师兄都不能飞升,就没人能飞升了。”
“那是他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我总要帮他的。”洡握紧背甲,眺望城池边缘,那里密林耸立,危机四伏,叹道:“别怕,若有危险,我会护你周全。”
“我是你的剑灵,是我护你周全!”小霜暴跳,随即反应过来:“你答应他了?不行,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冒险,紫耀大骗子……”
洡却不理她了,任由她上蹿下跳抱怨个不停,只闭目,独自沉思。
画面水雾般淡去,聂双双想,原来紫耀擎天大帝自爆元神,将始陆分裂成一万九千界,分人、魔、妖三域,并不全然是为了人族存续,更像是……为了飞升?
记忆跳转,聂双双共享小霜的视线,看到紫耀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多,他们募集军队,遍寻天材地宝,铸造法器,主动进攻妖魔之地,夺下一块又一块资源富饶的地方,建城池,设法阵,将人族迁过去,繁衍生息。
不过数十年,人族数量大增,以紫耀为首的十三位返虚神君香火鼎盛,迟滞已久的修为,终于有所松动,就当他们以为可以靠此一步登天之时,妖魔两族联手发起反攻。
七位魔族尊者围攻息水境,紫耀被困虚仙深谷,无法驰援,洡望向熊熊烈火中的城池,被魔族尊者控制神魂,化为魔物的无辜生民,互相残杀,不死不休,惨叫嘶吼声响彻天际。
往日的息水神境,一朝沦为人间炼狱。
洡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几近入魔。
“洡姐姐,我来挡住他们,你快逃,去找紫耀,他们追不上你的!”
“不。”洡摇头苦笑:“来不及了,紫耀他……”
“洡姐姐!”
洡不管小霜的叫嚷,亲手抹去血契,将长剑封存在霜宫,又剥离自己的心魔,封在雪宫,孤身踏上祭祀神台,引七位魔族尊者及数万魔物入内,强撑十日后自爆元神,天地震荡,无边海水自她体内涌出,漫灌而下,将整个息水境淹入海底,再不见天日。
“找到新主人,然后,杀了我……”
偌大东海,无边无际,竟是息水神君所化,返虚神君之力,恐怖如斯,与真神何异,他们竟还不满意,为了追求那所谓的飞升,强夺他族气运,最终害人害己。
仙缘飘渺,不可强求啊。
“洡姐姐,醒来,快醒过来。”小霜身形虚淡,手足已不成形,灵识燃烧之痛却比不过心中之苦,霜寒之气化作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砸在聂双双的白骨胳膊上,渗入水蓝发丝之中。
“已经过去十万年了,人族传承从未断绝,不要再困在过去,可以放下了。”
阴寒气息稍顿,聂双双憋住气,赶紧催动灵力,将剩余的阴寒气息逼出。
“你说过要保护我,要保护大家,千万不能入魔啊。”
“保……护……”息水魔神神智一瞬清明,脸上神情扭曲,时而温和,时而愤怒,时而痛苦,竟不像同一个人。
“洡姐姐!洡姐姐!”
“保护……息水境。”血泪滴落,息水魔神收回发丝,面容回转,眼内黑影重重,磕磕巴巴回应:“我,没能保护,是我的,错,我的错……”
小霜嚎啕大哭:“不怪你,我不怪你。”
聂双双长出一口气,总算捡回一条命,正想收回手拿药疗伤,却被恢复理智的息水神君抓住白骨手掌,往后一扽,直接戳进了腹腔内部。
不,不是……
触手一片空空,并没有想象中的肠子脏腑一类,息水神君陨落已久,留下的只剩空壳,还有关在她体内的魔族尊者的元神。
他们以息水神君的躯体为战场,从十万年前斗到现在,从未休止。
“取息水珠。”洡艰难控制住逸散的魔气,朝聂双双扬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快,杀了我们。”
刚刚退去的魔气又顺着胳膊爬上来,聂双双抵御不及,又被蚀去半条臂膀,痛的满头虚汗,惨叫出声。
区区金丹,真的承受不了太多,这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听洡姐姐的,我帮你!”小霜人形俱散,仅剩的灵识附在聂双双胳膊上,帮她抵御魔气。
事已至此,聂双双只能咬牙深入,顺着息水神君的力道,在空荡荡的腹腔内摸索,手掌齐根没入后,碰到了一颗温热的珠子,猜到那是息水神君说的息水珠,忙一把攒进手中。
一串玄妙的法咒传入耳中,聂双双神识一颤。
“跟着念。”
聂双双跟着念。
息水珠幽蓝的光芒透体而出,息水神君双手骤然抓紧,差点把聂双双的手掌扭断,又有无数魔气挣扎乱撞,似要破体而出,被息水神君的皮囊死死拦在体内。
双方僵持间,聂双双灵力不济,经脉剧痛,额头青筋暴起。
“不行了,我要死了。”
息水珠汹涌的神力涌进聂双双体内,犹如久旱逢甘霖,皴裂的经脉一瞬间恢复如初,还没等聂双双高兴,又被紧跟进来的魔气摧毁殆尽。
淦!
“接着念,不要停。”
聂双双仰头嘶喊:“啊啊啊啊——”
我跟你们拼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灵力不要命似的运转,小霜灵识汇入经脉,还有息水神君的灵力,息水珠的神力,魔族尊者的魔气,聂双双整副身躯就像烧烫的铁水,经脉浮出体表,蔓延出瑰丽的魔纹,金丹碎了又补,补了又碎,持续了整整一日。
终于,息水神君的遗骨砰一声,化为飞灰,霜宫长剑寸断,爆冲之力横扫而开,聂双双仿佛被蛮牛当头撞上,七窍喷血,闷哼一声晕倒在地。
获胜的息水珠滴溜溜转动,没入聂双双体内,占据了丹田内金丹的位置,金丹上魔纹密布,被逼至角落,不敢反抗。
息水珠的神力缓缓流转,滋养着破碎的经脉,只剩白骨的手臂,迅速生长出血肉,聂双双昏迷中仍然疼的皱起眉头,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然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不止她,海上的涂泱界,也变了样,海啸整整三天三夜才停歇,又伴随地裂之灾,天九派在姬清的带领下,四处救灾,东海镇有五级大阵火云阵护着,除了主干道裂了条缝,未有人员伤亡。
于是更多人涌向东海镇,许自山忙得不可开交,还好有弦问声与花照陵两位金丹坐镇,才没乱起来,各种安排都有条不紊的执行下去。
那位万道剑宗的执事行色匆匆,一刻未留,衡阳派的云无月也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从核桃船下来后就落荒而逃。
姬语昭来送物资,愁眉不展:“虽说老祖的长命灯未熄,可总不上来,不会出事吧?”
宋珲握紧拳头:“师尊不会有事的。”
弦星辰:“走,去问我爹娘。”
第42章 东海镇
三人踏入城中央的松鹤府, 迎面碰上一个中年男人,满面愁容,弦星辰越看越眼熟, 停下脚步, 试探喊道:“赵叔?”
弦星辰离家五年有余,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会儿穿着蓝色弟子服, 头发简单束在脑后,只横插一根木簪,虽不如花照陵一般明艳动人, 但眉目间有其父母的风姿, 自不会差。
那人不必思考, 便猜到她是谁:“星辰小姐。”
“你怎么在这儿?”弦星辰还未起疑心,仍念着苗离江的好:“苗叔叔可好?”
“好, 很好。”赵权打起精神,把刚才的谎话又说一遍:“你们久不回御兽宗, 离江真人担心, 便派我来寻你们。”
“我暂时还不回去, 代我向苗叔叔问好。”弦星辰笑笑, 指向大厅:“我爹娘可在里面?”
“在, 天九派的掌门也在, 正在议事。”
“正好, 我们也有事要禀,先进去了, 赵叔慢走。”
“好。”赵权点头应声, 抬脚欲走,想想又回头, 补充道:“星辰小姐,殊华道君病重,离江真人令我带话,速回宗门,你也劝劝问声真人和照陵真人,早些回去,涂泱界是万道剑宗域下,别派事务,不必费神去管。”
“嗯嗯好,我会劝他们早点回去的。”
赵权目送三人进门后,脸上笑容褪去,心中暗恨。
那日他和栾音阁两位杀手下东海秘境,越过空间裂缝后,突遇深海海兽围攻,那两人故意祸水东引,害他身受重伤,还好他早有防备,留了一手,不然都回不来。
现下弦问声和花照陵全须全尾的上来,还帮着天九派镇守东海,那两人却始终不见露面,应是死了。
赵权一时拿不准弦问声和花照陵知不知晓杀手的事,自己又身受重伤,修为差一点跌回筑基,就这么夹着尾巴回去,实在不甘心,也没法跟离江真人交代,忍了两日后,终是登门拜访试探。
弦问声对他态度无异,得知他被海兽所伤,再三感叹深海危险,却丝毫不提秘境里的事,只送了他一瓶疗伤丹药。
花照陵不咸不淡,提及离江真人盼望他们归家,也是三言两语打发过去,态度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罢,待过几日伤势稳定,界河复航,先回御兽宗再说,暗杀之事,日后再做打算。
“爹,物资到了。”姬语昭月前成功筑基,已是一名筑基修士,近来主要负责押送物资和赈灾,事情办的漂亮,天九派上下无不信服。
姬清招手:“来得正好,段长老传信来,珠山峡谷有一批灵草灵谷成熟,你们赶紧去一趟,把东西押回门派,交给水长老炼制。”
姬语昭刚忙完上一茬,还没休息,又被亲爹指派了新任务,令狐鸢都看不下去,咳嗽两声提醒:“掌门师兄,语昭、星儿和小珲才到,好歹休整一下再出发。”
“灾情要紧,不妨事。”姬语昭并不觉得累,也不嫌麻烦,父亲器重她,是认可她的能力,她高兴还来不及,总比那些迂腐老头,觉得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好,日日关在家中插花品茶强的多。
弦星辰走到花照陵身后,低声问:“娘,老祖有消息了吗?”
“还未。”花照陵摇头叹息,摸了摸跳到她肩上摆尾讨好的财宝。
“今日浪潮稍缓,我正组织人手出海搜寻。”姬清朝弦问声和花照陵拱手:“还要麻烦两位真人护航。”
弦问声:“应该的,何时出发?”
秘境中的事他没多说,说多了不过徒增恐慌,方念归已回剑宗求援,横竖他人在这儿,要死也是他先死,况且有廖英道君在,聂寒霜的长命灯也未熄,说不定,那魔神已经解决了。
宋珲:“我也要去!”
姬清直接拒绝:“不可。”
“可我担心师尊。”
“不行就是不行,东海风浪未息,海兽聚集,比平日危险十倍百倍,炼气御不了剑,去了也是添乱。”
宋珲不吭声,掌门说的话没错,可师尊遇险,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太没用了。
“你是老祖唯一的亲传弟子,万一有什么闪失,反倒让老祖分心。”许自山拍拍他的肩,开解道:“大家担心老祖的心都是一样的,我们必会把老祖寻回来。”
别说炼气,寻人的队伍连筑基初期都不要,东海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此行亦是冒险,炼气期就别去送死了。
“我去准备东西,一个时辰后出发。”
姬清与姬语昭吩咐几件事后,起身离开,令狐鸢和许自山各自去忙,花照陵看向弦星辰,知晓自家女儿那胆大妄为的性子,特意吩咐道:“不许偷偷跟着,到时候我会查船,被我找出来,有你好看。”
弦星辰把财宝抓回自己兜里,嘟囔:“知道了知道了。”
弦问声儒雅微笑,看向姬语昭,姬语昭猜出他们一家三口有私事要聊,便招呼宋珲:“宋师弟,我们去安置点分发物资。”
宋珲只能熄了偷偷溜上宝船的心思:“好。”
待屋内再无第四人,花照陵才撇下脸,眉头紧皱,面上尤带怒意。
弦星辰小心翼翼:“娘,怎么了?”
