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51晋江文学城独家
为了不让沈氏发现端倪,萧迟砚甩了甩自己的手,面不改色道:“的确有些。”
然后便转过身,带着陶琅往远一些的方向走。
见这两人离开,戴维和阮文对视一眼,走到齐渊身后,一人捂嘴一人抬腿,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人给掳走了。
由于脸遮得很严实,并且速度很快便绕到了帐篷后面,周围人只觉得什么东西飞了过去,便再见不着踪影。
顾怜认出戴维的背影来,于是也不急,往左右看了一圈,没看见萧迟砚,便继续放风筝去了。
这边,被掳走的齐渊何时遭受过这般屈辱,还是当着自己喜欢的女子的面,他奋力挣扎着,却是细胳膊拧不过两个壮汉的大腿,一直到被扛到了马场外,又被丢到了马上。
戴维翻身上马,拍了拍马屁股,架着齐渊往城外的方向走,阮文则是带着编好的词去找萧迟砚去了。
萧迟砚也连着半个月没有睡好觉了,顾怜一醒他也醒,醒后便睡不着,想着她什么时候会再醒一次。
最后实在是不敢再任由她这般了,萧迟砚去请太医配了一小盒不会伤到孩子的安神香,这才勉强让顾怜一觉睡到天亮。
家里有个怀孕的女人的确是事事不一样的。
萧鸿再来找萧迟砚喝酒时,见他憔悴的模样,有些心惊,玩笑道:“大堂兄,莫非你也怀孩子了?”
萧迟砚看他一眼,“也差不多。”
没怀孩子但是半夜要给顾怜捏腿,写字给她看,还要在她吓醒的时候第一时间过去安抚她。
话落,他又改口,“不比小怜辛苦。”
萧鸿院里的姨娘也怀了孩子,但是他见那姨娘似乎胖了好大一圈,并不存在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想了想,不知说什么,以免显得自己太不负责,便绕过了这个话题。
他为萧迟砚倒酒,“不说家务事了,喝酒喝酒。”
萧迟砚却摇头,“小怜闻不得酒味,不喝了。”
萧鸿咂了下嘴,“好吧,那我自己喝。”
“你这是要当爹,又不是要出家,酒也不能喝,这也太过分了,”他碎碎念叨:“幸好我那个姨娘不管我,不然我、我就去另一个姨娘院里。”
他有别的地方去,萧迟砚却没有。
萧迟砚为自己泡了杯茶,见窗外日头明媚,笑道:“不过也快了,只有一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
“我院里那个还有好几个月呢,”萧鸿有些好奇,“大堂兄,你说当爹是什么感觉?我有些期待,又没有那么期待,好奇怪。”
萧迟砚也说不上来,或许这一切要等孩子出世了才有答案。
俩人说话间,顾怜午睡醒了,她好像一刻也离不开萧迟砚,不一会儿就寻了过来。
兄弟俩喝茶,她坐在旁边吃果子。
她身前的果盒里有好几种果子,香瓜、樱桃、李子和西瓜。
萧鸿见她挺着大肚但坐在一旁格外乖巧惹人怜,倒是懂了为何自家大堂兄看起来这么累,要是他有这么一个夫人,不也得放在心尖上疼么?
萧迟砚捏了捏顾怜的手,是暖的才松开,又嘱咐道:“少吃些,免得待会儿胃里不舒服。”
顾怜用银叉子插起一块香瓜,就把果盒放下了,十分听话。
萧鸿有些羡慕,将心里的话说出口来,“若是我能娶个和嫂嫂一样的夫人就好了,我家那个,唉,不提也罢。”
顾怜默默往后缩了缩,这种事情她是外人,少听,不过耳朵还是竖起来了,只面上不显露。
萧迟砚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但猜到顾怜想听,便道:“为何这么说?”
顾怜抿了下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大忍心听下去。
她起身告别俩人,回了屋里继续给孩子做衣裳。
随着孩子在肚子里待的时间越来越久,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刚开始觉得这个孩子是筹码,现在才觉得是自己的骨血。
许是察觉到她在想什么,肚里的孩子轻轻动了一下,好像是在回应。
顾怜轻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般,“你乖一些,出来的时候不要叫我受苦,好不好?”
她的声音又低了些,“好孩子,娘亲好好活着,才能好好养大你。”
又得到了回应,顾怜仿佛找到了什么乐趣,与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说了许久的话,甚至连给他做的衣裳款式都要问一问,有回应就是喜欢,没有回应就换一个。
稳婆说她大概就要在七月中旬或者下旬生了,肚里孩子满打满算九个月多一些。
日子越近,顾怜心里越不安,时间一步入七月,几乎每日都要去那个准备用来生产的房间几趟,确保一切都准备好了。
在七月初三,萧迟砚出了趟门,说好这次后就不出门了,在府内陪着她生完孩子。
那日是个大晴天,顾怜晨起时心跳的有些快,总是闲不下来,坐着剥了会儿莲子,见绪兰来,便拉着她打牌。
绪兰倒是惊讶,“你都这么大肚子了还打牌?”
“肚子大和打牌有什么关系?”顾怜面不改色洗着牌,又解释道:“今日心里总感觉不舒服,不明白为什么,只能找些事情做,不然静不下来。”
“也对,怀了孩子就是这样的,别怕,”她自己也没生养过,倒是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我都听人说了,这怀孕的时候越静不下来,孩子出生就越乖巧,你可别不信,我娘就是这么说的。”
顾怜有些好奇,“当真吗?”
“当然,”绪兰摸了摸鼻子,“我娘说怀我的时候可乖了呢。”
闻言,顾怜顿时信了,还有些忍俊不禁,打出一张牌道:“那倒是真的。”
她今日手气也不好,几把牌连着输,最后换了个方位坐,指望能赢些回来。
一直到桃儿端着鱼汤来,顾怜才歇一会儿。
绪兰见她汤,问桃儿道:“能不能给我也喝一碗?”
桃儿有些无奈笑了笑,“绪姑娘,这是我们家姑娘怀孩子才喝的,不过您想喝也可以,我去叫厨房再做。”
“怀孕喝的有什么不一样么?”绪兰嘀咕。
等到鱼汤端来的时候,她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一边往外吐一边道:“这怎么一点儿味道都没有,是忘记放盐了吗?”
顾怜捂着唇笑,“绪姐姐还要不要喝?”“又或者,是不想让我参政,所以才支着病体批折子?”
不仅是他,旁的几个皇子也是这么想的。
就好像是皇上在赤裸裸地昭告天下,太子不堪重用。
“臣不敢妄论皇上之事,”萧迟砚摇摇头,“太子殿下莫要多心。”
“不过皇上也未让瑞王或者定王、诚王参与政事,兴许只是一时难以放手罢了,太医院不是前段时日又配了个新方子么?或许皇上已经渐渐好了也未可知。”
“谁知晓呢?”楚怀安眸中划过一丝暗色,“再等一等吧。”
两人说完话,便又重新开了一局旗,棋下到一半,陈良娣身边忽然来人,说陈良娣病了。
楚怀安按了按额头,还没吩咐让人请太医过去,何良娣那边又来人,说何良娣突然头痛难忍,请太子殿下去看看。
“其实有时候女人多了也不好,”他深吸一口气,“我这两个良娣,每天不是这儿病了就是那儿病了,我又不是太医,病了都来找我,我一去病就好了,感情都把我当神丹妙药了,就算是神丹妙药,也没我见效这么快,人还没到门口,还病着的人就好了。”
萧迟砚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若是顾怜也将他当做神丹妙药一刻也离不开,那该多好。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想法,楚怀安面色有些复杂,叹道:“你到底太年轻,不懂,这女人心思难琢磨得很,她们才不是只想要你去看一看。”
闻言,萧迟砚喝了口茶,也不打扰他安抚两位良娣,将茶喝完就出宫了,打算等天黑了去看看顾怜在做什么。
·顾怜眨了下眸子,“没做什么。”
不远处赵盏正在付船家钱,萧迟砚捉住顾怜的手腕,一下就把她扛到了肩上。
顾怜轻轻低呼了一声,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粗鲁。
等到赵盏的骂声传来时,她已经被丢到了船里面,而船已经离岸。
萧迟砚的面色不大好看,他撑着船杆,两三下就将船撑到了湖中央。
顾怜被他摔得好痛,佯做生气的模样,“你这是做什么?”
这话应当萧迟砚问她才对,他走到顾怜身旁,几欲启唇,最后道:“你为何同他一起出来?”
“我只是想划船而已,难道有错吗?”顾怜眸里沁出泪,“你对我忽冷忽热的,我总是不能安心,哪里像赵公子,时时刻刻都记着我,虽说我、虽说我属意与你,但……”
萧迟砚抿了抿唇,他的确对顾怜算不上好,这段时日却也是时时刻刻记着她,并不比赵盏差,只是没能说出口而已。
他想同昨日一样牵顾怜的手,却被她躲开,于是只能同她一起坐在船舱内沉默。
萧迟砚开始反省,但余光见着女子正偷偷瞧着自己的样子,此时就算再迟钝的人都该反应过来了。
这一切都是顾怜故意的。
顾怜见他已经察觉到了,用帕子揩了揩眼角,拉了拉他的衣袖,带着哭腔道:“我的肩好疼,你摔着我了。”
在顾怜身上,萧迟砚的确是没有一点办法的,伸出掌替她揉了揉,“还痛吗?”
“痛,”顾怜垂眸,遮住自己眼底的情绪,借着船舱狭小的优势,几乎整个人都伏到他的怀里,“你将我摔痛了。”
“往后不要再这样了。”萧迟砚眸中闪过一丝晦色。
顾怜不答话,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继续待在他怀里。
另一只船上,楚怀安看着拿短弩要射鸭子的戴维,有些犹豫,“你确定这样能行?”
戴维摆摆手,“太子殿下您不懂,将军的警觉性高,短弩一出,他定然带着顾姑娘继续躲在船舱里,这两人独处的机会不就更多了吗?”
楚怀安点点头,“此言在理。”
船驶入荷叶深处时,四周都见不着水,也见不着岸。
顾怜攀着萧迟砚的肩头,觉得若是此时发生些什么,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她微微抬头,“萧大哥,你是不是不高兴?”
萧迟砚偏了偏头,“没有。”
顾怜在他怀里显得格外娇小,再加上这幽闭的环境,好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一般。
顾怜将他的掌拿起放到自己的腰上,再次放柔了语气,“萧大哥,你可以抱抱我吗?”
萧迟砚垂在一侧的另一只手动了一下,缓缓的还是搁到了她的肩头,另一只放在她腰上的手却往手臂上移了些,放在相对安全的位置。
顾怜从怀里拿出那个绣给他的锦囊,“我知道萧大哥会来,这是我绣给萧大哥你的。”
萧迟砚垂眸,目光落在那个鸳鸯锦囊上。
他眸光微移,女子两腮粉红。
萧迟砚接过锦囊,在手中摩挲了一下,将顾怜抱的紧了些。
感受到他的回应,顾怜稍稍支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算是半坐在萧迟砚的腿上。
萧迟砚喉头滚了一下,想要向外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女子的吻紧接着又落在他的脸颊之上。
萧迟砚呼吸微微粗重,按住顾怜抚上自己胸膛的手,声音有些颤抖,“小怜,不行的。”
他的自制力强到有些可怕,顾怜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又向他靠近了些,“萧大哥,什么不行?”
萧迟砚终于还是回过头,与她澄澈又妩媚的眸子对上,不可控地轻轻落了个吻在她的腮边。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轻顾怜,有些奇怪,想让人再亲两下。
就在他的掌托到顾怜的后脑时,一声尖锐的鸭叫声从船舱便划过,然后一支尖锐的短弩射到了船顶。
京城最开始的一批春款早就卖完,现在的春日衣裳都没有早一些时候的好看。
顾怜浅浅逛了几家,见没有喜欢的衣裳,便去了首饰铺子。
她最近爱上了戴玉,特别是玉镯,她戴的尤其多。
进了多宝阁,顾怜便径直往卖玉的展柜去,一下便看中了一条细细的金镶玉手镯。
这条镯子最出彩的地方不是玉,而是镶在上面的金丝,就如是从玉中生长出来的一般,无论是花纹还是款式,都格外好看。
顾怜几乎不假思索地便道:“掌柜的,劳烦替我将这条镯子拿出来看看。”
有一道女声和她同时响起,顾怜侧首看去,只见一着绿草色妆花缎裙的女子正站在自己身侧。
女子生得很清灵可爱,约莫十六上下的年纪,颈上佩着一个金璎珞,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女子。
两人同时看上这条镯子,掌柜的有些为难,“这镯子只有一条,要不您二位商量商量?”
