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81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静瑗应了,其余几个也没有不应的道理,纷纷唤顾怜嫂嫂。
见状,萧老太太满意,便由自己身边的吴妈妈扶着去了另一间屋子,与姊妹说些话。
院里就剩下一群小辈,萧静瑗像是要给顾怜撑腰般,坐到萧老太太原来的椅子上,环住顾怜的手臂,对一群姐姐妹妹道:“这是我嫂嫂,你们也要喊嫂嫂的。”
已经嫁人的萧静淑看清了局势,附和道:“早就知晓了,不喊嫂嫂喊什么?这可是我们屋里最大的嫂嫂,自然不能有半分亏待的。”
萧家拢共有五位孙女儿,嫡出孙女只大房有一位,其他四人都是二房几个姨娘生的。
小黑狗看了它一眼,嗓子里好像叹了口气,然后蓄足了力气,开始对着赵盏乱吠。
顾怜无论怎么叫它,小黑狗都不依,要扑上去咬赵盏。
一直到赵盏走了,巷子里只剩下顾怜和萧迟砚两人,它才又乖乖趴好。
赵盏在自家门后面躲着咬碎了牙,心底直骂萧迟砚卑鄙。
顾怜今日穿着诃子裙,发上并未配任何装饰,一头黑发松松绑成辫垂在肩上,看来颇为慵懒。
萧迟砚很不习惯她对自己这么冷漠,于是主动开口道:“饿吗?”
话落,他又闭了嘴,方吃过晚饭,哪里有人饿这么快?
顾怜不理他,只留给他一个侧脸。
萧迟砚没哄过女人,顾怜不高兴,他也是才后知后觉感受到。
见掌柜将樱桃酒酿送来,他亲自端了给顾怜,“再吃些?”
顾怜看了眼,仍旧不理。
半晌,身后没有动静,顾怜担忧自己有些太过了,转过身去,正好与萧迟砚点漆般的眸对上。
她心头一跳,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刚想起身离开,却被捉住了手腕。
萧迟砚柔声道:“是我错了,我前几日不该不理你。”
他的掌很大,也很热,被他握着,顾怜仿佛浑身都要烧起来。
闻言,她坐回椅子上,还是一副赌气的模样,“你说错就错了?反正我不过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你想理我就理,不想理我就不理了。”
小女儿娇态分外动人。
“你不是玩意,”萧迟砚启了启唇,下一句话不知怎么说出来,于是干巴巴道:“总之你不是就对了。”
顾怜看了下他手里端着的樱桃酒酿,里面的樱桃一颗颗又大又圆,还有碎冰,看起来甜滋滋的,十分诱人。
四下无人,只有在自家院里暗中观察的赵盏。
萧迟砚道:“吃一些?”
“这是你特意买的?”顾怜道:“若不是你特意买的,我是一口也不会吃。”
萧迟砚放低了声音,“是我特意买的。”
“那好吧,”顾怜终于对他露出一个笑来,“我心里原本有十分不高兴,现在只剩下八分了。”
“若是萧大哥你能喂我吃,那我就只剩下六分不高兴。”
萧迟砚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酒酿,又看了眼顾怜红馥馥的唇,有些犹豫。
万一被人看见了,不大好。
但见顾怜又要走,他还是妥协,就像是喂药一般,舀起酒酿就往她的嘴旁递,一点也不温柔。
当然,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叫一个征战沙场杀敌的将军来哄女人,还是第一次哄女人,的确要宽容些。
顾怜轻轻张开嘴,将酒酿咽了下去。
萧迟砚却觉得她唇的柔软触感顺着勺子蔓延到了他的手上,令他不自觉想起来,那个轻轻的吻。
他舔了下唇,又舀起一勺喂她。
顾怜却摇了摇头,“太甜了些。”
萧迟砚的目光在她唇上一瞬也不瞬,就连眼神都有些暗,“是吗?”
顾怜从他手中接过碗,然后舀一勺喂他,“萧大哥你尝尝就知道了。”
萧迟砚脸腾的一下全红了,不敢回应她的目光,坐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强装着镇定。
“这不合适。”
顾怜当然知道这不合适,她做出失落的模样,“好吧,萧大哥是嫌弃我,我知道了……”
“没有嫌弃,”萧迟砚回头确认了巷子里的确没有其他人,才道:“这能让你开心些吗?”
见他就连耳朵都红了,顾怜有些想笑,还是认真道:“嗯,若是萧大哥也尝尝,那我便只剩下四分不高兴。”
他大概是魔怔了——萧迟砚这样想。
他慢慢张开嘴,将顾怜吃过的,那个勺子放入嘴中,也将樱桃酒酿咽下。
的确是甜。
桃儿为她端来一碗热汤,宽慰她道:“姑娘,您别想太多,大公子定然无事的,他是去上任,又不是去做什么送命的活,您别多想。”
越是这般说,顾怜越是不能放心,她面色有些白,勉强笑了笑。
心里却开始不断冒出曾经听说的,岭南毒虫瘴气遍布的事情。
桃儿发现她的面色有些不对,惊慌道:“姑娘您怎么了?”
顾怜的眼前开始发晕,启了启唇,本想答话,却晕了过去。
第 82 章 82晋江文学城独家
萧迟砚忍俊不禁,很恭敬地回她的话,“遵命,顾怜大人。”
顾怜被他逗笑,有模有样道:“好了,那你退下吧。”
十一月。
顾怜今早起来有些腹痛,记起来是要来月事的日子,便起身换了件衣裳,但裤子上干干净净,并没有一滴血迹。
顾怜本不以为意,只觉得应当是快要来了,一直到了晚上,月事带上都干干净净,她才有些坐不住,令人请大夫来。
来的人是之前一直为她把脉调理身子的一位妇科大夫。
方媒婆暗暗咬牙,应了,待到出门,便马不停蹄去了顾家。
顾怜一开门,她就换上笑脸,问道:“顾家小娘子,最近可还好?”
今日万里无云,是个大太阳天,方媒婆脸上满是汗珠,混着敷面的脂粉下来,看起来有些滑稽。
顾怜往后看了一眼,见顾钰注意着这边,才答道:“一切都好,不过家中尚有事情要做,若是方媒婆无事,顾怜便先关门了。”
见她当真要关门,方媒婆连忙将她拦住,笑道:“顾家小娘子,不请我进去喝杯茶?”
“顾怜家中不喝茶,只喝井水,怕是方媒婆喝不大惯。”
两人说话间,正在院子里咬绳子的小黑狗冲了出来,对着方媒婆就是一通乱吠。
它现在又长大长胖了一些,虽说还是小,但叫起来时颇有几分气势。
方媒婆被它吓到,很快便松了手,顾怜也迅速将门合上,决心日后开门前还是先趴到墙头看看为好,若是方媒婆,就干脆装作不在家。
她摸了摸小黑狗的头,夸道:“小白做的不错。”
小黑狗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继续咬绳子去了。顾怜站起身来,对她道:“我这儿没有那么苛刻的规矩,晚上也不用你守夜,下雪了你就回自己的屋子待着,总归你就睡在耳房,若是真有吩咐,我大些声音你也能听见。”
桃儿听见她的话,身子颤了一下,才又磕了一个头,“奴婢多谢姑娘。”
晚饭时辰早便过了,厨房为顾怜温着饭菜。
府里伺候的老人多,知道两位主子的口味,事事都照顾的妥当。
到了二月中旬,京城才终于开始化雪。
化雪的日子总是比下雪的日子还要冷许多,顾钰去户部点卯时,一路走过去,就连腿都快僵硬了。
来带他的是仓部郎中,正五品官职。
仓部郎中姓杨,约莫三十左右,是一位面容很严肃的男子。
不过杨郎中虽说看着骇人,但讲解时却十分细致,在顾钰遇到不懂的地方时,都能很耐心地解答。
顾钰新入官场,对户部的这些操作流程都不大明白,看着周围忙忙碌碌的一群人,他也尽力听着,想让自己快些融进去。
杨郎中知晓自己带的这位年轻人是靠着某位人物的关系进来的,但是既然人到了他手下,他必须好好教。
看着顾钰认真的样子,杨郎中点点头,好歹他还算认真,心底也对他满意了些。
户部的确忙,下属几个分部司也每个都不清闲。
顾钰上午熟悉流程,下午开始上手做事,到了下值的时间,见周围人都一动不动,他也不敢走,又忙活了半个时辰,见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画酉离开,才站起身来。
他头晕的厉害,满脑子都是多少石粮食多少税。
一直到走在街上,被冷风一吹,他才清醒过来。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顾钰回头看去,只见是一与他差不多大年纪的男子正跑来。
那男子走在顾钰身旁,很热络的模样,“我记得你,你与我住一条街上,我姓梁,你叫我梁二就好,我也在仓部司,不过我只是一个书令史,比不上你是员外郎。”
顾钰一直觉得自己这个职位来的不知所以,也不敢托大,忙道:“在下顾钰,见过梁兄。”
梁二是一个头脑极其聪明的人,顾钰年纪轻轻便在这个位置,背后肯定有人撑腰,他笑道:“不不不,顾兄顾兄。”
两人一路走,梁二话多,顾钰只偶尔接几句,不敢说太勤,也不敢不接话,等到了府门前终于与他分别时,才松了一口气。
好奇怪,这人怎么这么热情。
顾钰道:“方媒婆怎么今日又来,莫非还是为了王员外的事情?”