“我和你爹,在秘境中被人偷袭,险些丧命。”
“啊!?真的?受伤没有啊!”弦星辰抱住花照陵,上下翻看。
“没事,幸而有聂道友和廖英道君。”花照陵捉住弦星辰乱翻的手:“我之前还以为,那两人只是意图夺宝,随手为之,可赵权在这儿,我不得不多想。”
弦星辰不解:“赵叔怎么了,他是苗叔叔派来寻我们的,还叫我劝你们早些回去呢。”
花照陵恨铁不成钢,抬手戳她脑门:“我也不多解释,你给我听着,日后离他们远点,知道吗?”
弦星辰捂住脑门:“哦。”
“那两人的画像,我已刻录下来,派心腹去查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弦问声握住夫人的手:“待聂道友平安归来,我们就启程回御兽宗,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女二人。”
东海镇,城墙外临时安置点,地裂之灾中房屋受损的灾民都安排在此处,灰布帐篷一顶接一顶,绵延出去数百米,此地有筑基修士坐镇,炼气修士巡逻,外有五级大阵保护,灾民们精神面貌都不错。
一路走来,有施粥点、烧水区、药棚、物资交换区,甚至连临时学堂都搭好了,外头人声鼎沸,内里书声朗朗,热闹而又充满生机。
“臭小子!”一麻布妇人凶神恶煞,揪住一个蹲在街边看热闹的男孩的耳朵,脚下生风,往学堂走来,边走边骂:“但凡我晚生几年,都用不着指望你去念书,吃饱喝足还有免费的学堂上,你竟还偷溜出来玩,再让我逮到,看我不把你屁股揍开花!”
“娘,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打我。”
围观众人哄笑,也有那善意的,劝说小孩儿就是贪玩,可别把孩子打坏喽。
临时学堂的门帘掀开,宣晴从里面出来,看见姬语昭,眼睛都亮了,扑上来抱住姬语昭的胳膊:“师姐,你可算来了,这几日快把我忙死了!”
姬语昭摸摸她的脑袋:“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一会儿给你。”又看向学堂:“这是你弄的?”
“江师兄弄的,他点子多,说小孩儿们整日在安置点乱晃,忒闹腾,还容易出事,不如全拘起来念书,消磨消磨精力。”
姬语昭夸赞:“是个好办法。”
“宣晴仙子。”刚才凶神恶煞的妇人拎着小男孩过来,满脸堆笑:“不好意思啊,我儿子又溜出来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宣晴松开手,站正,一副可靠大姐姐的模样招手:“没事,快进去吧,正要放饭呢。”
“哎哎,谢谢仙子。”
原本听说,那些修仙的仙人,俱都高高在上,看不起凡人,要么缴纳大额税供,要么依附仙家做仆人,才能得到仙人的庇护,生活在安全的城池中。
现下看来,都是以讹传讹,天九派这几位仙人,就很和善,并不会随意辱骂殴打他们,给吃的给喝的,还给看病,等地裂之灾停止,还会派人帮他们重建家园。
这样好的仙人,合该刻了长生牌位供起来,保佑他们多活些时日才好。
引起海啸和地裂之灾的海底神宫已经完全坍塌,聂双双得息水珠保护,周身结出一个空泡,顺着水流飘荡。
聂双双忽然惊醒,弹坐起来,全身骨骼嘎嘣作响,浑身臭不可闻。
我没死!?
她捏捏胳膊,又捏捏大腿,灵力流转顺畅,并无阻滞,就是这味儿……
呕,好臭!
空泡内空气不流通,臭气堆在一起,直冲脑门,聂双双忙服下避水丹,收起空泡,引海水将身上的污垢冲刷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后,神识内探,才发现识海丹田大变了模样。
原本剑意凌空的识海,一条银练自虚空垂下,咆哮奔腾,湍急的水流聚成湖泊,沿着经脉末梢,渗入身体内部,一颗水色剔透的珠子,静静悬在丹田正中,原本待在这儿的金丹,被逼到角落,金丹上满是魔纹。
魔纹!
聂双双心中大骇,想起息水神君把她手扽进肚子里,让她取息水珠,还有那阴寒魔气与息水珠在她体内斗法的事,定是那事造成的。
我不会变成魔族了吧?
聂双双环顾四周,息水神君的遗骨没了,小霜也没了,周围黑漆漆,只远处慢慢固化的岩浆,有些微光芒流出。
还好,息水神君没堕为魔神,小霜和她,也算是合葬在一处了。
第43章 息水珠妙用
聂双双试着催动息水珠, 息水珠内力量磅礴,稍稍溢出些许,就令她经脉胀痛, 返虚神君的本命神珠, 与她隔了元婴、化神、返虚三个大阶,力量悬殊岂止鸿沟,万一哪天大发神通, 她只有活生生撑死的份。
头疼。
还有金丹,金丹倒是十分听话,催动灵力时身上并无魔纹浮现, 灵力醇和, 亦无一丝魔气, 好像只是在金丹上留下了一些漂亮纹路,没有其它影响。
而且她的修为, 竟一连突破两个小阶层,到得金丹后期, 之前周身的恶臭污垢, 都是神力与魔气相斗时, 冲刷经脉排出的杂质沉积, 类似于洗经伐髓, 她现在经脉通透宽厚, 体内生机勃发, 再活一百年不成问题,算是因祸得福。
可息水珠与金丹魔纹, 却不知是福是祸。
聂双双叹了口气, 此事只能日后慢慢琢磨,当务之急先回门派。
于是起身朝海面浮去, 浮出数十米,回头望去,沉睡在东海海底十万年的息水城全数坍塌,被海底火山喷发出的岩浆冲毁掩盖,想起在小霜记忆中看到的繁华城池,不禁感叹沧海桑田,世事无常。
神识舒展,本想捡捡漏,结果发现岩池边趴着一个人。
廖英!
廖英先前和骷髅巨人一同沉入岩浆之下,后来息水神君借助聂双双和小霜的力量,与遗骨内纠缠厮杀十万年的魔族元神同归于尽,心魔炸散,骷髅巨人也就没了力量,廖英强撑一口气,从岩浆内爬出,但身受重伤,陷入昏迷,要不是元婴之躯,淹都淹死了。
聂双双探其脉搏,细若游丝。
还活着。
赶紧给他塞了一颗回源丹,那已是她身上最好的疗伤丹药,可金丹期的药,哪治得了元婴的伤,一颗下去,都没甚动静。
聂双双又把住他的手腕探入灵力,廖英伤的太重,竟无力抵抗,经脉丹田全无阻拦地呈现在聂双双眼下。
一圈下来,发现其经脉俱损,元婴浑身裂纹,双目紧闭,隐在溃散边缘,若无灵药,怕是要跌落神坛,终生修为下跌,再无寸进。
廖英此人,品性正直纯善,遇事没有先逃,而是留下抵挡魔神,哪怕自己命丧黄泉也在所不惜,比逃跑时故意害她的风净青强多了,虽然有时候行事高傲,说话不留情面,但瑕不掩瑜,这样愿意牺牲自己的好人,聂双双是打从心里敬佩的。
敬佩也没用,她身上没有灵药,救不了他,只希望方念归快去快回,尽早带廖英回剑宗疗伤,以万道剑宗的资源,应该有两三成机会可以稳住修为。
聂双双正待收回灵力,却发现收不回来。
诶?
双方拉扯下,刚才溢出的息水珠之力,竟顺着她的灵力一起进入廖英经脉内,那一丝精纯至极的神珠灵息,忽然被廖英丹田内开裂的元婴吸入口中,水蓝色光辉流转,元婴眉上的一道裂纹,竟然愈合了。!!?
聂双双赶忙收回手,来回翻看,那息水珠,竟有疗伤奇效,连元婴损伤都能治!
是了,息水珠与魔气相斗时,她的经脉与金丹,都是碎了好,好了碎,还有她的胳膊,昏迷前只剩白骨,这会子也血肉俱全,更别说之前本命灵剑被毁,身受重伤,醒来却突破金丹后期,这些都是息水珠的功劳。
聂双双心口砰砰直跳,不得了,要是被别人知道,怕是连化神元君都要来追杀她。
身怀重宝,却无抵御之力,下场只有一个。
聂双双陷入两难,廖英,救还是不救?
犹豫间,海底震动,火山又有喷发的迹象,聂双双甩袖捞起廖英,往海面浮去,途中趁廖英昏迷不醒,又偷偷送去两道灵息,再多不行,怕被廖英发觉,三道灵息恰好能稳住元婴溃散的趋势,至少能撑回万道剑宗,也就能多几成恢复的机率。
返途时,聂双双惊奇的发现,她的神识可以铺展开了,原先阻隔神识的重水,对她已无效用,想来也是息水珠的功劳,息水珠是息水神君的本命神珠,整个东海都是由她所化,任她来去自如,似乎不是难事。
她原是金木水三灵根,修剑主金,木水为辅,现下有了息水珠,对于水系灵气的亲和力比以往高出千百倍,水系术法心随意动,毫不夸张的说,在水中,她有把握甩掉全盛时期的廖英。
因着神识可以铺开,聂双双就有多远放多远,以便探到海兽,可以尽早避开,但总有漏网之鱼,比如说可以隔绝神识的深海大鱿鱼。
一只黑白分明的呆愣大眼,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聂双双身前,看形状,比弦问声收服的汲灵还要大上一圈。
聂双双想起它硕大的吸盘,能把宝船防御罩生生挤碎的力道,不由头皮发麻。
但眼前这只……
暗红触手蠕动着伸过来,聂双双却不动,因为,她感知到它没有恶意,是的,不是开玩笑,她真的感知到了海兽的情绪。
柔软触手圈主聂双双的脚,动作轻柔地将她送到大脑门上,聂双双识海中响起一道愉快的欢呼声,大鱿鱼顶着她欢快地转了个圈儿,摆动触手朝海面游去。
妈呀,这息水珠,太牛X了!
聂双双蠢蠢欲动,想着要不把廖英治好算了,以廖英的品性,应该不会泄露出去,万一泄露了,她一头扎进海里,任谁都捉不住,但是,天九派的人却跑不掉,她毕竟是一派之祖,还有许多人仰仗她而活。
升出温跃层时,聂双双惊奇地发现,原本斜亘在温跃层上的空间裂缝不见了。
翻遍记忆,修者界内也不曾有空间裂缝消失的传闻,自从始陆分裂,空间裂缝伴随而生,这东西就一直在,从未消散过。
奇怪。
又看见远处有一冰船,被海兽包围,时有寒冰剑气刺出,但寡不敌众,冰船明显不敌,被裹挟着往海下坠落。
风净青!