萧静瑗前几日来时就看中了这条镯子,好不容易等到发了月例,心心念念就要来买,自然没有要让的意思。
她见顾怜的腕上戴着一只水色极好的镯子,于是便道:“这位姐姐,我好不容易发了月例,你就让给我吧,那镯子还没你腕上的成色好,却是我喜欢了许久的。”
萧静瑗虽是名门出身,却一点儿也不跋扈,相反性格极好,在外从不拿自己的身份压人。
顾怜沉吟了一下,一条镯子其实并不重要,在京城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身份不凡,她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那便让给你吧,”顾怜弯眸笑了笑,“这镯子要五十两呢,料想你应该攒了许久的钱才来买,我就不与你争了。”
萧家富贵,但几个孙辈的月例却都是一般无二的二十两银子一个月,这些钱花完了,长辈若是有贴补的就好,没有贴补的就规规矩矩在家待着。
多宝阁的东西贵,萧静瑗只跟着母亲来才可以买些自己喜欢的首饰,不然若是平日里自己想买,还是得攒钱。
“是呢,我一发月银就来了,”萧静瑗取出五个银元宝递给掌柜,欢欢喜喜将镯子戴上,又见自己荷包里还有五两银子,便道:“多谢这位姐姐相让,不如我请你吃杯茶?”
顾怜来京城这么久,要么大门不处二门不迈,要么便是在街上买衣裳首饰,每日里的确有些无聊,是该交些能说话的朋友了。
她点点头,“多谢你了,不知姑娘贵姓。”
“姓萧,”萧静瑗带着顾怜往自己与姐妹们常去的一家酒楼走,“姐姐姓什么?”
姓萧……
顾怜眸光微动,“你叫我顾姐姐就好。”
“萧妹妹,这只镯子可真衬你,”顾怜道:“若是旁人,我可不让,但萧妹妹你生得这般好看,除了你,没有谁再合适了。”
绪兰忽然有些敬佩她,“莫说喝了,我怕是看都不想看一眼了。”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始打牌。
顾怜越打越烦,一整日下来竟然一局也胡不了。
齐渊其实也不是一个刻薄之人,但事关自己喜欢的女子,他没有办法不多提防着萧迟砚一些,更何况,这个人还三番五次为难于自己,就算是泥菩萨,都该有了两分气性。
见他不答话,齐渊以为他是无话可说,便也不再理会。
等到了朱雀街,萧迟砚在回府之前,特意对齐渊说道:“齐公子,看好了,萧某回府了。”
齐渊皱眉,忽然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等到记起来那日在顾家后门被打晕前听见的,刻意放重的脚步声时,一切已经晚了。
萧迟砚将他打晕,寒声道:“萧某的确不善言辞,齐公子莫要见怪。”
第 52 章 52晋江文学城独家
“齐侍郎已经两日未来上朝,听闻是府内独子病了,”楚怀安落下黑子,看坐在自己对面执白子的萧迟砚,慢悠悠道:“也不知是何病?听说是头疾,你可知晓?”
萧迟砚正思考着该如何落子,知晓他有意点自己,便道:“不知。”
他虽然打了齐渊,却只是将人敲晕了,可不知什么头疾之事,更不知他病了。
楚怀安淡淡饮了口茶水,劝他道:“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的,是否太不光彩?”
平心而论,萧迟砚并不觉得自己在争风吃醋,他只是有些讨厌齐渊,讨厌他,所以才打他,和女人没有关系。
他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定了胜负,“没有争风吃醋。”。萧迟砚眸光沉沉,自窗柩中透过的明亮光斑映在他的身上,他说话的声音也是淡淡,一切都像是与他的话在相印证。
但顾怜却并没有答他,而是用手背擦干泪,坐直了身子想要起身离开。
她的鼻尖还沾着泪痕,一双眼也湿漉漉的,但表情却格外倔强。
萧迟砚的步子稍稍往前迈了一下,阻拦的话却没说出口。
但大抵是顾怜的腿伤的有些严重,她走了两步便跌到在地,看起来柔弱不堪。
听见男子停在自己背后的脚步声,顾怜坐在地上,垂泪道:“萧大哥,你厌烦我?”
萧迟砚将药瓶放在地上,以一种很平静的声音道:“不厌烦。”
话落时,他抬眸,与顾怜似乎有些惊讶又欣喜的眸子对上。
“快上药吧。”
萧迟砚觉得自己似乎对她没有办法,打是不可能打的,骂也是不可能骂,哪怕只是说重了一句话,顾怜就又要开始落泪。
一个人的身体里当真藏着这么多泪吗?
但这么一个娇弱的人,此时因为他的一句话,又从地上爬起来在榻上坐好,乖得不行。
就在萧迟砚走神的那一瞬,顾怜已经将自己的裙摆稍微掀起来了一点。
裙摆上沾了汤水,她又有一只手受伤,顾怜将求助的目光落到萧迟砚身上。
萧迟砚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下,又确认自己应该是关上了院门的,才慢吞吞走过去。
在坐到她身旁的那一刻,萧迟砚想,这于礼不合,但又在想,他与顾怜逾礼的地方似乎太多了些。
他将女子的足轻轻托住,然后将她的裙摆稍微掀起一些,果然见她纤细光滑的足腕上已经通红一片。
萧迟砚又往上掀了些,感受到手下人的小腿似乎轻轻颤了一下,他道:“别怕。”
腿上伤的不算重,比手背上好很多。
萧迟砚将药膏挖出来后,悬在顾怜腿上的手停顿了一下,才慢慢碰上去。
涂药的时候不能太快,女子的腿又算是太过隐秘的地方。
萧迟砚不可避免地有些心猿意马,他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只放在那一块伤的地方,尽量也不要让自己的动作太过轻浮。
同样不好受的还有顾怜,从萧迟砚握住她的脚踝的那一刻起,她感觉浑身上下的感知都往腿上聚集了。
好不容易等到抹完了药,两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迟砚将药瓶递给她,并没多说什么,待听见酒楼小二送早饭来时,便去开门。
院门口的饺子还洒在地上,没人打扫。
小二将食盒递给他,很可惜地道:“这位爷,这地上的饺子您若不要,不如给小的扫了带回去喂鸡吧。”
这一碗饺子浪费了的确可惜,萧迟砚点点头,便提着食盒回房了。
他将圆凳放到顾怜身前,然后打开食盒,第一层里面装着一大碗饺子,配一碟醋,下面一层是两个烧饼,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
萧迟砚将豆浆递给顾怜,问道:“可有用早饭?”
顾怜摇摇头,想起来浪费的一大碗饺子,心都在痛,“没用,我一早上起来就在包饺子……”
她包了一早上饺子,却不记得给自己煮一碗。
萧迟砚将碗里的饺子分一半给她,“没你包的好,但也可饱腹。”
听见他好像是在夸自己,顾怜捧起手中的豆浆喝了一口,然后接过筷子尝饺子,是虾仁馅的。
酒楼大厨做的怎么可能没有她包的好呢?
顾怜吃了两个饺子,然后道:“萧大哥,你爱吃我包的饺子吗?”
萧迟砚现在已经知道在她的面前说什么话比较好,于是不假思索便答道:“嗯,爱吃。”
“那明日你陪我一起包饺子吧,我再多包一些给你,”顾怜笑道:“我一个人包饺子太累了些,要揉面,我力气小,做不了几个就要歇一会儿。”
萧迟砚‘嗯’了一声,“等你吃完,我让你阿兄来接你回去。”
顾怜轻轻动了一下已经没有痛感的腿,眨眨眼不答话。
今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鸟鸣清脆。
顾钰将顾怜接回去后,先看了她的伤势,见她并无大碍,才忍不住说道:“小怜,你也太不小心了些,幸好萧大哥家中有烫伤药,不然若是留疤了可怎么办?”
“看着吓人罢了,”顾怜毫不在意的模样,毕竟什么摔倒只是她装出来的,末了不忘道:“阿兄,你下午出门时再买些面粉和莲藕来,九孔和七孔都买些,咱们晚上煲汤。”
“你又要包饺子?”顾钰点头,一边将小黑狗乱叼的柴火收拾好,答道:“还需要买什么吗?”
他昨日乞巧生意太好,花灯拢共赚了小二两银子,还卖了些字画,零零碎碎二三百文。
“阿兄,替我去张大娘子那儿扯半匹鹅黄色的布来,”顾怜弯了弯眸,“你还可以将你昨日收到的二十三个锦囊卖掉。”
顾钰:“……”
“张大娘子平日收我绣的是三十文一个锦囊,你去卖别人送的,一个也能有十五文,二十三个,就是三百多四十五文钱,”顾怜算道:“阿兄你就去吧,正好我想再做身新衣裳。”
顾钰颇为无奈看她一眼最终还是妥协,“知晓了。”
等到了下午,顾钰回来时,大包小包的,不仅有顾怜要买的菜,还背了一个包裹。
顾怜好奇,上去查看,包裹一打开,除了她要的半匹布,还有半匹芙蓉色的料子,虽说看着有些旧,但也是细棉的。
顾钰将卖锦囊的半钱银子给她作私房,末了道:“我倒是知晓你叫我去张大娘子那儿是为什么了,你呀。”
他摇摇头,去刷藕了,虽嘴上唠叨着,但心底却暗暗下定决心要再多赚些银子,好叫妹妹能轻快些。
顾怜将布料收起来,打算到了晚上再裁出来,然后便去将买的筒子骨焯水,晚上炖汤。
肉铺老板已经将筒骨剁成了小块,因为是特地买来炖汤的,上面还有许多肉。
焯好水后,顾怜先拿出一块等放凉后放到小黑狗碗里,再将剩下的骨头同洗好煮过一道的莲藕放到砂锅里面在炭炉子上炖。
今晚除了汤,还有一碗鱼,鱼是前两日就买了养在家里的草鱼,很大一条,还很新鲜。
难怪方才狗叫了,原来是家里来了贼。那人没料到她会这么答,又问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温氏反问,“我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在膝下,我骗你做什么?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小怜出什么事情了么?”
她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是作假,杨圆派来的人又问了几句话,只能悻悻而归。
四周无人后,温氏的眼角淌出泪来,呢喃道:“报应,都是报应啊……”
回到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般的窦家,儿媳平氏正训斥着二十多岁还不思上进的孙儿,温氏看了一眼,便走了过去。
平氏又哭着过来,“娘,夫君怎么还不回来!我一个人管不住这个混小子啊!”
温氏没有力气答她的话,忽然有种自己大限将至的无力感,的确是无力,她不能再为这个家做什么了,报应已经落到她的头上了,女儿、儿子、丈夫全没了,她这辈子还剩下什么呢?
温氏回到房间,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箱子,里面存放着一些不敢让窦家人知道的东西。
女儿为她做的鞋子,她舍不得穿,一直保存着,还有儿时的顾钰被她哄着写出的保证书,说长大后当上官要好好孝敬外祖母,彼时不过五岁的顾怜也学着兄长的模样拿笔,说长大后嫁人也要将外祖母接过去。
温氏心中悔恨不已,一时间泪竟然没了尽头。
十二月中旬,又是一年的结束。
顾怜开始置办起一家人过年穿的新衣裳起来,本来这些东西早就该准备了,但她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便耽搁了下来。
已经五个月的小萧忱又胖了些,整个人就和年画娃娃一般可爱圆润,不过他似乎不大喜欢旁人说他胖,一听见这个字就脾气不好地皱眉。
顾怜将做好的新衣裳拿到房里来的时候,萧迟砚正将小萧忱扶坐在床上。
他盯着窗户的方向,将手中的木棍握得紧紧的。
等到那边门推开的声音响起时,窗户也被猛地推开。
在有一道人影窜出来的时候,顾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出了全身力气往那人身上打去。
第 53 章 53晋江文学城独家
顾怜被他下手的力度吓到了,方才木棍那一下,可不轻。
她咽了咽唾沫,半晌才找回自己说话的声音,“我、我无事。”
顾钰绕回门前,问桃儿道:“你可有看清那贼人的脸?”