“不知,”顾怜摇摇头,低头看了眼门前还是有人影,一边往院内走一边道:“不过也八九不离十。”
她去王员外那儿,不过是以色侍人,但以色侍人又能好几时?届时年老色衰,也便如昨日黄花般被厌弃。
顾怜在萧迟砚身上想要的,除了王员外能给的财,还有权,更多的是萧迟砚和王员外不同,他对自己没有半分垂涎,若他要喜欢女子,大抵也要付出两分真心。
就算是最差的结果,同样是以色侍人,在萧迟砚身边也更好。
现在方过午时,这几日来,萧迟砚已经渐渐能够坐起来,手上也有了力气,不过还是不能自己下地,昨日他写了一封信,今早顾钰便送到了驿站。
顾怜并不知晓京城到蕲州有多远,但从嘉州府入京也需整整七日,还是一路畅通的情况下。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在院门前徘徊的身影才终于离开。
顾怜下午起了些困意,绣了会儿帕子后便午睡了一会儿,等到晚饭时才被喊起来。
顾钰已经做好晚饭,正等着她。
顾怜有些懊恼,“阿兄,你该喊我的,平白浪费了小半日,我还能多绣一张帕子。”
晚饭炒了一碟菜豆,一碗鸡蛋汤,还有一碗莲子米。
“你绣帕子总是一绣便是一整日,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我自然想让你多睡会儿。”顾钰道:“我买了些莲蓬回来,记得你爱吃,便捡了些嫩的炒了,你尝尝。”
蕲州是水城,现如今夏日里满城莲花,风一涌便是清香阵阵。
顾怜见水井旁果然有些莲蓬,还有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还是阿兄对我好,”她先喝了半碗汤,才开始吃清炒的莲子米,“莲子清热,阿兄也多吃些,那些还没剥的我明日去剥给萧大哥吃。”
闻言,顾钰摇摇头,无奈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晚饭后,顾怜便将莲蓬剥开,留下里面的莲子拢在一个盘里,准备明日到了隔壁再剥莲子米。
今夜风清,星子明朗。
方媒婆在顾家吃了闭门羹,却又实在舍不得王员外的赏银,想了半宿,一咬牙,花三两银子雇了三个酒鬼,让他们明晚去吓一吓顾家兄妹。
其中特意叮嘱了莫要沾酒,不然怕他们三个做出什么混账事来,她只敢雇人使坏,却是不敢雇他们杀人或是欺辱妇女,这可是有牢狱之灾的。
几个酒鬼自然连连应是,也知晓顾怜是被王员外看上的人,不过不能吃上嘴,尝一尝甜头总行吧。
“在外面吃了,”萧迟砚看了看她的脸色,站起身道:“等我回来。”
他急匆匆出去了,回来时已经洗漱完毕。
萧迟砚将她抱进怀里,如之前每个月一般,轻轻将自己滚烫的掌放到她的小腹上,“我替你暖暖。”
顾怜背对着他,从萧迟砚身上传来的暖意不断地往她身上涌去,原本有些冰凉的身子也有了些暖意。
听着身后的呼吸声,顾怜回过身,面颊埋在他的胸膛前,听着他的心跳声。
她暂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个孩子的存在,至少得这个月过后。
第 83 章 83晋江文学城独家
躺的太久了,动一动总是觉得累。
顾怜摸着自己已经有了些硬度与小小起伏的肚子,抿出一个笑来。
风急雪快,天越冷了些。
炭笼子里发出的声音早就被风声掩盖。
萧迟砚今早出门前说过会早些回来,顾怜想了想,撑了把伞预备去门口接他。
何大娘子为她披上厚厚的披风,说道:“这样才对嘛,是该出去走走,成日憋在屋子里,会憋病的。”
孩子的情况好了,何大娘子心里也高兴,一时间话就多了起来,“姑娘您可算等到这一天了,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定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他的眼睛往浴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那边,才大声道:“来者何人?”
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开始与二人缠斗起来。
萧迟砚有武功在身,虽说内伤还未完全恢复,但一对三也还算轻松,反观顾钰那边,就没有那么好受了,他是文弱书生,一人对着两个黑衣人,不一会儿便落下下风来,只能将他们往院子另一边引。
与他对战的黑衣人意识到了什么,动作开始加快,几下将顾钰敲晕后便直接往浴室去。
只是他们还来不及到浴室前,就被一柄长剑拦住了去路。
萧迟砚观察着五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气。
虽说他也不得不承认,顾怜的确是个难多得的美人,却也不至于总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来,这群人当真眼里没有王法吗?
见状,几个黑衣人掏出短刃二话不说就迎了上去。
这些黑衣人武功并没有多好,但是手段阴险,斩杀了两个黑衣人后,萧迟砚也被划伤了一处手臂。
见他受伤,剩下的三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往浴室的方向去,另外两个将他拦住。
屋内,顾怜正焦急地穿着衣裳,她的发上是湿漉漉的,淌着水滴。
见门马上就要被撞开,她却因为太过害怕衣带始终系不起来。
‘砰’的一声响后,浴室门被撞开。
萧迟砚往里瞥了一眼,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两个黑衣人此时却不欲恋战,转换了方向往顾怜的方向去。
顾怜一只手抓着自己腰侧的衣裳,被一个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抗到了肩上。
萧迟砚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斩杀,然后开始往外追去。
顾怜拼尽全身力气击打着扛着自己那个黑衣人的背,最后发了狠力,在他腰侧咬了一口。
黑衣人吃痛,将她甩在地上,眼底尽是狠戾。
但他还来不及做什么,萧迟砚便已经追上。
萧迟砚将顾怜护在身后,手中长剑上还往下淌着血滴。
顾怜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风一吹,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剩下两个黑衣人,他们也意识到眼前男子并不好对付,于是左边的黑衣人企图开始打商量,“这个女子是王员外看上的人,你将她交给我们,王员外自会给你赏银。”
听见王员外,顾怜颤了一下,抬头看萧迟砚,却见男子面上是凝冰一般的冷,“强抢民女,你们眼底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见状,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将袖子挽起,露出绑在手臂上的短弩。
萧迟砚神色凝重。
短弩杀伤力极大,更何况在如此短的距离,他就算想躲也躲不了。
正想着,衣摆被人轻轻揪了揪,他侧首看去,顾怜正望着自己,她的声音很低,发丝全都贴在身上,看起来好不可怜。
“萧大哥,”顾怜道:“你让他们带我走吧,我、我不愿你因我而有什么意外。”
萧迟砚抿了抿唇,将自己的衣摆从她手里抽出来,然后转身,对着两人道:“王员外赏我多少?”