聂双双咬牙切齿,这家伙,居然还活着。
要不是他,她本命灵剑不会被毁,也不会被魔气腐蚀掉胳膊,虽然因祸得福,她修为暴涨,还得到了神器息水珠,但不能掩盖风净青差点害死她的事实。
聂双双冷眼看着冰船掉进温跃层中,并未出手相帮,笑话,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大鱿鱼将她送出海面,挥动触手依依挥别后,沉入海中,聂双双没了本命灵剑,无法御剑凌空,好在有疾行云,速度虽赶不上御剑,但还能凑活,总比游回去强。
聂双双把廖英平放在疾行云上,催动前行,天色乌沉,小雨细密,浪潮翻涌不息,距离他们下海,已经过去一多月。
这算快的,有时候秘境历险,没个三五年出不来,天九派有姬清管着,聂双双并不担心,况且还有弦问声和花照陵。
正想着,前方海兽聚集,正在围攻一艘宝船,一只眼熟的大鱿鱼在波浪间翻滚,正是弦问声的御兽,汲灵。
聂双双忙调转疾行云的方向,朝宝船飞去。
“聂道友!”花照陵看到聂双双,甩动披帛,腾空而上,抓住聂双双的手就是一顿捏:“太好了,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随后发觉聂双双身上气势凌冽,似乎比她还要强盛。
她可是金丹中期。
“聂道友,你的修为……”
聂双双点头:“因祸得福,我已突破金丹后期。”
花照陵真心祝贺:“太好了,恭喜聂道友!”
两人相携着落到宝船上。
“聂道友。”弦问声上前,看到疾行云上双目紧闭的廖英:“廖英道君他?”
“廖英道君与魔神骷髅拼死一战,最终将魔神斩与岩浆之下。”聂双双把功劳推到廖英身上,尽量模糊她与息水神君还有小霜的事:“但廖英道君因此重伤,需得尽快回剑宗疗伤。”
弦问声拱手:“道君大义。”
“老祖!”姬清激动的不行,直接跪倒:“老祖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老祖!”其他天九派门人也跟着下跪。
聂双双忙送出灵力把他们托起来,动不动下跪这事,真让人头疼,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把跪礼废除。
“走吧,回去。”
“是,老祖!”
有人望向船下:“那些围攻的海兽怎么不见了?”
“定是老祖归来,那些海兽害怕,所以逃了。”
“对对对,我们老祖道法高深,海兽也不敢冒犯。”
……
聂双双的盲目崇拜者,再添几员大将,吹嘘的话,本人都听不下去,忙招呼弦问声和花照陵进船坐,顺道问问姬清这一个月,天九派有无大事发生。
姬清汇报地裂灾情,聂双双想到海底火山爆发,猜想岸上地裂应是火山爆发引起,还有,东海海下的空间裂缝不见了,不知是否也与火山爆发相关。
许自山:“确实奇怪,我们在海上搜寻老祖时,发现几处海岛,并不在海图之上,是突然出现的。”
姬清:“那些海岛荒无人烟,生活着一些低阶魔兽,不足为惧。”
聂双双忽然觉得不妥,皱起眉头:“魔兽?”
第44章 虚空屏障破去
姬清点头:“对, 低阶魔兽。”迟疑一瞬,问:“是否有哪里不妥?”
弦问声也在搜寻队伍中,那几座海岛他看过, 很普通, 并无异常,特意解释道:“天地万物大致分为灵、妖、魔三类,吸灵气炼化为灵力之兽称灵兽, 对应就有妖兽和魔兽。”
“修真界虽然分了人妖魔三域,但灵气不分,修者界也会有妖兽、魔兽诞生, 这很正常。”
这些聂双双知道, 她之前还在东海上见过妖兽, 但东海海上的岛屿,普遍只生活着妖兽和海兽, 那些突然出现的海岛,却偏偏生活着魔兽, 再加上空间裂缝的消失……
弦问声继续道:“不止兽类, 植物也是, 有时人族亦会生出身负妖族或魔族血脉的孩子, 长大后就成了妖修、魔修, 他们多数生活在边境上的三族混居界, 那边虽然混乱危险, 但人妖魔都能有一席之地。”
弦问声常年游历在外,去过几次沧琼界, 见过许多妖魔后裔, 有的是被追杀,逃过去的, 有的则是举家迁移,世人虽厌恶仇视魔族,但为人父母,总有舍不得孩子的。
聂双双想到宋珲,他就是身负远古魔族血脉,一旦结成金丹,就会魔纹外显,修者界再难立足,虽然十万年前,万物共生,但自始陆分裂后,世间战乱不断,人妖魔三族互相敌对,积怨已久,早就没办法调和了。
“去看看。”聂双双望向窗外,空间裂缝消失,她总觉得心里不安。
“是。”姬清拱手退出船舱。
宝船调转方向,往更东边驶去,东海浩荡,漫无边际,从未有人寻到过它的尽头,现有的海图,也只描绘了探索过的部分,所以他们发现新海岛时,只觉意外,并不会往其他方面深想。
聂双双想得多,是因为她见过小霜的记忆,见过十万年前,息水神君自爆元神,与七位魔族尊者及数万魔物同归于尽。
偌大东海,皆由息水神君所化,正是紫耀擎天大帝等十三位返虚真神同时自爆,才将始陆分裂为一万九千界,现下息水神君封存的心魔,与困在她遗骨内的魔族尊者元神,借小霜灵识献祭和聂双双的协助,彻底消散殆尽,引发海底火山喷发,涂泱界地裂。
再联想到将珠山峡谷填平的岩池秘境,就怕东海的虚空屏障破去,海变界河,连通修者界还好,要是魔界,涂泱界就遭殃了。
“就是这儿。”
聂双双下船探查,周围风平浪静,趴在海滩上的低阶魔兽感应到金丹之威,要么躲进泥沙中,要么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金丹后期的神识扫过,整座海岛一览无余。
聂双双抬手:“再往东。”
如此一直往东航行,又经过了三处新海岛,皆无异常,直到天色黑透,万千星子点缀于夜空之上,天海同辉,原本漫无边际的东海,看到了尽头。
天九派的修士全趴在船舷上,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这没法解释啊!
弦问声与花照陵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内看到震惊,花照陵捉住聂双双的胳膊:“聂道友,这究竟怎么回事?”
聂双双心神不定,闻言只问:“始陆为何分裂为一万九千界?”
弦问声背书:“远有紫耀擎天大帝,不忍人族在妖魔的威胁下艰难求生,带领十二位返虚真神,自爆元神,将始陆分裂成一万九千界,分人、魔、妖三域……”
“东海,是息水神君的陨落之地。”
花照陵想到一种可能,眉头猛然一跳:“不会吧。”
聂双双吩咐姬清:“你们留在船上,照看好廖英道君,注意安全。”又招呼花照陵和弦问声:“我们过去看看。”
花照陵点头:“好。”
三人踏浪而行,摸黑上岸,岸边蒲葵树葱郁,还有很像椰子树的灵植,套着青黑色的壳,挨挨挤挤挂在树顶上。
没有法阵,没有界河守卫,聂双双心凉了一半。
花照陵宽慰道:“也许是未发现的新界?”
“但愿如此。”
三人翻过一座矮山,停满渔船的码头映入眼帘,自内凹的海岸线起,一直到半山腰,全是木头搭建的房屋,夜色已深,四处漆漆的,偶有几间亮着烛火,能看见人影晃动。
聂双双刚松口气,就听到旁边的弦问声诶了一声。
“这地方我看着眼熟,似乎来过,夫人你快想想。”
花照陵环视一圈,视线落在码头边的双层小楼上,肯定道:“沧琼界。”
弦问声一拍掌:“对!是沧琼界,我想起来了,那酒楼是一位妖修开的,炙烤白魔虾做的着实不错。”
花照陵掐他:“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聂双双怔然,竟是沧琼界。
原书主角伍子易识破炉鼎之事后,重伤逃出,一路逃到沧琼界,与宋珲在沧琼界相识相交,成为朋友,又辗转回到魔域。
魔域!
聂双双急道:“沧琼界与何界相接!?”
花照陵拿出界图,片刻后,面色严肃:“沧琼界往南是黑木界,黑木界是魔界。”
“不好!”聂双双返身往宝船奔去:“速回涂泱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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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镇城外,临时安置点,宣晴拉住姬语昭的手撒娇:“师姐,你们再休息几天嘛,地动已经停了,附近村镇的灾民也都安置妥当了,那些灵谷,缓个几日也没事。”
姬语昭抽出手,正色道:“不可,我们已经耽搁了两日,城内炼气修士居多,尚未辟谷,再拖下去,可就没饭吃了。”
他们是城池扩建与灾情安置的中坚力量,既要搜寻灾民,又要帮忙治病,搭建房屋,有时还要解决民众冲突,更重要的是,修士可以施法催长凡俗谷物,这样凡人才有食物吃。
凡俗谷物可以催,灵谷却不行,修士恢复灵力,要么靠打坐炼化灵气,要么靠食用灵物,打坐慢,若无灵谷补充,哪撑得住那么多耗费灵力的事。
“可以去东海抓些海兽垫垫,一样吃嘛。”她就是心疼姬语昭,每日从早忙到晚,四处奔波,修炼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更别提休息。
古乐郡冒头,诶哟一声:“宣师妹,你要吃海兽你自己吃,我可不吃,腥。”
宣晴一巴掌把他拍回帐篷:“上你的课去,今天的字教会了吗,没教好你出来做甚!”
古乐郡不乐意,抱怨道:“今天明明你当班,是我替你,你还打我?”
宣晴叉腰瞪眼:“我没帮你干活?一个大男人,叭叭叭说个没完,小不小气。”
姬语昭无奈扶额,朝宋珲使了个眼色,宣晴和古乐郡这对欢喜冤家,说不到两句就要拌嘴,劝了也是白劝,随他们去,一会儿就又和好了。
宋珲表示理解,两人默默转身离开,没走两步,竟又碰上前日那个逃课被抓的小男孩,又以同样的姿势,被他娘揪着耳朵,一路往这边拽。
“臭小子,你竟敢去海边看热闹,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一个海浪扑上来,被卷进海里,我看谁能救你!”
小男孩苦着脸辩解:“娘,我不爱读书,一看书我就头晕,真不是读书的料,不如趁早学点别的。”
“今日海边鱼多,都聚在岸边,我正学抓鱼,多抓些鱼,回来换好吃的孝敬娘。”
妇人发怒:“你给我闭嘴!”揪着小男孩给宣晴道歉:“宣晴仙子,不好意思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姬语昭摸出一块糖,递给小男孩,俯身与他平视,笑着问他:“海边鱼多,你可都认识?”
