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这是……
他眨了眨眼睛, 瞬间像阵风一样“咻”地转过身去,看起来就像是骂完之后还不解气一样,叫燕骁有些皱眉。
不是, 他骂了殷鹤, 殷鹤也骂回来了, 这怎么气性还这么大,骂完之后还不理人?
他没有看到殷鹤刚才一瞬间似乎要红起来的眼眶,还以为殷鹤瞬间转身是气的不想看见他呢,这时候额头跳了跳,语气生.硬.问:
“行了, 你身体到底怎么样?能不能回去?”
如果不能回去那他勉为其难的只能送一下殷鹤了。燕骁嫌弃地想着, 莫名却心里跳了一下。
只是这句话却更像是刺中了什么敏感神经了一样, 殷鹤飞快的眨了下眼睛, 因为燕骁就在背后也没敢伸手擦眼睛。
笑话,要是被燕骁误会自己是被他气哭了,那岂不是要被笑死, 他这该死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早上在系统先生掌心哭了一场,他还以为是自己因为梦里的后遗症情不自禁呢。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和燕骁说话, 刚才才骂完就突然这样, 叫他简直噎住, 这不是叫人以为他在示弱吗?天知道他心里都凌迟燕骁一百零八遍了!
然而殷鹤越生气,眼眶就越是红,那股热流眼看着就要涌出来,他只好深吸了口气, 伸出手在符纸上快速地写下几句话来, 在燕骁想要过来时忽然一剑挡了过去。
不行,不能再呆在这儿了, 必须得走,万一被误会了就不好了。这该死的眼睛,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骂燕骁一顿再离开,不然有气不能出他得更气了。
因为眼泪问题殷鹤不能张口,他这时候只能想到写字骂人,刷刷变出纸笔来,在写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甩了过去。
面前的路被剑气挡住,燕骁脸色难看,差点气死。
来真的?他不是还替殷鹤护法了吗,这家伙脾气这么大,真以为谁都让着他?他心里一股火气涌上来,说不清是因为被殷鹤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折了面子,还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因为殷鹤排斥他所以才不悦。
他一剑劈开面前的剑气,之后就看到殷鹤转身已经气咻咻的向前走了,而地上则留了一张写了字的符纸。
燕骁:……
心里的怒火诡异的平息了些。啧,这家伙是小孩子吗,还玩这套?
留书出走?他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来,嗤笑了一下,恢复心情低头拿起地上的纸。
在他看来殷鹤留了张纸就跑了显然是因为他骂赢了,这家伙这才转身离开的,这时候心里的怒火通通消失,整个人神清气爽,捡起地上的纸张。他倒要看看殷鹤写了什么。
结果刚一打开,燕骁得意的神色就僵在了脸上,整个人额头都扭曲起来了。
“殷、鹤!”
他气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来,差点被殷鹤骂人的话气死,一瞬间魔气都快溢出来了。
路过的弟子远远听见燕师兄咬牙切齿的声音都吓了一跳。燕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像是要气过去了一样。
难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殷鹤才不管他呢,他留下纸张难道还是为了让他高兴的?
简直做梦。
在知道燕骁差点气死之后他才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飞速地走到洞府外。
早上还在洞府里的系统先生这时候已经不在了,殷鹤不敢想对方现在在哪儿,在回去之后就急匆匆的跑到了镜子前,想要看看自己究竟怎么回事。
幽幽的铜镜四周光线亮起,在点起烛火时殷鹤眨了下眼,就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眼尾通红,睫毛上也沾湿了泪水,显然一副真的哭过的样子。
任谁看了他这副样子都不会误会。
殷鹤:……
奇怪,他刚刚分明真的没有想哭啊,只是和燕骁斗嘴而已,他不知道都斗了多少次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被刺激到。
而且刚才是他在骂燕骁,不是燕骁骂他啊!
他不信邪的摸了摸眼外,不过却没有再像刚才一样泪水迅速涌起,几乎要一瞬间要掉下来的样子了。
殷鹤对着镜子百思不得其解,撑着眼皮研究了半天,猛地放下手来。
什么啊,刚才突然哭,现在又不哭了。
耍他是吧?
气死,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连该死的眼睛都欺负他。心里这个想法刚刚落下,殷鹤不经意间一转镜子,眼底就又有些热了。
殷鹤:……
什么鬼?他伸手擦去突然又再次涌上来的泪意,将落在手指上的那滴泪珠完整的接了下来,和眼泪大眼瞪小眼。
看了半天之后只能抽着嘴角任由它蒸发,只是心里却还是有些狐疑。
他到底是怎么了?
算了,最近还是多注意一些吧。听说明天问药谷的那位副谷主就要到了,要不他去迎接一下,看能不能顺便也给自己看一看?
问药谷作为正道的几大宗门之一,虽然不如悬剑峰强势,但是因为医修性质,在各大门派之中也十分吃香。听闻问药谷的人今天要到,不少剑修都自愿接任务想要去招待,好认识一下各位药师,毕竟谁没有个生病的时候呢。
殷鹤本来对这件事完全不关注的,但是身体不舒服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任务堂。
“迎接问药谷这个任务还有没有位置,我也想去。”
他走到接取任务的地方直接开口。
“有,当然有!殷师兄来的正好,还没满呢。”
剑尊常年闭关不出,也没有人有资格敢让剑尊出来。因此每次有别的门派的长老之类的前辈来都是陈长老出面迎接的。
而高阶弟子一般也会去一两个陪同。
秦镜之这次因为本就是给他看病,因此肯定在其中。而燕骁……昨日燕骁回去就一副脸黑恐怖的样子,这时候他们正发愁着怎么说服燕师兄过去装装面子呢,没想到柳暗花明,殷师兄就来了。
殷鹤和燕骁一样都是真传弟子,而且这段时间名声大转,去接问药谷的人当然也够格!
在他们看来已经足够给面子了,任务堂的负责人立马笑了起来,不过还是补充了一句:
“殷师兄决定好了?”
“一旦接取任务就不能反悔了。”
毕竟是迎接别派的人,若是反悔丢的是悬剑峰的面子,所以还是要事先确认一下。
殷鹤:……
行吧,他就知道自己几乎不做什么任务,没什么信用度。不过这点他还是清楚的。在对面话音落下后,他伸手一把拿过任务令牌来语气认真。
“放心,我一定迎接够三天,直到问药谷的人安顿下来。”
这任务上写的就是三天,接取任务的弟子需要在这三天内全程陪同问药谷的一行人,以确保对方的安全。
任务堂的负责人听到殷鹤干脆的话,长松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好,这次的任务是十个剑点,殷师兄完成之后可以拿着令牌过来交接,到时候直接会将剑点给您积攒上去。”
这东西对兑换奖励,解锁藏书阁楼层还有剑冢之类的都十分有用,所以经常有弟子过来做任务。殷鹤之前仗着殷家完全无视这些,这一次自己过来还叫不少人将目光投了过去。
“殷鹤接任务了?”
“是问药谷的那个?”
几个弟子好奇的看着。
殷鹤冷哼了声,办好手续之后拿着令牌就出去了。
身后的负责人本来高高兴兴的准备转身挂好任务榜的,听到耳边的讨论声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尴尬地转过身来。
等等,他还没跟殷师兄说去哪里能接到人呢。
事关自己任务,其他领取的人多少都会多问一句,恨不得将任务详情,地点什么的问的清清楚楚。
殷鹤一句话也没问就直接揭榜走了,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去哪儿接?
殷鹤也是一路走出任务堂之后才反应过来的。等等,问药谷的那些人现在在哪儿呢?刚才忘了问了!
现在已经午时了,再返回去显然已经来不及。
殷鹤皱了皱眉,只好给秦镜之发消息询问他。问药谷的人就是来给他看病的,他肯定知道在哪儿吧?
……
秦镜之有想过殷鹤会不靠谱,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不靠谱,去接问药谷众人的前半个时辰还不知道对方在哪儿?
他额头跳了一下,看了眼已经走出去的几个执法堂弟子,无奈将位置告诉了殷鹤。
“你去跟着文陆他们。”
这次文陆也接了任务,流程应该比殷鹤熟悉一些。
“知道了。”
殷鹤眨了下眼,没想到他也在,不过知道地方就好了,随意和秦镜之道谢之后他就往南山门赶去了。
而秦镜之安排好了,才慢慢拧眉疑惑殷鹤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接这个任务了?他并不缺剑点数,昨日也不是才刚刚突破吗?
他在试剑台突破的动静太大,就连秦镜之在洞府之内也听闻了,这时候还有些惊讶殷鹤怎么不好好巩固修为反而去接了任务。
文陆刚到南山门,就收到了大师兄的消息,说是殷鹤过来了,让他和对方一起。
文陆:……
沉默了一下,他神色古怪的收了传音符,就看到旁边的师弟有些疑惑。
“怎么了?”
“刚才是首席的消息?”
其他接到任务的弟子还以为是首席临时安排了什么事呢,都有些好奇。
“确实是安排了一件事。”文陆嘀咕了两句,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身后,似乎是想要看看什么。其他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跟着他看了过去。几息之后就看到一个红衣剑修出现在了眼前。
山门内不能御剑,殷鹤只能自己赶来,好在时间刚刚好,他赶来的一会儿刚来得及站在文陆他们旁边就听到了山下几道陌生的声音。
问药谷的人是坐飞舟来的,只是在山外下了飞舟,从正道上走了过来。殷鹤混在人群中看见了两个药童,和几个中年男人。
这时候目光一转,就定到了中间的那个看起来和普通凡人没什么两样的老人身上。
爬上山的老人看起来七十来岁,须发皆白,眼神却并不混浊,反而有种医者特有的温和感。殷鹤看的时间长了些,在其他人注意到时迅速地收了回来。
因为大家都对问药谷的人好奇,不止是他一个人看过去,因此他混在人群之中居然也没有人发现。
等到几位药师和副谷主上山之后,陈长老便出现在了山前,和那位老人寒暄起来。
“劳烦葛谷主走这一趟了。”
“这一路可还顺利?”
被称作葛谷主的老人笑眯眯点头:“无人敢在悬剑峰附近放肆,陈长老不必客气。”
两人之前也认识,此时倒也算不上陌生,边走边说。殷鹤不知道流程,只充当武力保镖和其他人一起带着几位药师先安顿下来。
药师的住宿地方庶务堂早就安排好了,刚好和弟子们的住处分开来,他刚收回目光来,就看到文陆这时候将一份名贴塞在了他手里。
“殷师兄就照顾这两位吧。”
他说完就去安排了其他人。
殷鹤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领的是一堆人中唯二的两个药童,目光不由顿了一下。
这家伙是担心他不会吗?
他心里无语,他虽然平时没怎么接待过人但好歹也是世家长大的好不好,人情世故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已经接了名贴,殷鹤撇了撇嘴,这时候也只能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个七八岁左右大的药童。
“两位师弟跟我来吧,你们的住处就在旁边。”
面对小崽子,殷鹤眉梢没有那么倨傲了,稍微平和了一点。
被分给他的小药童刚开始还有点害怕,毕竟殷鹤全程都目不斜视,表情高傲。但是在这时候语气柔和下来时却叫两位小药童忍不住脸红了一下。
“白术,这个哥哥长的好好看啊。”
走在左侧的小药童天冬偷偷摸摸的戳了一下右边的,白术也有同感。刚才一群人里只有这个师兄最醒目,叫人一眼就看到了。
两人修为不过练气期,嘀嘀咕咕的话殷鹤完全都能听到,听见两个连美丑都不大清楚的小崽子说他好看,殷鹤脚步诡异地顿了一下,心里有些别扭。
这两个小崽子眼光还挺好的?
他不自觉自恋了一下,态度又好了一点,走回去之后单手一人一个,牵起了两个小药童。
“这里四处都有剑气,你们修为不行,还是跟紧我吧。”
悬剑峰上全员剑修,为了锻炼弟子就连平时走的石板路都有剑气刮过,一般修为高的人来没什么,修为低的人可能就有些受不了了。这两个崽子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
红衣漂亮的小哥哥拉着他们,两个药童显然更开心了,像两个小萝卜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过在接触到这个漂亮哥哥的温度时两个小药童却有些疑惑。
这位师兄怎么感觉身体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他们两个虽然是药童的身份,在问药谷中也属于低阶弟子,但是因为天生的药灵之体直接便被副谷主收为了关门弟子,这次出行才能跟着一起来。只是在接触到殷鹤之后两人身体的灵气却有些改变,这才叫他们奇怪。
这个哥哥的体质好特殊,他们从来没见过呢。
不过第一次见面,白术和天冬也不好好奇什么,这时候只能先咽下去,等到有时间了问问师父再说。
殷鹤将两人领到了房间里,一挥手将东西布置好,想到了什么又犹豫了一下,将自己幼时喜欢的玩具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副谷主他们大概不会回来了,你们要是无聊就自己玩玩。”
他看到自己当初手动缝合的妖怪娃娃时还有些尴尬,两个小药童则惊叹连连。
“哇,殷师兄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漂亮哥哥也太厉害了吧!”
两个小药童本来就喜欢殷鹤,看到娃娃时更喜欢了,他们在山谷里还从来没玩过这种呢,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这时候简直恨不得将殷鹤夸上天。
在一声声童言童语的夸赞中,殷鹤差点迷失了自我。
要命,只是两个小崽子而已。
怎么这么会说话?
他被夸的耳朵通红,轻咳了声转过身:“那你们就先休整吧。”
“有事可以找我。”殷鹤说完便留了张传音符在桌子上。
安排完其他人的文陆几人刚刚出来,就听到了药童洞府里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一个个都愣了一下。
殷鹤接待的这么好吗?
听说这两个副谷主的弟子平时性格很腼腆,也不喜欢和生人说话,居然这么喜欢殷鹤?
几人神色古怪,脚步不由停了下来。正好看到殷鹤从里面出来,握着剑竭力做出严肃的样子。
四目相对。
殷鹤:……他立刻收回面对小崽子时不自觉柔和下来的眼神,表情冷漠了下来,握着剑点头离开。
随着热烈的红衣从眼前消失,几个执法堂的弟子眼神还有些古怪。
刚才那是……殷鹤?这家伙对孩子时表情居然这么温柔?
文陆震惊了一下,其他人也感觉自己有点眼花,这还是那个傲慢的眼睛上天的殷鹤吗,不会是有人假冒的吧?
然而不管他们再怎么疑惑,殷鹤都已经离开了,此时几人都收到了陈长老他们的消息。
“辛苦各位师侄,今日的接待就先到这儿,舟车劳顿,还是让远道而来的药师们先去休息吧。”
殷鹤收了传音符,转身打算去藏书阁。只是这时候却听见一直没有再开口过的系统先生忽然问:“喜欢孩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他动作僵了一下。说实话,殷鹤这时候还没有做好面对系统先生的准备,毕竟当时那个梦还没从他脑子里丢出去。
幸好系统先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放松了些,殷鹤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一般吧。”
“只是接了任务而已。”
他一贯口是心非,谢弃云早知道他本来性格,在看到殷鹤将自己幼时的东西拿出来给那两个药童时便知道他对那两个孩子十分喜爱。
不过,记起刚才看到的那个妖怪娃娃,他微微挑了挑眉,殷鹤小时候居然喜欢这种东西吗?
脑海中思绪一闪而逝,谢弃云若有所思。
他没有刻意提起他那天早上的异样,叫殷鹤紧张褪去了些,为了防止系统先生多想,立马道:“系统先生,我修为更进了一步,现在已经结丹后期了,应该能修习更多的《剑典》了。”
“今天还是麻烦你了。”
青年急匆匆的话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谢弃云想到了他在殷鹤心魔之中看到的那场梦境……眼眸深了些却没有拆穿,任由殷鹤自以为不动声色的粉饰着太平。
藏书阁的王长老好几日没有见到殷鹤,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再见到对方,发现殷鹤居然突破了之后不由有些惊讶。
“不错。”
“这几日看起来即使没在藏书阁也用功了。”
他下意识表扬了一句,却叫推门进来的殷鹤有些心虚。
天知道他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的,哪里用功了。
不过,算了,不想了,别人又不知道,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殷鹤在和守阁长老打招呼之后眉梢微松走到了之前的书架旁边,察觉到自己走神时调整了一下状态,才继续翻开书页。
那本《剑典》他现在已经熟悉了不少,慢慢的自己看了下去。
整整一个下午,殷鹤都在藏书阁中。
而那边秦镜之也已经得知了殷鹤今日接待两个药童的事情,听到似乎问药谷的药童很喜欢殷鹤之后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竟有些莫名。
“他倒是招小孩子喜欢。”
“秦师侄在想什么?”旁边过来第一次问诊的副谷主见他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表情变化,不由疑惑询问。
秦镜之收回手来摇头笑道:“也没什么。”
“不过是听闻殷师弟比较和那两位小客人玩的来,有些惊讶而已。”
他神色平和,听见这句话葛谷主也有些惊讶。
“白术和天冬?”
“这两个小家伙倒是难得喜欢一个人,之前老夫还担心他们过来不习惯,没想到这么快就适应了。看来老夫还得见见这位小友,多感谢感谢他了。”
葛谷主倒是真心实意。
室内气氛和谐,两人正说着,殷鹤就仿佛察觉到了念叨一样,相隔着不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他揉了揉鼻子,还有些奇怪。
莫名其妙怎么忽然打喷嚏了?
刚刚鼻尖的刺激之下殷鹤眼睛又红了起来,一阵烧灼的感觉从喉间升起,等到察觉到了眼底的热意之后殷鹤才发觉他居然打喷嚏打的快哭了?
红衣剑修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眼睛,眼睫扇动两下,有些心虚地四处看了看,在看到没有人见到他的异常之后才松了口气。
而唯一见到这一幕的——却是谢弃云。
看到只是眨了下眼,眼睛就莫名红了的殷鹤,他在微顿之后眼神莫名。
变娇气了,他想着。
听见殷鹤放下手忍不住抱怨起来:
“太奇怪了,眼睛怎么这么容易掉眼泪,连打喷嚏都不行了。过几天我一定要想办法让那个葛谷主给我看看,神医应该有办法的吧。”
他声音微微有些低软,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眼泪中走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向系统先生吐槽。
谢弃云这才知道他为何主动去接招待的任务,原来是因为葛阳的医术。
这么在意眼泪?
