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双双麻了,这幻境到底想干什么?
就纯看?什么都不做?
吱呀一声,门开了,妇人出来倒夜香,看到聂双双傻愣愣站在门口,怒道:“大早上不见人,作死啊!”
聂双双拎着包袱,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去找吃的。”
行,不就是不允许走,那她就留着,看看幻境到底想考验她什么。
妇人警惕:“你是不是想跑?”
“哪能啊,我要跑,早跑了,站门口干什么。”
“哼,谅你也不敢,山里有野兽,外头还有妖魔作乱,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就是个死。”
“嗯,对,我不跑。”聂双双进屋:“我去弄早饭。”
这回她学乖了,没煮粥,煮了一锅杂面糊糊,端出去之前,先给自己盛一碗,然后故意拌了很多泥灰在里面,反正烂糊一团,看不出来。
她打不过,跑不了,恶心报复还不行么!
那家人果然没吃出来,矮壮男人吃完要去城里上工,小男孩吵着要一起去,要拿草药换饴糖,妇人边纳鞋底边偷瞄聂双双,怕她跑,草药都不允许她去采了。
聂双双乐得消停,大雪天,连狗都在家里趴着,她却要出门淌雪,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矮壮男人忽然带了几个陌生人回来,有个穿红簪花的老婆婆,进来就把聂双双上上下下捏了个遍,一会儿嫌弃她瘦,难生养,一会儿嫌弃她面相刻薄,没个笑脸,克夫,叨叨叨一顿贬,反正哪哪都不好。
哦,原来是那老王头请的媒婆,特意来杀价的。
矮壮男人当然不肯退让,当初老王头亲口应承的嫁妆,一分都不能少,不然就不嫁,聂双双冷眼看着他们吵,怕唾沫星子飞溅到自己身上,还往后退了退。
最后的结局,聂双双依旧要嫁,嫁不嫁由不得她做主,她就是那待价而沽的货物,父母据理力争,不过是为了多卖一些价钱。
没有喜服,没有酒席,只有一身灰褐色的新衣服,聂双双就这么被领出了门,村人们漠不关心,连眼神都欠奉,聂双双跟着接亲队伍走啊走,终于走出了小村落,又走啊走,走到了另一个小村子。
新郎是个傻子,呵呵傻笑,涎水流了一下巴,新郎的妹妹她看到了,小姑娘不能说丑,就是长得壮实,忙前忙后,端茶送水,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
这幻境什么时候是个头?不会还要洞房吧?
聂双双接受不了这个,握紧手心的碎瓷片,如果真要走到那一步,她不会再忍,心魔就心魔,到时候把所有人都杀了才痛快,要疯就疯个彻底。
幻境似乎听到了她的内心,拜堂还没开始,村口忽然闹哄起来,好多人跑去看热闹,老王头还想继续,结果唱念的媒婆也跑了。
原来是天九派的仙人来收徒,二十年一选,要收有灵根的孩子去修仙。
聂双双一愣,天九派,这幻境还知道天九派?
不对,天九派明明五年一选,哪来的二十年,编也不知道编像一点。
所有没测过灵根的村民都可以去,连那个只会流口水的傻子新郎都被老王头牵了过去,聂双双也跟着去,她倒要看看幻境究竟要搞什么名堂,结果整个王家村,两百多口人,连个杂灵根都没测出来。
除了聂双双。
聂双双测出来三灵根。
恩?新剧情?
老王头家哭着闹着,打滚撒泼不肯让聂双双跟着走,天九派此行带头的是个筑基女修,看向聂双双的眼神充满怜惜,挥退所有人,只问聂双双:“你叫什么名字?可愿随我回天九派。”
这还要思考?
当然愿意!