仙子姐姐给糖,小男孩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腼腆回答:“我只认得一些,听那些叔叔婶婶说,有一种叫雪鲟的,往日都要出远海才能捕得,可值钱了,今日却聚在海边,他们特别高兴,正通知大家去抓呢。”
姬语昭笑容不变:“这样啊,但你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其他的事,等你长大了再说。”
妇人推他:“听见了吗,仙子都说要读书,还不赶紧进去。”
待两人离开,姬语昭才面色微变:“走,去海边。”
一到海边,看见熙熙攘攘捕鱼的人群,姬语昭就感觉不好,今日的海风也比前两日阴寒,远处乌云沉沉,风雨欲来。
爹和长老们都不在,城里只有筑基初期的修士,姬语昭沉思片刻,吩咐道:“快让他们回城,开启防御阵法,一切等掌门回来再说。”
第45章 城内冲突
腊月初七, 涂泱界界河乱流平息,与明玹界及榴花界之间的航线复启,明玹界属如意五行宗域下, 有传送阵至天圻御兽宗域下的蓼柩界, 当初弦问声夫妇来涂泱界,走的就是这条路线。
赵权立在松鹤府外,与弦星辰告别, 又再三让她规劝父母,早日返回御兽宗,弦星辰谨记亲娘的吩咐, 离赵权远远的, 挥手:“赵叔慢走。”
却不知, 她一个炼气,离得再远, 金丹要取她性命,不过探囊取物, 赵权忌惮的, 只是她身上的七级法宝而已。
赵权特意叮嘱:“星辰小姐, 外头不比御兽宗, 危机四伏, 离江真人赠你的法宝, 务必随身携带。”
弦星辰摸了摸腰侧的六角阴阳鱼挂坠:“我晓得, 赵叔一路顺风。”
过年那天,花霄城外雪夜遇险, 大家都以为, 赵大之死,是因为宋师弟身上老祖给的剑招, 其实,她也催动了法宝。
弦星辰年少离家,只为了逃避与五行宗的联姻,谁知五年后父母寻来,方知一切都是误会,他们根本就没同意这桩婚事,也绝不会送她去如意界,苗叔叔与父亲情同手足,没道理不知道父亲的想法。
但苗叔叔赠她七级法宝,元婴之下保命无虞,若有心害她,又为何赠她法宝?说不通啊。
可爹娘在海底秘境,遭遇偷袭险些丧命,那可是栾音阁的杀手,爹娘云游在外,向来与人为善,从不结怨,好友遍布各界,又是谁舍得花巨额灵石,买爹娘的性命。
也许是门内长老,对,定是那群为老不尊提出让她联姻的长老们,他们故意的,只为离间爹和苗叔叔。
弦星辰难得思考大人间的勾心斗角,还跑偏了,就是没怀疑到苗离江身上,可惜了花照陵的七窍玲珑心,偏偏挑了一个心思单纯的丈夫,连带着女儿也心大好骗,愣是没遗传到她的聪慧,好在父女俩足够听话,不然气都气死了。
赵权走了没两刻,又被姬语昭请回来,弦星辰刚收拾完东西,打算与姬语昭汇合去珠山峡谷,看到姬语昭与赵权前后进来,拉住白羽雁:“怎么了这是?”
天色渐暗,忽而飘起细雪,姬语昭三两句说明海边鱼群聚集一事:“事出反常,爹和许长老、令狐长老还有你爹娘,出海搜寻老祖,已有三日未归,我斗胆做主,请赵权真人看顾一二,至少等他们回来。”
“好说,赵叔,你就再多留几天吧。”
赵权假模假样:“毕竟是弦门主好友的门派,星辰小姐亦在此求道,应该的。”
“多谢赵权真人。”姬语昭拱手行礼,又伸手,问弦星辰要白羽雁的缰绳:“你就留在东海镇,暂时不要外出。”
“师姐去哪?”
“我回一趟门派,把严长老接过来。”飞身坐好后又吩咐:“我已让公孙弘印开启阵法,我不在的时候,一切听公孙师兄的安排,切记,不可出火云阵。”
公孙弘印就是那个门派大比输给姬语昭的听泉峰弟子,被聂双双指派给轩渺峰后,厚积薄发,没用筑基丹就成功筑基了。
他不是东海镇内资质最老的弟子,但他参与了火云阵的布置,十分熟悉阵法,再者他性子沉稳,不骄不躁,交给他调度,姬语昭很放心。
“师姐我陪你一起。”
姬语昭御驶白羽雁升空:“不用,守好东海镇,我马上回来。”
“好,师姐万事小心。”
白羽雁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天边就只剩一个黑点,看不清人了。
姬语昭突然命令开启阵法,让海边捕鱼的人全部回城,还让筑基修士出城搜寻,将散布在外的人都带回来,多亏她在地裂之灾时,办事得力,大家虽然觉得怪异,但还是听她的命令,全部撤回城内。
城里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宣晴和古乐郡放了课,与宋珲、江寻、刘汜安排灾民进城,好在之前布火云阵时,主城扩建过,否则真容不下这么多人。
“仙人,究竟怎么回事啊,急匆匆的,我篓子里的鱼还没来得及收拾。”一老者询问路边酒楼里的青衣修士,这些天,天九派修士忙里忙外,尽职尽责,人们就以为城里的修士都和善可亲,忘记做小伏低,寻常便问。
可这修士并不是天九派的,闻言一袖拂开,皱眉道:“滚远点。”
老者摔倒在地,哎哟连连,迟迟爬不起来。
周围人群一滞,却无人敢出头,也无人去帮扶。
青衣修士对面的黄衫女子掩鼻轻扇,嫌弃道:“天九派怎么回事,竟让这么多凡人进城,脏死了。”
“五级大阵耗费灵石颇多,却用来保护这些人。”青衣修士冷言嘲讽:“真是灵石多,烧的慌。”
说起火云阵,黄衫女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呵,前些时候,我爹找姬掌门,商量东海镇分店的事,竟被拒了,可笑,就这破地方,我垂丝山庄还不屑来呢。”
店内原想出头辩驳的修士,听到两人提及垂丝山庄,便又坐了回去,垂丝山庄专养雪蚕,富得流油,不止涂泱界,在明玹界、榴花界及谷水界皆有资产,把持着涂泱界大半高阶布料生意的垂丝山庄,只是其中一支。
“不屑来,便请离开,东海镇有东海镇的规矩。”一束发少年从人群中走出,搀起倒在地上的老者,运转灵力,轻轻拍在老者腿部,将其错位的骨头扶正。
阻止老者跪谢,示意他离开后,转身走至青衣修士面前,伸手:“东海镇不允许无故斗殴,两位道友,请缴纳罚金。”
青衣修士见他年少,又只有炼气五层的修为,当场甩脸子:“你是个什么东西,敢问我要罚金?”
少年面色如常:“我是天九派听泉峰弟子宋元如,道友进城前,可有仔细阅读城规?”
那东西谁看啊,他早不知丢哪儿去了。
宋元如一本正经:“无故斗殴者,罚十枚一级灵石,拒不缴纳者,逐出城门。”
围观众人见天九派修士出头,仿佛有了靠山,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大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指责青衣修士和黄衫女子过分,那老者只是问问情况,又没冒犯,何必出手伤人。
黄衫女子气的双颊微红,一拍桌子:“我就是不交,你又能奈我何,我是垂丝山庄庄主之女,低贱凡人见我不跪,就是冒犯。”
宋元如的父亲是凡人,他虽是双灵根,却从未看不起凡人,凡人修者皆是人族,修者只不过有灵根,能修行而已,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上天赋予灵根资质,是用来行善,而不是为恶的。
“哟,好大的口气。”宣晴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刚巧听到这番不跪就是冒犯的言论,当即嘲讽道:“他们叫你仙子,你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你是元君还是神君啊,就敢叫所有凡人都跪你?”
“你!”黄衫女子起身,直接甩袖攻击。
她的法器奇怪的很,竟能吐丝,挥手间,一大坨泛着寒意的蚕丝直扑宣晴面门,古乐郡挥剑劈砍,那蚕丝却绵软弹韧,劈不断,啪一声裹在剑上,古乐郡躲闪不及,手背被蚕丝沾到些许,当即腐蚀掉一片肉。
古乐郡痛叫一声,险些握不住剑。
这么大一坨蚕丝,要是沾到宣晴脸上,宣晴这张漂亮脸蛋,也就毁了。
好狠毒的法器。
江寻怒斥:“这到底还是天九派辖下,你们不守城规,还动手伤人,可是要与天九派为敌!?”
“是你们言语辱骂在先。”
宣晴眼睛通红,处理好古乐郡的伤口,一把把他推到街边:“不必与他们废话,直接打!”
黄衫女子炼气七层,青衣修士炼气九层,天九派这边最高的江寻炼气七层,但他们人多,而且城内有筑基修士,闹起来也不怕。
宣晴本就是淮林峰的小师妹,平日里除了古乐郡会和她拌嘴,其他人都顺着她,何曾受气,再说了,东海镇是自家地盘,哪有在自家地盘被别人骑脖子欺负的道理。
宋元如板着脸,想,是他们先动的手,他们只是正当防御,不能算无故斗殴,于是也拔剑加入了混斗中。
这边刚打起来,消息就传到了公孙弘印耳中,他连忙赶来,驱散围观人群,又把混斗双方分开,宣晴硬拼着头发被扯开,也要在黄衫女子的手上还回去两道口子。
“够了!”公孙弘印是筑基,虽然才筑基不久,但对付一群炼气,足够了。
“你们以多欺少!”黄衫女子捂住受伤的胳膊,泫然欲泣:“我是垂丝山庄庄主之女,你们竟敢这么对我,我……”
“你什么你!”宣晴把宋珲拉出来:“垂丝山庄算什么东西,他是寒霜真人唯一的徒弟,你再尊贵,能尊贵过他?”
青衣修士一愣,暗道不好,葛庄主派他们来,本就是为了与天九派打好关系,普通弟子打就打了,偏偏是老祖的徒弟。
公孙弘印:“两位道友,来龙去脉我已听说,你们无故殴打老人在先,又出手攻击我派修士,数次违反城规,罚你们缴纳五十灵石,可有异议?”
黄衫女子还要反驳,被青衣修士摁住:“没有异议。”说着就要掏灵石。
“伏天秦,你敢给灵石,这辈子都别再进垂丝山庄一步。”
公孙弘印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表情,一点面子都不给,哪怕你是万道剑宗内门嫡传,在东海镇动手,也得交罚金。
黄衫女子气不过,甩袖离开:“走!”
等那两人离开后,公孙弘印又管宣晴他们要灵石,一人十枚,谁都不能少,宋珲也得交。
宣晴抱怨,明明是他们无理在先,欺负了老人,还要欺负宋元如师弟,她是打抱不平,并不是无故斗殴,为什么要一起罚,被公孙弘印一句话堵了回去:“你是打抱不平,还是火上浇油?”
若不是她出言激怒黄衫女子,古乐郡不会受伤,这场架也打不起来,这件事有许多解决方法,她偏偏选择逞口舌之快。
宣晴瘪嘴,没话说了。
第46章 魔族来了
细雪变密, 黄衫女子与青衣修士一前一后奔出城门,弦星辰正站在门楼上指挥关门,诶诶喊了两声, 那两人却置若罔闻, 一头扎进风雪中。
“筠筠!”
“筠姝!”
“葛筠姝,你给我站住!”
伏天秦挡在葛筠姝身前,却被她一把推开, 葛筠姝满面怒容,开口便骂:“伏天秦,好个没骨气的东西, 一个金丹就让你怕成这样?”