桃儿摇头,“那贼人动作太快了,我只看清是个很高大的男子,有些骇人。”
顾钰叹口气,先让桃儿将今夜之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然后将门关上,对顾怜道:“你当真无事?”
萧迟砚卧床三日,身上的毒还未清干净,更别提手臂上的伤,怕是一个月内都不能提剑,对这场几乎随时会爆发的冲突来说,实在不算一个好消息。
“太子殿下。”
楚怀安移眸,冷声道:“做什么?现在知道要认错了?”
萧迟砚声音顿了一下,“请为臣倒一杯水来。”
楚怀安几乎是把杯子塞他手里,怒道:“你是真的胆大!现如今京城官员家眷都禁止出城,你却当着我的面搞阳奉阴违这一套,你是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吗?”
饮下一杯清水,萧迟砚的嗓子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他垂了下眸,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只有他们走了,臣才能为了您去拼命。”
“臣不愿让妻子看见臣面容可怖的死相,也不愿让她处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中。”
楚怀安一滞,怒意消散,望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半晌,才道:“也对,若我输了,你也是输了的,届时我的太子妃,你的夫人,都要跟着一起送命,母后保不住陶琅,表姐与姑母怕是也保不住顾怜。”
他叹了口气,“算了,不想这么多,我是觉得我一定会赢的,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太子,要是不当皇上,岂不是浪费了。”
“那日埋伏臣的人,”萧迟砚问道:“可有查出是谁派来的?”
“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定王?瑞王以前的党羽?”楚怀安皱眉,“诚王?还是外嫁的几位公主吗?”
来人的行踪极其隐秘,莫说查到从何而来,就连他们去时,尸体都不见了。
想起这个,楚怀安忍不住道:“这个吴疾是一点儿都不为我们着想,你和他不是师兄弟吗?他连那几个人的尸体都不帮我们看管一下。”
萧迟砚摇摇头,“不算师兄弟。”
他的目光落到自己包扎好的左臂上,抿了抿干涸的唇,看向楚怀安。
知晓他想问什么,楚怀安道:“官道上都查过了,没有打斗的痕迹,别多想,顾怜和那才半岁的小胖子对他们没什么作用,直接杀了你对他们更好些。”
闻言,萧迟砚稍微放下心来,从枕下摸出顾怜为他绣的锦囊,攥在手中,轻轻摩挲着锦囊里一个小小的‘怜’字。
·
巴州的景物与蕲州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除却风土人情外,最不一样的就是各处起伏的大小山峦。
顾怜到巴州已经两日了,或许是由于房间的装饰实在是与在京城太像,她醒时总会以为还在京中,但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还未至午时,浅盈已经做好了饭,今日下着毛毛细雨,小院地面钻出一群紫色的小花苞来。
小萧忱在这个还算熟悉的环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不再如在路上时一般闹人,也不是是不是心有所感,总是在嘴里咂着‘爹’类似的字眼。
听见浅盈的喊声,顾怜将小萧忱放在摇篮里,正准备出去,便见浅盈进来了,她擦了擦手,笑道:“姑娘,让奴婢抱小少爷吧。”
她很喜欢孩子,总是抢着要给小萧忱喂饭或者是抱着他睡觉,因为萧迟砚的缘故,顾怜很信任她和云晚两人。
“好,”顾怜将正在摇篮里的小萧忱抱起来给浅盈,问道:“云晚回来了吗?”
浅盈的眸里划过一丝暗色,摇头道:“没呢,云晚姐姐每日早出晚归的,或许是在附近侦查,奴婢也不太清楚。”
今日做的是两菜一汤,都是按照顾怜的喜好做的,一道姜汁鱼片,一道素炒春笋,一碗蛋汤,还有一道给小萧忱做的碎虾仁蒸蛋。
顾怜原本以为两人的关系该是十分亲密,不禁问道:“你和云晚不熟吗?”
“嗯……”浅盈支吾了一下,“我比云晚姐姐晚几年入营,云晚姐姐同戴大哥他们熟些,我年纪小,不常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是去年才到进城来的。”
浅盈眨了眨,笑嘻嘻靠近顾怜,“专门是来保护姑娘您的。”
与云晚的沉默不同,从浅盈的身上,顾怜总能感受到一派的天真,这点与戴维很相似。
顾怜忍不住笑了笑,真心有些替她惋惜,“浪费你的功夫了。”
浅盈却道:“奴婢功夫可不好。”
“那你……” 这艘船沿途经过四五个码头,顾怜在船上待了三天,在抵达青州之后又换乘另一艘船只抵达裕城。
裕城临近嘉州府,只隔了一日的路程,选择在这里停下,一是离巴州远,二则是顾怜或许有些思念故土,离的近一些,心中好像更安定一些。
裕城是一个比嘉州府还小的小城镇,虽说名字中带了一个‘裕’字,但每年纳税的银两都少的可怜,城里百姓顶多能混个温饱,没有大富之人,也没有太过贫穷的人。
顾怜在水乡长大,下船时并不如其它人一般吐得东倒西歪,反而比上船前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小萧忱却不太好受,他如父亲一般,可能更习惯在马背上或是车中出行。
裕城的码头小,不敌巴州的一半大,人也不多,船靠岸时,天边落下了细细麻麻的雨点,如河畔湿润的风,沁人心脾。
码头上有帮人挑行李的男人,他们盯着来往的客人,唯独没有人将视线落在只带着一个孩子,身无长物的顾怜身上。
顾怜不在乎,没有人注意她,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三日后,裕城小茶馆。
一穿着柔蓝衣裙,抱着约莫八九个月男孩儿的妇人坐在角落,正听着坐在木质屏风后的说书先生讲书。
但讲的也不是书,而是从京城传来的一些要闻,这些事情传过来,大概已经过了十来日,却是顾怜知晓京城境况的唯一途径。
“且说咱们皇上登基二十余年呐,那是做了许多从前皇帝都没做过的事情,人生大起大落,创造了不少丰功伟绩是咱们口头上难以评说的,但是呢,就算是这么一位能够青史留名的帝王,家事也令人唏嘘。”
顾怜咬了一口桌上的杏仁糕,继续听下去。
“从前皇上宠爱瑞王,结果瑞王却被贬为庶人,如今只剩太子殿下与定王、诚王三位皇子……只说这太子殿下,虽母亲家族势力低微,但其却颇有谋略,手中无数大将,其中佼佼者当属萧家长房长子,在陇右守疆八载的萧迟砚!”
说书人一拍板,带着顾怜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她喝了口茶水,掩盖内心的紧张,只期待能听见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那萧家长子是文官世家出身,但是为何却选择了从容呢?……上百场大大小小战役,几乎战无不胜……如今据说尚未娶妻……”
说书人大概讲了一刻钟关于萧迟砚的事情,顾怜却是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她有些失望地抱着孩子走出去,或许她就不该将期望寄托在这小小的茶楼里,她彼时就在京城尚且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又怎么能期待千里之外的裕城能有人知晓呢?
为了安全起见,来裕城后顾怜一直带着孩子住在离关衙最近的一个客栈里,这三日里,她将城中的几条大路都走了一遍,若是有人来寻,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小城安逸,顾怜带着孩子回到客栈天字房,客栈的午饭就做好端了过来。
浅盈正准备答话,听见门口有响动,立即站起身来。
云晚从外面走进来,见两人很亲密的模样,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近,“姑娘。”
她几乎不与浅盈说话,或许两人关系不好,顾怜也不大知晓,见浅盈进厨房了,便对云晚道:“你可曾用饭?”
云晚摇摇头,她的衣上满是被雨水打出来的深浅水渍,“没有。”
看见厨房里浅盈正在盛饭,云晚望过去的目光里有些杀意,她靠近顾怜蹲下身,轻声道:“小心浅盈。”
顾怜眉间轻蹙了一下,云晚却已经站起身来。
浅盈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端着给云晚的饭,“云晚姐姐,快来吃饭。”
“不用了,我不饿,”云晚道:“浅盈,你守好姑娘与小少爷,我就在隔壁街茶楼二楼,若是有事,便来寻我。”
浅盈‘哦’了一声,又将饭放了回去。
留下那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云晚便离开了,顾怜坐在院里,因为她那句话而感到遍体生寒。
为什么要小心浅盈?难道她是内鬼吗?
正想着,浅盈走了过来。
顾怜面上不动声色,拿起筷子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快吃吧,菜都凉了。”
浅盈却并不动筷子,而是道:“姑娘,您知不知道为何将军会派奴婢来您的身边?”
顾怜转头看她。
顾怜手都还在抖,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实在有些大,她以后再也不敢留萧迟砚了。
“阿兄放心,我无事,”她道:“那贼人只想谋财,并未伤我。”
顾钰见她衣衫完整,而妆柩却有些乱,这才稍微放心些,“看来日后得多加些人守在你的院子里,万不能再给贼人可乘之机了,幸好这次只是为了谋财,万一……”
顾钰道:“总之再不能掉以轻心。”
顾怜点头应下,但目光却有些担忧地睇向窗外。
顾家墙外。
萧迟砚摸着自己有些麻的肩头,不在乎地揉了两下,便回府去了。
打得不疼,下次还来。
第 54 章 54晋江文学城独家
她下定了主意要给点颜色这两兄妹看看,不过是进京城做了一个六品官,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么?
待她走后,顾怜将地上的碎瓷片一片一片捡起来,然后丢到簸箕里,支着脑袋想了会儿,然后回院子继续午睡去了。
齐母回到齐家,打听到齐侍郎在书房,令厨房煲了汤,然后端了送过去。
见来人是她,齐侍郎皱了下眉,“你来做什么?”
齐母面色一僵,维持住笑意,“夫君近来操劳,我便想着煲些滋补的汤药送过来请夫君尝一尝。”
两人夫妻二十余载,若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齐侍郎知晓,自己这个妻子善妒,这么多年装出一概不知的模样,已经是他对这个发妻最大的容忍。
“将汤放下吧。”
感受到她往榻上倒去,萧迟砚微微松开两人相贴的唇,稍微平稳了一下呼吸,但见着顾怜两腮飞霞,媚眼如丝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又覆上。
顾怜被他亲着,感觉还算不错,闭着眼就当是享受。
最重要的是,萧迟砚还算规矩,手托在她的腰间,最过分的举动也不过在她腰身上悄悄抚一下,没有乱来。
但是渐渐地,顾怜感到他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重,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唇边溢出一丝轻哼。
萧迟砚却捉住她的手,转而在她的颈间吻了两下。
颈间和唇上的感觉又不一样,在他唇凑上来的时候,顾怜感觉浑身都酥了一下,“萧大哥,痒……”
萧迟砚面颊埋在她的颈间,闻言没有再继续亲下去,而是环着她的腰身,靠着她假寐。
他粗重的呼吸如热浪一般洒着,顾怜也被带着浑身有些热起来。
楼下客人说话的声音偶尔传来,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顾怜的手放在萧迟砚的肩上,细细喘着气。
“小怜。”
听他唤自己,顾怜应了声,睁开眼却见他的手正在腰带处,她一惊,连忙道:“萧大哥,不行的。”
萧迟砚将自己的钱袋取下来递给她,闻言沉默了一下,“我……”
顾怜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背对着他有些脸热,等到好些了,才问道:“你把钱袋子给我做什么?”
“我挑的发簪太张扬,”萧迟砚揽住她的肩,“这些钱给你,你去买你喜欢的东西。”
他那钱袋子看起来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重量。
顾怜支起头,挑开钱袋口看了眼,又迅速将手收了回来,“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她只看清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似乎有好几张叠在一起,还有几颗金裸子。
这些钱对萧迟砚来说算不得什么,他道:“那我陪你去买?”