他心中思索,在殷鹤低声自言自语时没有开口,只是却想起了殷鹤眼睛红起来的时间……是在做那个梦之后。
仿佛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在殷鹤吐槽完后谢弃云忽然看向他。
“系统先生?”
耳边没有听到熟悉的回应,殷鹤有些奇怪,还以为系统先生是没听见,这时候却听到了耳边的声音。
“前日晚上……”
他本来是想说前日晚上练琴的事情,只是这个敏感的时间一出现,殷鹤瞬间就僵住了身体,一股热意从脸颊上涌上来,干巴巴道:“前、前天晚上怎么了?”
红衣剑修这时候哪儿还有往常在外撑着气势的样子,可怜的像是一块小糖糕,声音软的不像话,眼神也软,像是生怕被人发现了秘密一般,飞快的眨着眼睛。
看着对方眼底下意识聚积起来的泪包,谢弃云心中顿了一下,忽然伸手在殷鹤眼底触碰了一下。
冰冷的指尖拂过通红眼睑,一瞬间泪珠就像是珍珠一样颗颗滚落了下来。
殷鹤闭着眼尴尬的头顶冒烟,终于听到了轻笑声:“是河蚌吗。”
“产珍珠?”
第四十二章
河蚌吗……产珍珠……
殷鹤脑海里回旋着这两句话, 只觉得整个人要炸了。系统先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太暧.昧了,好像两人的关系并不仅限于系统和宿主一样。
而且那句话是取笑吧?
是吧是吧?笑他泪珠子停不下来!
殷鹤脸色胭红,这时候只能尴尬地紧闭着眼, 只期盼着系统先生能快点走。
寂静的空间内, 殷鹤心跳声简直停不下来。谢弃云挑了挑眉, 验证了猜测:确实是在情绪变化极大时——才会掉眼泪。
上次是这次也是。
不过只是这样的话就已经受不了了?
他定定看着殷鹤,捻弄着手指上的泪珠,忽然指尖一顿,一缕灵光出现在掌心,紧接着那颗从殷鹤眼尾滴落的泪珠便真的像是珍珠一样, 被凝固了起来。
龙族天生的恶劣在此时升了起来, 尤其是在面对殷鹤时, 他的恶.欲.好像一瞬间放大了, 总想欺负对方。
谢弃云闭目平衡着龙族本性与漠然性格,这时候抬手将那颗被他用灵力凝成珍珠的泪珠缓缓收了起来。
殷鹤察觉到了周围灵力波动,但是不知道系统先生在做什么, 又因为眼泪还在不停地掉,尴尬的不想睁眼, 这时候只能感觉到有衣袖拂过他手背。
系统先生身上高彻的冷香一闪而逝, 殷鹤鬼使神差开口。
“系统先生, 你刚刚在做什么?”
谢弃云喉头微滚,却没有回答。如果让殷鹤知道他当真凝了一颗珍珠出来……恐怕会像河蚌一样潜入水中再也不想见人。
他眼眸深了些,岔开话题。
“今日早点回去吧。”
心神高起高落之下,殷鹤也没心思修炼了, 这时候听到系统先生的话也没有犹豫。
“我知道了。”
“我等会儿就打算回去。”
他说完之后, 就感觉到周围的冷意渐渐消散。他靠在书架上遮住眼睛好久,才敢慢慢睁开眼来, 确认这时候系统先生已经不见了。
幸好走了……
他内心下意识松了口气,想到自己刚才丢人的表现简直脸红,恨不得时光倒流!
他怎么面对系统先生也哭了啊。
还被取笑了……
殷鹤眨了眨眼,将眼睫上的泪珠眨落下去,过了半天才伸手将《剑典》放回了原位。
楼下的王长老看到殷鹤看了一会儿就出来,还有些奇怪。往常殷鹤修炼《剑典》的时间都会更长一些,今日倒是没有那么久。
不过按照他的进度来说也足够了,听说殷师侄这几日还接了迎接问药谷的任务,大概是.精.力不济吧。
在殷鹤归还令牌的时候王长老看了他一眼,倒是安抚道:“这几日事物繁忙,倒是不用那么着急,修炼不在一朝一夕,而是长久之功。”
“你若是疲惫这两日少看一些也无妨。”
疲惫?
殷鹤回过神来,不知道王长老怎么觉得他疲惫了,等到王长老目光看向他眼下时,殷鹤才回过神来。
殷鹤:……
原来是因为这个?
刚刚哭过的眼睛有些耷拉,看起来就像是只无.精.打采的猫儿一样,叫人误以为是太累了。
殷鹤“砰”的一下臊的耳后发红,总不能和王长老说自己是因为哭过吧,那到时候王长老肯定又要问他为什么哭了。
这时候在长老误会的目光中他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长老说的对,这几日任务堂的事情确实比较忙,我这就回去休息了。”
“明日一早还要陪着问药谷的人。”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殷鹤是强撑着身体两边跑,王长老见他实在疲惫,这时候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了一粒丹药。
“这是养元丹,吃了之后夜里休息时灵力也能自动运转,事半功倍,也不会起梦惊悸,你若是需要就拿去吧。”
他和炼丹的一位丹师交好,这种东西还是好友送给他的,不过他平日里常驻藏书阁也用不到,因此见看好的弟子如此疲惫,便将这养元丹赠给了殷鹤。
殷鹤受宠若惊,没想到王长老居然会送给他这个。养元丹虽说不是什么极为珍贵的丹药,但是也向来少见,殷鹤之前也只得过几粒。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总觉得有些欺骗王长老感情。
然而王长老见不得他推辞,直接就塞给了他,背手上了楼上。
殷鹤只好收了养元丹,嘀咕着:“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能还了王长老这个人情。”他来藏书阁后王长老多番照顾,弄的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殷鹤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出了藏书阁。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却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王长老送给他的这枚养元丹。
要不吃了再睡?
前日晚上那个梦实在是叫他心有余悸,就连昨晚也没敢入睡,而是打坐了一晚上,导致早上起来腰酸背痛的,今天要是再不休息明天去照顾那两个小崽子估计就提不起.精.神来了。
犹豫了一下,殷鹤就下定了决心一把将丹药塞进了嘴里,在感觉到一股灵气顺着喉咙而下时砸吧了一下嘴。
这东西吃起来无色无味,但是毕竟用料足够,吃下去一瞬间就感觉到心神宁静了。
殷鹤只觉得这会儿面前如果有本经书,他都能当场念起来。自言自语了两句,红衣青年关上了门,在沐浴之后返回了榻上。
一个时辰过去,养元丹的功效也渐渐上来了,他隐约察觉到眼皮子有些打架,终于感受到了困意,在拉开锦被之后按照程序握着剑闭上了眼。
随着月色渐渐升起,在养元丹的作用下殷鹤即使是睡着头脑也一片空白,只有周围的灵力还在不自觉的运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暗自警惕起来的心绪慢慢放松下来,不知不觉放任自己沉沦在了黑暗中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只是在天色快亮的时候殷鹤还是忍不住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只有几息的梦境一闪而逝,他在梦中脸色微红,醒来之后却有些忘了,只是看着放在桌边的瓶子有些无语。
殷鹤:……
清醒过来之后忍不住吐槽:就连养元丹也没法阻止他做梦?这未免也有些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清醒的一刹那殷鹤只隐约记得这个梦是关于系统先生的,其他的却忘的一干二净。只是一连两次梦到系统先生,连他都有些尴尬了,这到底什么意思啊。心底微微有些打鼓,想不起来昨天的具体梦境,殷鹤只能勉强安慰自己:说不定只是梦到系统先生教他《剑典》而已。
不是有很多剑修白天学习道经,晚上梦见比试的例子吗?
他修炼这么认真,肯定也是这样。
不动声色的自我安慰两句,殷鹤才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出去。
……
在洞府里等漂亮哥哥今天来接他们的两个药童等了半天,见其他师兄们都离开了殷师兄还没有出现,不由有些担忧。
“殷师兄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白术严肃的皱了皱眉,那张包子脸上有些凝重。
一边的天冬也有些认同:“昨天看殷师兄气色不是很好的样子,难道是生病了?”
“我们两人虽然还未出师,但也是懂一些医术的,不然我们去找殷师兄吧?”
两人正商量着计划路线,一起去给殷师兄治病,这时候就听到了脚步声。随着外面红色身影的出现,殷鹤刚一抬头就听见了两个小崽子要去找他的话。
殷鹤:……
连路都不认识,还去找他。
他心里好笑,但是却因为白术和天冬担心他的话,心里别扭了一下,又领了情。说起来这两个小崽子其实还挺讨人喜欢的,他昨天还和系统先生说只是任务而已,今天心里就自动改了说辞。
在进了洞府之后轻咳了声解释:“早上临时有点事情,来晚了点。”
“你们不用找了。”
在两个崽子面前殷鹤还是很有师兄包袱的。
白术和天冬在听到声音之后就兴奋了起来,眨眼看见熟悉的身影后,这时候手拉手跑到了殷鹤面前。
“殷师兄没事就好。”
性格腼腆的白术说完脸还红了一下,像个红苹果一样。
殷鹤手痒了一下,忍不住低头捏了一下白术脸。在肉乎乎的脸蛋入手时才理解自己小时候为什么那么讨长辈喜欢了。
幼崽确实容易叫人心软。
白术脸红的更厉害了,一旁的天冬也羡慕了,眼巴巴的看着殷鹤。殷鹤只能无奈两只幼崽都捏了捏脸,随即才若无其事道:“你们今天想去哪儿玩?”
“我带你们去。”
说完之后似乎察觉到这句话没包含范围,他立马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下山之外。”
两个小崽子日常都很听话,一直跟着问药谷的队伍游学,这时候也没想到下山,只是眨巴着眼睛问:“我们能去殷师兄日常修炼的地方吗?”
他们可太好奇殷师兄了,像殷师兄这么厉害的剑修一天是怎么修炼的呢?要是一整天都能跟着殷师兄就更好了。
白术和天冬崇拜地看着殷鹤。
殷鹤没想到他们两个的请求居然这么简单,去他修炼的地方看看?
他狐疑地看着两人:“修炼很枯燥的,你们确定了?”
虽然两个崽子很乖,但是殷鹤还是担心等将人带过去之后两人又觉得无聊了,毕竟他小时候就是这样的。
白术和天冬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可以吗殷师兄?”
两个做保证的小药童期盼的看着他,这种眼神谁能拒绝呢,饶是殷鹤板着一张脸,这时候也拒绝不了,只能抿了下唇僵.硬.道:“那跟紧我吧。”
“我带你们过去。”
不过在去藏书阁前殷鹤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吃饭了吗?”
白术和天冬摇了摇头,拿出了辟谷丹。
“我们有带辟谷丹。”
元婴以下的修士都是要吃饭的,不过大部分修士都食用辟谷丹来代替饭菜,殷鹤之前闭关也是一样。不过现在……看着两个小萝卜头个子不高,苦兮兮的还要吃辟谷丹,他微皱了一下眉。
“算了,跟我来。”
“我带你们去吃食堂。”
悬剑峰的食堂?
白术和天冬好奇的看着,手拉手跟上了殷师兄。
红衣跋扈的剑修身后跟着两个小萝卜头的样子实在罕见,三个人走在了路上,顿时吸引了无数视线。
路过的同门们都诡异地看向殷鹤,就连燕骁也是。
燕骁远远望见殷鹤刚准备冷笑,就看到了殷鹤此时身后跟着的尾巴。表情微顿了一下,神色有些狐疑。
这家伙搞什么?
他脚步停下,原本准备过去又迟疑了一下。他还不至于那么没品,在两个萝卜头面前和殷鹤吵架,而且吵输了未免尴尬。
燕骁暂时放过了殷鹤,黑着脸看着他带着身后的尾巴从小路过去。
这道奇特的风景线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一传二二传三甚至传到了秦镜之耳朵中。
而这时殷鹤已经带着两个小药童进了食堂。
“你,过来。”
“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他十分大方的拿出了灵石,显然来过很多次。白术和天冬看着这么多人有些害羞,不过还是鼓起勇气来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菜单,然后指了指中间的。
“殷师兄,就那个吧。”
看到两个小崽子各选了一个,殷鹤走过去本来准备照常付灵石,只是他过去时周围的人却都瞬间像是有病一样让开了一条通道。
殷鹤:……
莫名其妙。
他回头对视了一眼:“你排不排?”
前面的大哥立刻让开位置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他本来就准备打饭的,让位置做什么?不过他也是被殷鹤带两个孩子来食堂这件事震惊到了,情有可原。
心里疑惑里,想到殷鹤的脾气却没敢上去问。
一直到那边落座之后才有不少人将目光看过去,担心让殷鹤照顾小孩会出事。
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那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简直和殷鹤相处的和谐极了,嘴上冷.硬.让他们自己吃饭的剑修在看到虾时神色嫌弃了一瞬,却还是口是心非的戴上了手套,将面前的虾剥了个干净,推了过去。
刚剥完虾就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他,殷鹤身体一僵,猜到什么,顿时恼羞成怒地瞪了过去。偷偷的注视着这边的同门们立刻收回了目光。只是却你推我搡,恨不得自己现在手里有个留影镜,能将殷鹤刚才的行为保留下来。这简直是悬剑峰有史以来的奇迹了吧?
食堂里安安静静的,往常的热闹被压了下去,只能听到两个小崽子吃饭的声音,却更加诡异了。
殷鹤简直被身后那群显眼包气死。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群人吃饭静悄悄就是在偷看他,他带小孩怎么了?
谁规定剑修不能带小孩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众人只是因为他刚才别扭照顾人的举动而震惊,还以为这群人是看不起他带崽子。
毕竟其他人接待的都是成年人,只有他是小孩。
脸上微微严肃了些,殷鹤眉头皱起懒得看他们,这群人爱多想就多想吧,谁在乎。
他神色别扭,白术偷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等到把饭扒完之后才瓮声瓮气道:“好了,殷师兄。”
殷鹤松了口气,知道是刚才的氛围让他们不自在了,在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其他人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又气不过顺便举报给了执法堂的巡逻人。
举报理由就是:为老不尊,食堂吓唬问药谷的师弟。
等到食堂里众人收到警告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反应过来是谁举报时表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这家伙是没什么举报了吧?
只是多看了几眼,至于吗?
燕骁一本正经的坐在桌前处理峰务,冷不防听到这件事时嗤笑了声,这群看热闹的人每天都在悬剑峰上窜下跳的,上一次他和殷鹤吵架的事不知道被谁居然也传了出去,叫他丢了好大的脸。
这次被举报简直活该!
不过这家伙怎么这么护着那两个小萝卜头?
他刚解完气,心里又有些不自在了,别扭地想着今天看到的场景。
……这家伙喜欢孩子?
殷鹤十分严肃的按照流程顺手举报之后才看向旁边两个小崽子,言传身教。
“以后要是再有怪人看热闹你们就举报。”
“悬剑峰执法堂虽然事儿多了点,但绝对会公正处理的。”
一直觉得殷鹤讨厌执法堂的几个巡逻弟子刚路过这里,便听到了殷鹤的话,神色怔愣了一瞬。
接着就听到了下一句。
“当然,我特别讨厌他们。”
执法堂弟子:……
他们就说,殷鹤怎么可能说他们好话。
白术和天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过都将殷师兄的话记在了心里。
“师兄放心吧,我们都清楚了。”
殷鹤这才摸了一把这两个小崽子的脑袋。
一整天的藏书阁时间很快过去,殷鹤本来以为多了两个小尾巴他修炼会很受影响,结果发现……完全不受打扰。
小药童都这么懂事的吗?
在翻了一页《剑典》之后殷鹤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两人。白术和天冬一人捧了一本悬剑峰对外开放的书籍,这时候安安静静的认真看着,即使看不懂也没有出声,完全不需要别人操心。
他偷偷眨了眨眼,这时候在白术发现时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来。
白术和天冬从小就修道,耐心当然也比普通孩子好,在这里看书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在看了一会儿之后两个小家伙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们一样,叫两人不由抬起头来,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殷鹤没想到小药童感知这么敏锐,这都能发现,这时候心里还有些诧异。
一直到他再次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后,发现两个小药童合上书转过去嘀嘀咕咕的传音不知道在做什么,心里不由有些好奇。
只可惜小崽子用的是传音,连他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心里像是被猫爪挠了一样叫殷鹤耳朵都竖了起来,只是表面上还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经过在殷师兄身边完整的呆了一天,两人终于确认——殷师兄的体质是真的有问题,一想到今天殷师兄还带他们吃饭,带他们玩,两人终于决定试探着问问殷师兄。
于是在殷鹤收了书打算去楼下接水的时候,天冬这时候忽然结结巴巴的拉住了殷鹤。
“殷、殷师兄,等一下。”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在殷鹤回头时和白术对视了一眼,尽力做出认真的表情。
“能不能让我们给你诊诊脉?”
殷鹤:……?
他原本以为两个小崽子聚集在一起是在聊好玩的东西,或者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又不好意思说,没想到聊的居然是给他诊脉这件事?
问药谷的药童都这么敬业的吗?
他心中古怪,有些迟疑要不要给他们看。
殷鹤是不相信两个小家伙是真的会医术的,这时候只以为他们是想要练习一下。在对视了会儿后,看见两人眼巴巴的目光还是抽了下嘴角,咬牙将自己当成了练习人偶,将手伸了过去。
“好好看啊。”
“看完了再写个报告给我。”
他凶巴巴道。
白术连忙点了点头:“殷师兄放心吧,我们两个已经有好几年的问诊经验了。”
之前问药谷山下遭了瘟疫,都是他们下山去帮忙的,不比其他人差。
白术伸出手去仔细把了把脉,又看向一旁的天冬。天冬也有模有样的伸出胖手来,眉头紧皱着,脸色变幻不定。
殷鹤看的好笑,这两个药童居然把其他医者看诊时的表情都学到了,该不会是和他师父学的吧?
他心里摇头,觉得有点意思。
天冬则神色严肃的又多把了会儿,才说出结论:“殷师兄这个体质我从未见过。”
“不过,我观殷师兄灵息沉稳,应该是对身体没有负面影响的。”
白术也点了点头,只是却有些疑惑。
不过,他怎么感觉殷师兄这个体质,好像和小宝宝有关系?先天的道体之中有好几种都是不分男女的,都能生小宝宝。
殷师兄难道是其中的一种?