“他们人多势众, 我怕你受伤, 五十灵石给你买发簪都不够,给便给了, 何必再起争端。”
葛筠姝气极,指着他的鼻子骂:“那是灵石吗!?那是我的脸面。”
伏天秦握住葛筠姝的手, 语重心长:“脸面重要, 但你的安危更重要, 你打我骂我我都认, 但我不能让你置于险地。”
见她面色有所缓和, 又道:“庄主吩咐的事是办不成了, 回去你便都推到我身上, 一切由我承担。”
“你懂什么,一个小门派, 我葛家还不放在眼里。”葛筠姝终是怒气消减, 不再冲伏天秦发火:“不成就不成,就算我爹知道了, 他也不会责怪我。”
伏天秦迟疑:“天九派,可是涂泱界三大派之一,有金丹老祖……”
“没见识的东西。”葛筠姝冷笑一声,刚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只道:“今日之辱,日后我必定全数奉还,你且看好了,我必定让天九派的老祖亲自与我道歉。”
伏天秦暗暗心惊,他资质一般,在大门派挤破脑袋也不一定能出头,才选择投靠垂丝山庄,又凭借出众的外貌,使了一番手段,混到葛筠姝随身侍卫的位置,他只知道垂丝山庄富有,在其他界亦有资产,却不知它背靠的大山是什么。
听葛筠姝的意思,似乎很庞大。
伏天秦心里万分激动,还要装出波澜不惊的样子:“筠筠说的,我都信,可天色渐晚,风雪比白日大许多,这附近穷乡僻壤,只有东海镇规模大些,不若还是回城住一晚,明日再说。”
葛筠姝翻白眼:“要回你自己回,我可丢不起那人。”
伏天秦捧住她的双手,轻轻呵气:“可你手都冷了,雪夜赶路,我心疼。”
笑话,炼气七层的修士,怎么可能吹点风淋点雪就手冷,不过情趣罢了。
两人越靠越近,快要抱在一起时,旁边的枯枝忽然咔嚓一声,被什么东西踩断了,伏天秦警觉回头,挥手一道灵力打出,乒一声,仿佛打在什么硬壳上。
伏天秦忙将葛筠姝护在身后:“什么人!?”
无人回答,只有枯木踩断的咔嚓声,鼠蚁啃食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伏天秦拔剑,又扔出一道明光符,暖黄符光照亮了雪后森林,只见密密麻麻的黑壳甲兽,有半人高,头如鼠,背似龟,两只小眼睛通红,见什么吃什么,草皮树木花草,所见之处,全部啃食的干干净净。
数个佝偻畸形的丑陋绿毛怪骑坐在黑壳甲兽上。
葛筠姝双目瞪大,浑身颤抖:“魔,魔族……”
“快逃!”
这时候顾不上什么脸面,也顾不上什么丢人了,两人回头狂奔,直往东海镇而去,黑壳甲兽如同潮水一般,紧紧跟在二人身后。
东海镇
被公孙弘印罚完灵石,又被支配到城门上守阵的宣晴一行与弦星辰碰上了面,弦星辰啊了一声:“是他们啊,我就说,怎么喊也不答应。”
宣晴本想抱怨,看到包着纱布的古乐郡的手,终究没说什么。
往日她嘴上不饶人,是师兄师姐担待,不和她计较,外人却不会,今日只是蛛丝,万一是别的什么,伤害了伙伴的性命,到时候追悔莫及。
宣晴坐在城墙上,静静望向被白雪覆盖的树林。
古乐郡招她:“喂,你怎么不说话?”见宣晴沉默不言,还有些不习惯,故意揶揄:“太阳打西边出来,小师妹居然变文静了。”
见宣晴还是不理他,皮痒,非要找事:“你不会在自责,在心疼我吧?”
宣晴忍了又忍,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好好养你的伤,废话少说!”
古乐郡在城墙上乱蹿:“哎哟,哎哟,小师妹又打人啦!”
“你给我闭嘴!”
江寻捂脸,与刘汜无奈对视:“又来了。”
宋珲一直心里不安,他起初以为是担忧师尊,内心焦躁,可这会儿不安越来越明显,体内灵力躁动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那是一种来自于血脉深处的呼唤。
“救命——救命——”
“嘘,别吵。”弦星辰竖起耳朵:“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
江寻探头:“我也听到了,似乎是树林里传来的。”
“是那两个人!”刘汜指向泥沙路上狂奔的一青一黄两道身影:“他们怎么回来了,不是不肯交罚金吗?”
“有什么东西在追。”
黑漆漆,背甲发亮,如潮水一般,还有数个绿毛怪,手中拿着不知何物制成的骨号,吹着人族听不见的曲调。
宋珲双手忽然抓紧,他从岩池秘境传承的魔族祭碑告诉他,那是进攻的号角。
这只是先头部队,后面还有魔族大军!
弦星辰指挥打开阵法:“快放他们进来。”
古乐郡瞥向宣晴,被宣晴瞪了回去:“怎么,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人命关天,不管他们之前做了什么,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魔族杀死。
“救命!快开城门!!”
伏天秦仰头,看清城墙上的人,心口一窒,不好,怎么偏偏是他们,换位处之,如果他现在守着城门,而刚得罪他的人深夜回城求援,他一定当没看见。
眼神一黯。
都怪葛筠姝,要不是她非闹着走,把事情闹大,他早就交了罚金,也不会被魔族追赶了。
“嘶——你抓痛我了!”葛筠姝甩手,同时看清了城墙上的人,如伏天秦一般,她也认为他们不会开门。
心里又急又气,甚至暗暗发誓,若这些人见死不救,等她夺舍归来,定要把他们全杀了解恨。
是的,她身上有家主爷爷亲赐的元神佩,可以暂时容纳她的元神,供她夺舍,可一个人一生只能夺舍一次,此等珍贵的保命机会,居然浪费在了炼气期,气的她几欲呕血。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奔至城门口,刚要翻脸各奔东西,那沉重的城门却开了。
弦星辰趴在门楼上大喊:“快进来啊!”
轰——
城门闭合,凶残的黑壳甲兽轰然撞在城门上,城墙震动,哨楼上的铜铃当当作响,饶是它们势头再强,仍被五级阵法牢牢阻隔在外。
五级大阵火云阵,可挡金丹后期十次全力攻击,金丹中期以下,只要灵石到位,那就牢不可破,这些黑壳甲兽,不过就是些一、二级的魔兽,指挥的绿毛怪也只是丹辰期魔族,自然打不破火云阵。
伏天秦和葛筠姝气喘吁吁,松劲之后,一屁股坐倒在地,他们想过城门不开,想过日后如何报复,唯独没想过他们会不计前嫌,开门放他们进来,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开火攻。”公孙弘印听到哨楼铜铃响,立刻停止打坐,御剑而来,看到城外密密麻麻的魔兽,也只微微蹙了下眉头,马上开始指挥反击。
五级法阵的火攻,火势绵延不绝,烧红了半边天,尖锐的嚎叫声直刺耳膜,肉烤焦的味道被风吹进城内,雪花被热气烘成雨滴,淅淅沥沥。
城里的居民俱被吵醒,或披着衣服,或裹着棉被,立在门口街边张望,并不敢往城门口去,只有炼气修士与筑基修士,急匆匆往各个阵点运送灵石。
伏天秦缓过气来,先安置好葛筠姝,才走上城墙找公孙弘印,先认错,把白日的罚金缴了,话里话外只说是葛筠姝大小姐脾气不懂事,已经知错了,希望天九派的各位道友大人不记小人过,可以原谅他们。
又表示自己炼气九层,是垂丝山庄的人,涂泱界的垂丝山庄依附于天九派,也属天九派辖下,既是一家,有事尽管吩咐,不必客气。
公孙弘印也不客气,待进攻的黑壳甲兽烧绝后,让他出去打扫魔兽尸体。
伏天秦面上一僵,没有立刻拒绝,寄人篱下的道理他懂,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况且他刚得罪这帮人,总要做些脏活累活,才好证明他无二心。
“不能出去。”宋珲跳下门楼,拦住公孙弘印:“后面还有。”
第47章 危机
“这位师弟, 莫要担心,空间裂缝不是界河,能传送这许多魔兽与魔族, 已是极限, 近日绝不会有魔族再犯。”伏天秦表态心切,又要显摆自己见多识广,还想给老祖徒弟卖个好:“外面尸骨堆积, 会污了水土,恐引起疫病,还是尽早处理为好。”
宋珲仍拦在城门口:“不能出去。”
公孙弘印身侧的筑基修士颇不耐烦, 心中腹诽, 无知小儿, 些许丹辰期魔族就吓成这样,连门都不敢出, 若是星海期魔族,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气, 竟被老祖收为徒弟。
一个杂灵根, 两年之内从炼气入门堆到炼气六层, 不知耗费多少丹药, 听闻他服用的丹药, 都是老祖亲自炼制, 而他花费许多贡献点,却只能兑换灵植峰弟子炼制的普通云魄丹, 每念及此, 都嫉妒难平。
嫉妒归嫉妒,又不敢明着得罪, 只道:“公孙师弟,伏道友说的不错,若不小心引起疫病,谁都担待不起。”
公孙弘印与宋珲对视,就在那人以为公孙弘印会听取自己的意见时,他却说:“今夜大家都累了,雪夜难视,明日天亮后再清理。”
好个狗腿!
伏天秦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他还乐得休息。
确定不开城门后,公孙弘印召集全城修士,分成两组,尚有余力的继续守夜,累了的回去休息,交替换班,伏天秦明早要出城收拾魔尸,也在休息之列,便离开去找葛筠姝。
两人回城内投宿,那些个客舍,看到他们就关门,要不就说住满了,竟无一家开门迎客,堂堂垂丝山庄的大小姐,居然沦落到流落街头的地步。
葛筠姝气的发了好大一通火,可东海镇的人不给他们留宿,那就是不给,发火也没用,伏天秦这回可不能由着她闹,好说歹说劝住她,先找了个避风的亭子凑活,还没正经闭眼两个时辰,哨楼的铜铃又响了。
当—当—当—
催命一般。
彼时夜深霜寒,黎明未至,正是一天中最冷最黑暗的时刻,远处城墙上火把蜿蜒,星星点点,之前被吵醒的民众,还未入睡又被吵醒,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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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双双从天九派到东海镇,全速御剑只需一个时辰,白羽雁要三个时辰,寻常筑基修士更慢,所以姬语昭才回去接人。
她傍晚出发,半夜到得山门,把白羽雁交给饲养灵兽的弟子,令其休整一刻钟。
严长老接到传信,早早备好灵石与火云阵的维护材料,好在之前东海镇布阵时,老祖特意关照过,有关东海镇,事急从权,故而支取灵石时,管账的宣长老十分爽快。
“不知老祖可有消息?”宣长老也在轩渺峰,陪严长老一起。
“还没有。”姬语昭摇头:“宣师叔,云照峰的长命灯可还好?”
云照峰既是斗法台,也是门人长命灯安置之处,聂双双的摆在最高最显眼的位置,第二排是各峰长老,然后是筑基弟子,再往下是内门弟子,外门和杂役太多,不算在内。
“都好。”宣长老又问:“东海镇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般急匆匆的,我都不好与弟子们解释。”
“远海鱼群聚集近海,唯恐有变,我擅自做主,关城开阵,并请御兽宗赵权真人看顾一二。”
“确实奇怪,前些时日的地裂之灾,我听闻不止天九派,衡阳派与雪幽派亦有地动,如此大范围的灾情,难道与东海秘境有关?”