顾怜摸了下自己还热着的面颊,枕到他的臂上,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就去你上次那家,我倒是要看看那老板是何方人物。”
竟然敢将那丑簪子卖十两银子。
萧迟砚在她的发上亲了下,以为她是喜欢自己挑的发簪,心底高兴,不禁又抱着她亲了两下。
来到饰品铺子,里边人不算太多。
老板一见到萧迟砚,就像是饿久了的老鼠见到大米一般,双眼放光便过来了,甚至自动忽略了他身后还站着个人。
见老板轻车熟路地拿出一根颜色绿到发光的簪子,开始大夸特夸时,顾怜咳了一声。
老板说话的声音一顿,一时有些尴尬,将绿簪子收了起来,“这、这位姑娘,难怪您夫君眼光好啊,尽是喜欢咱们这没人能衬得起的珍品,原来是屋里藏了这么一个仙娥似的人物,哈哈……”
顾怜也没有要和她算账的打算,但却被‘夫君’二字烫了下心头,于是去看萧迟砚的神情,见他眸里也正含着笑意看自己。
她对老板道:“您且去忙吧,我们自己看看就好。”今日晚饭吃的早,兄妹俩难得都没有事情做,便在院中说说话。
顾钰这段时日虽说早出晚归在外营生,但还是时常温书,不敢懈怠。
顾怜好几次去给他送饭时,都见他一个人坐在摊子后,一边注意着生意,一边翻阅手中书籍。
他们现在的日子的确好过了些,起码不再那么拮据,但顾怜却心里始终开心不起来。
纵使她也不懂那些什么文人清贵的说法,也知晓叫一个读书人在外面也如那些贩夫走卒一样讨生活,任凭谁人心底都不大好受的。
她正想说些什么,便有敲门声响起。
顾怜去开门,见是方禾苗。
方禾苗站上台阶,指了指巷子口的方向,颇为神秘说道:“顾姐姐,我见巷子口有位姑娘,好像找过你们,你要不要去看看?”
顾怜转头看了眼正坐在凳子上休息的顾钰,将门轻轻带起,“我去看看,你挡着我点。”
方禾苗立刻双眼放光,“明白!”
来巷子口的不是别人,正是白筠。
与上次见面时的模样不同,她此时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格外狼狈。
就在白筠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顾怜已经又悄悄回了家。
见顾钰已经将碗洗好,她忍不住道:“阿兄,白小姐来了。”
顾钰动作顿了一下,没答话。
顾怜看自己涂着药膏的手背,也没继续说什么,在院里逗小黑狗玩儿。
大约半刻钟以后,有极轻的敲门声响起。
顾钰擦干手,道:“小怜,我出去看看。”
顾怜点头,“去吧。”
老板现在巴不得能站远些,忙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顾怜走了两步,被拉住手,也回应似的回握了一下,开始看首饰。
许是这么多年拮据的日子使然,她在买时总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小木牌上的标价,结果逛下来一圈,一个也没舍得买。
她想要往外走,“萧大哥,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萧迟砚却牵着她径直走到老板面前,将她方才依依不舍看了许久的一条赤金累丝镯、一对紫玉耳铛和一支玉燕钗一支珍珠钗拿了出来。
顾怜有些愣愣的,一直到萧迟砚替她佩戴耳饰时,她才抬眸望向那双真诚而又专注的眼。
走出店铺时,她一直回忆着方才萧迟砚认真专注的模样。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见,但……
顾怜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出脑中,她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帮助兄长仕途顺遂,能够早日为父母洗刷冤屈。
二人走走停停,顾怜逛得慢,萧迟砚也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模样,全程跟在她的身后,俊朗温柔的模样看呆了许多过路的小娘子们。
待走到街道尽头,繁华消失,到了院门口,萧迟砚拉着顾怜的手,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注视着她。
顾怜会意,抱了抱他后便回了院子,她今日实在是累着了,草草洗漱后便歇下。
而萧迟砚回院后,则把自己昨日列出来要带顾怜做的事情都一一划掉了,末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给自己留了一句‘甚好’的评语,才心满意足睡下。
次日中午,楚怀安便来了萧迟砚这边。
他开门见山,直接便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和那顾姑娘坦白身份?你难道要瞒她一辈子?”
他这话说的有些太过严重,萧迟砚轻蹙了下眉,道:“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她。”
撒谎从来不是一件好事,撒了一个谎,日后或许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填。
楚怀安道:“那你打算怎么解释,另外租一个庄子,每年回去种两个月稻子吗?还是告诉她,你是萧家流落在外的大公子?”
萧迟砚挽起衣袖,淡声道:“太子殿下很闲么?您自己东宫里两个良娣的事情都未解决,还有心思来管臣的事了。”
楚怀安一噎,“好吧,那我不说了。”
见他要练拳,楚怀安在院里晃了一会儿,去街上买了一包糕点,便轻声敲响了顾怜家的门。
顾怜正在缝制顾钰秋日要穿的衣裳,听见敲门声,以为是萧迟砚,整理了一下头发,便去开门了。
见着来人,她有些惊讶,来不及说什么,便见楚怀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顾姑娘,我有话要问你,”楚怀安指了下隔壁,“他不知道。”
来着是萧迟砚的表叔,虽然身份不一定是真的,但顾怜还是客气让他进门了,不过院门开了半扇。
顾怜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楚怀安,想了想,道:“不知楚公子来是为何事?”
楚怀安先将送她的糕点放在桌上,才客气做到一边,道:“顾姑娘,我们家迟砚年纪也不小了,未来的事情总要考虑考虑,也不知道顾姑娘是如何想的?”
他的话题开的不算隐晦,顾怜却不想那么直白的答,只道:“顾怜无父无母,婚姻大事凭兄长做主,旁的,便全听萧大哥的。”
顾怜犹豫了一下,端了一盏茶给她,“绪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了,不如您早些回吧,若是家里人担心,就不好了。”
“不是我不想走,”绪兰指了指自己被顾钰拉着的衣袖,“你阿兄不让我走。”
“好吧,”她笑了笑,也不让顾怜为难,将茶盏递给她,站起身来,摸了摸顾钰的脸,“我走喽,大美人咱们明日再见。”
然后很利落地用腰间短匕将半截衣袖给斩断了,露出有蜈蚣似的歪歪扭扭缝线的里衣袖子,大大方方出门了。
出门前不忘对顾怜抛了个媚眼,“还有你这个大美人,明日也等着我哟。”
顾怜:“……”
第 55 章 55晋江文学城独家
等到绪兰走后,顾怜唤人给兄长擦洗了一下,见他手中还紧紧攥着那节衣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捂住了唇。
那绪姑娘那般可爱豪迈,而兄长斯文内敛,若是能在一起,互补也挺好。
次日,顾怜觉还未睡醒,顾钰便来了。
他有些憔悴,虽然重新梳洗过,但身上还是有股淡淡的酒味,此时拽着那衣袖,仿佛是拽着仇人一般,问道:“小怜,你可有见到这节衣袖的主人?”
顾怜想了想,道:“是一位叫绪兰的姑娘,我见过,很可爱。”
顾怜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虽说没有办法安稳地在巴州等着萧迟砚来接自己,但是却也遇到了这么一户好心的人家,起码能暂时脱离危险的处境。
月上已上西稍,顾怜将吃饱后睡熟的孩子抱到怀里来,匕首藏在枕头下,昏昏沉沉睡去。
她的确是病了,这夜睡的太不安稳,每次醒来时都望着透着丁点儿白的窗发呆,好像睡熟了,又好像睡的浅,只觉得这一夜有些太过漫长太过难捱。
好不容易等到鸡鸣声响起,顾怜也完全失去了睡意,她侧了个身,掌放在自己的臂上。
被子里暖烘烘的,只有天真的孩子还能睡得香甜。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隔壁屋子传来开门的声音,似乎是郭春华开始打扫院子、给鸡鸭喂食,然后是吴老娘低声说话的声音,她们已经开启了一整日的忙碌。
天际泛着鱼肚白,顾怜坐起身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后,她似乎比昨日好了些,她的手伸到自己的脚踝上,已经肿了。
顾怜叹了口气,知晓自己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或许还要劳烦两人分散精力照顾自己,于是又躺了回去,闭上眼睛权当是养精蓄锐。
云晚和浅盈应该早就发现了她的离开,她们找到哪里了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听见了吴老三的声音,顾怜起身穿好衣裳,然后一瘸一拐走出去。
见到她出来,吴老娘将锅里的饼子翻了个面,“你醒了?我正准备烙完饼子去喊你呢。”
见顾怜要过来帮忙,吴老娘立刻道:“你别过来,这是最后一个饼了,你还受了伤,不要走动。”
一旁的吴老三是第一次见到顾怜脸上干净的样子,见自己救下来的是一个这么貌美的姑娘,一时支吾着不敢说话,半晌,才小声道:“姑娘你歇着,等吃个早饭了,我再把你们送过去。”
早饭吃的是玉米面烙的饼和糙米粥,顾怜早上不大吃面食,喝了一碗粥后又喂了小萧忱半碗,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喝到糙米粥的缘故,小萧忱比往日都吃的多一些。
临走前,郭春华又抱了会儿小萧忱,对顾怜道:“日子再难总会过去的,等你男人回来了,去找那群不讲骨肉亲情的东西算账!”
顾怜明白她的好意,笑道:“我知道了,多谢你。”
吴老三套好车,郭春华和吴老娘先将顾怜扶上了车,才又把孩子递给她。
马车走远,顾怜能看见那一栋自己住了一晚的房子慢慢变成看不见的小黑点,只有过一夜之缘的几人也消失不见。
她收回目光,心中是难得的平静。不过他似乎坐不了多久,不到一个呼吸时间就往旁边歪了过去,等到倒下去后又开始往父亲的腿上爬,嘴里发出‘哒哒’的声音。
见到顾怜来,萧迟砚将小萧忱松开,抱住顾怜的腰不让她动,像是在耍赖。
顾怜着实不舒服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脾气也不大好,不叫他碰。
见他如此,顾怜心里有些愧疚,摸了摸他的发顶,笑道:“我给孩子试试衣裳。”
萧迟砚只粗略看了一眼,便道:“应该小了些。”
他这几日似乎放假,成日里不是黏着顾怜就是陪着孩子,好像要将过去没有陪着两人的日子全都补回来。
顾怜将衣裳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咦,还真是,忱儿似乎又圆润了些,也不妨事,改一改就成了。”
小萧忱听不懂圆润和胖的区别,正抓着萧迟砚后背上的衣裳想要爬过来,似乎听到母亲喊自己,还张着嘴笑了笑,末了又换成哭的模样,胖手抓了抓,好像饿了。
他成日里不是吃就是睡,要么就是爬来爬去,不知道做些什么。
顾怜已经一个月没给他喂奶了,不然总感觉身子吃不消。
此时她将小萧忱抱到怀里来,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便朝着她的胸前拱,两只手在衣襟上抓着,似乎催促她快些。
顾怜失笑,“馋猫。”
她将孩子抱出去给乳娘,进房里就被萧迟砚抱坐到了腿上,萧迟砚也伏到她的身前,“也让我抱抱。”
这父子俩的性子的确像,小萧忱在外人面前也大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模样。
房门被敲响,说是有给顾怜的信来。
顾怜有些疑惑,谁会给她送信呢?顾钰和绪兰或者是萧静瑗若是有事也只会传口信过来。
揣着疑惑,顾怜拿到信,便靠在萧迟砚怀里打开,见到‘嘉州府窦温氏’几个字时,她沉默了一下。
过了半晌,她才将信件展开。
里面是一些家常话,‘切记添衣’、‘养护身子’等,到了第二张,写的是‘平安’、‘勿念’,最后一句话,写的是窦闱一切都好。
顾怜的心口好像被堵住了,起初对窦闱动手的时候,她吃准的是死无对证这四个字,并不在乎温氏会如何。
但是……
顾怜将信件揉成一团,又展开,折好。
这次,她或许还得感谢杨圆,帮她避免了日后事发的可能性。
萧迟砚自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更不会觉得她是想欺负人,在她的唇上重重亲了两下,又将人揉进怀里,面上带着笑意。
顾怜眸子稍转了一下,身子往后一倒,便带着他一起倒进帐里。
萧迟砚呼吸着她身上的甜腻气味,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就算被当做果子咬几口,也觉得她咬轻了一些。
两人就这么腻了一下午,晚饭后,萧迟砚借口有事来到书房,将自己藏在桌子下的那盏八角宫灯拿出来,在灯下继续画剩下的两张美人图。
美人或在榻上假寐,或含笑看花,或执扇扑蝶,都生着同一张娇艳面庞。
萧迟砚已经画了两个月,断断续续,只要得闲就会继续画,为的就是在除夕夜送给顾怜。
他现在画的这一面是与顾怜定情那夜,她倚在床头的模样,有些苍白憔悴,但依旧不减风情。
又或者是因为出自萧迟砚的手中,无论顾怜是什么姿态,都是美的,都是灵动的。
离年节只剩下三天,顾钰这日特意过来写对联,他得了十日的假,在家里也待不住,每日都过来。
对联的红纸就扑在桌面上,他研墨,小萧忱被母亲送来沾点墨水气,此时正趴在桌面上爬来爬去,盯着毛笔流口水。
顾钰一边琢磨着对联的词句,一边伸手用小萧忱脖子下垫着的口水巾给他擦擦口水。
待到思考好了,他将小萧忱一只手抱到怀里,另一只手开始提笔写下。
小萧忱的确有些重量,写完一副对联后,顾钰便换了只手抱他,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谁料在他看的时候,这孩子张着嘴要往他的脸上咬,顾钰有些失笑,只一根手指就将他的胖脸截停。
小萧忱‘啊’了两声,与母亲相似的一双眼里好像要泛起泪光来,他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立刻瘪唇哭了出来。
他还太小了,哭的时候鼻尖也红红的,泪珠子一颗颗的落,顾钰想他没长牙,或许给他咬一下也没有关系,但是这么惯着孩子不好。
顾钰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过来,将手拿开,被小萧忱用没长牙的牙床咬了好几下,满脸都是口水。
“只此一次,”他应该当不了什么严厉的舅舅了,顾钰冷下脸来,“下次再这样,我就要打你了。”
小萧忱趴到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孩,顾钰就连面上神情都温柔了许多,绪兰来时,他正在擦手上沾的墨。
绪兰绕道他的身后,本想吓一吓他,却被小萧忱吸引,忍不住在小孩的胖脸上亲了两下。
察觉到动静,顾钰转头,下巴与绪兰的唇瓣擦过。
两人都呆愣了片刻,绪兰立即后退两步,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顾钰耳根有些红,还是装出淡定的样子来,“嗯。”
码头上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了,吴老三在离上船不远的地方将车停下,对顾怜道:“姑娘,你就上这艘船,明日晚上就能到青州,若是你不想去青州,可以等一等它靠岸,再转搭乘别的船也行。”
他说完,将那个十两的银锭子拿出来,“姑娘,你带着这个孩子本就不容易,我不能收你的银子。”
十两银子对于顾怜现在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若是要报答那一夜之恩,就算是一百两,顾怜都觉得少了。
她对吴老三道:“我夫君为我留了一些安身的银两,这十两银子还请你收下,就当做是我对你们一家的答谢,若不是你昨日愿意搭载我,我今日怕是已经……”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面上的笑意有些凄凉。
码头的人熙熙攘攘的,各色衣衫,男女老少都挤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
吴老三每日带着那匹老马去搭载客人,一日下来,也赚不了什么铜板,若是有这十两银子,家里的生活能够极大程度地好许多。
顾怜却不等他答话,将孩子抱在怀里,扶着栏杆慢慢往前走。
她交完银子上船时转头,见吴老三还望着自己的方向,朝他露出一个笑来,无声道:“后会有期。”
这艘船是临时停靠的,上面已经有了不少乘客,顾怜花五两银子要了一个最好的房间,没说自己去哪里,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船上人越多,她心里越安定。
屋里的窗子打开,一股清凉的江风便扑面而来,江面波光粼粼,一轮红日耀眼。
码头上聚集着不少送别亲人的人,云晚的身影并不算显眼。
顾怜支着额倚在窗边,一支短箭从她的耳边划过,射在了窗户上,她移去目光,看见了岸边的云晚。
但是这支箭似乎并不是云晚射的,那会是谁呢?