白术看了看殷师兄的身体,神色凝重了些,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殷师兄要生小宝宝的话,他和天冬一定会尽力的!
殷鹤不知道只是短短问诊的一息时间,这两只幼崽连他以后生孩子都想到了。要是知道绝对会以为他们疯了。
他是男修,怎么可能生孩子。
殷鹤抽着嘴角收回手来,本来没当回事,但是又不想伤两个崽子自尊心,这时候只好道:“好了,我知道了。”
“多谢你们。”
听见殷师兄道谢,白术和天冬脸色都红了红磕磕巴巴道:“没关系,能帮到师兄就好。”
只是能看出殷师兄是先天道体中能生宝宝的一种,两人都有点小骄傲,忍不住扬了扬脑袋。
殷鹤从藏书阁出来之后就发现……这两个小家伙对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在把完脉之后仿佛将他当成什么要照顾的人一样,时不时地还要看一眼他肚子。
殷鹤:……
这是在模拟照顾病人游戏?
没想到问药谷的药童还挺……学以致用,殷鹤找了半天才找出来这么个词。他深吸了口气,也不想打击孩子学习医术的积极性,就任由他们去了。
一直到走到了客人住处之后殷鹤刚将两个崽子带回洞府,却忽然听见白术问:“殷师兄,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那个,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冷不防的一个问题出现,差点叫殷鹤脚下一滑,没想到他们会问这个。
“你好奇这个做什么?”
殷鹤没好气的平复下来,下意识四处瞄了瞄,见系统先生应该不在后伸手弹了弹白术脑门。
他手劲儿不大,白术只是呵呵的傻笑了两声。
“有吗有吗?”
天冬也真诚地望了过来。
殷鹤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系统先生的样子,不过刚一清醒就立刻打住。
等等,他想系统先生干嘛?
这两个崽子不是问他喜欢谁吗?
怎么会想到系统先生?
他身体僵了一下瞬间有些心虚,这时候.欲.盖弥彰的否认。
“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想什么呢,像我们剑修就应该一心向道,搞什么儿女情长。”
他说的义正言辞,握着剑瞬时就把没见过世面的药童们骗了过去。
殷师兄原来是这么一心向道的人吗?难怪这么年轻就结丹后期了呢。
不过,没喜欢的人的话这样他们也不用担心殷师兄会突然生小宝宝了。
两个崽子闻言十分认真的替殷师兄放下心来,一直到被殷师兄各弹了一个脑瓜崩之后才揉了揉额头。
殷鹤一出洞府就狠狠松了口气,没想到现在的孩子这么八卦。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那么心虚。
只是一想到系统先生殷鹤就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叫他这时候忍不住……想多了些。
第四十三章
红衣剑修随即又回过神来, 迅速地压下浮动的心神。
不行,不能再想了,只是两个崽子的童言童语而已, 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只是到底因为临走前的话殷鹤有些心不在焉了, 一直恍惚的往前走, 刚走到正路上就碰到了送走了葛谷主的秦镜之。
秦镜之昨日问诊之后葛谷主面上没有说什么,今日再来时却摒退了左右的人,询问他身上的毒素来源。
是的,毒素。
他出了剑冢之后便发觉叫他身体虚弱至此的不是凌风剑意的折磨,依旧还是他的毒。
那剑冢主人布下幻境玩弄人心, 到最后的目的却是彻底将他的毒素激发出来, 在他毫无知觉中叫他慢慢身亡。当日若不是遇见了殷鹤, 他恐怕当真就要如对方所愿了……
秦镜之握着剑, 眉眼中戾气一闪而逝,不过他在出剑冢的时候也彻底剿杀了那凌风剑灵,叫他也尝尝自己的手段。
听到葛谷主的话, 他慢慢回过神来,知道葛谷主是认出了这奇毒。他之前便有猜测这毒素可能来自问药谷, 此时心中终于确认。不过看葛谷主的样子却是并不知晓这毒素是如何流传出去的。
葛阳也有些震惊, 这千蛛毒是问药谷毒门一道的圣物, 多年来一直保存在圣阁之中从未流出,可是今日他在替悬剑峰的首席弟子诊脉时居然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千蛛毒。
这毒药若是流传出去恐怕整个问药谷都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葛阳神色不由凝重了些。
秦镜之咳嗽了声:“葛谷主放心,这毒并不是在悬剑峰上所中,而是我幼时在家族中便带来的。”
他虽然报复了秦家所有人, 但是却依旧不知道这毒是如何来的, 又是如何落在身上的,此时神色微暗了些。
葛阳听到秦家微微皱了皱眉, 却是没有太多印象,毕竟这些修真世家平日里和问药谷牵扯并不多,只是在再次问诊之后拧眉开口。
“我观你这毒不仅是幼时所带,按照你现在的年岁和修为来说,恐怕是娘胎里就有的。”
“你幼时是否无法修炼?”
秦镜之点了点头,不过听见他的话却心中一沉,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被师尊所救打通经脉之后只以为这毒是他年少时不知警惕被种下的,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葛阳叹了口气:“果然,千蛛毒是用万千毒蛛提取而出,你体.内的更是早已经扎根,一看便浸染已深,唯有母体这时已经中毒才说的通。”
而千蛛毒早期的症状便是会压制一切生机,汲取人身体的血肉,因此秦镜之才不能正常修炼。
秦镜之身体一僵,神色难得有些错愕。
母体……
难道他生母便是因此而亡?
他从出生起对方就血崩而亡,从未见过她,秦家只宣称是意外,因此秦镜之也从未多想过,却没想到其中另有蹊跷。
这毒是怎么到她身上的?
脑海中有关秦家的一切都在记忆中一闪而逝,秦镜之微微抿了抿唇,垂下眼缓慢的遮掩好了情绪,只是握着剑的手却力道大的有些泛白。
葛阳说到这儿回过神来:“秦师侄,此事没想到还牵扯到了问药谷。”
“这件事我们定不会简单放过,千蛛毒失窃一事我会传音给门中弟子彻查,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千蛛毒毒性如此迅猛,在他们不知道失窃的这些时日不知道有多少人遭过毒手。
而且……秦家,葛阳脸色微变,心中更留意了一些。也不知道秦镜之的那位生母身上的毒素是怎么中招的。
这件事死无对证,还得好好查查。
洞府内气氛有些凝重,秦镜之抬起眼来:“葛谷主,我此时的毒是否还能解?”
既然是问药谷的毒,问药谷应该有克制之法。
葛阳点了点头:“秦师侄放心,不过你毕竟中毒时日太久,调节身体还得慢慢来。”
他低头开了一副药给秦镜之,这才挥手打开结界让身旁的弟子进来去抓药熬药。
“每日三次,泡一次药浴排除毒素。”
“一周之后老夫会再来诊断。”
“多谢葛谷主。”
秦镜之毕竟心机深沉,在得知了这么重要甚至叫他心神浮动的事情之后这时候却也很快的调整过来,神色温和有礼,倒叫因本门之失叫秦镜之遭受无妄之灾的葛阳有些羞愧。叹了口气,和秦镜之一起走到门外后道:
“秦师侄留步。”
“你现在身体需要调养,不必再送了。”
他摆了摆手,顺着正路和其他弟子一起离开。
秦镜之却并没有回去,任谁在陡然得知这么一件动摇他过往所有认知的事情之后都不会无动于衷。
他也不例外,在葛阳走后秦镜之脸上的笑意就微淡了下去,此时心神难堪。
他或许猜到下毒的人是谁了……
如果母亲的死不是意外的话。
他脑海中浮现出当日在自己出生不久就掩人耳目离奇失踪的生父,心中微顿。
夜色下,秦镜之脸色难看久久站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一阵脚步声响起。
殷鹤顺着客人的住处返回,多少要路过另一个山头的弟子住处,只是以往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洞府内打坐,因此他很少遇到什么人。今天没想到居然在路边遇到了秦镜之?
他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在养病吗?
殷鹤愣了一下,还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就准备回去,只是刚过去就发现秦镜之表情好像有些奇怪?
他还从没有见过秦镜之这个样子。
这家伙一直一副心机伪君子的模样,这会儿一个人站在这儿看起来居然还有点落寞?
殷鹤脑海里冒出这个词来,都有些被自己恶寒到。
想什么呢,这可是秦镜之。全山门的弟子失落他都不可能会失态,毕竟这家伙把在师尊面前的仪态看的比什么都重。
他兴趣寥寥的目不斜视,反倒是秦镜之定定看着他,神色有些莫名。在殷鹤快要离开时,他忽然开口叫住了对方。
“殷师弟。”
殷鹤停下脚步来,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伪君子叫自己干什么。却听见秦镜之莫名问:“殷师弟,如果有一日你发现害你之人是和你最牵扯不断之人,你会如何?”
殷鹤:……
殷鹤简直满头问号。
秦镜之是疯了吗?这是什么心灵问答环节,怎么来问他了?他也不是什么知心姐姐啊。
殷鹤忍着摸一摸自己脸的冲动,这时候皱了皱眉本来是不打算回答的。但是一想到这好像是秦镜之求自己回答欸,心里一膨胀还是道:“自己有手有脚怎么会牵扯不断?”
“反正谁要是害我,我肯定不会为他费神。”
对于讨厌的人殷鹤一律一视同仁的在骂了之后就无视了,才不会因为他们影响自己的心情呢。
难道他每天闲着没事,光顾着生他们的气?
他才不要呢。
有这个时间多修炼一会儿不好吗,说不定等他们老死了自己都成合体期大能了,还能去他们坟头惺惺作态气死他们。
殷鹤心里想着,表情也带了出来。
秦镜之看着他神色心中微顿,却又恍然所悟。殷鹤原来是这么想的吗?
他微微垂眸,殷鹤说完之后就有些不耐烦了。
“我先走了。”
“明天还要接人去呢。”
他急匆匆的越过秦镜之离开。在转身时秦镜之忽然想到殷鹤和那两个问药谷的药童相处和谐的趣闻,原本沉重的心情在这时候居然诡异地轻松了一丝。却叫他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又收敛下去,在执法堂的巡逻弟子过来前恢复了神色。
……
殷鹤一路握剑回去,倒是再没遇上过什么挡路的人,脑海中浮现出秦镜之今天的样子还有些奇怪。
这家伙是遇到什么大事了,居然这个样子?
心里的剧情回忆了半天,殷鹤才隐约想起:书中秦镜之好像在中后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问题,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情。
他撇了撇嘴,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反正这伪君子心性坚韧的很,最后还成了仙尊之一,谁有事他都不会有事的,他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殷鹤闭了闭眼,微舒了口气。在回到房间之后鬼使神差的居然看向了手边的门规。
刚才殷鹤遇到秦镜之,谢弃云都看在眼里,不过却没有说什么。一直到殷鹤回来后忽然看起了门规。
这门规又厚又多,整整一本书放在书架上,殷鹤从来就没看完过,谢弃云也从未见他翻阅过这东西。今日怎么想起来了?
殷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第一页看过去后便越翻越快,像是要找什么一样,只是他自己心中也还不太清楚。
在翻到弟子“生情”的那一页,殷鹤陡然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
“我只是看看门规而已,也没有什么意思。”
他自言自语的解释,心中微定了下来。
弟子看门规有什么错,这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他今天才把那群看热闹的人举报到执法堂,可不想自己再因为失误被报复举报叫人看笑话。
殷鹤心里偷偷的想,终于坚定了信念,下定决心翻开了这一页。
悬剑峰对于弟子婚嫁这一块儿规定并不多,只是严令禁止的便是和邪修魔物之类的结合,严重者甚至会逐出山门,在殷鹤印象中只有几例这种例子。
剑尊并不关心门下弟子的婚配,都是自由发展的,不过大部分剑修因为要养剑各种原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殷鹤一页页看过去,眉头松开又慢慢皱了起来。
那么问题来了,系统先生究竟算不算邪灵呢?
心中陡然一烫,殷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想到了这儿,微压了口气,这时候收紧手。弟子门规那一页被他握在手中,攥的紧紧的,过了会儿后才慌张的放开猛地合上了书,只是在心不在焉的闭上眼睛后殷鹤还是忍不住想:系统先生,不算邪灵的吧?
谢弃云目光落在殷鹤看的那页门规上很久,眼神深了些,这时候将那页字一字不落的收入眼中后便隐约有些明白过来殷鹤在看什么了,心中居然也因这个想法,而微微怔了一下。
第二日殷鹤早上起来便下意识看向桌面,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立马心虚的将门规重新搬回了书架上做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有看的样子,就连痕迹也刻意和之前摆的一模一样,让人看不出区别来,这才收回手。
他刚做完这件事,突然就听到了敲门声,差点吓了一跳,还是及时反应过来才稳住的。
“进来。”
随着门外的结界撤去,执法堂的两个弟子走了过来:“殷师兄,今日陈长老设宴要宴请问药谷的葛长老他们,特派我们来通知一声。”
设宴啊。这也是悬剑峰的正常流程,殷鹤也不意外,毕竟葛谷主来了好几天了,也一直在给秦镜之看病,不设宴款待一下说不过去。
他点了点头伸手拿过请帖来。
“午时?”
“我知道了。”
执法堂的通知弟子放下心来,又想起什么:“对了,殷师兄,白术和天冬两个今日要闭关,你便不用带他们了。”
殷鹤也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扬了扬眉,今天不用带那两个小崽子真是太好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那两个崽子呢。
让他们闭关刚好。
他神色自然,执法堂的弟子也没有多想,通知完他之后就去通知别人去了。今日不仅秦师兄会到燕师兄也得到场才行,不然陈长老那儿可不好交代。
燕骁在接到请帖之后本来不打算去的,他这几日心情不好,再加上身上自回来后便沾染了些魔气,一直下意识地避着那位葛谷主,担心惹来什么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在来送请帖的弟子表情为难时,他忽然瞥了眼忍不住问:“殷鹤去吗?”
有些意外燕师兄会问殷师兄,不过两人还是老实点了点头。
“殷师兄已经表明了会准时到场。”
燕骁握着请帖,表情纠结了一会儿随即咳嗽了声,.欲.盖弥彰道:
“剑尊门下大师兄和殷鹤都去,我如果不去恐怕不太好吧,你们说呢?”
执法堂弟子:……他们怎么知道?
“所以燕师兄你到底去不去?”纠结了大半天连送请帖的弟子都有些茫然了,看不懂燕师兄到底什么想法。
燕骁皱了皱眉,放下了手头的东西:“我还是去吧。”
“总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总觉得燕师兄心里想的不是这个,但是执法堂的弟子们也不敢说出来,这时候只能敷衍的点点头。
行吧,反正他们任务完成了就行。
……
殷鹤正午沐浴完,又换了一身新衣服才出去,本以为只有他们接任务的几个弟子在,没想到等到到了之后却发现燕骁也来了。
周围就预留了两个空位,一个在秦镜之旁边,一个在燕骁那个讨厌鬼旁边。殷鹤抽了抽嘴角,向葛谷主和陈长老行了一礼之后目光有些游移。
也许是看出了座位的问题,这时候秦镜之和燕骁都看了过来。秦镜之此时面上已经没有了昨夜的失意,看起来一片正常,任谁也想不到这人昨晚还诡异地问他奇怪的问题了。
而燕骁……这家伙倒是一如既往的脸色暴躁惹人生厌。
殷鹤脚步一转,在走到两人面前时最终选择了燕骁,倒不是他比起燕骁来更讨厌秦镜之,而是总觉得最近秦镜之状态怪怪的,自从剑冢中出来之后更叫人看不透了,还是离的远点好。
秦镜之见他选定了位置,垂下眼握着水杯的手收紧了一瞬,只是脸上神色却没有变。燕骁一见到殷鹤坐在他旁边唇角就挑了起来,挑衅似的看了过去。
他可没忘记之前几次秦镜之给他下绊子的事情,现在殷鹤坐在他旁边,别以为他没看见秦镜之那厮脸色都变了。
两人眼神交锋,除了彼此之外都没看见,只是一刹那就收了回来。
席面上其他人都其乐融融的,秦镜之也顺势转过头去和葛谷主说起话来。殷鹤喝了口茶水瞥见燕骁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奇怪。
“看什么?”他眉头微皱。
燕骁:……他那天的事情都还没和殷鹤算账,这家伙怎么敢这么坦然的。
“你忘了那天骂我的事了?”
耳边的声音咬牙切齿,殷鹤也没想到对方现在还记得。他又不是被骂的人,记那么清干什么,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本来忘了的。”
“你这么一说又想起来了。”
燕骁差点又被这句话气到。不过他和殷鹤斗嘴这么久也算是了解殷鹤的说话方式,这时候深吸了口气,看着他冷嗤了声。
神经病啊,殷鹤额头跳了跳,扭过头来又倒了一杯水。然而像是和他故意作对一样,殷鹤刚一抬手,燕骁就伸手把他面前的壶拿走了。
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殷鹤勉强没有发作,这时候干脆伸手去夹桌上的灵果,只是他还没动手,灵果又被燕骁转走了。
两人动作隐晦,就连陈长老也没有看到,只以为是正常的动作。
殷鹤忍不住了,这家伙今天是成心和他作对是不是?他和燕骁互相瞪眼,冷着脸。
“出去之后打一架!”
燕骁也不甘示弱:“好啊。”
“上次的架还没打完呢,正好今天分个胜负。”
他瞬间又想起了上一次在试剑台上比了一半殷鹤就突破的事情,这一次一定要好好试个高低。让他看看殷鹤到底有什么嚣张的资本。
燕骁阴阳怪气,殷鹤皮笑肉不笑的收回目光,懒得看他一眼,这时候只恨不得立刻宴席结束让他打爆燕骁的狗头。这家伙实在是太讨人厌了,他后悔了,他就应该坐在秦镜之旁边的。
两人刚刚吵架的一幕压低了声音,不远处的秦镜之却注意到了。看到殷鹤被气的脸色通红后神色微顿了一下,直到对面的陈长老叫他才回过神来。
“秦师侄?”
秦镜之抬起眼,听到葛谷主开口:“这几日多亏了殷师侄照顾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帮了老夫大忙。”
“说起来哪位是殷师侄?可否让老夫认识认识?”