姬语昭:“不知,当务之急还是守好天九派,我相信,老祖定会安全归来,等老祖回来,就不怕了。”
“事情未明之前,不必传出太多,只会徒增恐慌。”严长老看向宣长老:“我和语昭走后,门内就剩你、关长老和水长老,千万照看好弟子与花霄城,此乃我派基业。”
“是是。”宣长老点头,眼内却暗光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一刻钟后,姬语昭与严长老还有轩渺峰的三位弟子一同出发,雪夜赶路,还是乘飞行灵兽,着实不是什么美好体验,就算有灵力护体,可空中罡风凛冽,一直用灵力撑着,经脉也吃不消。
飞到一半,一张明黄纸鹤突然落到姬语昭面前。
姬语昭抬手虚点,纸鹤自翅尖自燃,化作一团金光,又散成一行文字:
丹辰期魔族率魔兽潮攻城,已火攻解决。
看到已解决,姬语昭松了口气,还好提前把人撤进了城内,不然魔兽潮之下,还不知有多少伤亡。
一路不言,直到黎明破晓,白羽雁终于飞到了东海镇外围。
浅金曙光下,原本环绕东海镇的树林,被魔兽啃食的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远处海岸上密密麻麻挨挨挤挤爬满了魔兽,东海镇更甚,魔兽里三层外三层,把城墙围的水泄不通。
严长老目光呆滞:“这,这……”
那三个炼气弟子吓得面色煞白,话都不会说了。
姬语昭抿唇,在弟子的惊呼声中御驶白羽雁朝东海镇飞去,盘旋一圈,发现魔兽虽多,但尚未攻入城内,反倒城外堆积了不少焦黑尸体,有魔族发现了白羽雁,仰头朝天咆哮,跳起数米高,想要攻击他们。
但白羽雁飞的高,围城的魔族有数个星海期,多数是丹辰期,飞不到白羽雁的高度。
严长老熟悉火云阵,略一思考便猜到:“不用火攻,定是灵石不够了。”
那三个炼气弟子闻言:“师父,那我们……”
“我们下去。”
城墙上的人也发现了白羽雁,弦星辰指着天上大喊:“姬师姐,是姬师姐回来了!”
“师姐!!”宣晴上蹿下跳挥手:“师姐从那边下来!”
公孙弘印眉头稍展,供应大阵的灵石总算有着落了。
白羽雁引吭啼鸣,收翅直飞而下,城墙那儿全是魔兽,不好开阵,只能从松鹤府那边下,赵权正在松鹤府内,外头魔兽潮攻城他已经知晓,不过是些星海期魔族,还不用他动手。
“见过赵权真人。”严长老拱手见礼。
三个炼气弟子看见金丹真人,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默默跟在严长老身后行礼。
“不必多礼。”赵权其实很看不上天九派,面子上却不落:“你便是那严长老罢,听闻东海镇的火云阵是你主持布下的,着实不错,我看比之五行宗的阵师,亦是不差。”
“真人谬赞,严某愧不敢当。”
“师姐!师姐!”宣晴一行追到松鹤府来,弦星辰也一道来了,围着姬语昭叽叽喳喳一顿讲。
姬语昭默默听完,才提及刚才高空所见,不止围城的魔族,海边还有许多,不知究竟有多少,严长老接着说,自从天九派立派以来,有记载的魔兽潮攻城不超过三次,每次两日便罢,数量恐怕连今日的一半都没有。
涂泱界不止天九派地裂,衡阳派与雪幽派亦有,此等规模,又赶上魔兽潮,实是不祥之兆,不知东海究竟发生了什么,老祖迟迟未归,出去寻人的队伍也没消息,传讯纸鹤都不知往哪儿送。
宣晴视线扫过姬语昭,落到弦星辰身上,又看向宋珲:“老祖他们一定没事。”
“既如此,我出海瞧瞧。”赵权装模作样:“这样围下去不是办法,如若可以,我便一起解决了。”
“这样最好,多谢赵叔!”
“多谢赵权真人!”
赵权唤出御兽仙鹤,腾云而上,火云阵是防御法阵,只拦进不拦出,赵权往东海深处飞去,直到看不见东海镇,才调转方向,往界河去了。
他才懒得管那帮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至于弦星辰一家,死了最好。
界河乱流,地裂之灾,魔兽潮,这三件事单拆开看没什么,合在一起可不得了,这种情况,他只知道一个地方发生过。
万森界,如意五行宗域下,原本是修者界,三百年前突然爆发魔兽潮,随后界内空间裂缝扩大,魔族大举入侵,界河乱流不息,全界无一人逃出,变成了死界。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时间帮他们,不如趁早回御兽宗。
城内,伏天秦转了两圈,才找到葛筠姝,魔兽围城,他自然不用出去收拾臭烘烘的魔族尸体,本想帮忙守阵,但公孙弘印看着老实,其实对他十分防备,并不让他接近阵眼,他自讨没趣,就借口离开了。
葛筠姝讥讽他:“你总算回来了。”
“我的大小姐,这里毕竟是天九派的地盘,外头魔兽围城,我们还得靠大阵救命,这可不是闹性子的时候。”
“我爹已经派人来接我,这破地方,谁想待谁待。”葛筠姝冷哼:“也不知能撑到几时。”
伏天秦眼睛一亮,搂住她:“筠筠,这话可是真的,庄主派人来了?”
“当然,我们不止要离开东海镇,还要离开涂泱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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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九派
“真的!?”宣长老猛地抓住桌角:“衡阳派三位金丹死了两个,云无月连夜乘传送阵离开,她走了不说,还把传送阵毁了,雪幽派遭魔族围攻,风净青下落不明……”
有小弟子跑进门:“师父,严长老的传讯纸鹤!”
宣长老赶紧抢过打开,一目十行,看到魔兽围城,让他尽快运送灵石,两眼一黑,摔坐回去。
“爹!”宣拂进门:“爹,怎么了?”
宣长老咬牙:“随我去取灵石,我们马上出发去界河,涂泱界待不得了。”
第48章 出逃&归来
不止宣长老, 瘫痪在家的宋长老也接到垂丝山庄葛庄主的传讯,宋长老早年管理灵石矿时,贪污了不少灵石, 常去垂丝山庄名下的布料店订做衣衫, 一来二去,就和葛庄主搭上了线。
说起来,宋长老一心想把宋元玉送去玄灵丹宗, 就是葛庄主提议的,不然他一个小界小门派的筑基长老,哪来的玄灵丹宗的路子。
后来聂双双高调收徒, 宋长老怕老祖怪罪, 亲手把孙子送进门派, 谁知聂双双压根不是冲宋元玉去的,非但没拜成老祖, 还被打发去了轩渺峰。
宋长老心里郁闷,去找葛庄主诉苦, 葛庄主思前想后, 颇费一番心思, 在落鲲峰拜师酒那日, 送了一枚玄灵丹宗的基础炼丹法诀玉简, 就是为宋元玉考虑。
涂泱界大难将至, 葛庄主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离开前,就又想到了宋元玉, 宋元玉单水灵根, 又是半阴半阳中正调和的绝好资质,不管收做弟子还是炉鼎, 都能卖内门长老一个好。
葛庄主派两名筑基后期的门客,趁火云阵把围城魔族烧灭一空的间隙,悄悄把葛筠姝和伏天秦接出来,再马不停蹄去花霄城接人。
宋元玉、宋元如与宋珲毕竟是堂兄弟,眉目间有六七分相似,葛筠姝一看到宋元玉,就想到自己在东海镇受的气,当场就发难,不允许葛庄主带他们走。
宋知秉又是解释又是保证,最后还是瘫痪的宋长老,吊着一口气喊,要把那两个不肖子孙除名,葛庄主才站出来,让葛筠姝不要胡闹,时间紧急,不能再耽搁。
等他们赶到界河,已有许多消息灵通之人,挤在渡口等船,界河守卫乃万道剑宗直辖,坐地起价,一人便要收一枚六级灵石过路费,价钱翻了千倍不止,就这样,座位还供不应求。
葛庄主骗到了宋元玉,就不想再带宋长老这个累赘,宋元玉的父母他也不想带,他们从涂泱界出发去明玹界,明玹界属如意五行宗域下,等到了,五行宗还不知要加收多少费用。
但宋元玉年纪尚小,总要有人看顾,他还指望宋元玉讨好上面,便推说灵石带的不够,最多只能带两个人走,宋知秉够心狠,当即撇了老爹与夫人,拽着宋元玉就往船上冲,任凭宋长老扯着嗓子骂也不回头。
宋元玉只象征性的掉了两滴泪,他被宠惯了,在他心里,所有人都是可以为他牺牲的,况且宋元如和宋珲还困在东海镇,最后定然落得被魔族分尸的下场,而他即将离开涂泱界,拜入玄灵丹宗内门,从此天高海阔,飞黄腾达,高兴还来不及,哪有多余的时间伤心。
涂泱界一团乱,与之相接的榴花界也没好到哪儿去,连续几天涌入涂泱界难民后,涂泱界遭魔族入侵的事,也就不胫而走,传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自然就传到了刚抵达榴花界的万道剑宗援军的耳朵里。
方念归自逃出东海后,一刻不敢停歇,一边传讯,一边亲自往万道剑界赶,若掌门不派人救援,他就强闯宗门,拉也要把人拉过来,还好,掌门一接到消息,就派了战部前往。
他满心着急,亲自去迎,两边碰上头,方念归见领军的是苍虞道君,就隐隐觉得不妙。
派谁都好,偏偏是苍虞道君,苍虞道君与师尊一向不和,内门皆知,只不过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掌门为何派他来。
方念归暗道不好,又不能表现出来,只盼苍虞道君能站在人族的角度,不要掺杂个人恩怨,可等他们赶到榴花界时,涂泱界已经乱了。
战部停在榴花界界河前,迟迟不动。
苍虞道君望河叹息:“终究晚了一步。”
方念归心急如焚:“道君,我们……”
苍虞道君突然抬手,灵力成锁直飞而出,探入渡口上刚到的一艘宝船里,从舱底捆了数个黑皮蝠魔出来。
“魔族!魔族!”
宝船与渡口登时乱作一团。
苍虞道君当机立断:“关闭界河,直至榴花界魔族肃清,切不可影响其他界。”
方念归扑到面前,被苍虞道君的大弟子拦住,只能高声大喊:“不可关闭界河,我师尊还在涂泱界!”
“涂泱界已失,难道还要失去榴花界吗!?”余闲横眉冷目,张口就是责难:“要不是廖英道君擅入先圣之地,就不会放出魔神,涂泱界死伤惨重,你师尊该当重责,如今反倒要我师尊来收拾残局。”
方念归与他争执:“没有,不是师尊放出来的,师尊为了阻挡魔神……”
苍虞道君摆手,轻飘飘解决了那几个星海期蝠魔:“事已至此,我相信不是廖英师兄的本意,但魔神之乱,不可再殃及其他界,你师尊知道了,也不会希望我们为了救他,而置榴花界于不顾,是吧?”