虽然幻境中她的名字叫聂招娣,但她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叫聂双双,我愿意跟仙师回门派。”
话音落下,画面陡转,一阵流光闪烁,岁月如白驹过隙,聂双双从外门弟子做起,勤修不辍,突破炼气中层,一眨眼,又回到原来的村落,村里火光漫天,叫声凄厉,长着翅膀的绿皮魔族浑身鲜血,桀桀狂笑。
村口的屋子烧成灰烬,那个曾经打骂她的妇人倒在墙角,生机已绝,小男孩埋头浮在水缸中,矮壮男人则被魔族利爪穿胸而过,鲜血飞溅。
【你后悔吗?】
有声音在聂双双脑海中响起。
聂双双莫名其妙:【后悔?后悔什么?】
【后悔没早一些回家,没能救下你的父母和弟弟,魔族偷袭,他们都死了。】
【啊,这个,不后悔,甚至还想鼓掌。】
那声音一愣,显然没料到聂双双会这么回答,顿住几息,气急败坏道:【这不是你的心魔吗?这不是你内心最后悔的事情吗?】
【你有没有搞错,我为什么要后悔,这就一幻境,就算不是幻境,这种不把女儿当人,动辄打骂,当成牛马使唤,随随便便把她许配给一个傻子,只为给弟弟找媳妇的家庭,有什么好拯救的?】
【唉……】
另一道声音加入,聂双双一愣,这声音,听着耳熟。
【这是我的心魔,却不是她的心魔。】
是聂寒霜,真正的聂寒霜!!
她没死,她还活着,藏在识海深处,聂双双一直都没发现。
【别怕,我只是她最后一丝执念。】
聂双双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破败的村落如水雾般隐去,周身陷入一片黑暗,一道金色剑光劈开天地,聂双双忍不住闭上眼睛,微风拂过,亮光透过眼皮,温暖橘红。
【这些都是真的,我原名聂招娣,拜入天九派后,改名为聂寒霜,我把最痛苦最想忘记的记忆封印在识海深处,可封印终究只是封印,不会因为我想忘记就消失,我迟迟不得突破中期,便是心魔关难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聂寒霜的记忆里,从没有与家人相关,她还以为和她一样,都是孤儿。
可一路看下来,竟还不如孤儿,这样的家人,要来何用。
霜宫的幻境掀开了聂寒霜封印在识海深处的记忆,放出心魔,想要困住她,却没料到,那并不是聂双双的心魔。
聂双双睁开眼,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立在面前,穿着惯常穿的淡绿色长袍,发丝披散,和她这个半吊子不一样,聂寒霜周身气势锋利,比她强大得多。
【我的心魔,不是因为没能救下父母和弟弟,而是看到他们死去,我很开心,甚至感到痛快,修者修心,当心怀天下,我却因为幼时凄苦,耿耿于怀。】
【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连我师父都不知道,我怕他们失望,怕他们觉得我没有心,连血缘亲人都可以见死不救。】
【心中有恨,道心不稳,难成大道。】
聂双双很想抱抱她,她也这么做了:【我不失望,我觉得你做的很对,良心是给值得的人,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迫害自己的人。】
【换我我也恨,大家都一样,修者心怀天下,你也是天下人之一。】
聂寒霜微微一笑,如寒冰化水,枯木逢春:【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半透明人影化为光点消散,剑光湮灭,黑暗褪去,聂寒霜最后一丝执念解开,与聂双双真正合二为一,从今往后,聂双双是聂寒霜,聂寒霜也是聂双双。
因为年少时的经历,所以她愿意耗尽灵石,救下令狐鸢,除了令狐鸢,还有很多无名无姓之人,成为金丹老祖后,更是将天九派二十年一选改为五年一选,也是涂泱界唯一允许女子立户的门派。
但受时局观念所限,不明白学识和独立对女子的重要性。
放心,我会秉持你的信念,不敢说挽救天下人,至少会尽我所能,让修者和凡人都能安居乐业。
出去后就颁布律法,天九派辖下不允许盲婚哑嫁,女子定要自己愿意,才能结亲,若过的不顺心,随时可以和离,办女校,用女官,让女子拥有更多的自由和选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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