听到猝然提到自己的名字,刚刚还和燕骁瞪眼的殷鹤立刻回过神来,端正了神态。他可是打算让葛谷主临走前给他看病的,可不能得罪了对方,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好在他小时候最擅长的就是哄家里人开心。
于是随着殷鹤站起身来,众人便都发现殷鹤这一次简直有礼貌的过了头。
葛阳本就听闻过殷鹤名字,心中喜欢,此时见了这年轻人长的颜色极好,又嘴甜朝气,顿时被哄的眉梢舒展,只觉得这年轻人当真是不错。而且虽然一身气质傲气,看着不好接近但是道心却纯净天生。
幼童对这些最为敏锐,难怪身为药灵之体的白术和天冬会喜欢这青年。
葛阳点了点头,忍不住赠送了殷鹤几粒自己炼制的丹药当做见面礼。殷鹤也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见葛谷主对他印象不错的样子顿时对自己能请动葛谷主替自己看病更多了分信心。
只是此时还在宴席上,也不好说这事,只能暂时心满意足的收回了目光。
一旁燕骁见他对自己和那位问药谷的谷主两幅面孔的样子,不由冷哼了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爽,才见了人家几面就对人家那么热情,怎么不见平时对他脸色好点,他心里嘀咕,全程在其他人没有注意时一直沉着脸。
殷鹤已经达到目的,怎么可能在意燕骁的脸色,伸手就悄悄将葛谷主给的东西装进了乾坤袋里。
燕骁见他坐下来终于按捺不住:“之前倒是没发现师兄这么舌灿莲花,一张嘴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他阴沉着脸,脱口之下自己都没发现竟然连师兄都叫了出来。
殷鹤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不是从不叫他师兄吗,今天这是傻了?
不过他也不是口头上认输的人,被几次三番的怼,心里的火气已经积攒到了顶峰:“舌灿莲花也分人,我对着燕师弟就绝对舌灿不起来。”
“本来看你刚才懂规矩了些,现在看起来还是和之前一样!”
知道殷鹤说的是自己叫师兄的事情,燕骁额头跳了跳,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脱口而出,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了,还被殷鹤抓着这点嘲讽了一句。
他黑着脸和殷鹤对视了一息,便看见刚刚怼他的人这时候像是一只耀武扬威的孔雀一样,身后的尾巴都快开屏了,不由抽了抽嘴角。
这家伙怎么这么得意?
殷鹤等了半天没等到燕骁回嘴还有些奇怪,不过他心里知道这家伙肯定憋着大招呢,于是全程都防范着燕骁。
一场宴席一直到结束,燕骁始终都没有发作,直到送走葛谷主几人之后他才停了下来。
来赴宴的悬剑峰弟子陆陆续续的都回去了,门外只剩下了他和其他几个人。秦镜之本来打算叫住殷鹤的,没想到燕骁却快了一步,这时候突然叫住了人。
殷鹤理所当然的以为这暴躁怪是打算和他约战,两人刚才在宴席上那么针锋相对,他早就做好了打爆燕骁的准备,现在已经手痒的不行了。
这时候听见声音停下来握紧了剑,在其他人看过来前皱眉道:“你们先回去吧。”
“我有事和燕师弟说。”
他刻意加重了燕、师、弟三个字,一听就阴阳怪气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眼。秦镜之本来打算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见他们两个像是早就说好的样子,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和其他人一样看着殷鹤和燕骁离开。
走到树后的空地上,殷鹤一把拔出剑。
“别以为你是师弟我就忍你,既然你今天非要找事,那我就成全你。”
一想到自己喝水燕骁拿走壶殷鹤就生气,他已经忍这家伙很久了!
他气的眼睛睁大眼睛,连眼睛泛红了都不知道。
燕骁本来听到这番话下意识地嗤之以鼻。
还师兄?
这家伙什么时候像师兄了?
而且分明是殷鹤一直挑衅他,他冷笑了一声,嘴臭的话下意识说出口,就被殷鹤盯的扭头有些不自在了。
殷鹤刚要反怼,瞪着人就莫名感觉到嗓子有点不舒服,只好咽下去了话。不过他一气之下想到说一千句一万句还不如他打赢,干脆一剑就刺了过去。
“你!”
燕骁在殷鹤一剑抽来的时候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伸手挡了一下。
“啪”的一声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眉头皱了起来掌心鲜血滴下,几乎不受控的,魔气一瞬间被激出。
殷鹤见打中了燕骁,眉梢扬起,笑容有些得意。
“弱.鸡.,刚才都没反应过来?”
“就这样还当剑修,以后见了本少爷还不老老实实的叫师兄?本少爷心情好说不定还能……”
他话没说完,就忽然感觉到喉头一哽,在猝不及防之下当着燕骁的面睁大眼睛,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四目相对中,空气中霎时安静了下来。
魔气一瞬间涌上又骤降的燕骁:……
第四十四章
极致的死寂中, 殷鹤简直懵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病症会在这时突然发作,只能愣愣地察觉到眼泪掉下来。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脸颊滑落,殷鹤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下, 眼眶通红地看着燕骁。脑海中极速旋转分析着现在该怎么办, 他嘴一张就想找借口。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眼睛只是被风沙迷住了而已。”
然而今日风和日丽,悬剑峰上更是难得的好天气才引得陈长老设宴,根本不可能有什么风沙,这句恼羞成怒的话听着更像是.欲.盖弥彰的借口了。
尤其是殷鹤开口时语气低低的,有些沙哑的软意, 听着似乎连声音都哽咽了。
燕骁还从未听过殷鹤这么对他说话, 耳朵一下子便有些发麻, 随即瞬间脸色滚烫。
殷、殷鹤这是做什么?
就算是打了他担心他发作, 也不用这样吧?
使苦肉计?魔气消退下来的燕骁下意识地想着,只觉得像是被那滚落的金豆子烫到了一样,手足无措。
这时候只能死死地握着剑, 粗声粗气道:“你打了我,事情怎么还那么多。”
他只是下意识拌嘴, 谁知道话说完殷鹤眼眶更红了, 那金豆子就像是止不住一样“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这一次燕骁看的清清楚楚, 哪里是什么风沙迷眼。
这家伙也太娇气了吧。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不由又转过头去看了殷鹤一眼。
殷鹤:……
还看?!
该死的燕骁,他要杀了他啊啊啊啊。
他第一次这么委屈,反倒叫本应该受了折辱生气的燕骁生不起气来, 看着殷鹤气的眼睛通红的样子心跳“砰砰砰”的, 强忍着不自在感伸出手来。
“不就是要教训我吗。”
“叫你动手就是了。”
有必要哭吗?
不过,他哭的还怪好看的。
红衣青年眼尾殷红的样子简直印入了他心里, 叫他脑海中一浮现就觉得心神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眼中只剩下了那双泛着水光的凤眸,叫燕骁不由有些别扭。
就好像看到一直以来打生打死的死对头忽然对他撒娇一样。
殷鹤简直看不懂这操作了,他本来以为会听到燕骁嘴臭他的话,什么一个剑修还掉眼泪,动不动就哭之类的,结果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伸出了手让自己打。
殷鹤:……
他一定是在试探我!
他气的握着剑就拉住了燕骁的手,狠狠地又来了一下。
平心而论殷鹤剑上剑气未收,这一下是很疼的。但是燕骁却只是看了眼,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竟然也没收手。
掌心鲜血淋漓,燕骁扭着头声音微低:“消气了?”
殷鹤:做你的大头梦啊!
怎么可能消气,这辈子都不可能消气了!
他看着燕骁好像是在嘲讽他的样子,冷哼了声:“你等着,今天的事情我记住了。”
“你要是向外多透露一个字,就等着秘密被我透露出去“身败名裂”吧!”
殷鹤特意在“身败名裂”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燕骁轻咳了声,他本来也没打算透露出去。殷鹤向他哭了这件事……他本能的就不想叫别人知道。
听见殷鹤说到有他的秘密时燕骁还以为对方是知道他身上沾染了魔气的事情,毕竟他之前入魔时去找过殷鹤,而且刚刚在殷鹤掉眼泪之前也差点魔气溢出。只是他刚这样想着,殷鹤就恶狠狠地凑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理想型道侣是师尊的事情,像你这样大逆不道觊觎师尊的逆徒到时候一定会被悬剑峰上下谴责的。”
“你要是敢泄露今天的事就等着我举报吧!”
殷鹤自以为已经用最狠的语气威胁了燕骁。理想型是师尊,这已经是极为严重的罪名了。他勉强遮住通红的眼睛,气势汹汹地瞪了燕骁一眼,在鼻头微红感觉到眼睛又酸起来之后这才冷哼一声握着剑转身离开。
燕骁站在原地,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后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殷鹤在说什么鬼东西?
理想型是师尊?他什么时候对师尊有别的想法了?他这几年连师尊见都没见过几次。
这是什么离谱的威胁?
还叫他身败名裂……燕骁额头跳了跳,只觉得殷鹤的话莫名其妙的,该不会是被他气懵了吧?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来,他又有些别扭。
要不他买点东西……送给殷鹤当赔礼?听北境的兄弟们说,他们之前惹人生气了都是买东西送过去赔礼道歉的,给殷鹤应该也一样吧。
不过……殷鹤喜欢什么?
……
殷鹤一路气冲冲的跑回去,连路上撞到了人都没有看到。秦镜之本来是和其他同门一起离开,只是走了几步之后便又停了下来,想要在这里等殷鹤。
谁知道冷不防地便看到殷鹤低着头,气冲冲的撞到他便离开了。
离开树林的人连头都没有抬,脸色涨红,看起来是很生气了。秦镜之顿了一下,有些好奇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能把殷鹤气成这样。
他印象中殷鹤很少像这样失控……心里的念头一闪而逝,在人离开之后秦镜之揉了下肩膀,收回目光。
殷鹤简直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丢人,燕骁真是他的克星啊!他们两个绝对命里犯冲,不然为什么每次遇到燕骁都没什么好事。
激动的情绪在一路跑过来时已经稍微平缓了些,只是那会儿红起来的眼眶还没有消退下去,殷鹤这会儿根本不敢去别的地方只能回洞府里,在猛地关上门看着桌上的铜镜后就恨不得记忆立刻消失。
他居然那么丢脸的在燕骁面前哭了?
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殷鹤就像个气愤的炸毛猫,自己和铜镜里的自己瞪了会儿,呲牙咧嘴的骂骂咧咧,甚至连之前要躲系统先生都忘了,一气之下问:
“系统先生,你说我今晚去暗杀燕骁怎么样?”
他声音忿忿不平,谢弃云看了他一眼。
“你可能打不过燕骁。”
殷鹤和燕骁在剑道上相差不大,但是修为上毕竟还有差距。
他中肯点评,一句话叫殷鹤再次噎住。
“系统先生,你怎么这么说呢。”
炸毛的猫儿不自觉的撒娇,瞪圆了眼睛看着镜子,像是没想到系统先生居然没有顺着他第一次话。
谢弃云抬眸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或许确实是有些过分,猫儿现在正在生气,说实话并不合适。
剑尊若有所思:“怎样才会不生气?”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殷鹤没想到系统先生这么直白,还愣了一下。
系统先生是不是从来没有安慰过人?才会这么直接的问人。
他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来迟疑了一下。他只是下意识抱怨而已,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在系统先生开口后,叹了口气。
“算了,我还是睡一觉吧。”
睡着了,梦里什么都没有了,明天起来他还是一个好剑修。
看出殷鹤丧丧的放弃抵抗的样子,谢弃云挑了挑眉,在殷鹤走到榻边时忽然问:“想不想驭龙。”
一句话出来,叫殷鹤迅速地回过了头。
驭龙,等等,是他想的那个驭龙吗?
是系统先生的真身?
自从系统先生在他面前显露过人身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系统先生的真身了。
这会儿系统先生居然问他想不想……趴在龙身上。
那当然想了!
只是这样会不会有些不礼貌?对其他人殷鹤无所谓但是那可是系统先生。他总害怕会冒犯到对方,毕竟无论是对妖族还是其他种族来说被人驾驭真身都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当年甚至有狼妖因为被人当做坐骑一次,而大肆杀戮报复的事情,这种事在修真界中屡见不鲜。可见趴在对方真身上这件事的严重性。
谢弃云没有答话,只是瞬间显露出真身来。巨大的龙身从清寒的龙尾,到嶙峋的龙角,一瞬间盘桓在了洞府内。
殷鹤还没反应过来就对上了那双竖瞳。
每次和系统先生对视的时候,殷鹤就有一种识海颤栗的感觉,一瞬间仿佛和苍茫威严的大道对视一样叫人心神鼓动。
而此时,那条白色的应龙只是开口。
“过来吧。”
相距不远的距离,殷鹤忽然有点开心。在系统先生心里自己也是很重要的人吧?不然不可能让自己趴在他的龙身上。
红着眼眶的剑修慢慢走过去,刚从龙爪上爬上去,又忽然想到:“系统先生,我们这么不会被长老们发现吧?”
因为他师尊常年闭关,因此殷鹤第一时间也没想起谢弃云,只害怕峰内的几位长老发现。毕竟在他眼里,能附身人识海又有实体龙身的系统先生应该是个邪物。
谢弃云垂下眼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
殷鹤有些诧异,难道系统先生修为其实比几位长老还高?
据他所知几位护山长老里修为最高的铁长老已经是合体后期了,难道系统先生比合体后期还高?
他心中好奇又恍然大悟,难怪系统先生能够看懂《剑典》呢,原来这么厉害啊!
修为越高,他就越知道敬畏,殷鹤本来是打算呆在龙爪之中让系统先生握着他就行了的。只是却在爬上去之后,听到应龙低声道:“不是要驭龙吗?”
殷鹤:……
他脸色陡然红了一下,这才轻咳了声慢吞吞的继续往前。
龙鳞的触感即使已经接触过一次,但是在再次触碰时还是叫人忍不住有些惊叹。殷鹤小心翼翼的,等到爬到白色的龙身之后只能紧紧地抓住系统先生的鳞片。
谢弃云骤然感觉到鳞片上的温度心中顿了一下,竟有种殷鹤透过鳞片真的接触到了他的感觉,眼眸微微眯起:“如果害怕可以告诉我。”
殷鹤点了点头,又想到系统先生应该是看不到的于是应了一声。
下一刻一阵风从周围呼啸而过,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只觉得心跳随着系统先生的动作而逐渐快了起来。
要飞起来了吗?
他还是第一次不是御剑来到空中呢。
趴在龙身上和自己御剑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殷鹤甚至在飞起来的一瞬间有种一切都交由系统先生的感觉,他的感知完全由穿梭在云中的应龙所控制。
等到适应了耳边的风声慢慢睁开眼时殷鹤就看到他们已经飞出了悬剑峰外。只是一眨眼时间他甚至都没有数究竟过去了多久,眼前的景色就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风景了。
感觉到脸颊边微凉的水汽,殷鹤好奇的伸出手去碰了一下。之前从没有认真的看过天上的风景,御剑之时一直匆匆而过,他此时才发觉云中的景象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谢弃云心神一直能感知到殷鹤的动作,看到他伸手触碰云雾时速度稍微慢了些,紧接着却感觉到一个和云雾截然不同的温度贴到了他的鳞片上。
和掌心的温热也不同,他心中想着。
这是……殷鹤的脸颊。
殷鹤想要和系统先生说话又担心天上风速太高,系统先生听不到,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弯下了腰,想要靠近系统先生耳边。
“系统先生,你飞在云里会感觉到冷吗?”
穿过云雾的触感叫他眉梢都结了一层水汽,这时候不由有些好奇锋利如刃的龙鳞会不会感觉到冷意。
应龙的鳞片水火不侵,自然是不会因为区区云雾感觉到寒凉的。只是在殷鹤脸颊落在龙鳞上时其中属于人族的体温却顺着柔软的触感传了过来,谢弃云此时竟感觉到有些热。
喉头微微滚了滚,殷鹤只感觉掌心的应龙刚才一瞬间好像危险了些,叫他乾坤袋里的绿柏虫疯狂预警。
可是系统先生怎么可能会害他。
他虽然神色有些茫然,但是却依旧没有离开。
“怎么了吗?”
听到低软的声音谢弃云闭上眼,他好像完全不知道危险一样。
殷鹤只感觉到身上的预警慢慢平息下来,系统先生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护着他的风罩仍旧叫他有安全感。
殷鹤一路被带出中洲地界才反应过来看向云下的残骸。
“这里是哪里?”
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谢弃云回过神来,神色平静:“上古战场遗迹。”
等等,这就是他之前在剑冢时从剑尊记忆之中看到的那个上古战场的遗迹?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至今还保留着。
殷鹤原本以为剑尊记忆里的那些东西到如今早已经消失在尘土中了,没想到居然还在。
不过系统先生带他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还让他继续练剑吧?
他心中古怪了一瞬间,眼神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应龙。他今天都这么倒霉了,系统先生要是还让他练剑那他不是更可怜了,他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谢弃云不用回头便知道他又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了,这时候微微摇头。
“上古战场之中有凶煞之气残留,不要分神。”
一句话,叫殷鹤立刻专注起来,对系统先生的话不敢不放在心上,这时候抱守丹田,死死抓住了龙鳞。
庞大的龙身从云天之上席卷而下,铺天盖地的阴影几乎遮蔽了整片陆地,殷鹤这时才意识到龙族的体型有多大。他心中震撼,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在应龙落下之时生生地撕开了护着上古战地的结界。
这地方与古物有关,如果不封印那些修士不知有多少会将这里当成秘境来。谢弃云龙爪落下,随着一道白光闪过两人便进了古战场的遗迹之中。
苍凉血腥之气瞬间萦绕在鼻腔之中,即使是只进来了一瞬间,便都叫人被煞气冲击的差点心神失守。好在系统先生鳞片之中微微闪动,一个能护住殷鹤的小结界就出现在了眼前。他立马调动灵力,这时候缓解刚才刹那的冲击,在状态稳定之后才吐了口气。
“果然不愧是上古战场。”
什么都没有遇见,只是一破开结界进入陆地就这样了,若真是生活在上古时期……殷鹤打了个寒颤都有些不敢想了。
想到在师尊记忆之中曾经见过的九头虎,山狐之类的凶兽,他目光不由四处望过去,却只看到了一个个枯骨耸立的坟冢,叫人目光震撼。
“这些都是死于血脉厮杀。”
谢弃云淡淡道。从上古至今凶兽们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个,而死了的都留在了这里,和这片土地一起化为遗迹。
殷鹤只觉得大开眼界,在记忆之中看到的和亲眼所见还是有些不同,压迫人心灵的黄沙被风吹的扬起,却并没有影响到飞行在空中的应龙与剑修。殷鹤有些好奇系统先生要带他去哪儿,难道不是带他练剑?