方念归见他神情冷漠,余闲对自己怒目而视,阵列在界河前的战部无动于衷,就知苍虞道君再无援救师尊的可能,即使他再回宗门求援,也来不及了。
事到如今,指望不上他们,他却不能抛下师尊不管。
方念归甩手离开,苍虞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也不怕事情传到上层耳中,廖英魂灯灰暗,命不久矣,涂泱界大乱,又有魔族混入榴花界,他做的不过是弃卒保车,挑不出大错来。
至于廖英,呵,能死在先圣陨落之地,是你的福气。
*****
东海镇,火云阵烧了一波又一波围城的魔族,却始终烧不尽,源源不绝,魔族也从丹辰期变到星海期,近日,连弧月期都出现了,上回严长老带来的灵石已经消耗大半,传讯让宣长老送,却迟迟没有消息。
城内人心惶惶,往日在街上无忧无虑嬉戏的孩童,都被拘在家里,等闲不让出门,火云阵整日开着,烧焦的肉味就没断过,水源被污染,早就不能用了,全靠有水灵根的修士用术法化水供应。
灵石总有被用完的一天,但魔族看起来,却无穷无尽。
啪—
难得生气的严长老今日动了大怒,挥袖摔了一套茶具,连骂几声懦夫、逃兵、天九派的耻辱,姬语昭面色亦不好看。
水月溪传讯来,宣长老把门内灵石席卷一空,跑的不知踪影,她还是灵谷不够用,去找宣长老时才发现人不见的,外头变了天,衡阳派和雪幽派辖下也有魔族大举入侵,人们逃去界河,才发现界河关闭了,不论是榴花界还是明玹界,都不再允许涂泱界的船只靠岸。
涂泱界成了孤岛,只有死路一条。
花霄城仅剩的灵石,要用来维持护派大阵,已无力支援东海,御兽宗的赵权真人出海后,再没回来,不知是遇难了,还是跑路了,不管是哪种,都不是好消息。
好在,天九派辖下的魔族,目前都围在东海镇,还没往内陆进发,天九派尚有时间,将民众迁入城内,尽量减少伤亡。
可若等不来万道剑宗的救援,现在所做的一切,最后都将是徒劳无功。
城墙上,有小弟子来报:“公孙师兄,西南方位的阵点有异,您快去瞧瞧。”
公孙弘印朝身侧的筑基修士拱手:“荀师兄,你且守着城墙,我去去就来。”火云阵是东海镇唯一的倚仗,数十万人靠它活命,万不能出现意外。
这位荀风荀师兄,就是瞧不起宋珲的那位,三灵根,筑基后被发配到东海镇守空间裂缝,整日怨天尤人,聂双双夜访东海那次,他正在酒楼里喝酒,没和许自山一道出海。
许自山后来被提拔为听泉峰长老,和许自山交好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好处,除了他,于是他时常背地里说许自山狗腿,没有风骨,全靠抱大腿上位。
反正别人被提携就是抱大腿,他不受重用,就是怀才不遇。
江寻今日也守城墙,他心细,看到底下的魔兽停止进食,便特意来提醒:“荀师兄,我看他们似要进攻,是否先把灵石备好?”
“上一次进攻才过去半个时辰,哪有那么快。”荀风尤其看不上内门弟子,一想到他们早早被各峰长老收入门内,功法练最好的,资源拿最好的,就嫉妒的眼睛发绿。
“那弧月期魔族一直在上空盘旋,魔兽也停止了进食……”
“这里究竟你做主我做主,我堂堂筑基,难道还不如你这个炼气有见识?”荀风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就是要摆谱:“别以为你是掌门弟子,就能对我发号施令,就算她姬语昭来,也要听我的意见!”
江寻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想法,他不过好意提醒,提前备好灵石,有备无患,就算魔族不进攻,也不会损失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灵石已经没剩多少了,要省着用,火云阵是五级大阵,不是纸糊的壳子,金丹中期之下,牢不可破,你担心个……”
嘭!!
方才盘旋的弧月期魔族,突然从天而降,轰然撞在大阵上,这一撞,地动山摇,城墙上阵点的灵石啪啪啪碎了一圈,要知道,魔族围城这几天,从未一次碎过这般多的灵石。
这,这绝不止金丹中期……
荀风愣住了。
姬语昭与严长老御剑升空,凡人听到猛烈撞击声,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屋中求神拜佛。
那弧月期魔族红皮牛角,周身肌肉虬结,牛角上火星子缠绕一圈,正是蛮牛炎魔,蓄力一击下,毫发无损,抖抖肌肉,冲荀风咧齿一笑,又疾速升上高空,变成一个黑点。
江寻大喊:“快啊,换灵石!!!”
众人如梦初醒,可炼气的速度哪比得过金丹后期,灵石才换了一半,蛮牛炎魔的第二击便如陨石坠落,呼啸而来。
嘭!!!
灵力稍弱者,直接被余震掀飞,耳鼻溢血,人事不知,荀风跌倒在地,惊声尖叫,竟是不管不顾,落荒而逃。
大阵还在,东南角塌了一些,有矮小魔兽伺机钻了进来,姬语昭看见了,忙飞过去抵御。
江寻擦掉鼻血,再次喊大家换灵石,严长老坐镇中枢,弦星辰与宋珲去帮姬语昭,宣晴、古乐郡、刘汜飞奔上城墙替换晕倒的弟子。
他们不是不知道蛮牛炎魔的威力,只是,只是不愿意,就这么认命。
金丹后期蛮牛炎魔的撞击,一声接一声,一声高过一声,大阵塌碎的地方越来越多,有更多的魔兽挤进城来,修士奋力拼杀,不愿束手就死的凡人也拿起刀剑走出门外,惨叫声、哭嚎声、撞击声,混杂在一起,不断摧残着人们活下去的希望。
严长老双目垂泪,火云阵崩塌在即,还能坚持最后一击,待那蛮牛炎魔冲杀进来,东海镇再无生还的可能。
蛮牛炎魔放声咆哮,牛角上的火焰包围全身,犹如一颗巨型火球,遮天蔽日。
也许,今日便要命尽于此了……
众人闭上双眼,迎接死亡,想象中天崩地裂的一击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宋珲睁开眼,只见一青衫白发的瘦弱身影傲立天地之间,双手挡住了全速冲撞的蛮牛炎魔,直到炎魔身上的火焰散尽,也没再降下一分。
有人喜极而泣:
“老祖,是老祖,老祖回来了!!”
第49章 扫尾
蛮牛炎魔蓄尽全力的一击, 被聂双双隔空拦下,魔力反噬,牛角炎火委顿, 已然伤及脏腑。
“你!?”蛮牛炎魔弹跳开, 看清拦住自己的居然是一个人族女修,瘦的还没自己胳膊粗,质疑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挡住我的蛮牛冲撞?”
聂双双迎风而立:“不过尔尔。”
她一路没敢闭眼, 疾行云催到极致,几近报废,足足花了三天半时间才赶回涂泱界, 本就疲累, 别看她气势强盛, 其实经脉亦有损伤,只是强撑着不能露怯。
“哈哈哈,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竟敢对你牛爷爷口出狂言。”蛮牛炎魔从鼻腔中喷出两股热气:“我刚才不过砸着玩, 现下动真格, 看你能接下几招。”说罢便四肢着地, 身形暴涨, 冲破本就稀少的衣服, 现出蛮牛本体, 直冲而来。
聂双双的本命灵剑断在海底, 还没寻到新的,她身上尚有一些五级法器, 对付弧月初期或许有用, 但这只炎魔乃是弧月后期,五级法器至多拼挡三次, 便会碎成一堆渣滓。
一青一红两道身影在空中交叉对撞,速度快到只能看见残影,底下众人还不知道自家老祖已经晋阶金丹后期,看的抓心挠肺,心惊胆战。
公孙弘印率先反应过来,组织弟子着手修复大阵,姬语昭擦掉脸上的血,持剑高喊:“老祖回来了,我们把魔族杀出去!”
“杀出去!杀出去!”
“冲啊!!”
有了聂双双这根主心骨,刚才还颓丧等死的人们忽然爆发出无穷战意,冲杀喊叫,杀进魔兽群中,攻势一时逆转,竟真的压制住了魔族。
聂双双身上的法器全碎完了,绞龙藤完全不起效用,息水珠倒是力量庞大,但她还没摸清楚怎么用,贸然催动,怕控制不住,反伤己身。
可蛮牛炎魔不会等她,小山似的体型,每次冲撞都堪比时速两百的重型卡车,嵌在黑红牛皮中的血色魔纹,魔力涌动,随着撞击时亮时暗,聂双双看的分明,从里面看出了崩山与锻火两个天然魔阵。
不是,我怎么知道那是天然魔阵?
蛮牛炎魔又一次撞来,聂双双没了法器,只好抬臂硬扛,却不曾发现,霸占了她丹田的息水珠,水蓝灵息如同火焰般吞吐不休,火舌舔上角落里的金丹,布满魔纹的金丹被迫转出残影,聂双双忽然浑身一颤。
一股又阴寒又灼烧的气息自金丹中涌出,迅速充满经脉,浅蓝而瑰丽的魔纹一瞬间爬满脸庞,撞上来的蛮牛炎魔也是一愣:“你……”
后面的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那股诡异的气息顺着前蹄钻入体内,像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鸡,双眼瞪大,呃呃两声,血色魔纹瞬间失色,他惊恐了,想要后退,可那股灵力已经钻进了他的丹田,罩住了他的魔丹。
见过蔬菜脱水吗?
不过十息,小山一样的蛮牛炎魔便被息水珠抽干了所有水分,黑红发亮的牛皮迅速干枯萎缩,挂在没了骨髓的空架子上,轻轻一碰便碎了,魔丹亦碎成粉末。
脚下的东海镇,欢呼声轰然爆发。
“老祖赢了!”
“老祖赢了!!”
“我们打败魔族了!!!”
聂双双看向自己遍布魔纹的手,背脊发寒。
那息水珠,似乎有意识,且它可以随意调用她的金丹,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金丹内居然还潜藏着魔力。
息水珠转眼间吸干了一只弧月后期的魔族,欢快地吐出一道灵息,把那道既阴寒又灼烧的魔力逼退回金丹内,浅蓝魔纹一闪而逝,隐入血肉中,灵息顺带滋润过聂双双受伤的经脉与筋肉,不多久,就恢复到了最佳状态。
聂双双捏了捏手指,她是控制不了息水珠,但息水珠似乎不会伤害她,危急关头还会帮她,不管怎么说,今日要不是息水珠,她是死是活还说不准呢。
况且,底下还有许多魔兽魔族等着清理。
聂双双不再多想,返身冲下,杀进魔族最多的区域,蛮牛炎魔已死,剩下的不过是些杂兵,但他们悍不畏死,并不撤退,再加上数量多,很是难缠。
杀到一半时,弦问声和花照陵才将将飞到岸边,二话不说冲进战场,有两位金丹真人助阵,优势更往人族倾斜,等全部打完,都开始清理战场了,姬清一行的宝船才刚刚靠岸。
往日葱葱郁郁的城外密林,被啃食的只剩枝干,面目全非,目光所及皆是鲜血与烈火,厚重的城墙不知被什么撞的,全是裂纹,有些地方坍塌下去,碎石飞的到处都是,
姬清吓得手直抖,飞奔进城,城内比城外好许多,至少大部分是完好的,只六七处大阵垮塌的地方,挨挨挤挤全是魔族尸体,恶臭弥漫,血流成河,根本无从下手,索性一把火全烧光。
街上还有更多受伤的人,或倒或坐,危机过去之后,那口吊着的气没了,痛感加剧,一个个只能哎唷,胳膊都抬不起来。
姬清看见街边浑身浴血的女儿,忙扑过去:“语昭!语昭!”
“爹,我没事。”姬语昭刚服下疗伤丹药,还没来得及清理身上,不过她也不在意这些,能捡回一条命,已经很好了。
许自山:“老祖安在?”
“老祖去救人了,刚才魔族冲进城,撞塌了不少房屋。”姬语昭包扎好伤口,起身:“那些凡人还未来得及逃出,全被压在了下面,怕是……”
姬清闻言,把姬语昭摁下:“爹去帮忙,你好生坐着休息。”
令狐鸢拿出水月溪之前私下给她的疗伤灵丹,分发给众人:“你们好好打坐疗伤,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
“掌门,掌门!”严长老没受重伤,但火云阵岌岌可危,亟需修补,他和公孙弘印忙进忙出,正缺人手,就到大街上抓还有余力的修士,正巧看见姬清:“可算回来了!你们是不知道那蛮牛炎魔有多厉害,若老祖晚回来一步,整个东海镇就都没了。”
“天九派可还好?”