闻言,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笑,其中一个伸出五根手指,然后道:“如何?”
“五十两?”萧迟砚将长剑入鞘,点头道:“的确大方。”
他垂首,见顾怜已经低下了头,正抱着自己的肩,看起来十分无助。
见他收起长剑,黑衣人也将短弩放了下来,就在他打算去扛顾怜的时候,一柄短剑击中了他的后颈,黑衣人霎时倒地没了气息。
最后一个黑衣人见状连忙逃走,却被萧迟砚毙命。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萧迟砚打算看看顾怜怎么样,却见她蜷缩在墙角,哽咽不止。
他愣了愣,“哭什么?”
顾怜抬起满是泪的眸子,她方才真的以为,萧迟砚要弃她于不顾。
她不答话,泪水沾满了面颊。
萧迟砚想说些什么,却被女子柔软的身子抱住,顾怜伏在他的胸前,随着她的抽泣声,萧迟砚可以感觉到隔着薄薄衣衫传来的温度。
“萧大哥……”顾怜将他松开,抹了抹泪,“对不住,我以为你、以为你……”
顾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半晌没听见回答,抬首,却见萧迟砚似乎是呆愣住了,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孩子?”萧迟砚一怔,一个呼吸后才慢慢反应过来,又呢喃了一句,“孩子?”
他的眸里聚起一点星光,掌像是想触碰又不敢触碰般,放到顾怜的肚子上,“我们……有孩子了?”
顾怜打掉他的手,置气般,“不是孩子,那还能是什么?”
她唇角噙着笑意,然后见萧迟砚弯下腰来,耳朵贴到了她的肚子上,就连握着自己腰肢的手都有些抖。
顾怜本想说些什么,说不出来,反而有些哽咽,故作平静道:“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该来的总会来,别这样。”
想起来自己这个月的经历,她默默擦掉了眼角的泪。
萧迟砚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恳,也像是粘了点晶莹在眼角,“对不住,我竟然现在才发现……”
他抱住顾怜的腰身,再次道:“小怜,对不起。”
第 84 章 84晋江文学城独家
她消瘦下来,跟着瘦下来的还有萧迟砚,因为心急的缘故,嘴角还长了个火泡,想方设法让厨子做些开胃的东西出来。
这日中午,顾怜坐在榻上打瞌睡,手旁的矮桌上摆着一盘酸杏,并一盘甜苹果酥,一盘咸面果子。
她闻着不想吃,也吃不下去,一上午喝了两口清茶,勉勉强强吃了半碗饭,便开始昏昏欲睡。
躺在床上睡不着,白日里坐着倒是总犯困,不过也睡不深,一会儿便醒了。
萧迟砚从厨房来时,还提着食盒,这是他这段时日的常规举动,里面总会有些厨房新做的菜式,来送给顾怜开胃。
闻见香味,顾怜睁开眼,将桌子摆开些,虽不大想吃,还是配合着问道:“今日又是什么菜?”
“砂锅煨鹿肉,还有清炒菜心,”萧迟砚将筷子和碗递给她,“你午饭没吃什么,现在再吃两口。”
顾怜倒是信绪兰不是这么一个敢做不敢认的人,她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兄长,道:“绪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绪兰在一旁点头,“就是就是。”
她俩一唱一和的,顾钰看了两人一眼,茶也喝不下去了,站起身告辞。
见他的背影就要消失,绪兰有些烦闷,不知道自己是倒了哪辈子的霉,竟然摊上这么一个破事儿。
顾怜拍了拍她的手,问道:“方才那人是谁?绪姐姐可有认出来?”
绪兰道:“是……哪里知道是什么混账。”
顾怜望着兄长离去的背影,眉间轻蹙了一下,道:“若是此人心存报复,斗不过绪姐姐你的话,怕是会迁怒我阿兄。”
她状似无意,“这京城权贵那般多,我阿兄只是一个六品小官,若是真的得罪了谁,怕是日后不好过,不过幸好我阿兄低调谨慎,应当无事的。”
这番话点醒了绪兰,绪兰有些坐不住了,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丢给顾怜,只留下一句“家中有急事”便冲出去了。
见她离开,顾怜将钱袋子打开看了眼,满满的一袋金稞子,一时不禁有些失笑。
又坐了会儿,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便站起身决定去街上逛一逛。
今日光景好,顾怜慢慢走着,走到了与朱雀街相邻的一条街道,想着能不能遇到萧迟砚。
不过萧迟砚没遇到,她倒是遇到了别的人。
被关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方出来的齐渊,一见到顾怜就跑了过来,“小怜,我正打算去寻你。”
齐渊只知晓自己莫名其妙被母亲在家拘了半个月,全然不知齐母去找过顾怜的事情,此时高高兴兴地打算陪她逛一圈。
见他的确是不知情的模样,顾怜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默许他陪着,只不过一路无话,只余他一人叽叽喳喳。
到了一间绣品铺子,顾怜想为顾钰挑两条腰封,银色与青色各挑了一条,目光落在一条黑金色上时竟然无法移开。
她将那条腰封拿起来,见腰扣上缀着铜镶蓝宝石,越发觉得适合萧迟砚起来。
一旁的齐渊也在挑挑拣拣,只不过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刁钻,拿了条粉色加一条湖蓝色,“小怜,我觉得这两条再适合顾钰兄不过了。”
顾怜只觉得自己的兄长是斯文君子,倒不至于像个女人。
她犹豫了一下,“恐怕不大合适。”
齐渊却道:“诶,你只管买回去,顾钰兄定然喜欢。”
他可是知晓秘密的人。
见他坚持,顾怜便也将这两条一道儿拿了,反正绪兰的钱袋子够重。
沈氏也正和友人兵部侍郎府上夫人苗氏一边逛一边说话。
不过话题总是绕不开儿子的婚事。
沈氏总觉得儿子现在有些不省心,或许让他成亲,之后就会稳重下来。
她有些愁,走走停停间目光落到街对面绣品坊里的人身上时,问身旁人道:“那是谁家的姑娘,你可曾见过?”
苗氏打眼望去,摇头道:“没见过,不知道是哪家的。”
俩人都不知道,那定然家世一般,沈氏也不再多看,眸光又扫了一下后就移开。
顾怜是一路走回府的,齐渊与她说着京城近来发生的一些趣事儿。
其中定然是陶琅与萧迟砚的婚事首当其冲,不过两日听在耳里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相同的是唇角未消散过的笑意而已。
顾怜见齐渊也笑,不由得有些奇怪,“齐大哥你笑什么?”
齐渊朝她挤眉弄眼,“小怜你不也是在笑?”
顾怜轻轻咳了一声,不再多问。
待到了府门前时,顾怜还未走近,便看见了坐在门口翘着二郎腿打瞌睡的绪兰。
她似乎有些无聊,坐着也能睡着。
顾怜见自家大门紧闭着,大概猜到了她为何会出现在门口,上前道:“绪姐姐。”
见是她,绪兰摆了摆手,“别管我,你先进屋,我就坐门口晒晒太阳。”
一旁的齐渊则是默默站远了一些,不明白顾怜怎么会和绪兰打上交道。
现在的日头已经落下去了一些,但天际还是明亮亮的。
顾怜回院子后,拿出一个手指大小的哨子吹了两声,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位穿着灰色衣裳的女子出现在院里。
萧迟砚不常来寻她,不过却给她留了人,方便两人之间联系。
那女子名唤白露,据说有一身好功夫,但具体是做什么的,还有旁的情况顾怜一概不知,她将腰封包好后递给白露,客气道:“劳烦白露姑娘替我交给萧大哥了。”
白露接过腰封,朝她行了一礼后,不过几个动作间就已经消失。
顾怜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想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对萧迟砚的了解好像的确有些少。
抓住了他的心,但却几乎不了解他的一切。
顾怜叹口气,将齐渊挑了两条腰封拿了出来,然后将自己买的两条着人送去了顾钰的院子里。
白露进萧家是有令牌的,她是萧迟砚的人,没有人敢拦她。
萧迟砚方从演武场回来,拿到顾怜为自己买的东西时,心头自然是高兴的。
在简略问完白露顾怜的情况后,他先去洗漱,洗漱完特意换了一身与腰封相配的衣裳,越看越觉得不错。
每日晚上,萧迟砚抱着她的时候总是有些错觉,她好像不是肚子已经三个月了,更像是刚怀上一般,还是很平坦,若不是仔细摸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有隆起的迹象,腰身好像比前段时间还细了一些。
顾怜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吃了两片肉,反而吃了小半碟子菜心,米饭没动一口,不过也令萧迟砚高兴,好歹吃进了肚里去。
“我晚上想吃辣些的菜,”菜心有些淡淡的苦味,反而令顾怜觉得开胃,眸子亮了亮,道:“还想吃鸡肉,不过不要喝汤。”
“好,”萧迟砚叹口气,见她放筷子,劝道:“再吃些?”