顾怜将窗子合上,同时也隔绝了云晚以及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的目光。
她抚摸着窗上的花纹,半晌,重新打开窗,又在不远处看见了浅盈追来的身影。
幸好她已经上船了,若是再晚一些,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顾怜将浅盈给她的药瓶拿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往前一抛丢到了江中。
江面只起了小小的波澜,很快就平静在船只过时泛起的涟漪之中,再无踪迹,而船只还在不停往前行,行到下一个同样人来人往的码头上。
绪兰在京城算是头号的纨绔子弟了,偏生是个女儿家,父亲又握着兵权,叫人没有办法。
若是有人敢不满,绪统帅就要把绪兰嫁过去,吓得一众人等鸦雀无声,再不敢说什么,唯恐自家儿子或是孙子被这个母老虎欺负死。
想起来去年绪统帅要将绪兰塞进东宫做太子妃的事情,楚怀安打了个寒颤,立刻站起身来,“不行,我得检查一下门关好没有。”
萧迟砚茶也不喝了,目光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结果楚怀安还是慢了一步,只听门被‘砰’地一声推开,绪兰大大方方带着顾怜进来,对俩人打招呼道:“太子殿下,萧将军,好久不见啊!”
第 56 章 56晋江文学城独家
她看着萧迟砚的方向,面色苍白,手指微微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绪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往前揽了揽她,“顾妹妹,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拉着顾怜坐到矮榻旁,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暖手。
顾怜的眸子却始终落在萧迟砚身上,脆弱到像是要碎了一般。
楚怀安第一次主动将绪兰拉到自己身边坐,将他与萧迟砚隔开。
“我躲不了的,”萧迟砚捏了捏她的肩,“成便成,败便败。”
顾怜听不得这些话,她连忙捂住萧迟砚的嘴,转身又去叠衣服,声音闷闷,“不听你说,孩子才没多大你就说这种话,我才不听。”
“要是真有这一天,”她好像在赌气,“反正我也不愁嫁不出去,我就带着忱儿再嫁好了,才不管你死活。”
身后没有声响,顾怜的动作顿住,以为他生气了,慢慢转过头来,“我说笑的……”
萧迟砚却笑了笑,依旧是那副模样,他的眸中溢满温柔,还有一丝哀愁,“我不怪你。”
顾怜鼻尖猛地一酸,抱着衣裳放到柜子里,“不说了,不提这个,真到了那一日再说吧。”
萧迟砚抱住她,头埋在她的颈间,长睫扫过时带着一丝痒意。
·
萧家。
打听消息的莹儿很快就回来了,进屋后她便快速关上门,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给杨圆听。
杨圆因为昨日那孩子满月宴的事情又与萧鸿闹了矛盾,本来正烦闷着,闻言立刻来了精神,坐起身来,“此事当真?”
莹儿被她这模样吓到,“的确是真的,她在嘉州府还有舅舅,据说去年染上了赌瘾,将家里的家当输了大半进去,只剩下家里一位老夫人还苦苦支撑着,老太爷已经死了……”
“舅家成了这般模样她都不帮衬?”杨圆若有所思,吩咐道:“其中定然有隐情,你速去打听,或者将顾怜如今发达了的消息传回去。”
莹儿摇头,劝道:“姑娘,不成的,您、您为何……”
杨圆的眼里有些阴霾,她摇头道:“你不懂,现如今阖家都捧着她冷着我,若是她不出什么事情,那就是我永远被踩在底下。”
她抿了抿唇,“再说了,我这么做,不也是帮了她舅舅一家吗?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外甥女,让她出点血,也是应该的。”
“但是若是被知道了怎么办……”
“不会被知道的,”杨圆唇边勾起一丝笑,“你忘了母亲怎么对付父亲院里的甘姨娘的么?这只不过是一桩小事而已,对吗?”
她的模样有些可怖,莹儿只能应是,出门时险些撞到萧鸿,她面上一喜,连忙又回去禀告杨圆,“姑娘,姑爷来了。”
杨圆一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嘴里却道:“他来做什么?难道那几个姨娘伺候不好他么?”
本来打算进门的萧鸿眉间一蹙,实在有些后悔自己当时只顾家世,却娶了一个这么愚蠢又善妒的女人回来,在门口又转身走了。
绪兰对着手指不敢说话,原本还有些扭捏,见顾钰没生气,便凑到他的身边,笑嘻嘻道:“你真好亲,我能再亲一下吗?”
顾钰抱着小萧忱的手臂紧了紧,怀里孩子哼了一声,才又松开,“嗯。”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被这么正经的回答,虽然只有一个字,却也足够令人想入非非。
绪兰的厚脸皮也开始烧起来,看了他几眼,觉得他是不是被什么鬼魂附身了,才会这么不对劲,但是确认了这个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顾钰哥哥后,她又不敢了,小声道:“那不行,两人亲了可是要成亲
大年初一。
顾怜是被怀里扭动的孩子闹醒的,她有些迷迷糊糊睁开眼,帐内黑黑的,看不清什么,但却闻见了怀里小萧忱身上的奶香味,便捏着他的脸颊亲了亲。
她身后暖烘烘的,萧迟砚正拥着她,应当是早就醒了,一只手在她的腰间摩挲着。
“萧大哥,你把他抱进来的?”
萧迟砚将她的身子正过来一些,枕在她的肩下,捏了捏小萧忱的手,答道:“对,一家三口就该整整齐齐的。”
“那你昨夜怎么不把他抱过来?”
萧迟砚将她抱紧些,埋首进她胸前,不答话。
这父子俩当真是一个德行,小萧忱也要趴到母亲的身上,还将父亲给打了两下。
他的巴掌小小软软的,打人也不疼,没什么威胁,萧迟砚将他推开些到床沿,继续独自霸占顾怜。
小萧忱此时应当有些恨自己不能说话,在被子里趴着,嘴里‘啊’个不停,似乎说的不太好听,顾怜一只手将他的小屁股托住,一只手将萧迟砚的头抱住,昨夜累极了,闭上眼打算再睡会儿。
父子俩也好像都满意这样的安抚方式,都安静了下来,享受这个清晨。
· 叶皇后为他悲为他怜为他感到无奈又不甘,嘉安帝是个好皇帝,在位这些年将这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也是位好丈夫,王皇后虽为继后,却没有受过任何不公的待遇。
“皇上……”叶皇后擦干泪,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您不要说这些话,太医院已经在配新药了,您不过是因为要换季了,才会这样,不要多想,您、您……拿我的命换给您吧!”
叶皇后的话令嘉安帝感到开心,不是因为什么换命的话,而是因为王皇后关心他,在乎他。
帝王家也不是无情的,嘉安帝也是有血有肉,也想要来自旁人的关切。
他笑了笑,好像真的感觉到好了许多,“是吗,叶清,朕不要你的命,你多陪陪朕,在朕走后,守着咱们的儿子,这个位置,是给怀安的,除了我们的儿子,谁也不能。”
他从未在除了叶皇后之外的人面前说过这些话,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都以为那个位置会给瑞王,但不是的,若是真心疼爱一个儿子,又怎么会将他培养成一个不学无术满心只有权势的蠢货呢?
皇位交到瑞王手上,顶多五十年,他们楚家的江山,就要拱手让人了。
叶皇后含着泪摇头,端来汤药喂他,“臣妾不要这些,臣妾只求您能好起来,怀安太年轻,不能担此大任,您身子好了,继续监督他、教育他,才是最好的,皇上,您喝口药吧。”
汤药苦涩,嘉安帝原先还能喝出苦味酸味涩味来的,但随着喝药的日子越来越多,他也喝不出什么味道来了,他的身体将这些药就当做最普通的白水一般,起不了丝毫作用。
但为了令自己的皇后安心,嘉安帝还是喝完了一整碗汤药,而后笑道:“是啊,果然是好药,朕感觉好多了。”
他的面容有了丝血气,在枯瘦的、蜡黄的面颊上十分突兀不自然。
叶皇后替他擦干嘴角的药渍,又令宫人端来新的。
每日都是这般,汤药不停,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嘉安帝闭了闭眸子,心口忽然升起来一股涩意,开始抽丝般渐渐涌上一股疼痛。
细微的又尖酸的那一丝疼开始蔓延起来,他捂住心口,调息着,但喉口开始涌上的血腥味让他清醒起来。
嘉安帝蹙起眉,扶着床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雪团如片,洋洋洒洒落下。
绪统帅的人打探消息很快,在午饭前,他就知晓了这段时日将自己女儿勾的神魂颠倒的人是谁,但是打探消息来的人对顾钰的风评十分中规中矩,似乎不敢多说。
得不到特别有效的消息,当日,瞒着家里人,绪统帅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去了顾钰的府门前徘徊。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特意换了一身衣裳,蹲在门口,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实际上却像个乞丐。
顾钰本来打算去将军府,一出门便见着门口盯着自己似乎饿极了,黑瘦的男人,在有齐人小腿肚深的雪里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可怜。
于是他又折返,从厨房里拿出两个热气腾腾的馒头递过去,“大叔,天气寒冷,且吃些垫垫肚子吧。”
谁料那个男人不接馒头,仍然盯着他,眼神怪怪的。
绪统帅有些不可置信,看了眼自己虽然打了两个补丁但依旧很暖和的衣裳,又看顾钰手里的馒头,指了指自己,“我?乞丐?”