他心里悄悄升起一丝希望,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谢弃云一路飞到结界最深处时才停了下来,这时候落入地下。
随着目光所视,殷鹤发现了面前一道石门正巍峨的伫立在战场最深处,叫他不由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谢弃云从掌心将殷鹤放下,龙瞳望过去时眼前的石门便自己打开了,像是感应到了主人一样。
见到这一幕,好奇心达到了顶峰,殷鹤一落地就向前走了两步。随即在门边时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系统先生。
应龙目光平和,没有催促,却给人十足的安全感。殷鹤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连自己也意外他竟也没有这是上古战场危险无比的,而不敢靠近的胆怯。
他握着剑走进去后伸手推开了松动了一半的门,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什么荒芜的山洞。而是灵珠天石堆积,宛如宝藏一般的场景。
乍然看到山洞时殷鹤差点被闪到眼睛,甚至忍不住伸手遮了遮,随即才反应过来。
“系统先生,这些都是你的?”
因为刚才石门自动打开的事情,殷鹤瞬间就想到了关键。如果不是系统先生的,他为什么会直直的带他来这儿。
谢弃云随意应了一声。这些东西都是他从上古脱离之时与人斗法积攒而下,他本身并不喜好奢华,因此从未动用,一直封存在这上古的战场之内。今日殷鹤心情不好,他才想起这些东西。
他记得……二徒弟倒是很喜欢这些闪烁的珍宝。
殷鹤简直要被迷死了好吗!这里面好多东西都是他之前没有见过的,但是却漂亮极了。在走到一处鲛珠面前时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看过去。
谢弃云解释:“这是上古鲛人的内丹。”殷鹤脑海中浮现出了刚才进来时沙漠中的鲛人骨架。难以想象那样巨大的骨架会有这样一颗漂亮的内丹,简直比世界上任何的颜色都美丽。
“我能碰碰吗?”
殷鹤有些不好意思,但哪只猫能拒绝漂亮的发光滚珠呢。
谢弃云仿佛也看到了殷鹤推着鲛珠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一眨眼,那颗镶嵌在墙上充作壁画的鲛珠就到了他手中。
冰冰凉凉的触感像是接触到了一汪泉水一样,叫他忍不住有些新奇。
谢弃云静静看着,巨龙在进入上古战场之后便有些惫懒,俯卧在山洞之中。
殷鹤这时候将鲛珠举到他面前。
“系统先生,好看吗?”
红衣剑修眼睛亮晶晶的,目光映入透明的水珠之中,却比那集齐月华于一身的鲛珠还要夺目。
谢弃云应了一声,眼神莫名:“里面还有更多的东西。”
这里的宝藏便是几大修真门派加起来都抵不过,他却轻描淡写地向殷鹤敞开,仿佛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一样。
“喜欢哪个,去选吧。”
殷鹤回过头来有些意外:“系统先生是要送给我?”
他这才明白过来对方带他来是做什么,心里开心之后有一瞬间茫然。
“这些都太贵重了。”
谢弃云垂眸:“不是心情不好吗?”
脑海中自己中午恼羞成怒的样子又再次浮现,殷鹤耳朵通红轻咳了声:“已经好多了。”
“不需要系统先生哄我了。”
虽然现在不行,但他迟早有一天要暗鲨了燕骁。不过现在有把柄在手,晾那个家伙也不敢到处宣扬。
反正只要他不说话就当不存在了。
殷鹤心底安慰着自己,却没有发觉自己在巨龙面前走神了。
谢弃云眯了眯眼,在殷鹤抬头时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应龙的爪中?巨大的龙爪握着他,竟然有种体型上的偏差。
殷鹤不争气居然脑子又转到了自己做的那个春景无边的梦上,耳朵猝地一下的蹿红。
人族和龙……根、根本不可能吧?
他自言自语习惯了,却叫谢弃云顿了一下,忍不住眸光微深望向他。
第四十五章
好在他自制力极佳, 这时候只是不动声色,便连殷鹤都没有察觉到他听见刚才的话了。
应龙冰冷的鳞片擦过耳边,殷鹤猛地回过神来这时候轻咳了声。
“系统先生, 怎么又带我回来了啊。”他盘腿坐在龙爪之中, 不经意间摸了摸耳朵, 有些不自在。
龙鳞好冷啊,冰冰凉凉的感觉比雪山上的寒潭还要寒冷,心里漫无目的的想着,便见系统先生垂下眼道:“忘记洞府内可能有禁制,带着你安全一些。”
其实是不想让殷鹤在他的面前走神, 去想别的事情。
他对殷鹤的占有情绪比他想的更为严重, 几乎一遇到他属于龙族本性里的贪婪就会冒出来不受控制, 叫谢弃云仿佛又回到了上古时候完全放开本性厮杀的时候。
只是掌心的这只猫儿脆弱无比, 只是轻轻一碰都会娇气受伤,谢弃云只好按捺下心底的躁动。
还不是时候,他告诉自己, 眼神慢慢冷静下来。
这时候带着殷鹤飞向了洞府之内。
说是洞府,殷鹤发现这里都已经能够称之为一个秘境福地了吧, 规模大小竟然不比剑冢小。里面的东西更是外界罕见的奇珍异宝, 但是却都被随意堆砌在一起。
殷鹤眨了眨眼跟着系统先生看了一圈。但是因为刚才想到的人和龙的事情, 思维不自觉的发散了些,看着山洞里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入神了,只是像是游览风景一样随意看看。
只是当他隐约看到这里有几处林子和剑冢布置的位置很像时,不由有些意外。
是巧合吧, 掌中剑修微微皱了皱眉又放松下来。说不定是系统先生也进去过剑冢, 将自己的宝藏秘境按照剑冢的改造过呢。
毕竟像他们这些高修为的修士好像没有哪里不能去,天底下对于合体期以上的修士, 便不存在禁地这一说。
看到殷鹤注意到了相似的树林,谢弃云目光顿了一下,以为他会有疑惑,却没想到殷鹤只是看了眼自己思考了会儿便不问了,叫他不由有些挑眉。
他发现二徒弟好像总喜欢替他找出理由来,即使是危险就在面前,也会视而不见。
他掌心微微收紧了些:“殷鹤,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事情隐瞒你,你会怎么做?”
突如其来的问题在耳边划过。
殷鹤愣了一下,没想到系统先生会这样说,坐在原地仔细思索了一下。
“这件事关乎我的性命吗?”
谢弃云笑了一下:“不会。”
察觉到冰冷龙息落下,殷鹤有些脸红:“那这件事是系统先生的秘密吗?”
“也算。”当初阴差阳错,到现在反倒不好说出口了。
殷鹤:……啊。
与那双竖瞳对视,他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握着龙爪道:“那就要看系统先生态度怎么样了。”
“如果道歉诚恳的话……也不是不能原谅。”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有些别扭,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假设而已,他佯装淡定:“在修真界谁没有秘密啊。”
就是他自己是重生到这里,在禁闭室后忽然觉醒了穿书记忆这件事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啊,连系统先生也不清楚。殷鹤下意识觉得自己要是这样说,系统先生肯定是会觉得他是被什么心魔入侵了心神。
无声的对视一眼,殷鹤转过身去。
谢弃云却挑了下眉,看起来殷鹤也有秘密。二徒弟与常人有些不同谢弃云一直知道,比如他说“秦镜之恋慕他”这件事,还有……“燕骁的理想型是他”。
不过他尊重对方想法,却也始终没有问过,谢弃云自己知晓这些只是无稽之谈,且不论秦镜之如何,他与燕骁这个三弟子见面平平,反倒是燕骁对殷鹤……看出性格暴烈的燕骁脾气底下故意招惹殷鹤的心思,他眯了眯眼,不过却没有点出去,而是在此时转移话题:“选好了吗?”
洞府内珍奇尽收眼底,殷鹤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鲛珠吧。”
这是他第一眼喜欢的东西,看了一圈下来还是喜欢这种闪亮亮发光的珠子。
谢弃云望向鲛珠:“很适合你。”
殷鹤脸色不自觉红了一下。
下一刻便见鲛珠被凝缩成了一颗比一般珍珠稍微大一点的珠子,应龙从龙身上断出一条银白色的细线来,将鲛珠连接在了一起。
殷鹤没想到这个还能这样做,有些惊喜。
“正好可以戴脖颈上。”也不用怕弄丢了。
月色的鲛珠与他红衣正好相配,在脖子上亮闪闪的,映照着细腻的皮肤十分好看。他举起来又好奇地摸了摸无形的银线。
“系统先生,这是什么?”
他见系统先生好像是直接从龙身上落下来的,很神奇。
谢弃云眸光微凝:“不过是龙血而凝。”
“殷鹤,害怕吗?”
到了如今的修为他的血丝也是银白色的,若不是遇见殷鹤,谢弃云知道自己的心神也会冷彻。
殷鹤心脏跳了一下,其实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是系统先生龙身的一部分……他感觉到脖颈边似乎和龙鳞同样的温度,垂眸摇了摇头。
“很舒服。”
不过原来系统先生的体温真的是这样的,真是和他猜测的一样由内而外的冷啊。
殷鹤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握紧了银线。
……
他回来时脖颈上多了一条银线珠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秦镜之却望见了。他本来是有事路过,没想到却遇到了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殷鹤。
目光一转,瞥见了殷鹤衣领里多出来的东西。
银白的细线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是却映入了秦镜之眼中。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殷鹤没有长老私印不可能出山门,今天一天都应该是在山上。这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秦镜之印象中殷鹤之前没有这样一个相似的物件。
他目光落在殷鹤脖颈上时间长了,殷鹤立马反应过来,伸手把鲛珠塞了进去,有些狐疑:“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家伙刚才看他脖子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对面的人眼神警惕,好像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叫秦镜之心中微顿了一下。
又来了,之前被殷鹤防备的失落感再次出现,叫他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只是将殷鹤当做救过他一次性命的师弟,潜意识里不再将那些算计与筹谋落在他身上,却没想到自己竟也是在意殷鹤的态度的。
他此时眸光微顿看向殷鹤:“殷师弟去做什么了?”
“我不过是刚好路过而已。”
这么巧?
殷鹤目光怀疑:“我也是刚好路过,刚刚从藏书阁回来。”
他当然是说谎的,他刚刚和系统先生从上古战场的遗迹之中出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去过藏书阁。只是遇见秦镜之后下意识地就把这个借口搬了出来。
秦镜之微微点头,看出殷鹤的防备没再多问,只是随意关怀了两句便看着对方离开了。
一直到殷鹤转身之后他才皱眉收回了目光,只是脑海中想着那条银线,总觉得有些蹊跷。
他停下脚步,忽然想起什么发了一道传音符给了在藏书阁的执法弟子。
“帮我查查殷鹤今日有没有去藏书阁。”
执法堂的师弟虽然不知道大师兄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等师兄,我看看。”
过了会儿后秦镜之回到洞府时刚放下剑来转头就看到了回复的消息。
“殷师兄今天没有去藏书阁。”
“应该是有事吧。”
没去……
秦镜之微微皱眉。
殷鹤撒谎了,他眼神微顿,有些想不通殷鹤撒谎的缘由,这时候骤然却又记起了那个银线……
传音符那头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大师兄的回复,不由有些奇怪。
“大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这大半夜的叫人查殷师兄的记录,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
执法堂守夜的弟子面面相觑,秦镜之回过神来。
“没什么。”
“多谢两位师弟,只是陈长老叫我问一句而已。”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切断了传音符。在皱眉思索了会儿后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
第二日殷鹤早上刚一起来,就在门口看到了一只乌鸦。修士的洞府都是有结界在的,殷鹤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只乌鸦是怎么飞进来的,这时候眼神还有些茫然。
“我布置的结界这么不靠谱吗?”
这简直成筛子了吧,连乌鸦都能飞进来。
他微微皱眉,在乌鸦挥着翅膀飞进来时下意识就要用灵力驱赶。这时候却忽然感觉到额角一痛,不由气势汹汹的抬起头,就见一张小纸条被乌鸦翅膀扇到了他头上,打的他额角发红。
死乌鸦!
殷鹤简直愤怒了,一大早的闯进他院子里,还敢扇他。这该死的纸条是怎么回事?他抽了抽嘴角愤怒地拆开纸条。
他倒要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看乌鸦脚上。”
一句话没有落款没有署名,但是字字句句都透露出了一股讨人厌的气息,除了燕骁,殷鹤也想不到别人了。
他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燕骁绝对是在报复他。大清早的谁神经病会让乌鸦进别人的院子里啊!
而且这乌鸦……他仔细看了看,墙头上的乌鸦双眼木讷,很明显是被操纵的假乌鸦,这时候只会飞来飞去。
殷鹤握紧拳头在走到墙下后看到那只乌鸦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嘎”的怪叫了一声,忽然双目锁定他就坚定地俯冲了下来。
燕骁远程控制着乌鸦,给它的命令便是见到院子里的人后将后脚上的包袱展示给它,结果没想到过程却有些出乎他预料。
直直冲下来的乌鸦被殷鹤一道带雷霆的剑意扇飞出了结界外,连翅膀都被扇倒了,整只鸦鸦毛狂掉,眼神呆滞。
殷鹤看都没看对方脚上的东西,一瞬间就将结界换成了剑阵,他就不信这死乌鸦还能闯进来!
等了半天等着殷鹤收到包裹里的礼物后反应的燕骁没等到乌鸦回来回复,反而还一瞬间和乌鸦直接断开了联系,不由有些皱眉。
怎么回事?
这乌鸦傻了?
他顿了顿,还以为是炼器峰的铁长老手艺出问题了,做个假乌鸦都能断开,不由有些无语。
在闭目再次试着用灵力操控乌鸦,却始终联系不到对方之后,燕骁只好收回手。
算了,丢了就丢了。
不过,殷鹤到底收到东西没有?
这糕点可是他特意托人在山下买的,也不知道殷鹤喜不喜欢。
殷鹤黑着脸走到藏书阁的时候心里简直把燕骁骂了一千遍,在传音符亮起来时,本来没打算去看的,结果却见到是燕骁。
好哇,还敢发传音符来。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死死地拧起眉头。他倒要看看这家伙是想说什么。然而下一刻便听到了燕骁嚣张的声音:
“喂,那个乌鸦你看到了吗?我在底下带了东西给你。”
燕骁说话还有些别扭,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给殷鹤赔礼道歉。一想起对面的人是死对头他就浑身别扭,语气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浑然不觉这声音在殷鹤听着完全就是挑衅。
殷鹤额头跳了跳,果然是他。
这家伙居然这么理直气壮!他深吸了口气,在燕骁第二次发传音符过来时咬牙切齿:“去死啊!”
本来以为殷鹤这么半天不见回应是接受了他道歉的燕骁:……
耳边气愤的声音骤然响起,他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殷鹤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生气。
啧,这脾气也太大了吧,他黑着脸吐槽,又诡异地想到:这家伙不会又被气哭了吧?
燕骁心中刚一猜测,转头就看到庶务堂里不少人这会儿偷偷摸摸地看了过来,眼神小心翼翼的八卦。
这时候神色不由有些阴沉:“看什么呢?”
“好奇心很强是吗?”
不耐烦的一句话很快叫众人收回了目光,只是心中却被抓的痒痒的。燕骁到底做了什么,能把殷鹤气的这么狠?
听语气这是真的气啊。
殷鹤都气死了,骂完燕骁之后遮了遮眼睛,等到这该死的眼睛不泛酸之后才从树林后出来进了藏书阁。
另一边,执法堂的弟子巡逻完后山之后从弟子洞府的道路上过来,冷不防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一只焦毛乌鸦,还以为是有人伤了山上的灵兽,眉头一皱就要过去,结果发现却是只假乌鸦……内里是机关鸟,就连乌鸦毛都是黏上去的。
执法堂弟子:……
这是什么鬼?
因为乌鸦落在公众区域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谁的,几人无语了半天只能将这只乌鸦提了起来打算带回执法堂悬挂在墙上询问,看看是谁的木偶兽出问题了,意外落在了这里。
执法堂的公示墙谁都能看到,在那只乌鸦刚挂上去没多久时燕骁就收到了传音。
铁长老:“燕师侄,你昨天从我那儿拿走的木偶兽怎么在公示墙上?”
他这段时间就做了这么一个东西,因此印象深刻,今日路过公示墙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结果走过去一看,还真是从他那儿昨天出去那只。
只是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燕骁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和铁长老说了几句之后切断传音符出来,结果就看到他以为丢了的乌鸦此时毛焦了一地,被凄凄惨惨的挂在墙上,像是悬首示众一样。
而脚上的糕点包袱更是被轰成了碎渣,显然连打开都没打开。
燕骁:……
这是殷鹤干的?
他只是送了一盒糕点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只是在其他人走过来时燕骁便自然收回了目光,装作不认识这只木偶兽的样子。任由同门弟子在见到这只乌鸦时驻足观看,仿佛将这个东西送给殷鹤的人不是他一样。
“燕师兄,你也在啊。”有师弟打了声招呼,还有些好奇。
“也不知道这倒霉东西是谁的啊?”
“是谁的关我什么事。”他满脸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这群人真是脑子有病的样子回怼了一句,走进了庶务堂,任谁也没反应过来这是燕骁自己的。
殷鹤也是在从藏书阁出来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冷笑了一声。
这暴躁怪装的还挺像。
自言自语的话撞上了一起进食堂的秦镜之,叫前面的青衣剑修目光顿了一下,不由看了过来。
“殷师弟在说什么?”
殷鹤回过神来:“我在说执法堂公示墙上的那个东西。”他瞥了秦镜之一眼嘲笑:“除了燕骁,谁还会有那么无聊的东西。”
秦镜之倒是没想到那个东西是燕骁的,这时候有些意外。看殷鹤表情便猜测到了那东西恐怕和他也有些关系,不然殷鹤不会如此气愤,在他上前去打饭时,秦镜之忽然道:“殷师弟好久没有来食堂了,今日怎么过来了?”