“不了,”顾怜摇摇头,倒了一杯温水出来,“吃不下了。”
第 85 章 85晋江文学城独家
伺候的人将食盒提了下去,萧迟砚待会儿要出门,向顾怜交代道:“我要去演武场一趟,酉时便回,若是找我,便让人去寻我。”
“放心吧,”顾怜往软枕上靠了靠,回道:“你只管去,不用操心我。”
“好。”萧迟砚又陪了她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顾怜歪在榻上,见桃儿拿了信回来,忙让她拿过来拆开看。
信是顾钰寄的,并一些岭南的年货,信纸中这次写的东西多了一些,顾怜仔细看完,然后回信。
信中她将自己怀孕了的事情告诉他,希望他能给孩子起个名字。
干什么,看我能不能办到,省得你总是折腾我的乖孙。”钰似乎不想自己这个模样被妹妹看见,他有些虚弱地笑了笑,“都怪我,睡熟了,没听见你喊我,是水烧好了吗?小怜,你先去洗吧,我马上来。”萧迟砚平静地将掌从她柔嫩的肌上拿开,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想为你贴膏药。”
顾怜的确感受到肩下有一块硬硬的还有些凉意的东西贴在皮肤上,不大舒服。
她摸了下自己还烫着的额,有些有气无力道:“萧大哥,我病得厉害,仔细传染给你,你快回吧。”
分明自己都要病的说不出话来,还记挂着他。
萧迟砚用指擦了擦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怜惜,“喝水吗?”
顾怜抬起一双泛着雾气的眸子,低声道:“喝。”
茶壶摸起来还是温的,茶水刚好可以入口。
萧迟砚将顾怜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慢慢喂她将一杯水喝尽。
顾怜抓着他的衣袖,靠在他的肩窝里,没了往日的鲜活气,就像是蔫吧了一样,惹人心疼。
屋里门窗紧闭,只有二人的呼吸声回响。
贴在顾怜身上的几贴膏药开始陆续散发热意,滋养她孱弱的身体。
萧迟砚的身上也很暖,比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被子里要暖和许多。
顾怜半睁着眸子,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却时刻谨记自己要做什么,一扭头往萧迟砚的颈上亲了一下。
萧迟砚将她推开些,面上有些不解,按理来说,这些事情都该是男人来做……
可见着被自己握着双肩,因为病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顾怜,萧迟砚又默默将人搂回了怀里。
“萧大哥,”顾怜的声音有些委屈,又像是撒娇,“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心里没我?”
萧迟砚轻轻捏了下她的肩头,心想,若为了她半夜做出翻墙头的事情都不算心里有她,那怎样才算?
“你觉得呢?”他问道:“怎样才算心里有你?”
“嗯……”顾怜在他肩窝蹭了蹭,又指了指他心脏的地方,软声道:“若心里有我,那必须得时刻记着我,这里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好强横的要求。”萧迟砚轻轻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的指尖放到唇边亲了亲。
昏黄的烛火映照着小屋内的一切,顾怜分明可以看清他的肩上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渗出,她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道:“阿兄,你又骗我……”
顾钰面色霎时更白了些,想解释些什么,却只能扶着床沿无力地咳了两声。
家中没有来治疗外伤的药,顾怜想要去找大夫,却被顾钰喊住。
“小怜,你别去!”顾钰强撑着想要站起来,“阿兄无事的,你若不放心,我与你一同去医馆找大夫看看,你千万莫要一人独自出门。”
“阿兄,”顾怜声音陡然间高了些,夹杂着哽咽,“你莫要再骗我,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若出了事,我也绝对不苟活!”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去求隔壁萧大哥,萧大哥是好人,他会帮我们的。”
现如今天色已黑,顾怜不是不敢独自去医馆找大夫,而是更害怕若自己在去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耽误的是兄长的伤。
身后顾钰的声音已经被她远远抛下,顾怜敲着萧迟砚的院门,“萧大哥,我阿兄病了,求你帮帮我们!”
许是顾怜太过焦急,她感觉等了许久,院门才被打开,男子似乎刚洗漱完,发间还淌着水汽。
他的发随意绑在一起,衣襟合的严严实实,一双眸半眯着,似乎不解,透出些冷漠。
“萧大哥,”顾怜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怕他,到底他太过高大,但此时情况危急,容不下她再磨蹭什么,“求你,帮帮我们……”
女子面上沾着湿润的泪痕,哭求着,楚楚可怜。
萧迟砚长眉轻蹙了下,问道:“我如何帮你?”萧静瑗吸了吸哭出来的鼻涕,扶着萧迟砚起身,对顾怜道:“顾姐姐,你快帮我把阿兄扶起来,祖母最疼阿兄,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沈氏好像也得了一丝喘息,颤声问道:“婆母有何吩咐?”
萧迟砚的背上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几乎是强撑着一口气站起来,他的手臂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能护住顾怜的范围。
因为疼的缘故,他的发已经沾湿在额上,面色苍白。
顾怜搀着他,听见萧静瑗的话后将目光移向吴妈妈,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吴妈妈在萧家几十年了,是萧老太太的陪嫁丫环,此时看着几人乱糟糟的模样,不由得也开始糟心起来,对沈氏道:“大夫人,老夫人请大公子与这位顾小姐过去见一见。”
沈氏不愿放人,侧首道:“劳烦吴妈妈回禀婆母,今日顾小姐在我这边做客,怕是不大方便。”
她不放人,几人便僵持在原地,吴妈妈到底不是萧老太太,不能对她下多么强横的指令,且沈氏不仅是萧家儿媳,更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娘娘。
夏衣本就薄,萧迟砚身上的血迹已经淌到了顾怜的手上,她的心中像是被绣花针在密密麻麻扎着,用力将他的手挣脱。
萧迟砚面色一凛,“小怜!”
顾怜跪到沈氏面前,也不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戏还是真的愿意,泪含在眼眶落不下来,“郡主娘娘,我留在这儿听您教训,萧大哥的伤拖不得,您让他离开吧!”
她的话无疑是惹怒了沈氏,沈氏端详着她,忽地笑了,“我自己的儿子我难道不知道心疼?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教?”
她几乎咬牙,“他愿意为你受一百鞭,那就受着!”
沈氏不仅不能接受顾怜,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为了她离经叛道,与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作对。
“好了!”萧远看不下去,将妻子手里的藤条夺过,“简直是不像话!”
他劝道:“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一百鞭下去人早就没气了!”
话落,不待沈氏回答,萧远对顾怜道:“还不快走!?”