他可是威风凛凛的统帅,怎么可能是乞丐?哪里有他这么英俊潇洒的乞丐?
顾钰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将馒头收了回去,真诚道歉道:“真是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见您在我家门口,才误会了。”
有不有意绪统帅不在乎,他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是个好心肠的,这点就很不错。
绪统帅从他手里又抢过馒头,眼睛转了两圈,“诶,这么好的馒头不吃白不吃,年轻人,天这么冷,你此时打算去哪里?”
顾钰并不打算与这个陌生人多说什么,将剩下的一个馒头放到他的怀里,便打算上马车离开。
绪统帅却如猴子一般跟着蹿上了他的马车,笑嘻嘻的搭上他的肩,“年轻人,我知道你,我是绪兰的爹爹,我女儿喜欢你,咱俩谈一谈?”
绪老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突兀,毕竟对他闺女来讲,就连看上一个男人这种小事都要遮遮掩掩的话,可不像话。
萧迟砚抿着唇,“我如今爱你,一辈子也只爱你一个女人,若我变心,你就拿着这张保证书去告御状,告知天下人我的恶行,让我得到惩罚,我死了,你起码好受些。”
顾怜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保证书郑重地折好,放到枕下,然后认真道:“若你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原谅你。”
她很满意今日这场坦白。
萧迟砚摇头,“再不会了。”
顾怜靠到他的肩上,忽然之间也有些疲惫,她的掌放到萧迟砚的心脏的地方,又将耳朵移过去,听他的心跳声。
好像萧迟砚的心跳声真的在说,他是爱着自己的。
顾怜相信。
她轻轻抚着萧迟砚的脸颊,目光从他的眉间一直到唇角,然后抱住他。
“萧大哥,”顾怜道:“我给你一年时间,若明年今日,你还不能娶我,那我便另嫁他人,与你从此再无瓜葛。”
一年时间,另嫁他人……
萧迟砚的眸中划过一丝暗色,答道:“好。”
第 57 章 57晋江文学城独家
杏子落的东家极爱杏,不仅是酒楼名字,还有楼中菜式,都与杏有关。
三月里恰好是杏花如雨的季节,顾怜受绪兰的邀,来了杏子落尝今年新酿的杏花酒。
绪兰给自己用碗满上一碗酒,然后拿出个小巧精致的小酒杯,给顾怜也倒了些。
顾怜今日穿着一身烟柳色缎面裙,发上簪做成柳树枝模样的发簪,簪上缀着细细水晶,一颦一笑都透着温婉。
顾钰思考了一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屋顶上的萧迟砚默默握了握拳。
兄妹俩一会儿话,刚开始顾怜说日后再找俊俏郎君时,顾钰还算记着萧迟砚,能稍微替他说两句好话,但再往后,顾怜说,顾钰甚至在一旁替她补充。
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顾怜已经说到今日约哪个郎君,明日约哪个郎君,就差定下人选了。
等到屋里终于静下来,萧迟砚的脸上青了又青。
顾怜哪里知晓此事萧迟砚在自己的屋顶上,待到兄长离开后,她便去沐浴了,回来时见到坐在屋里的人,就当没看见一般,到镜前擦发。
她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太过冷漠。
萧迟砚站在她的身后,见她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想要碰一下她的肩,但还是收回手,转而到了她的面前,待看清顾怜的脸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顾怜双眼通红,泡着一汪泪,见他看见,又转了个身子背对他。
萧迟砚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无论往哪个方向站,顾怜都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见两人在转圈一般,顾怜哭到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萧迟砚只能将她一整个抱到膝上来,然后眼疾手快捉住了她想要打自己的手。
顾怜一怔,顿时哭得更厉害了些。
萧迟砚立即将她的手松开,“你打我吧,随便你打。”
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在这么多年的习惯使然而已。
顾怜挣扎着想要从他的膝上下去,“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反正你、你都有别人了,你干脆不要来找我好了!”
萧迟砚将她搂着,他的手臂就像是铁一般,坚硬到顾怜不能撼动分毫。
“我和她没什么,”为了能让她听自己解释,萧迟砚将她的腿用膝盖压着,又将她的手臂按住,耐心道:“那只是巧合。”
本来顾怜就气,此时像被绑了一样,更气了些,往他的肩上狠狠咬了下去。
她这一下几乎使了全身力气,只听一声闷哼传来,萧迟砚反而将她抱紧了些,任由她咬着。
顾怜慢慢松开口,冷静了下来,见他正盯着自己,又看他肩上自己咬过的地方,软声道:“不疼么?”
萧迟砚皱着眉,用掌将她脸上的泪擦干净,又捏住她的腮,“让我看看牙有没有咬坏。”
顾怜‘扑哧’一声笑出来声来,脸上被他擦得有些疼,又很快正色,将他的手打开,冷哼道:“你又不是什么石头做的,怎么可能还把我牙咬坏?”
许久没好好抱过她,萧迟砚将头埋到她的颈间,闷声道:“现在可以听我解释了吗?”
顾怜太久没与他这般亲密,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一下,“算了,你不用解释了,我这次相信你。”
闻言,萧迟砚抬起头,见她面上神色不似作假,试探着往她腮上啄了一下,顾怜没躲。
萧迟砚的掌握住她的细腰,让她面对着自己,然后朝着那红馥馥的唇亲了上去。
顾怜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有些想要躲,却被托住后脑,只能承受着。
萧迟砚的掌也不如从前规矩,顺着她的衣裳底下滑了进去,爱不释手般抚着她的腰肢与光滑的背。
在他的手碰到那细细的丝带时,顾怜将他咬了一下。
萧迟砚这才将她松开,低下头看自己在她衣内的掌,耳根红彤彤的,却也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他闷不做声,但腰上粗糙的触感却让顾怜止不住轻颤。
“够了,”顾怜将他的手按住,颈间又凑上来他毛茸茸的脑袋,轻哼道:“萧大哥……”
她的轻哼此时更像是一种鼓舞,萧迟砚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在怀中人颈间的嫩肉上吻着,犹觉不够。
一直吻到肩头时,被打了一巴掌,才止住动作。
顾怜拉上自己的衣裳,见他有些委屈的模样,又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来,气呼呼地到床上躺着去了,不想理他。
萧迟砚舔了下唇,厚着脸皮跟上去,他已经很克制了,只摸了她的腰和背。
他靠近,顾怜就往床内挪,一直到挨着墙了,又被一只手臂给捞了回去。
萧迟砚火炉似的身子挨着她,有些热。
“我就抱抱你,”萧迟砚很规矩地抱着她的臂,将她的发拨开,贴在她的颈间,“说到做到。”
顾怜枕在他的手臂上,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不习惯,渐渐地,困意涌上,在他的怀里躺得格外舒心。
萧迟砚嗅着她发间的香味,忽然道:“想好要见哪几个郎君了吗?”
猛不丁被他这么一提,顾怜想起来自己说的话,埋怨道:“那都是气话!谁叫你那么气我的!”
萧迟砚往她腰窝下一些拍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笑意,“好了,我知晓了,下次不许说了。”
顾怜被他一拍,也不敢动了,就怕他再动手动脚,缩在他怀里跟个鹌鹑似的睡了。
两人相拥而眠。
次日清晨,萧迟砚醒时,见顾怜还熟睡着,便亲了亲她的唇,轻轻厮磨着。
顾怜睡着的样子也格外乖,脸颊上软软的,很好亲。
萧迟砚将她换了个姿势,让她面对着自己,手忽然有些不安分,在她的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有些不太君子做派,但是任何一个男人,应该都禁不住这种诱惑。
他还算很不错的了——萧迟砚摸着顾怜的肩头如是想。
一直到第一缕日光出现,萧迟砚才不舍地起身。
顾怜还在熟睡着,一只手捉着他的手指,呼吸轻缓。
但院外已经传来伺候的人干活的声音,若再不走,晚些就不好走了。
萧迟砚在她的颈间又亲了亲,然后从窗户那儿翻了出去。
这座宅子的构造他还算熟悉,此时躲起人来轻车熟路的,就是翻墙时动作大了些,昨日被咬过的地方还有些疼。
不过这并不要紧,这是幸福的印记。
萧迟砚唇角的笑意未曾消下来过,一想到昨日抱着顾怜睡了一宿,甚至有了今日再来的打算。
一直到从后门的围墙上翻出去,与站在门旁的齐渊对视时,他的笑容才消失殆尽。
约莫过了两个呼吸时间,陶琅忽然间明白过什么来,猛地抬头看向萧迟砚,指尖掐进了掌心。
萧迟砚却只淡淡看她一眼,启步离去。
但在路过顾怜与绪兰时,他的步子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在此见到她。
而顾怜却朝他眨了眨眸子,无声道:“晚上见。”
第 58 章 58晋江文学城独家
今日注定不太平。
萧迟砚还没到府门口,就被沈氏请到了院里。
沈氏手里的帕子被拧成了麻花,难得见到尊贵雍容的郡主娘娘有这么将情绪完全显露的时候。
等到萧迟砚进来,沈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让你去和陶琅喝茶,你怎么给人喝着喝着喝到东宫去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是不是活够了你让相府的女儿到东宫去?”
她在乎的不是陶琅能不能做自己的儿媳,而是担忧儿子这一举动会让皇上误以为萧家站队太子党。
“此言有理,”顾怜揉了揉额,将自己心中的顾虑说出来,“其实我是这样想的,这个帖子不是请我,请萧大哥的可能多一些,他若是要去,我定然不拘着,就算他不去,我也得让他去,老太太是他嫡亲的祖母,哪里有孙儿不去祖母寿宴的道理。”
何大娘子忽然道:“您不去?”浅盈浑身湿透,怒目而视着她,“都怪你!若非你那日无端说出让姑娘小心我的话,姑娘又怎么会带着小少爷离开!”
听见顾怜消失,云晚往窗外看了一眼,对浅盈骂道:“蠢货。”
她将药包丢到地上,然后迅速推开院门往顾怜离开的方向追去。
·
马车一路走,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停下来,顾怜打开车窗,只见四周都是一片黑,浅淡的月色下能看清矮矮的房屋轮廓。
她对眼前这个男人也没太多的信任感,她将匕首握紧,静静等着吴老三开口。
吴老三带着顾怜来到自己村里,他将车帘打开,见她一脸防备,又后退两步,解释道:“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出城不安全,不如先在我家过一晚?我娘和嫂子她们都在。”
顾怜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一个大包,她的确是不能走,没有一个歇脚的地方,她只能带着孩子在路边休息一晚上,且还不知晓明日情况如何。
见她还是不信任自己,吴老三挠了挠头,“姑娘,我们家都是地道的庄户人家,明日天一亮我就送你上去青州的船,我看你好像身上有些伤,去我家歇一歇可能更好点。”
两人说话间,一个提着灯的佝偻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老三,是不是你回来了?”
“娘,是我!”吴老三应答了一声。
吴老娘走过来,见他的车里还有一陌生的女子,疑惑道:“这是?”
吴老三将事情的经过同吴老娘讲了,吴老娘立刻对着顾怜道:“可怜的孩子,你就在我家歇一晚上吧,我们村到城里路远,你那舅舅找不过来的。”
顾怜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脚腕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的嘴唇发白,她看了眼吴老娘,因为常年在田间劳作的原因,吴老娘或许还不到五十岁,就已然白发苍苍,身形枯瘦。
她的面上有着京城那些贵妇人没有的那种显而易见的和蔼与慈祥。
顾怜唇间唛濡了一下,“多谢你们收留,我明日一早就带着孩子离开。”
她扶着车壁移动的动作有些吃力,吴老娘上前搀扶了她一把,“不打紧的,你多住几日也不打紧。”
顾怜抿了抿唇,没答话。
吴老三一家应当是生活比较拮据,院里只有三间土坯的方子,就连屋顶上的瓦都像是今年新盖上去的。
刚进了院子,吴老三就对着左边那一间屋子喊道:“春华,快和老大出来。”
话落,过了一会儿,一个大概三十上下的男子先出来,急匆匆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
紧接着是一个稍微年纪大一些的妇人,“娘,怎么了?”