提到这个,严长老就一肚子火:“天杀的宣长老,他就不是个东西,他,他竟抛下门派不顾,卷款逃了,还有那云无月,她自己跑了不说,还毁了唯一能去榴花界的传送阵,还有界河守卫……”
许自山替他顺气:“你慢点,不着急。”
令狐鸢:“我们先去救人,边走边说。”
双方交换情报,严长老得知东海不再是无尽虚海,且与沧琼界和黑木界相通后,长叹一口气,沧琼界还好,不过是三族混居,乱了些,黑木界却是魔界,那些围攻东海镇的魔族,不用说,定是黑木界来的。
姬清他们得知不仅东海镇遭遇魔族袭击,衡阳派和雪幽派辖下也有,且衡阳派仅剩的金丹真人云无月撂下门派自己跑了,雪幽派风净青下落不明,唯一出界的传送阵毁了,界河关闭,连万道剑宗都据守榴花界不让涂泱界的人过去,更别说明玹界。
唉……
不过数日,涂泱界便天翻地覆,以前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小界,现在东接魔界,又被万道剑宗抛弃,还不知日后能有几分活路。
“他们把界河关了?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聂双双眉头皱紧:“我们到底还是万道剑宗域下,往年交这么多税供,说关就关,堂堂五大宗门,打都不打,竟直接弃界不顾?”
花照陵与弦问声对视一眼,问:“聂道友可知万森界?”
聂双双:“不知。”
姬清:“照陵真人可是说如意五行宗域下的万森界?”
弦问声点头:“是。”
姬清面色发白:“万森界本是修者界,三百年前突然爆发魔兽潮,界内空间裂缝扩大,魔族大举入侵,界河乱流不息,全界无一人生还。”
令狐鸢:“真人的意思是,涂泱界会变成下一个万森界?可涂泱界乱流已然平息了……”
弦问声:“你们所知晓的,不过是五行宗想让你们知晓的,实际情况是五行宗为了阻止魔族危及域下其他界,由化神元君出手,人为扰起界河乱流。”
花照陵:“那位化神元君将报业反噬到子孙身上,唯一的女儿难产离世,而唯一的外孙,是傻子。”也就是御兽宗长老们给星辰挑的那门好亲事,打量她不知道,却不想想她母亲是谁,这种事情,能瞒得住她?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弦问声是御兽宗嫡传,花照陵是合欢宗元婴长老之女,此等宗门秘辛,他俩没必要撒谎。
聂双双想起廖英:“我亲自送廖英道君去榴花界,或许能让他们开启界河。”她就不信,万道剑宗连元婴道君都能舍弃。
弦问声眼睛一亮:“是了,廖英道君还在涂泱界,榴花界总不能把自家道君拦在外面。”
“万森界是万森界,和涂泱界不同,与万森界相通的三个界都是五行宗域下,且是资源重界,不可有失,如此五行宗才能一手遮天。”花照陵先前只是突然联想到万森界,细想下来,两界还是不一样的。
“涂泱界不止与剑宗相通,除了榴花界,还有明玹界,再不济,还能从沧琼界借道,总有出路的。”
是啊,总有出路的。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进来:
“聂道友,我师尊呢!!?”
第50章 离别
一袭黑衣, 风尘仆仆,正是回剑宗求援的方念归,看得出来一路没休息, 眼下青黑一片。
方念归回来了, 那剑宗的支援,还有榴花界的界河……
弦问声伸长脖子往外看,本以为能看到声名赫赫的万道剑宗战部, 谁知除了方念归,同行的只有两个金丹修士并十多个筑基修士,不由诧异:“就这些?”
开什么玩笑, 这都不够给魔神塞牙缝的, 虽然魔神已经解决了, 但只派十几个人,也太敷衍了罢。
方念归一心惦记师尊, 只追问:“我师尊在哪?”
聂双双也满腹疑问,但见方念归着急, 便示意姬清带路:“廖英道君在里面, 他受了重伤, 需得尽快回剑宗治疗。”
方念归一听廖英身受重伤, 脸色瞬间煞白, 等看到昏迷的廖英, 竟扑通跪地, 长哭起来,直说自己没用, 害师尊重伤, 他带来的那些人,也跪在地上跟着哭。
廖英之前一直安置在宝船内, 聂双双察觉到东海屏障有失后,一心探查多出来的海岛,发现沧琼界后更是全速往回赶,一直没工夫管廖英,谁知前后不过几日,廖英道君竟然,变老了。
要知道,廖英初登场时,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嚣张,气派,居高临下,而如今躺在床上的廖英,面如金纸,毫无血色,发间也生出银白,已然变成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修者,寻仙问道求长生,修为越高,活的越长,面容几百年都不会变,一旦衰老,便是离死不远。
也只有危及性命的重伤,才会让一个尚在全盛时期的元婴道君,迅速老去。
此等伤势,方念归没办法,弦问声和花照陵也没办法,聂双双有息水珠,倒是可以一试,但她有所顾忌,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冒险。
聂双双把他拉起来:“你在这儿哭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带道君回剑宗。”那一丝神珠灵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越拖越难治,还有:“魔神已除,剩下的只是魔族入侵,榴花界的界河不能关,不仅要把凡人撤出,还要派更多修士过来,如此才能守住涂泱界。”
方念归双目垂泪:“回不去,回不去了……”
弦问声:“怎么回不去?你师尊是元婴道君,你是剑宗嫡传弟子,界河守卫敢拦你们?”
“不是界河守卫。”方念归摇头:“是枭部,由苍虞道君率领,据守界河,关闭界河的命令,就是苍虞道君下的。”
苍虞道君。
聂双双暗道不好,竟然是苍虞,怪不得方念归哭成这样,苍虞和廖英是死对头,原书剧情里,廖英就是被苍虞害死的,苍虞巴不得廖英早点死,怎么可能轻易开启界河,让廖英回宗门治伤。
现下剧情彻底乱了,东海的虚空屏障破去,连通沧琼与黑木二界,苍虞率枭部据守界河,看样子就算拉上整个涂泱界陪葬,也要把廖英耗死在这儿。
苍虞在榴花界,难道伍子易也在?
“既如此,不如从明玹界走。”弦问声毕竟是御兽宗嫡传,五大宗门的秘辛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五大宗门并不是各自为政,其间千丝万缕,各大势力交错缠杂,牵扯甚深。
苍虞和廖英不和,他亦有所耳闻,甚至门内长老还特意提点过,尽量与苍虞交好,因为苍虞背后有琰珩元君,更有可能接任万道剑宗的掌门。
“我与明玹界的元任山有些交情,就是路程上……”
方念归抓住弦问声的手:“路远不怕,只要能回去,总会有办法的,多谢弦道友相助,我日后必以性命相报!”
花照陵:“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当初若不是廖英道君与魔神骷髅拼死一战,最终将魔神斩于岩浆之下,我们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如果可以,还请二位道友帮忙,谈谈界河的事。”聂双双拱手:“明玹界关闭界河,不过是害怕魔族入侵,现魔神已除,涂泱界内残余魔族我会想办法除尽,万望二位替涂泱界无辜百姓,争取一条活路。”
花照陵神情严肃,保证道:“我二人定尽力为之。”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弦问声起身,走到一半想起什么,折回来,凑到花照陵耳边:“咱女儿怎么办?”
花照陵用胳膊肘扽他:“得亏你还记得她。”说着又白了他一眼:“我和星儿说过了,她愿意跟我们回御兽宗。”
“不急,过了今夜再说。”聂双双不希望廖英白白死去,准备再偷偷送他两道灵息保命。
方念归看向疲累不堪的同门们,点头:“好,一路赶来,师弟师妹们都累了,我们整顿一夜,明天一早出发。”
弦星辰愿意回去,并不是因为涂泱界的处境,而是魔族围城,生死关头,她差点连爹娘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这才明白,能与爹娘在一起是多么幸福的事。
只是,舍不得师父和朋友们。
弦星辰走进令狐鸢的院子,院内积雪未化,树木萧瑟,喊了两声师父没人答应,还是路过的杂役弟子提醒,她才知道,师父已经跟着老祖出发去除魔了。
自从爹娘找到天九派来,师父就有意无意疏远她,定是气她隐瞒身份。
弦星辰回想当初拜入门派,被竞争内门席位的弟子打得鼻青脸肿,她不肯放弃,咬牙坚持,受伤也没有后退,直到筋疲力尽昏死过去,本以为进不了内门,谁知醒来后,人已经到慎行峰上了。
令狐鸢凶名在外,门内弟子皆惧怕她,但弦星辰知道,师父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师父,我并非有意欺瞒,被逼婚是真,离家出走也是真。”
弦星辰郑重地给令狐鸢的蒲团磕了个头,小心翼翼把从爹那儿要来的丹药摆到一旁的矮桌上:“师父,我走了。”
一步三回头,走出院子,恰好碰上姬语昭一行,弦星辰忙跑过去,左手勾住姬语昭,右手揽着宣晴:
“待我筑基,我就回来寻你们,我们一起出门游历,去闯秘境,去寻宝。”
财宝叽叽直叫,寻宝它最在行了。
“一路小心。”姬语昭握住她的手:“不必急于一时,待涂泱界稳定下来,再过来不迟。”
宣晴摸摸弦星辰肩上的财宝,又瞅瞅宋珲兜里的金球儿,笑得露出小虎牙:“我还等着财宝和金球儿下崽崽给我呢。”
财宝怒号:“叽叽叽叽!!”
金球儿一下子缩回宋珲兜里,只露个耳朵尖尖在外面。
宋珲一板一眼解释:“它俩都是公的,下不了崽。”
宣晴哈哈大笑:“我当然知道它们下不了崽,我就是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姬语昭无奈,点点宣晴的脑门,又与弦星辰说:“那日赵权真人出海探查,一直没回来,我已问过爹爹,一路上并未遇到金丹修士,也不知……”
“我娘说了,赵叔叔最擅长逃命,他一定没事的。”其实花照陵的原话是,那东西,闻着味儿就跑了,你们还眼巴巴等他,他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回御兽宗了:“等我回去看了他的长命灯,再传讯给你。”
“多谢。”不管怎么说,赵权是受她邀请留下来的,赵权与天九派非亲非故,她不会理所当然的觉得赵权应该为天九派付出,没事最好,不然总要惦记着。
“我走了。”弦星辰抱着姬语昭的胳膊,依依不舍。
“走吧走吧,你走了,师姐就是我一个人的啦。”宣晴与她开玩笑,其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毕竟是一同经历过两次生死的小伙伴,但弦星辰跟她爹娘回御兽宗,肯定比留在涂泱界有前途:“万一你以后成了御兽宗宗主,别忘了给我们送好吃的灵兽。”
“好,我一定带过来,我们一起去慎行峰的幽鸣湖烤肉吃。”
花照陵在远处喊她:“星儿,要出发了。”
明明新年将至,却要面对离别,不由回想起去年雪夜初见,那会儿打架都不熟练,现下已能对抗魔族了,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一年,大家都成长了许多。
目送弦星辰离开后,姬语昭便带领其他人去做别的事了,东海镇的魔族刚刚打退,涂泱界其他地方还等着天九派救援,还有许多事要做,都没有时间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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