殷鹤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秦镜之这厮忽然装作这么关怀他的样子做什么,他们平常也没有这么亲近啊。
他撇了撇嘴本来不想回答,结果秦镜之却一直看着他,面色温和耐心,搞得附近的人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殷鹤只好道:“听说问药谷的白术和天冬还没闭关出来,我打点饭菜准备给他们送过去。”
他也不是真的巴结那位葛谷主,只是那两个小崽子确实挺讨他喜欢的。对于喜欢的人殷鹤一向都很热情。
秦镜之听到这个答案,心底复杂。
殷鹤倒是从来没有这么对他关心过,不过也正常,他们关系本就一般,他也没有对殷鹤多好。
秦镜之自嘲的笑了一下,殷鹤倒有些奇怪地看过去,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他想到昨天脖颈上的鲛珠可能被看到的事情,对秦镜之有些警惕,不动声色的离远了些。
秦镜之:……
“师弟不必如此防备我。”
殷鹤淡淡地应了一声,不以为然。这家伙这么阴险,不好好防备怎么行呢。
秦镜之只看到殷鹤整个人警惕的样子防了他一整个中午,等到打完了饭就迅速地带着食盒离开了,生怕晚一刻就撞到他。
他心头古怪,又莫名微妙的觉得有些好笑,刚才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殷鹤是什么小动物一样。看着殷鹤背影离开,秦镜之垂下了眼上前去打饭。
只是叫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傍晚的时候,他们又见面了。
殷鹤被陈长老叫过去临时收到通知,谁知道走到了执法堂时却见到了正走过来的秦镜之。
殷鹤:……
怎么这么倒霉?
他躲了一天了,居然还是没有躲过?心头一梗,仿佛一口气堵住一样,殷鹤看向陈长老期待对方给个解释。
秦镜之见状主动开口:“是陈长老让我过来的。”
陈长老奇怪地看向两人,不知道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是为了几日后公开讲道的事情。”
“按照峰内的规矩,在领悟了自己的剑意之后便可以公开讲道了。”
“你们几个的日程也排了下来,燕骁的随机,殷师侄和秦师侄看看自己在这几个日子里选一个合适的。”
陈长老说完就去忙了,显然叫人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殷鹤拿过桌面上的帖子打开之后研究了一下,都是和峰内的集会岔开的。他看的毫无兴趣,这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选一个人少的时候。毕竟他这是第一次讲道,若是讲的不好还和那些热门道经的同门们排在一起岂不是惹人笑话?
他刚刚准备选定一个人少的时日,却忽然又想到什么。
等等,秦镜之要选哪个时间?
万一他选在自己前后也不行啊,这家伙在山上有多受欢迎他又不是不知道。
手里的毛笔顿时放了下来,殷鹤轻咳了声将帖子推过去。
“还是大师兄先选吧。”
他瞬间变脸,秦镜之一想便知道他的意思,在殷鹤抬眸看向他时还是道:“陈长老的意思是让我们选在一起。”
殷鹤:……
那还让他自己选个什么啊,又没有自主权!
秦镜之见状提醒:“虽然在一起,但是师弟可以选择时间。”
殷鹤:……
他深吸了口气,怀疑秦镜之在话里别有用意。只是这家伙讽刺人不像是燕骁那么直白,一时之间殷鹤竟然也听不出什么问题,这时候只能随意圈了一个日子。
“就十九吧。”
“清净。”
他特意咬中了这个字,秦镜之抬起眼没有说话。
陈长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已经选定了日子,点了点头。
“十九?可以,那老夫就定下了。”
“秦师侄和殷师侄可以回去准备了,到时候提前将要讲的东西交给我。”
“是。”
殷鹤咬牙憋出这一个字来,在和秦镜之一起转身出去后才握紧剑,只是他走着走着却发现他和秦镜之同路。
“大师兄也是这条路?”
他转过头语气不耐。
秦镜之淡淡道:“我正好要回弟子洞府,师弟也是?”
他虽然怀疑殷鹤昨日撒谎缘由,但是今日几次相遇确实是意外,连他也不知道这么巧。
只是殷鹤却不信,骗鬼呢,平时怎么没见那么巧?他压根不信,心里认定了秦镜之别有目的。
这家伙心机向来深沉,殷鹤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眼秦镜之,忽然冷笑了声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玉佩上。
这玉佩他见秦镜之一直戴着,想必也是贵重之物。
殷鹤伸手就将那玉佩摄取来,干脆摔碎在了地上,做出一副恶毒嚣张的样子道:“那不巧,这条路小,只走得下一个人。”
“师兄还是另觅他路吧。”
殷鹤以为这样秦镜之这伪君子该动怒了吧,毕竟这是他一直戴着的玉佩。
谁知道在他动手之后秦镜之确实是怔了一下,表情却不像是他想的那样变化,而是微微有些复杂。
随即他便听见了殷鹤放狠话的声音。
分明前面还很傲慢阴鸷,放到后面时殷鹤忽然打了个嗝“呃”了一下,语气微妙哽咽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完了。
殷鹤只觉得自己完了。在那个嗝打出来时他头脑“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这时候缓缓地闭上了嘴。
算了,不用说了,他都能够想象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了。
在热意蓄积上来的一瞬间, 殷鹤就遮住了眼睛, 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一连两天之内在两个他最讨厌的人面前丢了面子, 他都不敢想象秦镜之的表情,这伪君子肯定是在心里嘲笑他吧?
说不定嘴上甚至已经笑了出来了,就和燕骁一样。
殷鹤越想情绪起伏越大,一瞬间眼尾都红透了。
看着眼睫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湿漉漉的,甚至强行闭嘴也改变不了最后变调的剑修, 秦镜之神色复杂。
殷鹤这是……
刚刚摔碎玉佩时气势还很足, 怎么现在却不同了?
他眼神有些探究, 这时候又不好直接开口, 只是低头先捡起玉佩来。
“这玉佩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只是当初在秦家时族长传给我的身份证明,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了。”
当初秦镜之为了争取成为秦家子弟的身份几乎什么都做过, 这块代表秦家嫡系子弟的玉佩便是奖励,现在想想也是讽刺。
他之前拜入悬剑峰之后之所以没有摘下这块玉佩也是为了提醒自己, 将这根刺永远的留着, 没想到现在却被殷鹤摔碎了……
秦镜之在这时竟有种不知是唏嘘还是讽刺的感觉。
那玉佩在他掌心碎成几片, 连家族标志都断了,殷鹤虽然气着但也听清楚了他的话。
熟知剧情,知道秦镜之和秦家关系并不好的殷鹤:……
特么的,白摔了!
他微微睁大眼睛, 头一次觉得自己还能这么倒霉。
秦镜之这副样子是在讽刺他吧?
是吧是吧?一股火涌上来, 他伸手直接把那枚玉佩用剑气粉碎,气的脸颊通红。
“我就爱摔玉佩, 你管的着吗?”
骄横的话从红衣剑修的口中说出来,但凡换一个人定会让人产生厌烦,但是面前的人是殷鹤。而且是语气低软,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动物一样强撑气势的殷鹤。
秦镜之竟一点也厌恶不起来,反而心底生出了一股奇异地滋味,叫他心神晃动了一下诡异地竟觉得殷鹤这样……可爱。
确实很可爱。
殷鹤见他不说话更生气了,握着剑简直不知道要做什么。
秦镜之神色不变:“殷师弟喜欢自然可以。”
殷鹤:……
这家伙果然难对付,他都不知道这伪君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你记住这句话就行。”
眼底此时不受控制的泪意越来越滚烫,殷鹤只害怕在这个伪君子面前多说多错,气了半天时这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握着剑飞速地离开。
红衣消失在眼前,空气中竟然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衣香。秦镜之低头将掌心里的玉佩碎渣扔了,这时候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神色微顿了一下。
……
殷鹤飞离庶务堂,从小路出来后才记起悬剑峰内不许在山腰之上御剑的规定,连忙停了下来,在执法堂弟子来之前整理好衣襟,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这才没有被抓住。
一直到看着巡逻的弟子从面前路过,殷鹤脸色才慢慢垮了下来,气愤抱怨:
“秦镜之这个伪君子怎么这么难缠!”
他也太倒霉了吧!
这个眼睛通红动不动就泪失.禁哭唧唧的样子,除了叫他丢脸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用!
小说里别人觉醒都是上古血脉,力拔盖世,怎么到他就成了弱鸡哭包?
殷鹤边走边用脚泄愤似的踢着路边的石子,走到中间的亭子前时真是越想越气。
不行,这是病,得治!
他想到了之前特意结交的葛谷主,这时候停下了脚步。他得去找葛谷主诊断一番,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葛谷主医术这么高超一定能治好吧。
到时候如果治好了他就死不承认,秦镜之和燕骁还能把他怎么样?反正他们也没有用水镜留影!
心里这样想着,殷鹤本来是想要立刻转身就去找葛谷主的,可是等到抬起头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晚了,他生气的这段时间太阳落下山已经到了宵禁时间。
于是只能和天空干瞪眼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皱眉先回到洞府里休息。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拜访葛谷主,殷鹤回去后还和系统先生絮絮叨叨了半天。
“系统先生,等我治好了病我就去找回场子。”
“打的他们满地求饶。”
谢弃云:……
“有雄心壮志是好事。”
谢弃云已经猜出他这是什么现象引起的,这时候神色微顿了一下,看着殷鹤不知该如何解释。
垂眸目光落在了殷鹤脖颈上。
罢了,明日殷鹤去见葛阳,他应该会告诉他。
……
第二日一早殷鹤就收拾好,趁着大家都没有起来鬼鬼祟祟的去找葛谷主了。因为自己特殊的病症表现,殷鹤一点儿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此连走路都是走的小路,特意避开了所有人。
葛谷主早上本来是例行想要去给秦镜之诊脉的,这时候就听到了敲门声。他身份地位不同,所以院落也和其他普通的弟子不一样,而是单独居住着一方地界。此时听到声音后还有些意外。
这么早会是谁过来?
难道是陈长老?
他和陈长老这几日一起对弈,也曾交流不少道经经验,这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长老。只是在走到门边靠近之后葛谷主才打开门看清来人。
居然是殷师侄?
因为在宴席上的见面,葛阳对这位师侄印象深刻,因此一见便认了出来。此时看到殷鹤大清早的过来找他还有些疑惑。
“殷师侄这是有事?”
殷鹤回头看了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谷主见谅,冒昧前来,实在抱歉。”
“只是我最近生了一场怪病身体很不舒服,所以才一早来找葛谷主看能不能帮帮我。”
一想到自己那莫名其妙的眼泪,殷鹤就有些咬牙切齿,这时候深吸了口气忍住。
葛阳一听是来看病的连忙示意人进来,只是心中却有些奇怪。他那日在宴席上观察殷师侄的面色却不像是有疾病的样子,眼前青年丹田纯然血气流畅,没有任何滞涩之处。反倒是他旁边的燕骁身体有些问题,恐是心魔困扰。
他以为那位燕师侄会来找他看病,只是没想到却是殷师侄先找了过来。
葛阳有些好奇殷鹤的病症,这时候在院子里伸手。
“殷师侄坐下吧。”
“可否告诉老夫是什么症状?老夫也好诊断。”
殷鹤见葛谷主没有拒绝,直接便询问了起来,心里松了口气,坐下后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这段时日总是感觉到眼睛很不舒服,情绪一激动之下似乎总是喜欢……无法控制的掉眼泪。”他说到最后有些尴尬,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全部说了出来,眉头紧皱伸出手:“还请葛谷主帮我看看吧。”
葛阳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回事,情绪激动便眼泪无法控制?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奇事。
“殷师侄是说你本意是不想哭……掉眼泪的?”他本来是想说哭的,在殷鹤眼神之下又换了一个词。
殷鹤点了点头:“老天作证,我根本就没有想哭的意思。本来只是很正常的说话,谁知道会这样啊。”
他说到这儿想到这两次在秦镜之和燕骁面前的误会,一股火涌上来眼睛又红了,随即尴尬地和对面的葛谷主面面相觑。
葛谷主:……
“咳,老夫知道了。”
“殷师侄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地方感觉不适?”
殷鹤想了想摇了摇头。
葛阳这才伸手落在脉搏上查探,过了会儿后眉头微微皱起,他从出师之后一直行医,见过的疑难杂症无数,殷鹤这倒是奇特,脉搏上有些细微的与常人不同,身体里的先天阴气好像也比正常的剑修更重一些。
他脸色沉凝,这时候想到了一个体质。
——“先天阴母”之体。
这体质十分罕见,常常在二十岁左右觉醒,而换算到修士身上便是百岁以内觉醒。而且除了身体.内阴气激发刺激心神起伏之外,先天阴母之体还会让觉醒者体质改变引起一些额外的变化。
比如……葛阳抬头:“殷师侄可有感觉到从某一日开始身体更脆弱了一些?”
殷鹤瞬时想到了自己皮肤变的细皮嫩肉的事情,本来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结果听葛谷主这么一说,他便想起来了。
“好像确实是有。”
“我都是结丹后期的剑修了,之前还发烧风寒,皮肤也十分敏.感。”
他点了点头回忆着以往症状。
葛阳心里更加肯定,这泪失.禁的现象是由先天阴母之体随着修为越高而激发出来的,这体质天然就是如此,倒也算不上病症,反倒是对于修为进益有好处。
见葛谷主收了手,殷鹤立刻迫不及待的询问。
“谷主,我这是怎么回事,能治吗?”
葛阳笑了笑:“殷师侄不必担忧,老夫大概已经确认是怎么回事。”
“师侄可听过“先天阴母”?”
殷鹤愣了一下,隐约觉得这个词有些耳熟,好像之前在藏书阁哪个杂书上看过,不过他没放在心上,看了之后就抛在脑后了,不知道葛谷主怎么会提起这个来。
先天阴母?
这和他的泪失.禁有什么关系吗?他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葛谷主捋着长髯将“先天阴母”讲了一遍。
““先天阴母“之体很少出现在男子身上,在修真界这么多年老夫也只是在医书上看过,只因这种体质十分难得,在上古大战之后便已经绝迹了,唯一有出现过的痕迹还是通过返祖而来。”
“殷师侄这体质便是难得的血脉返祖。殷家应该有过先天阴气出现,只是其他成员都没有获得返祖,只有殷师侄一人蜕化了。”
“不必惊慌。”
殷鹤:……
这怎么能不必惊慌呢。
即使是知道这不是什么生病,而是先天阴母之体,但是这“先天阴母”……殷鹤听着这个词就觉得有些不妙。
“所以葛谷主,我这个泪失.禁不能治吗?”
葛阳摇了摇头:“师侄说笑了,并非是病如何能治?”
“不过殷师侄要是想克制的话等到了元婴期便可以了。对先天之体来说元婴以下就是一个门槛。而到了元婴便可以自然调动身体阴气了,到时候修为更上一层境界殷师侄如果想要消除后遗症,便可以尝试自己控制。”
还好,还能控制……总比永远控制不了强,殷鹤微微松了口气,又觉得葛谷主的表情有些不对,似乎还有没有说完。
对葛阳来说阴母之体只好不坏,自然不会多想什么。而且修真界男子生子之事也并不少,大家接受程度都很高。因此这时候只是善意地提醒道:“不过殷师侄还需注意,在元婴期之时才能考虑生子之事。”
“不然恐怕有损修为。”
什么元婴,什么生子?
耳边“轰隆”一声,殷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葛谷主什么意思?”
他表情茫然,葛阳笑道:“先天阴母之体的男子是可以生子的。”
“殷师侄不必惊讶。”
殷鹤按着额头,好半天才缓过来葛谷主说的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中了这个血脉返祖的奖后不仅眼睛通红一激动就想哭,而且将来还有可能会生孩子?
他下意识地按着腹部,只觉得他重生以来接触的信息量都没有这么大过。
这怎么可能?
殷鹤不可置信,表情复杂。
葛谷主说完之后这时候就收到了传音符,是门外的弟子在催他走了,便点头道:“殷师侄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殷鹤古怪回过神来,还想问问葛谷主是否有错诊的可能,但是一联想到自己的症状,这时候只能咽了下去。
算了,怎么可能是错诊,症状全都对上了,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葛阳回过头邀请:“我们要出去问诊,殷师侄可否要一起?”
殷鹤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顿了一下咬牙:“这个体质还请葛谷主帮我隐瞒,不要告诉别人。”
葛阳自然不会多言,守口如瓶是医者最基本的要求,这时候看着殷鹤离开之后才捋着长髯去和弟子汇合。
另一边,殷鹤从另一道门出去,这时候还觉得晴天霹雳像是做梦一样不真实。
万万没想到他来看病会得到这么一个消息,他特么的居然还会生孩子。握着剑的红衣剑修两眼发呆,恍恍惚惚的走在路上,叫路过的执法堂弟子都有些诧异。
“殷师兄这是怎么了?”
“怎么看着表情不太对啊?”
只是几人和殷鹤毕竟也不相熟,这时候也不好上去问什么。
谢弃云倒是没想到这件事对殷鹤打击这么大,见他从葛谷主那里出来之后便.精.神不佳,有些不能接受。
这时候顿了一下。
“为何不高兴?”
殷鹤冷不防听见声音更尴尬了,等等,系统先生什么时候出来的,刚才他和葛谷主的话他都听到了?那岂不是也知道自己是什么“先天阴母”之体了。
殷鹤撇了撇嘴:“这没有哪个男修能这么容易接受吧。”
一想到将来有可能自己肚子里会生出一个小崽子来,殷鹤就忍不住不自在,这完全在他的设想之外。
谢弃云望着他,忽然有些好笑。
“在想生孩子?”
殷鹤本来没反应过来,等到系统先生笑了之后才意识到:等等,他想什么生孩子啊。只要他没有道侣……生孩子也轮不上他啊。他总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孩子来吧。
只是刚才他怎么下意识地就想到这儿了呢。
殷鹤身体僵住,在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时缓缓捂住了脸,心想:今天大概是他的倒霉日了吧。
……
秦镜之今日等了半天才等到葛谷主来,见对面老人携着几位徒弟走过来,还有些意外。
“谷主今日有事的话,我这儿其实可以推迟一日的。”
他这段时间情况稳定,毒素已经拔除一半了,并不着急在这一两天,此时见他们冒雨前来便摇头开口。
葛谷主摆了摆手:“无碍,只是中途遇见一位小友聊了会儿而已。”
“不碍事的。”
小友?