吴老娘开始使唤儿子媳妇,“老大你去烧水,春华你帮着我给这姑娘看看身上的伤。”
郭春华的目光落在被吴老娘扶着的形容狼狈的顾怜身上,有些犹豫,又看了眼院里的两个男人,才走上前来。
她走过来时,顾怜怀里的小萧忱将盖在脸上的衣裳扯开,‘啊’了两声,似乎是有些饿了,啼哭着咬自己的手,又去蹭顾怜的颈间。
郭春华眸子缩了一下,连忙帮着吴老太把母子俩带进中间那个屋子里去。
顾怜就连走路都觉得困难,她走一步就被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好不容易坐到床上,她第一件事就是将怀里的孩子放出来。
她的两只手因为脱力而无力垂下,吴老娘掀开她的裤腿看了看,嘴里嘀咕着‘可怜’然后去柜子里找药去了。
小萧忱饿得开始咬顾怜的衣裳,哭着又口齿不清喊‘娘’。
顾怜只能将乞求的目光落到郭春华身上,“大姐,能不能煮些米汤或者是粥给我儿子吃,他已经大半日没有吃东西了……”
“不是请我,我去做什么?”顾怜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不给他们添堵。”
何大娘子的目光落到她肚子上,叹了口气,道:“若是您有个孩子,就不一样了,母凭子贵,这帖子怎么说都得让您去,萧家还没重孙辈呢,我都打听过了。”
她说的顾怜都知晓,但她怀不上,也没有什么办法,于是笑了笑,“急不得,我和萧大哥都还年轻,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该做的都做了,孩子来不来,我也没办法。”
说是不急,何大娘子却知晓她也难,还是劝道:“第一个孩子到底是不一样,萧家会重视许多。”
顾怜的目光移向窗外,见雨打屋檐,应了声,没再说什么,面上有些愁绪。
萧迟砚晚上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他的衣裳被雨浸湿,手上都有些冰凉。
顾怜早就为他备好了热水,此时连忙催他去洗漱。
她着急的模样落在萧迟砚眼底,忍不住笑了笑。
洗漱完,热乎乎的老鸭汤已经端到了桌子上,顾怜穿着睡觉时穿的寝裙,见他面色没什么病态,才道:“你怎么也不知晓撑一把伞?秋雨这般凉,万一病了怎么办?”
萧迟砚的确是没空打伞,一整日都在练武场训兵,末了还出了趟京,他喝了口汤,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下次不会了。”
顾怜哼了一声,趁他喝汤的时候绕到他身后为他捏肩膀,有些心疼道:“是不是累了一日啊?”
“不算太累,”顿了一下,萧迟砚道:“我前几日问过太医,要孩子的事情还是不宜操之过急,若是太过心急,或许反而适得其反。”
“真的吗?”顾怜摸了摸他的黑发,半信半疑的,“那我们停两日,让你歇一歇?”
“不是我要歇,”萧迟砚将最后一口汤喝完,解释道:“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
末了,补充道:“我不需要歇。”
顾怜听人说过,若是男子觉得疲累,找些借口是正常的,这时候就应该顺着他的话来,以免挫伤他的自尊。
于是顾怜很懂事地点了点头,“我都知晓,那歇几日吧。”
萧迟砚的确是问过太医,有时候要孩子这件事还和女子的心情有关,见顾怜不信,他也不多说什么,抚了抚她的腰肢,“我此时倒是希望你真的怀上孩子,好歹能舒心些。”
他不是不懂,只是在尽力配合。
顾怜抱住他的手臂,埋在他的肩窝没说话,半晌,道:“今日郡主娘娘身边的林妈妈送了帖子来,是老太太的六十寿辰,你将要贺寿的东西备一备,届时早些过去吧,陪老人家说说话。”
“你不去?”
顾怜将帖子拿给他,“上面也请了我,但我总觉得自己不太应该去,若是惹得大家都不高兴就不好了,你到时候去就成,我就在家里等你。”
她太乖巧了些,萧迟砚亲了亲她的唇,将请帖放好,“过几日祖母也会来遣人请你去,你就去吧,好不好?”
被他的话逗笑,顾怜撒娇道:“那要是大家不欢迎我怎么办?你又不和我在一处,男眷女眷都分开,我心里有些怕。”
“请祖母身边的蔡妈妈陪着你,”萧迟砚道:“你趁此机会去认一下亲戚也好。”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顾怜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自己腕上的金镯子,又将他的手捉了和自己的放在一处比大小,“知道了。”
老太太的六十寿辰,来的人除了萧家的亲眷,还有许多达官显贵,顾怜稍微静了静心,宽慰自己还有半个月,莫要这么不安。
是该大办的,但萧老太太借口身子不爽利,只邀了京城中来往较多的几户人家,并一些亲戚。
顾怜寅时便醒了,静静躺在萧迟砚怀里,有些睡不着。
屋里没烧碳,帐内却很暖和,萧迟砚就像是一个火炉子一般,环着她还有些热。
望着黑黝黝的四周,顾怜稍微支起身子,掀开帐子看了眼屋外天色,见天光黯淡,便知时辰还早,又躺了下来。
萧迟砚也醒了,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你再睡会儿,莫要烦忧,此次寿宴来人不多,不要怕。”
顾怜闭了闭眼,低低应了一声,左右还是睡不着,便起身开始看给萧老太太准备的贺礼起来。
她听闻老太太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于是投其所好,准备了一幅本朝大家的字画想要送作贺礼。
这幅字画难得,有价无市,若不是托了绪兰的关系,顾怜就算有再多银两也买不到。
今日要穿的衣衫早就已经备好,就连首饰头面都是新打出来了,顾怜是一身杏子黄烟霞裙,萧迟砚是深紫色长袍。
在将物什全都看了一遍,才寅时过半,离卯时都还有一个半时辰。
顾怜坐在榻旁,虽有些困意,但却难以入眠,又坐了会儿,秋深露重,有些冷了,才回到床上。
她待在萧迟砚怀里,闭着眸子假寐。
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迷迷糊糊间,顾怜听见桃儿唤她起床的声音,她立刻清醒了过来,开始洗漱梳妆,一直到坐上前往萧府的马车,她都有些魂不守舍,直到马车停下,看见萧府的门庭,顾怜才开始紧张起来。
萧迟砚察觉到她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些,然后先行下车,再牵顾怜下来。
有些亲戚也是这个时辰来的,见到萧迟砚本想上前打招呼,却被身边人一拉,于是远远笑着见两人进去。
“真稀奇,怎么砚哥儿还把她带来了?”
“不是说那女子心机颇深么?那老太太指定要不喜欢。”
他是瑞王最小的嫡子,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他看着绪兰,哭的不能自已,甚至趴到了顾钰的肩头,指着绪兰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才十六岁,就要娶一个母老虎,这日子没法过了。
绪兰被他一指,霎时就慌了,“这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你可别污蔑我!”
顾钰咬牙,“他还这么小。”
顾怜沉默。
绪兰此时才是最急的,她就是个嘴上花花,哪里真的干过什么欺负人的事情,她将楚颁的胳膊一拉,“急死人了你这个小孩!你快说啊!我和你什么都没有!”
被她一拉,楚颁顿时抖得和筛子一样了,眼一翻,在顾钰怀里晕了过去。
第 59 章 59晋江文学城独家
绪兰哪里受得了这些,见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晕倒在了自己属意的男子怀里,还给自己泼了好大一盆脏水,一时怒上心头,将人给一下就扯到了地面上。
还不待顾家兄妹二人反应过来,绪兰就开始左右开弓,几个巴掌下去楚颁白嫩的脸蛋就肿了起来。
她的巴掌声在酒楼二楼回响着,十分骇人。
顾怜咽了口唾沫,将想要上前劝阻的顾钰拉住,用眼神告诉他:拦不住的。
等打到大概第七个巴掌的时候,绪兰想起来了这个小孩儿是谁,手顿了一下,然后一脚将人踹醒了,继续当做不认识。
被扇醒后,楚颁抱着桌子腿哭,然后被绪兰拎着领子给提溜了起来。
殿内一时间只剩下嘉安帝粗喘气的声音,他的咽喉好像被人扼住,呼吸困难。
叶皇后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她几乎支撑不住要倒在地上,哭着半跑爬过来,摇晃已经神志不清的嘉安帝,“皇上、皇上您醒醒!”
她对门外大喊道:“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估摸着今日雪后,就要完整入春了,应当是晓得自己即将消散在春和景明之中,雪花细细碎碎洒下来,显得那般无力那般吃力,薄薄盖在瓦檐上。
嘉安帝再醒时,恰好看见黎明的一丝日光映在窗上,像是日出,又像是日落,他的生命也快走到尽头了。
殿内太暖了,他觉得热的厉害,又仿佛哪处还漏着风,有些冷,凉意避开热气丝丝缕缕往骨子里钻。
叶皇后正守在他的身边,见他醒了,不敢大声说话,小声唤了一声,又急忙忙去请太医来。
嘉安帝被扶起来,针扎、灌药,又在指尖放血,他感受不到疼,只感觉累,如果能快些结束就好了,但是不能结束的这么快,他不放心,还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他呢。
天大亮时,一屋子的太医才退出养心殿,他们将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分毫,皇帝身子不行了,被有心人知晓,那世道或许就要乱了。
太医院的言太医是最清楚嘉安帝身体的,趁着同僚陆陆续续离开,他来到叶皇后面前,“皇后娘娘……”
叶皇后微微侧首,不忍听。
“皇上怕是……只有半个月时间了。”
半个月……
“年前不是说还能活半年吗?”叶皇后的眸里藏着悲伤,“怎么还越来越短了呢……”
生死有命,太医能做的,就是将这个命往后延,同阎王爷周旋,但是无论再怎么周旋,真到了气数尽的那一日,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叶皇后藏好自己的情绪,才回到殿内,陪着嘉安帝。
嘉安帝大睁着眼睛望着帐顶,听见响动,启唇道:“朕现在总是想起我们怀安小时候,朕不是个好父亲,那年下了好大的雪,他还那么小,壮着胆子朝朕请安,但是朕没有理他,却朝着瑞王走过去。”
“叶清,那孩子怪朕吧,”他好似喃喃自语,“朕期望他怪朕,他那么听话,那么上进,朕却不能如一个寻常的父亲一般抱抱他,鼓励他,朕永远都在忽视他,为了他所谓的前途,和其他几个儿子做戏。”
他谈及楚怀安的时候越来越多了,有时候也会说自己做太子时,与那些兄弟之间的事情。
嘉安帝也是太子,被自己的父皇重用,被其他兄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继位之初被不断针对,还险些被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刺死。
他受到了伤害,便想为自己最看重的儿子将路铺平一些。
叶皇后掖了掖他的被子,心里有丝心酸,这些年来她也怪过也怨过,却依旧陪着他将这盘棋下了二十多年。
嘉安帝问道:“叶清,别瞒朕了,告诉朕吧,我还有多长时间。”
他苍老枯朽的就像是一块树皮,干瘪至极,叶皇后只答道:“言太医说您没什么大碍,等到开春雪停了,或许就在这场雪化之后,您就可以好全了。”
“别骗朕了,”嘉安帝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看清了妻子眼角的细纹,“朕不想再某一日突然就去了,哪怕是数着日子,朕也要将最后的时间给用活了。”
“皇上……”叶皇后伏在床沿,哭道:“您还有十五日!”
十五日,很长了……
在当天下午,嘉安帝睡了一整日后,第一件事就是唤来了瑞王。
这一次,他不再掩盖自己的病容,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来明面上最疼爱的儿子,道:“锦儿,朕的时日无多了。”
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
瑞王的眼泪霎时就落了出来,真情实意,令人看不出一丝作假的嫌疑,他仿佛痛心到快要昏厥过去,跪着往前挪到嘉安帝身边,“父皇、您不要骗儿臣啊!”
嘉安帝疼了他四十年,四十年啊……该够了。
嘉安帝无力地道:“朕只有十日光景了,朕知晓你仁德、善良,朕的位置交给你,是放心的,但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瑞王期待地问道:“父皇,您还有什么顾虑吗?”