顾怜会意,趁着萧远拦着沈氏的功夫,和萧静瑗一起扶着萧迟砚去了萧老太太院里。
待到几人走后,沈氏的身子晃了一下,默默坐到罗圈椅上,一言不发。
萧远道:“算了,何必如此呢?就顺了他们的意,其实也不是多大点事。”
沈氏瞪了他一眼,“想都别想。”
萧远叹气,决心改日再劝。
分明两院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太远,但顾怜只恨不能即刻便到地方。
他们到时,大夫已经候好了,萧迟砚不放心顾怜,不愿放手让她独自过去。
顾怜道:“萧大哥,你的伤要紧。”
萧迟砚摇摇头,低头看了眼自己臂上的血迹,“皮外伤,无事的。”
两人说话间,一道和蔼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这儿又不是什么狼巢虎穴,你放心便是。”
顾怜转头,见到一身着鸦青色对襟的老太太正站在身后,面上正带着笑说话。
见到她,萧迟砚恭敬道:“祖母。”
萧老太太对自己这个孙儿的确是疼,长房长孙,性子也格外的倔,她走过来,见到他的伤心里疼的不行,故意板着脸道:“
“我阿兄肩上一直渗血,”顾怜哽咽了一声,“脸色也惨白的厉害,我独自出门怕耽误时间,又怕兄长没人照料,求萧大哥你帮我阿兄去请一位大夫回来,萧大哥恩情顾怜感激不尽。”
其实萧迟砚对蕲州的路线也不大清楚,他也是刚搬来没多久,但是若放着顾怜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对于自己这位新邻居,他的确十分无奈。
“医馆在哪儿?”他道:“我去请大夫,你去照料你兄长。”
顾怜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萧迟砚点点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
约莫半柱香以后,萧迟砚带着一位四十上下的大夫回来,他方进巷口就见到女子在门前等待的身影,见到他,顾怜很快便迎了上来。
“萧大哥,多谢你,”她的语气里满是焦急,然后对一旁的大夫道:“大夫,我阿兄昏迷了,您快去看看,”
大晚上被叫过来出诊,大夫面上也没有一丝不快,而是一边快步走一边嘱咐道:“你烧好热水,再准备干净的巾子。”
大夫进了顾钰的屋子,要检查他身上的伤,顾怜不便入内,只能将东西准备好后守在院中,而萧迟砚在大夫进去后便回了自家院子。
气温渐渐炎热,萧迟砚出去一趟身上又出了些汗,他素来爱整洁,便用凉水又洗了下。
萧迟砚从前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相与的人,但是搬到此处之后,却发觉自己竟然还成了一个好人,旁的不说,就看隔壁三家对顾家兄妹的态度,也难怪顾怜敢来求他。
左臂上的伤已经开始慢慢愈合,萧迟砚洗好后换了药,便休息了。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思念兄长罢了。”顾怜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摇摇欲坠。
“此事不行,”沈氏道:“你莫要在这件事身上打主意,你阿兄的事情又不是我能说了算。”
就算她有门路也不能做这种打自己巴掌的事情。
顾怜的眸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嘲讽,又很快消失,她扶着小几站起身来,低声道:“是,我不该提的。”
她看起来逆来顺受,实际上就是个硬骨头,沈氏皱眉。
顾怜往门的方向走,想要离开,脚步却晃了一下,抱着肚子往后倒去。
第 86 章 86晋江文学城独家
大约过了一刻钟,屋内才传来一些响动,大夫提着药箱走出来,皱着眉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千万不要让孕妇动气,本来她的身子就不大好,再一受刺激,那怎么能行?”
萧迟砚竭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那大夫,小怜她可有事?”
大夫看他一眼,“若是再这样下去,大人和孩子都得没了。”
‘轰’的一声,萧迟砚几乎也要站不稳,令人送走大夫后,他就进了屋子。
顾怜面色更白了一些,就连呼吸都是微弱,萧迟砚握住她有些凉的手,身子微微颤抖着,沈氏站在门口,面色灰暗。
她启唇道:“你告诉她,她的兄长我想办法弄回来,若是她再这样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萧迟砚替顾怜掖好了被子,又合好门,才淡声道:“母亲想怎样不客气?”
齐家算是新贵,虽说比不得京城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但却是从嘉州府一路升上去的,直至现在官居三品,也是无比风光。
若是顾怜能嫁入齐家做儿媳,日后便也跟着前途无量。
温氏将目光重新放到始终一言不发的萧迟砚身上,开始第一次认真打量此人起来,越看,她的神色越发凝重,她在窦家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不少,怎会看不出这个男子该是另有身份?
只是……
温氏收回目光,对顾怜道:“罢了,我不多说什么,免得再惹你们兄妹厌烦,小怜,我再问你一句,你还记不记得齐渊?”
提及这个名字,顾怜一愣,隐隐约约想起来,似乎的确有这么一个面庞温润的少年郎。
但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摇摇头,否认道:“不记得了。”
萧迟砚眸光从顾怜脸上扫过,齐渊他也是知晓的,是与他父亲交恶的礼部齐侍郎的嫡子,同时也是独子,想不到这两人也有过交集。
温氏又看了眼萧迟砚,似乎是要故意说给他听,“你与他有婚约,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你。”
话落,她拨弄了一下茶盖,施施然起身道:“我便言尽于此,剩下的你们兄妹二人自己思量,若是改变主意,写信来嘉州府,我自会遣人来接你们。”
待到她离开,萧迟砚也预备回了,却被抓住衣袖。
这已经是今日顾怜第二次抓他的衣袖。 顾怜先将鱼放到水缸里养着,将骨头和肉全都放到桌上后,在顾钰门前听了听,估摸着他还在睡,便开始着手准备炖汤了。
小黑狗这段时间不知是偷吃了些什么,长得越发圆润,倒是比刚来时看着大了些,走路也稳当了,不过依旧是不太聪明了样子,也很馋,闻着香味就往前钻。
这边顾怜在锅里给骨头焯水去腥,小黑狗闻见香味了,便开始在一旁转圈摇尾巴,咬着顾怜的裙摆不放。
顾怜取出一块稍小些的骨头,放凉了一些丢到它的碗里,小黑狗这才满意地离开。
总是小黑狗小黑狗叫着实在是太不雅了些,顾怜想了想,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白。
小白将骨头啃得吭哧作响,顾怜将汤炖上后便开始切肉丁。
她今日还买了些酸豇豆,打算和肉丁一起炒,用来配饭十分开胃,另外再蒸几块南瓜解腻。
顾钰是皮肉伤,且伤的地方在后背,昨日才上好药,顾怜不敢让他走动,待到饭好后,便将桌子搬到他的床前,再将菜端来。
在吃饭时,顾钰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安静下来,默默吃饭。
午时阳光颇为热辣,桃树上一树红彤彤的果儿在青砖墙旁格外好看。
顾怜提了个篮子,先将底下已经快要熟透了的果子摘掉,摘满半框后她洗了一个坐在院子里慢慢吃。
桃树旁聚了一些蝴蝶和鸟儿,小白在那儿独自一狗也玩的不亦乐乎,此景十分烂漫。
整条巷子里都静悄悄的,顾怜抬头望着透蓝的天空,支着腮发呆,她手旁放着平日做绣活的框子,里面有一只绣好轮廓的蝴蝶。
巷子口有人问路的声音传来,“敢问这位老太,顾钰的家可在此处?”
然后是赵盏惊讶的声音,“叶夫子,您怎么来了?顾钰家就在最后那户,我带您去。”
声音模模糊糊传来,顾怜听见兄长的名字,也收回了思绪,她走到院门前,静静等着,一直到交谈声消失,扣门声传来,她才问道:“是谁?”
门外,叶柏望了望自己这位学生的家门口,目光落到已经生锈的铜环上,答道:“我是沁仁书院的叶柏,敢问此处可是顾钰的居所?”
听见是书院的夫子,顾怜连忙将门打开,见着门口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竹青色长袍,发束银冠的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很温和的模样。
顾怜头一次见到兄长的夫子,将人迎进来后连忙去喊顾钰,“阿兄,是沁仁书院的叶柏夫子来了。”
屋内传来轻微的响动,约莫两个呼吸后,顾钰有些紧张的声音传出,“小怜,快请叶夫子坐,我马上就出来。”
顾怜有些犹豫,转头看向叶柏,“叶夫子,我阿兄他受了伤,不如您进去坐坐?”