秦镜之目光微顿,葛谷主来悬剑峰这些时日很少外出,与同门弟子交流也不多,唯一能称呼得上小友的只有殷鹤了吧?
也不知殷鹤是怎么与葛谷主遇上的,秦镜之记得两人的洞府位置并不是同一条路。
见葛谷主只是随意回复,没有再提的意思。秦镜之也咽下了询问的话,这时候只是笑着道:
“原来如此。”
几人照常诊疗,一直到秦镜之送走人之后才收了手,本来是准备闭目打坐会儿的,却又想到了殷鹤……
昨日殷鹤忽然哭着离开,也不知今日如何了。
心里莫名的情绪突然冒上来,他知道自己本应该少去关注其他人的,毕竟他心中已经暗自仰慕师尊多年,只是一想到昨日殷鹤红着眼眶的样子他便难以压下心绪,总是忍不住想到这位师弟。
过了会儿后秦镜之睁开眼来,此时却收到了陈长老的传音。
“秦师侄,你和殷师侄的《道经述要》写好了吗?”
“如果写好就一起拿到祁明峰来。”
距离殷鹤选的讲道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明日之前就得将《道经述要》交上去,要不然陈长老也很难安排。
听到陈长老的声音,秦镜之顿了一下,抬眼回应了一声。
……
殷鹤在洞府里躺了一天,自从得知自己是什么“先天阴母”体质之后他就有点丧丧的,虽然最后调节了过来,但还是有些不想出门。
谁知道好不容易等他打算忘掉烦恼去藏书阁时,就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
“谁啊?”
一点也不高兴地声音响起,即使是隔着门也能听到情绪上的不耐。
秦镜之挑了下眉:“是我,殷师弟。”
殷鹤:……
他皱眉从榻上爬起来,有些警惕。
这家伙来做什么?
前天过后他就没找过这家伙,难道是来嘲笑他的?他才不怕呢。
殷鹤脸色难看,一把拉开门准备和秦镜之对峙,谁知道在见到秦镜之时却看到了他手里抱着的两册道经。
“殷师弟是否忘了十九日讲经的事情?”
“今日该交《道经述要》了。”
殷鹤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他昨天被自己的特殊体质打击的头昏脑胀,居然完全将这件事给忘了?!
还要交《道经述要》。
秦镜之见殷鹤愣住,这时候看过来。
“殷师弟还没写吗?”
殷鹤:……“马上马上。”他烦躁的皱了下眉,脑子里一片懵,完全不知道《道经述要》该怎么写。
秦镜之倒是恰好开口:“我正好写完了,殷师弟不介意的话可以拿去看看。”
他将手中的其中一个书册递给了殷鹤,叫殷鹤还有些诧异,神色狐疑地看着对方。
?
“真给我看?”
这家伙不会是有什么阴谋,不会是他刚一接过去这伪君子就立刻说自己抢他书册吧?脑海里思维发散的厉害,等到他回过神来时却听见秦镜之笑了一下。
“殷师弟不必担心我。”
“只是陈长老那边……再不写就来不及了。”
被催促的头大,殷鹤一把拉过书册就要返回小院中快速写出一份来,而给他送东西的秦镜之也不能这么拒之门外了,只能忍气看着这人一起进了院子。
只是因为讨厌对方殷鹤完全也没有招呼,自己坐在石凳上就打算研究了,主打一个将秦镜之当成空气。
秦镜之也不介意,随意找了一个附近的地方坐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殷鹤本以为有了参考之后这《道经述要》会很好写,毕竟按照流程来就好,然而等到他看到秦镜之的字迹之后却两眼花了一下,不由捏着毛笔有些茫然。
等等,这是怎么写来着?
光秃秃的空白册子摆了半个时辰上面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殷鹤沉默了半天,这时候忍不住看向秦镜之,这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到底是怎么这么快把这东西写完的?这才只过去了一天而已啊。
他撇了撇嘴,半天落下一笔。
秦镜之抬眸:“殷师弟需要帮忙吗?”
殷鹤怎么可能让秦镜之再帮他?岂不是显得他很智障。这时候立刻皱眉抬起头:“不用。”
“也没多难,我马上就写好了。”
他低下头冥思苦想,回忆起系统先生向他授课的样子,渐渐找到了些状态,这时候慢慢写了下来。
秦镜之只看到他脸色变化不定了半天,忽然下笔如有神起来,心底微微有些好奇,不过想到殷鹤对他的排斥,还是没有走上前去,只是一直在庭院里等着。
大概一直等到下午太阳落山殷鹤才写完最后一笔,急匆匆的检查了一遍,这才合上了册子。
“好了,给你。”
他一把塞进秦镜之手里。
秦镜之垂眼也不多留:“既然殷师弟已经写完了,那我就送去给陈长老了。”
“有什么通知到时候会告诉师弟的。”
这伪君子今天一切正常,表现的像是没有见到他那天忽然哽咽失态一样,叫殷鹤愈发觉得诡异,不过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秦镜之收回目光来离开,走在路上时心中刚想着翻开殷鹤的《道经述要》看一看,这时候便收到了陈长老紧急的消息。
陈长老也觉得纳闷,他今日被剑尊传召本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结果剑尊叫他过去只是通知了一声“十九日的弟子讲道我会参加”。
冷淡的声音和往常没有区别,陈长老愣了一下才看向剑尊。
尊上这是……?
他心中疑惑却不敢询问,这时候只能压下心底,只是难免还是有些震惊。剑尊都多少年没有出关了,几日后的弟子讲道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居然引动了尊上出关?
那这一次可得更加重视才行,他心头微转,愈加郑重了些。
谢弃云见他神色严肃便知道是想多了,却也没有提醒。只是想到殷鹤神色莫名,有些好奇殷鹤知道他这次出关的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他出关这么大的事情在悬剑峰上流传的很迅速,乍然一通知便传遍了整个山内,弟子们一片哗然,就连殷鹤也知道了。
只是叫他更在意的是——因为师尊出关可能要来看他的弟子讲道,他好不容易写上去的《道经述要》又被陈长老打了下来,让他和秦镜之几人务必再写的更.精.彩一点。
殷鹤: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谢弃云刚看过来,就看见殷鹤像只猫儿一样抱着脑袋吐槽。
“这《道经述要》到底谁能写好啊!”
“鬼知道剑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述要!”
谢弃云微微顿了顿:“他喜欢简要的。”
第四十七章
殷鹤眨了眨眼:“系统先生怎么知道?”
他现在头昏脑胀, 提着笔已经顾不上多想了。
谢弃云目光落在他之前被打回来的《道经述要》上。
殷鹤其实是大部分按照他的方式来的,不过是述写比较松散,对于第一次写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他眸光微顿看着丧气的猫儿, 有些无奈。
“不想写了?”
殷鹤:……“嗯嗯。”
“都已经发愁了一个晚上了。”
因为时间紧迫, 剑尊的通知又来的突然, 陈长老让他们明天下午之前就要将修改版的交上去,殷鹤简直改到头秃。
众所周知改东西比重写难多了,他宁愿自己再写一份也比改的强。
红衣剑修.精.神萎靡,眼巴巴遮着脸时不自觉的透出一股撒娇的意味。谢弃云盯着他看了会儿,在殷鹤似有所觉时才淡淡开口:“去睡吧。”
殷鹤:“可是还没有修改欸。”
按照他这个进度如果今晚睡了, 明天下午肯定是改不完的, 因此即使是困的眼睛都发晕了, 殷鹤还是撑着没睡。他这时才体会到以前单纯的练剑是有多么快乐, 根本不用想这么多好吗,讲道就不是人干的事!
见他还打算撑着笔,谢弃云最终还是道:“明天起来, 我说你写。”
一句话,叫殷鹤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 猛地抬起头来:“系统先生你说的是真的?”
他这时候又惊又喜, 简直就像是遇见救命稻草了一样, 没想到系统先生居然会这个。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确定,谢弃云应了一声,挑眉:“不相信我?”
殷鹤连忙摇了摇头。
“当然相信了。”
他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试探道:“既然系统先生都这么说了, 那我就真去睡了?”
谢弃云看了他一眼:“明早太阳升起时我会叫你。”
“不要拖延。”
这段时日相处, 他显然已经有些明白殷鹤的毛病了。
殷鹤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好好好。”
“系统先生放心,我一定准时起来。”
说完他就迅速地爬到了榻上, 好像晚一刻钟都不行了一个,动作风卷云残。叫谢弃云看的顿时有些好笑,不由摇了摇头。
在殷鹤离开之后才转身一道灵力闪过,将刚才的《道经述要》重新整理了一遍。
因为有系统先生的承诺,殷鹤整个人好像放下了心,彻底放松下来,躺在榻上没多久就困的不行睡着了。
房间里的烛火跳跃到他额头前,微微映出两道印子来,叫他白日里的锋芒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变得乖巧听话起来。
谢弃云过了会儿后慢慢现出了身形走到了殷鹤榻前,看着榻上的人,伸手将被子替殷鹤拉了上去。
室内静谧无声,只剩下了帘帐内的红衣剑修和不远处书桌前正在翻阅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鹤才恍惚听见了点声音,在梦中朦朦胧胧的侧过身,便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音。
这么晚了……是谁啊。
脑海中奇怪地想着,只是没多久他就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来不及多想。
而不远处的谢弃云却翻阅着殷鹤写的笔记,目光认真平静,像是在看……一手带大的猫崽的成长痕迹一样,时不时地驻目停留了一会儿。
……
不只是殷鹤一个人为剑尊出关这件事头秃,悬剑峰几乎所有弟子今夜都没有睡好。
那可是剑尊啊,多少年闭关在主峰之中,修真界无大事几乎不出,除了他座下的几位弟子入门时曾经应该见过剑尊几次之外,山上的绝大部分弟子都从未见过尊上。
但修真界中谁没有听过剑尊的威名呢。
谢弃云的名字震慑四方,也是因为有剑尊在悬剑峰,那些妖魔鬼怪才不敢与人族争锋。
弟子们在山上活动愈加小心,而几位长老也忙的和陀螺一样了。猝不及防之下便只能连忙准备尊上出关的各种事宜。
唯独秦镜之心情有些复杂。
若是以前,得知暗自仰慕的师尊出关,他肯定心生欢喜。可是今日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他只是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心中所想的那么激动。
尊上对他来说就像是多年仰望的一个高塔一样,他因为当年的救命之恩一直牢牢记着,以为自己别有他心,此时却又有些恍惚。
夜里秦镜之皱眉处理峰务,这时候听到身旁弟子说殷鹤的《道经述要》也被打回去之后,动作微顿了一下。
“什么时候打回去的?”
他忽然开口,叫旁边师弟吓了一跳。因为最近首席身体恢复了,再加上剑尊出关事情繁多,今日陈长老就叫人重新接手了峰务。
而燕骁则是暂缓了几天,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不过燕骁完全没有一丝不满,这时候只庆幸终于能放松了,十分轻易的就将峰务还给了秦镜之。
叫以为能看到两人相争的其他弟子还可惜了一阵子。
此时听见首席出声,那师弟下意识道:“今天下午吧。”
“毕竟讲道的时间不同,估计要重新大改一遍了。”
本来殷师兄的述要其他时候讲都没问题,但偏偏是剑尊出关这时,陈长老就不得不更加提高一些要求了。
毕竟万一尊上那天去巡视呢。
那可是多大的荣耀啊!
秦镜之的述要倒是没有太多问题,只需要再加长一些就行,却没想到殷鹤的这么严重。这时候莫名皱起了眉,想到殷鹤写第一次都愁眉苦脸的样子,这一次时间又有些紧迫,一晚上时间能写的好吗?
他想的多了,眉头都皱了起来,却忘了自己此时还在庶务堂。
见其他弟子听到他问话之后都疑惑的看过来,秦镜之蓦然回过神来,遮掩住了眼底的深思。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问了一句。”
“毕竟是我帮殷师弟交上去的。”
原来是这样啊。
几个师弟点了点头,不由有些感慨不愧是秦师兄,对同门就是照顾。这几日燕骁在庶务堂当值,他们可算是明白了杀戮道剑修和凌风一道的剑修的区别了。燕师兄的性情真是太过暴躁了。
弟子摇了摇头,与之比起来就算是一直傲慢跋扈的殷鹤好像也不是不能忍了。
秦镜之不知道他们想法,只是压下念头。
“快处理吧。”
“明日一早还要做功课。”
几人都点了点头,又低头继续了起来。
……
一夜很快过去,殷鹤一觉睡醒时都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他这是怎么来着……?
昨晚的记忆一闪而逝,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身上时,他下意识地想要翻个身,这时候却察觉到了自己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嗯?
温温热热的帕子盖在脸上,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殷鹤睁大眼睛还有些茫然,耳边就听到了系统先生的声音。
“还不起来?”
这会儿已经比太阳升起还晚了一个时辰,在刚刚日出时,谢弃云本来是想要叫醒殷鹤的,但是看到在榻上睡的七扭八歪的青年还是有些没忍心。
心中惊讶于这种小事竟然也会激发他属于人性的一面,向来高坐云端的剑尊将目光落在了榻上的人身上,见殷鹤贴着脸压在枕头上,不由伸手在他脸颊被印出来的肉上捏了一下。
很软,像是人间的软糕一样。
谢弃云想着,指尖又往上落在了殷鹤眼睫,鬼使神差的摸了摸殷鹤落下的乌黑长睫,在殷鹤不适的皱眉时莫名接住了落下的一丝睫羽。神色微怔了一下,不由有些古怪。
殷鹤感觉到好像有人碰他眼睛,不由有些痒。
只感觉脸颊肉痒,眼睫也痒,他还以为是蚊子呢。
只是房间里什么时候进来只蚊子了?真烦人!
心里迷糊想着,他不由伸出手来“啪”的一下想要打掉作乱的蚊子,一把拍死对方,只是困的睁不开眼睛的青年右手只能在自己脸上寻找,过了会儿后茫然的拉住了让他烦恼的东西。
冰冷的触感刚一入手,就叫殷鹤打了个寒颤,却死死地拉住不松手,像是藏东西一样将这只手藏到了他的枕头边。
谢弃云:……
像是察觉到什么,见殷鹤握着他的手不松手,他垂眸慢慢升高了些体温,就连手指的温度也热了起来。
榻上的青年这才眉梢微松,安心的抓着他的手指,继续翻身睡了过去。
指尖被另一只手抓着的触感十分奇妙,谢弃云神色莫名,心中有些晃动。只是却掩盖在淡漠的神色下无人知晓。
一直到又过了一个时辰,确实是不能再睡了,他才从殷鹤的掌心中抽回手来。
枕边的触感消失殷鹤不由有些委屈,下意识地睁开了眼,只看到隔着帘帐隐隐约约的一道高大身影。
“殷鹤,起来吧。”
一句话叫他睡意慢慢散去了些,才放下遮住的眼睛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倏地一下坐了起来。
等等,他睡过头了!
完蛋了完蛋了,系统先生居然等了这么长时间?隔着帘帐看不清脸的身影已经消失,殷鹤快速起身洗漱了一下,就冲到了书桌前,这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系统先生不是说天亮就叫我吗?”他居然睡了这么久。
殷鹤!你是小猪吗?一天天这么能睡。
看着他脸上压着印子还数落自己的样子,谢弃云抬眼:“看你瞌睡就多睡一会儿。”
他言语听不出什么,但是若是让知道剑尊以前为人的人来看,那股子纵容味便已经足够叫人惊讶了。
谢弃云也奇异自己竟然如此纵容二徒弟,面对殷鹤时底线一退再退,便连让对方休息也是。
脑海中思绪一闪而逝,在回过神来时谢弃云就看到殷鹤已经羞愧红了脸,拍着脸蛋坐直了。
“系统先生,你以后不用这么容忍我了。”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因为剑尊从未教导过他,以前系统先生对他来说就像是严师一样,虽然声音冷淡,但是却强势不容违逆。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系统先生依旧很冷漠,也很强势,只是在某些地方却好像又……对他变了一些。
连殷鹤自己都觉得他天天在刷破系统先生的底线。
他心中尴尬,觉得两人关系太过奇怪。谢弃云却看了他一眼,在他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中淡淡开口:
“不算容忍。”
“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顿了顿,像是在解释又好像透出了其他意味,在殷鹤茫然的目光中意味不明。
“再不写就来不及了。”
“啊!”
一句话成功拉回了他乱七八糟的想法,殷鹤一把翻开书册,看着第一页就连忙拿起笔来。
谢弃云昨夜已经见过他的述要,因此完全熟记于心,这时候甚至看也没有再看文册便已经沉声补充了起来。
殷鹤原本以为系统先生还要再研究一下他的写法呢,没想到根本不用,对方只是一张口就和整册述要接上了,这时候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拿笔跟了上来,边写还边着急:“慢一点,系统先生稍等一下,刚刚这段没记上。”
他自己都有点脸红,他照着写的还没有人家思考的快。
不过在边改边记之后殷鹤发现,系统先生好像……看过他写的述要!不然怎么可能每一个字都能和他要改动的地方对上。
他微微顿了顿,恍惚中居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睡觉时好像在房间内听到了翻书声,他以为是错觉呢,结果居然不是吗?
是系统先生在看他的述要?
心中顿时醒悟,殷鹤笔尖慢了一下差点晕染一片,幸好及时反应了过来。
“在走什么神?”谢弃云看过来。
熟悉的声音叫他心跳“咚”的跳了一下,一想到系统先生昨晚一个人在翻他的笔记就有些不自在,这好像和他自己这时候让系统先生批改时的感觉有些不一样,更加……私密一些。
说不出来的滋味涌上心头,叫他喉头微滚,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可能有点累了,唔,我们还是快写吧。”
谢弃云一看便知道他是在撒谎,不过却没有拆穿他,而是继续讲着。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简直比殷鹤原来自己写时都快。两人沉浸在改写《道经述要》中不知道时间,等到察觉时恍然已经太阳落山了。
殷鹤向后微靠,将手里的笔放在桌上,只觉得自己写的手指都要疼了。
不过终于要改完了,就差最后一点了!
他深吸了口气又重新拿起了毛笔,在系统先生停下时自己将最后那一点补了上去。
“系统先生,这样可以了吧?”