“但是,”嘉安帝忽然觉得可笑,继续道:“但是太子是楚怀安,你是王爷,哪怕朕有心,却也拗不过那些老臣,你听朕说,朕给你留了一队人马,你去找兵部侍郎调动,等到五日后,带着这些人渡船南下。”
“船只都是朕给你备好的,没有人会知道,朝里的关脉朕都为你打通了……你的人也好,朕的人也好,你在登基大典之前回来,届时李内侍会拿出我的遗诏,为你正名,不然你留在京里,楚怀安不会放过你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嘉安帝累了,他闭着眼睛,想喝口水,但身旁那位孝顺的儿子却全心沉浸在虚幻的想象力。
瑞王想过自己会名正言顺登上那个位置,也想过自己会领兵造反,却没料到嘉安帝替自己打点好了一切。
他也真的生出了一些感激一些悲伤,“儿臣多谢父皇!”
待到瑞王离开后,躲在屏风后的李内侍出来,按嘉安帝的命令开始草拟遗诏,是留给楚怀安的。
嘉安帝为楚怀安铺好了所有的路,至于那些人马,也都是留给楚怀安的。
嘉安帝并不愧对自己任何一个儿子,有些人享受了四十年的宠爱,就该轮到旁人继续剩下的四十年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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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渐渐浓了,一月下旬的时候,小萧忱病方好,萧迟砚又病了。
病来如山倒,他那么健壮的一个人,就这么忽然病了,谁也想不到。
大夫只说他是积劳成疾,又染了些寒气,才会如此,只要好好养着,依他的体魄,左右四五日也能好个囫囵。
顾怜在萧迟砚床前照料他喝药,一时有些叹息,小萧忱还没好多久,家中又多添了一名病人。
萧迟砚斜靠在床头,面色有些苍白,精神也看着一般,就着她的手喝下一碗药后,道:“莫要陪我了,仔细病气过给你。”
“我如今不过是个富贵闲人,府外有你挣荣耀,府内又有忱儿给我支着面子,我哪里有得病的机会?”顾怜也有些害怕是自己太好了的缘故,才让两人病成了这模样,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许多人都病了,不关你的事情,”萧迟砚的头昏昏沉沉的,心里却还记着昨日探子来报瑞王府有异常的事情,隔了半晌,想起来早晨楚怀安遣人传了口信,说令周全与吴尧带人守着了,才又放心,“你若是乱想,怕是也要病一场。”
“你身子那般娇弱,不要病,倒不如我来病,起码比你病好些。”
顾怜轻轻打了他一下,“不要说这种话,你病了难道就好了?”
她这小半个月瘦了许多,夜里也睡不太好,此时握着萧迟砚的手,低声道:“咱们一家都好好的,谁都不病才是最好的。”
萧迟砚伸出手将她的发顶摸了摸,笑道:“好。”
他的发散开,身上盖着一床有些厚的缎面锦被,颜色是顾怜喜欢的烟柳青色,看着春意盎然,但是在这屋里,却带不起一丝鲜活气,反而令人觉得碍眼。
顾怜摩挲着被面的花纹,再看屋外明恍恍的日头,挥了挥手,想要将萧迟砚周身的病气挥走,却只带起一阵儿风,又没了踪迹。
萧迟砚很敷衍地目光扫过去,“不行。”
沈氏不解,“哪里不行?”
萧迟砚想了想,“儿子觉得她没有眼缘。”
沈氏听烦了他的这些说辞,正打算让他离开,目光却落在他的腰封之上,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半晌,沈氏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萧迟砚的确有事瞒着她。
母子俩之间一时沉默。
沈氏幽幽启唇道:“你不说,便以为我查不到么?”
第 60 章 60晋江文学城独家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正是因为了解,这段时间来的疑虑也终于有了解答,她站起身来,慢慢走近,“所以你才不愿意成亲,才将陶琅拱手相让?”
萧迟砚抬起面颊来,望着自己的母亲,一言不发。
沈氏眉间紧蹙着,仿佛是自言自语般,“我今日见过她,的确是貌美,但是她难道有除了貌美之外的任何优势吗?家世?学识?还是名声?”
一字一句,都是她作为一个贵妇人,最在乎的地方。
“小事一桩,”绪兰越看越喜欢她,觉得她好乖巧好懂事,比她阿兄好多了,“我力气大,只可惜矮了些,不然还能将他背回来。”
“不知阿兄昨日因何饮酒?”方才顾钰来得急,走得也急,顾怜都没来得及问,“绪姐姐,你又为何会碰到我阿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绪兰叹了口气,手里剥着枇杷,开始将昨日的事情告诉她,“我昨日与兄弟在酒楼用饭,见你阿兄被几个同僚拉着灌酒,你阿兄没几杯就醉了,我见没人管他,就将他带了回来。”
“这世道,唉,男子出门还是得小心,若不是碰见我这种好人,怕是你阿兄危险了。”
顾怜也点头,有些后怕,若是昨日阿兄被丢在酒楼不管,就算不出事,也得冻病,幸好碰见了这位绪姑娘。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感叹多久,顾钰气冲冲的声音就传来,“你胡说!”
顾钰气得脸都红了,刚走进来就听见这个人荒谬不堪的言论。
“昨日明明是你、是你灌我酒!”
顾钰分明是在和同僚喝茶,见天色晚了本打算回家,却被这个登徒子给拉过去强灌了一口酒。
绪兰对了对手指,“不也差不多吗,喝茶喝酒不都一个意思?我怎么知道你一杯倒,哦,是一口就倒。”
“我不过见你好看,想请你喝酒,难道也有错吗?”绪兰拉顾怜的衣袖,“顾妹妹,你觉得我有错吗?”
顾怜还真不好评价,这女子灌男子酒的事情好像的确不太多。
她看了眼两人,拍了拍绪兰的手,“是我阿兄酒量不好,绪姐姐自然是没错的。”
绪兰这才笑开,“对嘛,我就说顾妹妹懂我。”
而顾钰冷哼了一声,又被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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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
萧迟砚坐在下方,上方分别坐着沈氏与萧远,门窗紧闭着,俩人看样子是要逼婚。
沈氏看了眼萧远,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打算,于是先启唇道:“砚儿,你可知母亲今日让你来,是为了与你说什么?”
萧迟砚闭了闭眸,只想快些结束,“不知。”
既然如此,沈氏也不与他弯弯绕绕,“你该成亲了,我瞧你也很满意陶琅,我都替你们计划好了,这个月订婚,下个月便挑个好日子完婚,刚好你四月成亲,你妹妹五月成亲,咱们家双喜临门。”
萧迟砚看了她一眼,“儿子现在不想成亲。”
“还不成亲,是要等到那日死在陇右了,让我们萧家绝后吗?”
说话的人是萧远,他对儿子要去当个兵鲁子的事情已经不满了好多年,遇到事就要拿出来说两遍,此时道:“那就当我和你母亲白生你了,你不如现在便走吧。”
沈氏皱眉,“分明我生的儿子,你让他死就死,你在说什么狗屁话?”
萧远忙用眼神示意她给自己一个面子。
沈氏也反应过来,“哦对,你是做父亲的,的确该教教孩子,这些年你教育孩子的确辛苦了,你来说吧。”
萧迟砚喝了口茶,等两人说完,才道:“无碍,儿子死了还有堂弟他们,萧家不至于绝后,父亲您与母亲也还年轻,再生一个儿子也无妨。”
萧远很想在儿子面前展露些作为父亲的威严,但实际上他在儿子十三岁之前都是做一个慈父,就连手板都不曾打过他,这几年闹得最严重的也不过父子俩半年没说过话而已。
但今日无论如何,这个婚是必须得逼成功的。
“那你与人家姑娘相处的好好的,为何不成亲?”
“相处的好就一定要成亲吗?”萧迟砚不慌不忙,“母亲当年与戚伯父、吴伯父、燕伯父不也相处的好,怎么偏偏与您成亲了?”
“诶!”沈氏忙止住他的话头,“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说!我那叫择婿,自然是要赶着好的挑。”
她看了眼丈夫,继续道:“比如就挑了你父亲这样生得好、有文采又对我一片赤诚的。”
萧远这才面色好看了一些。
“儿子与陶家小姐其实不熟,不愿与她成亲。”
沈氏问,“那你想和谁成亲?”
萧迟砚指尖动了动,“是不是只要儿子喜欢,无论是谁都成?”
“那自然不成,”沈氏几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为你挑的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姑娘,日后若是太子殿下登基,入宫做皇后娘娘都是可以的。”
“陶家陶琅不行,那绪家,绪统帅的嫡女,绪兰怎么样?”
“不行不行不行,”萧迟砚还没答话,萧远便先开口了,“夫人你不要只看着家世来,那绪兰哪里是做主母的料?那脾气暴的,当年在街上把她爹胡子给揪下来了一大把,这可是万万不行的。”
本来儿子就是个莽夫了,来个儿媳也是个莽的,萧远觉得自己还不如早日西去为好。
“那你来挑一个?”沈氏不耐烦。
“那可不一定,老太太不是还套车送他们回去过吗?”
“是看在砚哥儿的面子上吧……”
那些低声言语并没有钻进顾怜的耳朵里,但她却心有所感,意识到了这些或多或少的猜疑。
她侧首看始终站在自己身侧的萧迟砚,轻轻笑了笑,与他并肩而走着。
见到她笑,那拨亲戚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话题。
“她笑什么,难道她不紧张?”
“紧张什么呀?万一人家就是被请来的呢?”
“可别说,要是我是个男子我也喜欢她,仙女似的,真好看。”
萧老太太现在还未出来,负责招待女眷的是二房夫人郭氏,小花厅里远远看去已经坐了两两三三的人群。
萧迟砚只能送她到厅外,顾怜对他道:“我先过去了。”
萧迟砚选择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些事,但转身时还是又折返回来,嘱咐道:“若是不能应付,便去寻叔母,叔母会照顾你的。”
这个举动让沈氏误会更深,沈氏心里喜滋滋的,想着明年这个时候就能抱上孙子,但面上还是冷冰冰的模样,继续道:“缺什么就告诉我,我总不能亏待你肚里的孩子,知道了吗?”
顾怜抬首,沉默了一下,然后启唇道:“知道了,多谢郡主娘娘。”
沈氏满意点头,领着她往老太太院子走,“好了,你也别谢我,孩子生出来记得告诉我,我是她嫡亲的祖母,往后一个月要在我这儿待二十五天,奶母我自会给他找好,隔五日你来一次就成了,莫要多待。”
闻言,顾怜步子顿了一下,眸光冷了一些,答道:“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萧大哥不在,我也不能多决定什么。”
沈氏斜睨她一眼,嘀咕道:“这么听话?”
“我看白太傅家的孙女儿就不错,性情温和,知书达理,再合适不过了。”
“她爹没有功名在身,在家吃老本,母亲还是个续弦,白太傅又年岁已高,再过不了几年就要告老还乡了,”沈氏摇头,“不行。”
“那母亲的那个侄孙女儿,也是出生够高,怎么样?”
“不行,我见过一次,生得和他爹一模一样,又很古板,每日只知晓看书写字,不行不行。”
虽说这场逼婚的主角是萧迟砚,最后却是沈氏与萧远就挑谁做儿媳争论了一下午。
等到楚怀安派人来请萧迟砚时,他将茶盏里的茶喝完,动了动因为久坐而有些麻的腿,对两人拱手道:“儿子拜别父亲母亲。”
只留下沈氏与萧远俩人面面相觑。
楚怀安在马车内等着萧迟砚,等他出来,两人就直接去了杏子落的一间雅阁。
“来的有够及时吧?”楚怀安笑道:“我就知晓你这几日不好过了。”
何止是不好过,萧迟砚每日觉得头疼。
“你准备什么时候将你那顾姑娘告诉表姐?”
“不能告诉,”萧迟砚望着窗外,淡声道:“母亲她会嫌弃小怜家世低。”
“其实不一定非要做正妻,做正妻的话,给你萧家,的确是太低了一些,”楚怀安建议道:“你不如先将人
萧迟砚引着那三人到了后墙外,交战起来。
“一打三?”
见雨停正要回家的绪兰恰好撞见此情此景,立刻撸起袖子加入了战局,她未带武器,萧迟砚丢了自己的短匕给她。
绪兰的功夫了得,是由绪统帅亲自教导的。
不过一刻钟时间,那三人见不敌,便不再恋战,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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