叶柏点点头,在门外道:“顾钰,你既受伤,我进来与你说。”
开门后,顾钰面上满是羞愧,他想要披好衣裳下床,但动作大了些,被疼的面色一白,“叶夫子,实在是对不住,胞妹不懂事,哪能让您亲自过来见我。”
叶柏上前去将他按住,看了眼他的伤,拧眉道:“你这伤?”
面对自己尊敬的师长,顾钰不敢隐瞒,将自己在码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不过未曾提及白珉的刻意针对。
但他不说,叶柏也了然,他叹口气,拍了拍顾钰的手臂,道:“好孩子,只可惜我帮不了你什么。”
屋门并未完全合起,两人的说话声顾怜也听进了耳。
她想起来那日赵老太太说的话,兄长是得罪了白珉,所以才会如此。
叶柏并没有停留多久,临走时,他对顾怜说道:“你阿兄是个好苗子,若是此次能去参加秋试,应当是十拿九稳之事,再往后三年,怕是会更加难过。”
他的话中意有所指,待他离开后,顾怜先给顾钰倒了温水,然后开始细细回想叶柏的话。
蕲州在嘉州府最边缘的地方,若是要去嘉州府,路上得坐船,再换乘车,还有到地方之后的食宿等,且每三年一次学子考试,周遭客栈都会比平时贵上一半,这又是一笔开支。
若是中举之后再参加春闱,更是要去京城……
顾怜伏在桌上,面颊埋进自己的臂里,一时烦闷的厉害,她更是想不明白,阿兄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所谓的白珉,现在断人生路还不够吗?
白家如今只是在蕲州这小地方有份家业,能横行霸道,但若是白珉中了举,做了官,就不止是在暗中搞点小动作的事情了。
如今在蕲州能够与白家权势相当的只有王员外,据说他的妹妹是刺史夫人……
顾怜掐了掐自己的指尖,待到顾钰睡后便出了门。
王员外在蕲州算是一个很有名的人物,顾怜几乎不用打听就能知道他在何处。
客满楼内,顾怜坐在一楼大堂,一直等了近两个时辰,才等到被一众人簇拥着下楼的王员外。
她用帕子遮住自己的脸,见到在人群最中央的,传说中的王员外身着宝蓝色织银交领袍,腰上挂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不过由于身形太过臃肿,钱袋被顶起来像是悬在半空。
顾怜曾经听方媒婆说过,王员外不过三十有三,但是她如今看来却感觉像是看一个耳顺之年的老人,看起来很憔悴,没有一点精神气。
王员外下了楼,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开始与身旁的男子说起花楼姑娘里的荤话来,颇为不堪入耳,出门时,他在钱袋了随手一拿,拿了几钱的碎银子丢在地上,施舍的看着酒楼的小二弯腰在地上捡。
待他走后,顾怜也离开。
女子指骨细白,仰起面说话时,望着他的眼神就如小鹿一般可怜,似乎他多说一句话就会让她受惊。
顾怜低声道:“萧大哥,我替外祖母向你道歉,你万不要因此疏远厌恶我与阿兄,好吗?”
萧迟砚启了启唇,待到她松开手,才道:“不会。”
他也有些话想问,却开不了口,只能自己先行离开。
院内只剩下顾家兄妹二人,顾钰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等到顾怜合上院门,他才道:“小怜,你当真不记得齐渊了?”
顾怜现在不仅不记得齐渊,从前的许多事她都不记得了,或者与其说是不记得,倒不如说是不愿记着那些事情,不然总是会想起来,徒增悲伤。
“阿兄想说什么?”
顾怜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下午吃得太饱,一直到现在还是有些胀肚。
顾钰将厨房里切好的甜瓜端给她,想了想,问道:“小怜,阿兄是说如果,如果齐渊当真对你有意,你……打算怎么办?”
甜瓜切的块有些大,顾怜喝了口清水,摇头道:“我太饱了,就不吃了。”
兄妹两人一说便是一个时辰,一直到顾怜太累了,需要休息了,才分别。
待到先送顾怜上了马车,萧迟砚转身对顾钰道:“这次不在六部了。”
顾钰笑笑,“在不在六部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护着小怜一些,我便知足了。”
“是,”萧迟砚道:“你的确令我刮目相看,带着民众平了三次小规模匪乱,开拓荒地接纳流民,重查人口,清理旧案,还向当地富商借款修建学堂,的确不错。”
顾钰侧脸看向京城上空一轮明晃晃的红日,轻笑了一下,转过头来,毫不谦虚,“对,的确还算不错。”
第 87 章 87晋江文学城独家
闻言,齐渊翻了下眼皮,谦谦公子的形象都险些维持不住,“想的可真够远的。”
绪兰毫不在乎,“那自然,我这人别的不说,目光却很长远。”
“谁夸你了?”
见到顾钰的身影出现,齐渊有意逗绪兰,问道:“你当真这么想?”
“怎么想?”雪化后,很快便入春了。
顾怜每日在家待着,并不出门,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府门口等顾钰回来。
今日顾钰休沐,他休息在家,见胞妹每日无所事事的模样,于是道:“你不如出去逛逛,交两个能说话的朋友,每日在家,万一憋坏了怎么办?”
顾怜望着树枝上的新绿,点了点头,“也对。”
她不出门,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等萧迟砚来,但是他们入京已经有一个月,都不见这人来见她一面,估计是被事情耽搁了。
她锤了捶肩,很听劝的模样,见今日也不算冷,便带着桃儿上街了。
以他们现在手中的财力,顾怜逛街时完全不用看店铺的位置。
来到一家成衣铺子前,顾怜便为自己还有顾钰挑起春日的衣裳来。
今日休沐,街上人格外多。
顾怜只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偶尔有一两位男子朝她投来目光,也很快收敛下去。
他们都注重名声,在大街上盯着姑娘家看,传出去不大好听。
不过他们都在心里记着了,赶明儿叫媒婆去打听打听。
齐渊今日应邀来酒楼吃饭,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一名格外熟悉的身影。
他揉了揉额,想不起来,又走了两步后,突然转身往回走去。
顾怜正在听掌柜介绍今年流行的衣裳款式,被桃儿轻轻拍了两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不远处,有一穿着青色长袍的男子正看着自己。
男子的面容她看不太真切,但是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人。
顾怜不想有什么麻烦,将已经挑好的衣裳叫掌柜包起来了,便带着桃儿离开。
齐渊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他见着那女子似乎面容熟悉,原本还不敢相信,但方才那女子转过身的时候,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他多年以来心心念念的未婚妻顾怜。
见两人离开,齐渊想要追上去,却被一只手拦住。
他皱眉看去,只见拦住自己的,是萧迟砚。
两人的父亲分别是工部侍郎与礼部侍郎,父辈不对付,他们两人也没什么交情。
见顾怜已经走远,齐渊只得停下步子,问道:“敢问萧公子有何事?”
萧迟砚收回手,见他再追不上去,淡声答道:“无事。”
然后便走了。
齐渊想继续追,却已经寻不到顾怜的踪影,心底觉得萧迟砚好生莫名其妙。
齐渊嘴角有一丝笑意,“你与顾钰能成亲?”
绪兰看他一眼,“你当年还不是以为你能与顾怜成亲,结果你是白日做梦,但是我可和你不一样,顾钰可没什么红颜蓝颜的,我不得手谁得手?”
就够了,其它的我都不怕。”
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与沈氏不对付,最难的是萧迟砚。
她可以在私下底顶撞沈氏,但一定不能在萧迟砚面前让他难办。
萧迟砚埋首进她胸前,声音似乎有些闷,“多谢你。”
顾怜唇角噙着笑,“孩子都有了,还这般客气。”
顾怜值得每一句道谢,萧迟砚让她躺倒自己怀里来,在她的唇上亲了亲,“嗯,多谢你,还让我要做父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想象,如果预收《太傅,你好凶啊》、《与纨绔成亲后》涨了,那我该是一个多么快乐的小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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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88晋江文学城独家
他在嘉安帝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知晓皇上其实是疼谁,是想捧杀谁,他看着太子年轻的容颜,心里也有一丝叹息。
楚怀安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方用过早饭,站一会儿更好。”
“太子殿下勤勉,皇上会很高兴的。”
“希望吧。”楚怀安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边瑞王进殿,便嗅到屋内淡淡的药味,他心底有些高兴,却还是作出一副担忧的模样,跪在屏风前哭道:“父皇,您的身子如何了?儿臣日日忧愁,却始终不能见您一面,心急如焚啊!”
嘉安帝神色淡淡,对他道:“好了,朕知道你一片孝心,不过我这病也不严重,静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他忍住想要咳嗽的欲望,“但你可知道朕今日为何找你来?”
瑞王疑惑,“儿臣不知。” 回帖子后,不过小半个时辰,沈氏就急匆匆来了,但她还是有一些架子,等进了院子,步子立刻从容了起来,不急不缓的。
顾怜知晓她的一些心思,也不拆穿,向她行礼道:“见过郡主娘娘。”
沈氏‘嗯’了一声,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摇篮上,按耐住心中想冲过去的欲望,淡声道:“将孩子抱过来我看看。”
“忱儿正在睡,怕是不能抱起来,”顾怜将她往摇篮的方向引了引,“应当再有一会儿就醒了。”
沈氏见她这次还算乖顺,心底原本极度的不满又好了些,慢悠悠踱着步子过去,见顾怜没有注意到这边,才将目光粘在摇篮里婴儿小小嫩嫩的脸颊上。
她用袖子捂着脸颊,险些笑出声来,这孩子和砚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还真是父子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她在摇篮边上转了好几圈,最后也不装了,干脆蹲下身来看个够。
顾怜始终背对着她,倒茶或者吃果子,替她维持着那一分自尊心。
暖风送来一阵阵的桂花香,太阳晒得有些晃人眼睛。
小萧忱醒了,不过哼了两声,就被沈氏连忙抱到了怀里来。
沈氏心心念念了许久,就连觉都睡不好,只盼着能抱孙儿,好不容易把这孩子抱到了手里,才不愿意放开。
幸好这孩子好哄,在谁的怀里都能安静下来,哭了两声后就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抱着自己的人,泪珠还粘在睫毛上。
沈氏见顾怜没注意,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小孩儿的脸颊,对小萧忱小声道:“乖孙,祖母疼你啊。”
小萧忱蹙了下眉,‘啊’了一声。
沈氏霎时更加觉得这孩子聪明了,听懂了自己的话,一口一个乖孙喊着。
她的声音落到了顾怜耳里,顾怜有些无奈笑了笑,继续喝茶,等到约莫过了一刻钟,她才站起身来,“郡主娘娘,将孩子给我吧。”
沈氏立刻抱着孩子后退了一步,质问道:“你是何意?”
“到孩子吃奶的时辰了,”顾怜抿唇笑了笑,“您今日也该抱够了,就还给我吧。”
沈氏不打算还,心里甚至想把这孩子抱回去,她冷哼一声,“你莫要如此小心眼,这孩子可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更是我们萧家的孩子,是我的孙儿,我多抱一会儿又怎么了?”
闻言,顾怜也不说什么,看了眼她怀里的孩子,果不其然,那襁褓瞬间就湿透,连带着沈氏的衣裳也被一股热流给浸湿。
她照顾了孩子这个多日,自然是知晓这孩子是什么习性。
沈氏僵在原地,看怀里憋红了脸的小萧忱,又看好整以暇望着自己的顾怜,脸颊也‘腾’的红了,将孩子还到她的怀里,临走时还不忘恶狠狠道:“快给他换衣裳!”
顾怜挑了挑眉,点了下小萧忱的鼻子,“调皮鬼。”
是夜,淋漓一场秋雨落下来了。
顾怜的屋里很快便烧起了炉子,不过放的远,只用来驱一驱寒气,她斜靠在床头,正与萧迟砚说话。
因为要喂养孩子的缘故,她的身子丰腴了一些,此时衣裳虚虚掩着,有些春景泄出。
顾怜却全然未觉,指卷着自己的发,娇俏又妩媚。
来往实在是不大方便,怕是要辜负老太太的好意了。”
去了萧家,以什么身份生下孩子?生下孩子后她还是自由的吗?还能回来吗?
在萧家同意她进门之前,顾怜绝不可能搬回去。
似乎未料到她会拒绝,吴妈妈笑意有些凝固,但也没多劝,只道:“全听姑娘您的。”
然后留下老太太送来的东西便告辞了。
顾怜摸着肚子若有所思,随着生产日期越来越近,她的确该想想以后的事情了。
萧家不会任由这个孩子不认祖归宗,但有些人也不会让她这么轻易进门。
顾怜站起身来,叹了口气,扶着肚子回房了。
第 89 章 89晋江文学城独家
没怀孩子但是半夜要给顾怜捏腿,写字给她看,还要在她吓醒的时候第一时间过去安抚她。
话落,他又改口,“不比小怜辛苦。”
萧鸿院里的姨娘也怀了孩子,但是他见那姨娘似乎胖了好大一圈,并不存在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想了想,不知说什么,以免显得自己太不负责,便绕过了这个话题。
他为萧迟砚倒酒,“不说家务事了,喝酒喝酒。”
萧迟砚却摇头,“小怜闻不得酒味,不喝了。”
萧鸿咂了下嘴,“好吧,那我自己喝。”
沈氏羞红了脸,将长公主摇了两下,“母亲,您不许再说!”
她自然是能嚣张能跋扈,因为她是母家是皇室,自小娇惯,在丈夫面前说一不二,这都是她的底气。
长公主叹口气,摸着她的脸颊,语重心长,“砚儿喜欢,那女子除了这点外又都说得过去,听说还是个持家贤惠的,便过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孩子们日子过好,不就比什么都好?”
沈氏站起身来,“我不与母亲您说了,您劝我我也不听,等那女子再给砚儿生个儿子我再考虑这件事,我已经退步了,没有再让的道理。”
从前她最恨迂腐,现在年纪大了,好像自己也变得迂腐起来。
长公主不多劝什么,待她走后,令人拨了一批今年新上贡的衣裳料子送到将军府去,让等孩子好些了,他们一家三口来公主府做做客。
东西送到时,顾怜正趴在床边小憩,小萧忱渐渐退热了,但她始终不放心,要自己守着才觉得安心些。
小萧忱睁着眼睛,一只手抓着母亲的手指,看见她一直在自己身边才没有哭闹。
萧迟砚出府了一趟,去陈太医宅里取制的膏药,回来便贴在小萧忱的背后。
母子俩都如出一辙地可怜,萧迟砚负手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见到孩子睡熟了,才走到顾怜身边,低声道:“你去睡,我守着。”
顾怜靠进他的怀里,眼睛都快睁不开,摇了摇头,本想拒绝,但被他轻轻拍着,困意涌上,不一会儿就在他的怀里安睡。
萧迟砚抱着她,另一只手将小萧忱身上的被子拉上来,守着母子俩,他也有些困,但不能睡,东宫传口信来时,他才将顾怜轻轻放下,到屋外回话。
乍暖还寒的天气或许的确容易病一些。
皇宫里,养心殿内药味浓重,嘉安帝越发昏沉起来,他好像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倚在床头不吃药,就这么拉着叶皇后的手,嗓子里发出些嘶哑的声音。
这么多年来,叶皇后的确是将嘉安帝侍奉的很好,不管是操持后宫还是侍奉病中,她永远端庄贤惠,令人挑不出错来。
此时此刻,叶皇后却再也装不了平静,几度哽咽出声,想劝,却开不了口,一张口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
嘉安帝的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了,他看不清眼前人,只能凭借着记忆里妻子的容颜来想象她此时的模样。
“好了,”他就连说话都觉得吃力,“不要哭了,能再多活这么长时间,朕已经觉得足够了。”
外界只知道他病了,却不知他病成什么模样,都只猜测着他殡天后皇位该传给谁,只关心这些,没有人真的为他的身体担忧。
叶皇后为他悲为他怜为他感到无奈又不甘,嘉安帝是个好皇帝,在位这些年将这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也是位好丈夫,王皇后虽为继后,却没有受过任何不公的待遇。
“皇上……”叶皇后擦干泪,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您不要说这些话,太医院已经在配新药了,您不过是因为要换季了,才会这样,不要多想,您、您……拿我的命换给您吧!”
叶皇后的话令嘉安帝感到开心,不是因为什么换命的话,而是因为王皇后关心他,在乎他。
帝王家也不是无情的,嘉安帝也是有血有肉,也想要来自旁人的关切。
他笑了笑,好像真的感觉到好了许多,“是吗,叶清,朕不要你的命,你多陪陪朕,在朕走后,守着咱们的儿子,这个位置,是给怀安的,除了我们的儿子,谁也不能。”
他从未在除了叶皇后之外的人面前说过这些话,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以为那个位置会给瑞王,但不是的,若是真心疼爱一个儿子,又怎么会将他培养成一个不学无术满心只有权势的蠢货呢?
皇位交到瑞王手上,顶多五十年,他们楚家的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
叶皇后含着泪摇头,端来汤药喂他,“臣妾不要这些,臣妾只求您能好起来,怀安太年轻,不能担此大任,您身子好了,继续监督他、教育他,才是最好的,皇上,您喝口药吧。”
汤药苦涩,嘉安帝原先还能喝出苦味酸味涩味来的,但随着喝药的日子越来越多,他也喝不出什么味道来了,他的身体将这些药就当做最普通的白水一般,起不了丝毫作用。
但为了令自己的皇后安心,嘉安帝还是喝完了一整碗汤药,而后笑道:“是啊,果然是好药,朕感觉好多了。”
他的面容有了丝血气,在枯瘦的、蜡黄的面颊上十分突兀不自然。
叶皇后替他擦干嘴角的药渍,又令宫人端来新的。
每日都是这般,汤药不停,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嘉安帝闭了闭眸子,心口忽然升起来一股涩意,开始抽丝般渐渐涌上一股疼痛。
细微的又尖酸的那一丝疼开始蔓延起来,他捂住心口,调息着,但喉口开始涌上的血腥味让他清醒起来。
嘉安帝蹙起眉,扶着床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萧迟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回府,本来计划带着顾怜出去吃饭,结果还没走到府门前就见何管家一脸焦急地候着。
他心头一凛,“何管家,发生了何事?”
“姑娘要生了!”
离稳婆估计的日子还有半个月,为何会提前这么早便生呢?
萧迟砚一边往产房跑,一边问道:“是发生了什么才会提前生的吗?”
原本还焦急紧张的何管家支吾了一下,顶着萧迟砚担忧的目光小声道:“姑娘今日打牌一局没胡,最后胡了一局,然后有些激动……”
萧迟砚:“……”
第 90 章 90晋江文学城独家
陪着李稳婆一起接生的另一个婆子倒是话多些,估摸着是里面情况好点了,才出来对萧迟砚道:“姑娘情况尚好,孩子头快出来了,大人莫急。”
萧迟砚一句话也没说,应该是从顾怜进去后他一句话也没曾说出口,在原地站了许久,又来回踱着步子,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一会儿比一会儿苍白。
他是心急的,不表述出来,盯着从产房里出来的人,又看进去的人,又过了一刻钟,坐到凳子上,捂着自己的脸颊,身子有些细细的颤抖。
顾钰也候在院子外,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听说顾怜是因为打牌才提前生了孩子,心里头又是恼怒又是无奈。
绪兰在他身旁,原以为他要责备自己两句,见没人搭理自己,便也安安静静,期盼着孩子平安出生。
产房里,顾怜已经快没有力气了,疼的厉害,稳婆的手还在她肚子上不断按着,她不住地哭出声来,说着疼。
李稳婆吩咐丫环不停用热水擦着她的身子,一边继续动作,冷声道:“知道疼就少打牌,没见过那家孕妇是打牌给孩子生下来的。”
萧迟砚的衣摆上还滴落着浓稠的血液,他的面颊上也沾着不知是自己还是旁人的鲜血,眸子扫过来时还留着一丝未散的狠戾。
顾怜被吓到愣在原地,一直过了约莫两个呼吸,她才又迎上去,“萧大哥,你受伤了?”
萧迟砚将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敢去碰她,见她面上只有担忧,温声道:“我无事,晚些再同你解释,你先去睡吧。”
顾怜点点头,催促着他去洗漱,待到他的身影消失,才跌坐在凳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血腥味并不好闻,方才萧迟砚身上的血腥味更是浓到她喘不过气来。
顾怜稍稍冷静了一下,听见浴房响起水声,先替他先盛出一碗鸡汤温着。
萧迟砚应当洗的很仔细,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而顾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的半张脸颊埋在臂弯之中,呼吸清浅,眉眼宁静。
萧迟砚碰了碰她的腮,本想动作轻些,将她抱到屋里去,谁料手刚碰到她的背,顾怜便醒了。
“我竟然睡着了,”顾怜揉了揉眼,摸了下鸡汤还温着,于是推到他的面前,“萧大哥,你可用过午饭?我炖了鸡汤,你先喝些。”
萧迟砚的确饿了,他先吃了两块山药,待到胃里好受些,才问道:“方才吓着你了吗?”
“没有,”顾怜犹豫了一下,“好吧,其实有一些,但只要是你,无论是什么模样,我都不会害怕。”
她显然已经困极了,还强撑着讲话。
萧迟砚很快喝完一碗鸡汤,漱完口后见她还坐着,猜到她应当有话对自己说,于是走过去,“小怜,要与我说什么吗?”
“萧大哥,”顾怜靠到他的肩上,找寻一个令自己安心的位置,才慢声道:“阿兄中举了,还是亚元,我们的事情呢?还要等多久?”
萧迟砚抚着她的肩,没有答话。
顾怜仰起头,闷声道:“我是不是不该在你这么累的时候还逼你,但是阿兄成了举人,若是要去外地上任,我们没有成亲的话,我定然是要跟着阿兄的。”
萧迟砚垂眸,将她搂紧了些,“你没有逼我,只是我在想一些事情。”
“小怜,若我说我其实不是蕲州人,我从京城来,你愿意跟我回京城吗?”
顾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沉默了一下,半晌,摇摇头,“萧大哥,若我同你去京城了,那阿兄怎么办。我知晓世界上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我总想能离你还有阿兄都近一些,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但是我已经没有父母了,只有阿兄这么一个亲人……”
萧迟砚摸了摸她的发顶,眸里藏着许多情绪,过了许久,才道:“你没有自私,我也不会忍心让你离亲人太远的。”
“萧大哥……”顾怜亲了亲他的唇,有几分报答的意思。
萧迟砚却侧脸避开。
就在顾怜以为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的时候,萧迟砚的吻又落下。
他这次似乎想要的还要多一些,掌轻轻揉掐着怀中人的腰肢,顺着背脊轻轻抚动。
顾怜揽着他的颈,很顺从地承受着。
待到分开时,她有些喘不过气,伏在那宽厚的胸膛前,两腮坨红。
萧迟砚眸光幽深,静静揽着她。
顾怜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仿佛是在梦呓般,声音又低又软,“萧大哥,就算阿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顾怜和萧迟砚相视一笑。
孩子还未起名,但是也不急,等到满月宴之前起好就成。
萧迟砚亲了亲顾怜的指尖,“祖母明日也来看孩子,我母亲也想来,你看如何?”
他在询问顾怜的意见。
顾怜拨了下他的发,笑道:“再等等吧,等我身子再养养。”
萧迟砚‘嗯’了一声,“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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