眼前的青年像是只.精.疲力尽的猫团儿一样懒洋洋地躺在了椅子上,哼哼唧唧。
谢弃云瞥了眼。
“可以。”
峰内长老了解他的风格,看到这与他相似的内核不会不同意。
殷鹤松了口气,“啪”的一下合上册子,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了,有错漏就错漏吧,他也不管了。
“写的我眼睛面前都有两个圈在转了。”
他挥了挥手,只觉得写完这个自己能有好几天不想写字。
谢弃云忍不住有些好笑:“是吗?”
“嗯嗯。”
殷鹤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我的手已经不属于我了。”
他本意只是吐槽一句,觉得自己这会儿手指简直疲劳过度,酸软的要命。谁知道系统先生在停顿了一下之后忽然问:“那属于我吗?”
“呃”
一句话叫殷鹤头顶倏然烧了起来,差点有些反应不过来。在回过神来后只觉得自己这会儿连头发或许都已经被脸上的温度不自觉地烫熟了吧。
怎么、怎么能这样说呢。
他抓着自己手竟然有些无措,眼睫飞速的眨动了两下,不敢接话。
谢弃云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忽然笑了一声,伸手弹在了殷鹤手背上。一道无形的灵光闪过,随着手背上冰寒覆盖霎时间刚才困扰他的酸软便一点一点地不见了。
只是却又有另一种不自在困住了殷鹤。
系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心里抓耳挠腮的难受,他恨不得直接抓住对方问清楚,可是又不能,这时候只能红着耳朵克制着心跳。
糟糕,不能再跳了,再跳就被发现了。
殷鹤!
不能这么容易想多!
他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这特殊的体质影响的,所以才那么容易被引动心神。这时候握着书册,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之后开口。
“差点忘了,《道经述要》陈长老让我今天下午交上去,时间快到了我就先走了。”
“等回来再和系统先生道谢。”
他一切正常的站起身来,恍若刚才失常的心跳不存在一样,拿着书册便推开了门打算出去。
谢弃云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平静应了一声,却叫殷鹤差点有些没绷住,好在及时默念清心经才忍住。
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了下来,在太阳落山后只是短短一段时间这时候竟然有些起风了,没过多久还下起了雨。
殷鹤走到一半路时忍不住抬眼无语了会儿这倒霉天气,才不情不愿地从乾坤袋里拿出了把伞撑着。
第一要紧的就是护住他手里的册子,可千万不能被淋湿了,要不然他和系统先生一整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秦镜之下山时就看到了在亭子里撑伞的殷鹤,红衣剑修脸色恼怒,也不知道是在和什么怄气,看着居然有几分……可爱。
那股分出他心神的感觉又再次浮现,秦镜之皱了一下眉,撑着伞走了过去。
“殷师弟来了。”
殷鹤:“嗯。”
“我来交《道经述要》。”
秦镜之本就是来接殷鹤的,在等了半天见殷鹤还没过来之后就下了祁明峰,刚好在山腰遇见对方,此时提醒道:
“陈长老马上就要出门了,殷师弟和我来吧。”
殷鹤点了点头,抱着册子出了凉亭,只是刚一出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微微低哑的声音响起又有些软意。
殷鹤揉了一下鼻尖,这该死的什么先天阴母体质,下个雨他都要有反应,还能不能更弱鸡一点!
他黑着脸面无表情,秦镜之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见殷鹤面色不善沉默了一下倒也没有说什么。
一直到一路带着他走到陈长老的静室时秦镜之才道:“这几日问药谷的葛谷主在山上,殷师弟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的话可以去找葛谷主看看。”
殷鹤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奇怪这家伙怎么这么关心他了?不过或许他可以理解为秦镜之又在讽刺他身体差,不像个剑修?
因为有前车之鉴,殷鹤顿时就冷笑了一声:“大师兄管好自己就好,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秦镜之并不迟钝,知道殷鹤这是因为之前被他看到忽然掉眼泪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时候便恼羞成怒了。本来是还想要说什么的,此时只是淡淡道:“师兄弟之间互相关心本就正常,殷师弟不必多心。”
被冠冕堂皇的话一口气噎住,殷鹤冷哼了一声,在走进去时撞过秦镜之肩膀,不屑低语。
“假惺惺,从前怎么没见你那么关心。”
一句话,却叫秦镜之微顿了一下,脸上的从容镇定霎时不见,下意识地垂下了眼。
殷鹤没有回头看自然也不知道秦镜之的表情。这时候进了静室之后敲了敲门,便径直走了过去。
陈长老忙了半天才看到殷鹤过来:“殷师侄来了?这些《述要》里就差你的了。”
“写的如何了。”
殷鹤伸手递了过去,表面上淡定心里却不自觉祈祷。
一定要通过,一定要通过,再不通过他就……他想了半天也不想到再不通过他能做什么,只能撇了撇嘴。
陈长老低头翻开一页来亲自查看,本来只是当做弟子的笔记一样随时准备查缺补漏的,毕竟前面交上来的几册述要都是如此,就连秦镜之也改了一些。只是没想到殷鹤写的却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陈长老乍然一看这道经体系差点以为是剑尊本人写的。愣了一下之后又仔细看了会儿,发现和剑尊的还是有些区别的。
殷鹤的道经剑意更加……自由一些,而尊上的却仿若无法逾越的道本身。
他越看越认真,时间慢慢过去竟然不自觉的沉浸在了其中,殷鹤本来是很忐忑的等着的。但是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抽了抽嘴角干脆拉了个凳子在面前坐着。
陈长老也不介意,他在弟子中一向随和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都不会在意。
殷鹤撑着手,看的都快要打瞌睡了。
“有那么认真吗?”心里不自觉的嘀咕了句。
谢弃云瞥了眼没有说话。
而陈长老在看完最后一点之后才舒了口气:“殷师侄这《道经述要》写的真好啊!”
他很少如此直白的夸赞弟子,只是殷鹤这个却由不得他不夸,确实是不错。对道法理解如此透彻,难怪殷师侄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修为便进阶如此之快,有这样的基础叫人也不难理解了。
殷鹤本来以为陈长老多少还会问几句的,毕竟其他人都是一样,没想到直接就被夸了,这时候还懵了一下。
陈长老握着《道经述要》边回忆边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当为老夫看过的最佳心得了。”
“可见殷师侄是下了苦功夫的。”
一觉睡到今天中午才加紧改了半天的殷鹤:……
饶是他脸皮厚,这时候难得也有些心虚:“只是随便写写而已,长老过奖了。”
“那个,这是通过了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
陈长老失笑点了点头:“当然,这样的述要不通过也难以服众,殷师侄就放心吧。”
看殷鹤担心,陈长老不由感慨:“听藏书阁的老王说殷师侄最近在研读剑尊的《剑典》,难怪行文风格与尊上十分相似,刚才乍然一见我也吓了一跳,想必尊上见了也定会欣慰的。”
殷鹤眨了眨眼,没想到这风格还真的和剑尊一样,顿时有些惊叹系统先生的模仿能力。这都能仿照出来,这也太万能了吧。
他连忙装傻笑了两声,和陈长老寒暄了几句就告辞:“我看陈长老这会儿在忙,既然通过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陈长老确实在忙等一会儿还要出门一趟,这时候便也压下了谈性,笑着摆手:
“好,述要已经通过,殷师侄便准备到时候上场吧。”
殷鹤点头出门,一直到走到静室之外还有些恍惚。
“就这么过了?”
他满头问号,又忍不住好奇心:“系统先生,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呀?”
崇拜孺慕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着红衣剑修双眼亮起来的样子,谢弃云顿了一下。
“还有一件不会。”
“不过,正在学习。”
这句话落下时,殷鹤脖颈边和系统先生心血相连的龙血银线忽然滚烫了起来,仿佛在……映照这句话一样。
第四十八章
殷鹤:这……
脖颈边滚烫的银线像是在提醒他, 系统先生说的和他有关。
他诺诺了两声,这时候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散思维了。系统先生他到底什么意思啊!殷鹤微微垂眼,眉心跳了一下。
可是他又记起自己这段时候老是想的很多, 又有些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多尴尬啊。
殷鹤不要多想了, 系统先生既然没有明说万一不是他想的那样呢。
醒过来醒过来!
他拍了拍自己脸颊,深吸了口气压下脸颊上的红色。
说不定银线发烫只是意外,只是发烫而已能代表什么,他收紧手将脑海里的思绪甩出去。可是系统先生刚刚的话到底还是印在了他心上,叫他下意识克制自己, 一整天都不敢再看颈边的细线。
殊不知越是克制越是在意。
在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殷鹤就又就看向两人镜子, 随即想到什么反应过来立刻收回了目光。
谢弃云看的有些好笑, 见殷鹤这个样子便也没有出声, 只是看着他鬼鬼祟祟地四处看了一眼,见自己似乎不在才松了口气。
什么嘛,居然又偷瞄了, 殷鹤你是这么没有自制力的人吗?!
镜子里的青年自言自语吐槽了两句,这时候手边的传音符就亮了起来。
“陈长老?”
殷鹤有些意外, 伸手点开之后就听到了陈长老的声音。
“殷师侄, 起来了吧。”
“你十九日的讲道安排已经出来了, 老夫替你安排到了早上第一场,时间不早了,殷师侄好好准备,有不懂的可以问老夫。”
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 殷鹤差点愣住。
早上第一场?
这么早?虽然做好了十九日讲道的准备, 但是殷鹤也没想到自己是第一场啊!还来不及说话,陈长老就已经心满意足的通知完了, 殷鹤只好噎住。
僵.硬.地抬头看了眼时间,今天一天……明天,后天早上他就要上场了!可是他连《道经述要》都没有融会贯通呢啊!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没了,殷鹤收到传音符之后立刻一个激灵,洗漱之后往藏书阁赶。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走到了藏书阁,一路走来简直满腹怨气,这时候却只能忍了下来像个游魂一样飘进了藏书阁。
不能气,不能气,谁叫人家是剑尊呢。他心里一边忿忿一边黑着脸进了藏书阁。
燕骁好不容易卸下重担这几日闭关调息了几日,就在藏书阁里看到了殷鹤。他表面上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实际上眉梢松下想着这几天查了一下殷鹤的行踪果然还是有必要的,这家伙最喜欢来的就是藏书阁了。
不过,以前倒是没见他那么爱学习啊,燕骁心中狐疑,拿着书假装不经意间从三楼看下去,看到殷鹤时心中刚刚幻想了三百多个打招呼的方式,殷鹤就已经头也不抬地沉着脸去王长老那儿报备了。
燕骁:……
这家伙怎么回事?
心情不好连头也不抬,他刚刚的心理活动完全是给瞎子看了。
燕骁额角跳了跳,好在刚才的动静并没有被人发现,就连一直守着藏书阁的王长老也没有看到。燕骁心里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殷鹤照常递给了令牌之后进来,拿着书册上了三楼。
整个藏书阁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翻动书页的声音。甚至因为有不少人感悟修炼,大家连最基本的交谈声都停止了。
燕骁本来是想要说话的,但是看到殷鹤上来之后周围一片安静的样子,皱了下眉,只好暂时忍住。
算了,再等等吧。
燕骁脾气不好,但也不是跋扈之人做不出影响别人的事。
殷鹤完全不知道这家伙的心理活动,深吸了口气拿着书就走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心里悲愤没想到自己昨天傍晚刚刚吐槽了短时间内不想再看书了,今天却又要继续了。
生活简直太磨难了!等到这次讲道完成他一定借机要申请一个外出任务,好好出去散散心,才能弥补他这会儿的痛苦。
殷鹤表情扭曲,咬牙翻开了一页。
他和燕骁刚好相隔了两个书架,两人互相面对面站着,只是殷鹤完全没有关注对面,也不知道对面站着的是谁,还以为也是普通的来藏书阁看书的弟子呢。
他本着互不打扰的想法一直没有抬头,却叫尴尬地站着的燕骁不由有些皱眉,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眼瞎?他这么大个人在这儿都注意不到。
越想越憋气,燕骁握紧了书脸色抽搐,他一开始装的很好,可是过了会儿见殷鹤始终不理他之后有些忍不住了。见没人注意拿走了中间的那一册书。
两边的空隙陡然被拿开,整好空出一个书册的位置来。燕骁斜眼看过去,看到殷鹤似乎是在认真低头领悟的样子皱了皱眉。
这家伙看书这么认真?
他心底诧异,又有些不甘心,过了会儿写了个纸条从书册缝隙里塞了过去。
“咳,听说你十九日讲道。”
“准备的怎么样了?”
燕骁本来是想说殷鹤要是没准备好的话,他还可以陪他练一练,毕竟他也是有过一次讲道经验的,只是他嘴贱习惯了嘴一张就是,导致写字时也有些不讨喜,手中的话一拐就变成了:“大庭广众之下全峰的弟子都要来,或许师尊也会降临,到时候你要是讲的出了岔子,那可就是大笑话了。”
“丢了悬剑峰的脸,秦镜之那厮不找你的岔我跟你姓。”
他低头写完之后匆匆敲了敲书册,自觉得自己压下脾气十分好心,殷鹤应该能懂他的意思。
殷鹤正边看着《剑典》边在心里梳理着自己的《道经述要》,毕竟就剩一两天时间了,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得好好准备准备。
因为是第二次整理,他便也没有麻烦系统先生,想着自己再来一次。昨日是时间紧急,今天还有两天时间多少也够用了,这东西他还是得自己学学。毕竟系统先生也是将他的思维重新整理了一遍,这一点在偷懒过后还需要他自己领会。
殷鹤正逐条的模拟着,忽然就看到面前的书架前面塞过来一张纸条。
殷鹤:……
什么鬼?脑海中的思维被打断了一瞬,他嫌弃地皱了下眉,本来不准备理会那个空架子上的纸条的,但是耐不住那边一直在动,小纸条窸窸窣窣好像是非要让他看到这个东西不可。
他眼皮一跳深吸了口气,一把将纸条拿了过来,那边才算是满意了起来,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谁这么无聊啊!
殷鹤没好气地打开这个纸条的时候脑子里就在猜测着,写这个东西的人脑子绝对有病。
果然,在打开之后他就抽了抽嘴角。
很好,果然是他。
燕骁那家伙是一天闲着没事干吗?跑到这儿来还要和他斗嘴?但是他今天确实很忙。殷鹤握紧纸条,假装没看到他在纸条里写的挑衅的话,暂时忍了下来,打算等他通过了十九日的讲道之后再来和他算账。
对面的人勉强忍耐,燕骁却还觉得不够似的又伸手敲了敲书架。
这人到底有完没完啊!
殷鹤拳头.硬.了。
燕骁也是见纸条递过去后半天殷鹤都没有反应,这时候才有些不解的,这家伙没看到吗怎么也不回个话?
透过书架缝隙他看到殷鹤只是抓紧了纸条又低下头去学习,不由神色有些微妙,这家伙该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今天怎么这么淡定?
殷鹤忽视了半天耳边的噪音,终于忍不住在不知道第几次之后抬起头来,刷刷的伸手写了一个纸条扔过去。
燕骁放心了,他就说殷鹤不可能无动于衷,毕竟他也主动示好了不是,心里刚这样想着结果等他展开纸条时却只看到上面大大的写了两个字。
“——闭嘴!”
燕骁:……
不是,他到底有没有看懂他的纸条?
他说的是愿意陪练!想他堂堂北境指挥使,多少人想要让他当陪练都求不到,殷鹤这家伙什么态度?
心里的怒火一瞬间涌了上来,燕骁又想到他那天把殷鹤气哭了的事情,怒火在上升到心肺时又微微一滞,自己消退了下去,像是头上莫名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叫他迅速地清醒了过来,这时候只能咬紧牙关收了纸条。
殷鹤懒得理会他,见他终于安静了下来这时候又认真继续模拟了起来,在梳理道经的过程中只感觉自己刚刚晋升结丹后期没多久的修为又更加凝实了些。
丹田内气息流转迅速,殷鹤低着头不知不觉一整天的时间就过去了。等到天色彻底暗淡下来,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了藏书阁时他才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自言自语了一句,殷鹤心满意足的合上书准备先回洞府,谁知道刚一从书架出来就又和燕骁那个讨厌鬼撞了个正着。
见殷鹤目光看过来,燕骁冷哼了声先扭过头。
“这地方就你能走,我不能走?”
殷鹤:“你能走你能走。”
他声音敷衍,说完就准备从楼梯下去,燕骁“啧”了一下,一把想要拉住殷鹤。
“你等等。”
“和你说正事。”
他轻咳了一声,见殷鹤看过来略微还有一些不自在:“就是……那个我纸条上的话你看明白了吗?”
“我闲着也是没事,正好可以听听你讲道水平怎么样,你要是实在没人练习,可以对着我练。”
他越说越紧张,声音都有些粗了。
殷鹤怪异地转头看着他。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脑海中这个念头冒出来,他后退了一步。
“对着你讲道,我又不是傻了。”
他和燕骁什么关系?又不是什么亲密的好师兄弟,干嘛要对着他啊。要是有这功夫,他对着问药谷的小崽子们也能练啊,为什么非得对上一个嘴臭怪。
没想到殷鹤居然会不选他,燕骁表情不可置信,随即压下羞恼。
“我知道我们之前关系是有一点误会。”
“但是毕竟也是同门,你不找我要去找谁?”
他说到这儿忽然脸色更难看:“你难道要去找秦镜之那个阴险小人?”
一句话叫殷鹤都顿了一下,也没想到燕骁对于秦镜之也有这么大的敌意。虽然他同样也不喜欢秦镜之,但是对于他们两个都是平等的讨厌的好吧。
见燕骁这时候阴阳怪气质问的样子,冷笑:“我就不能找白术和天冬。”
“反正找谁都比找你强。”
他说完之后也不管燕骁神色微滞,转身就抱着书走了。
燕骁留在原地,听到白术和天冬那两个小孩时神色倒是没那么难看了。
随即却又反应过来缓缓黑脸,他还不如两个小孩子?
……
殷鹤出来后只觉得无语至极,也不知道是谁给燕骁的自信,叫他觉得自己要练习讲道就要找他的。
“我找他是身体太舒服,想要被气一顿吗?”
他又不是受虐!
殷鹤忍不住吐槽,这家伙自从那天被他用剑打了手之后就奇奇怪怪的,对方肯定是见了他那天掉眼泪的样子以为有了他的把柄,所以才敢这么一直挑衅他的。
真是气死了!
想暗鲨燕骁的毛病又犯了。他停下脚步,缓缓深吸了口气才压下怒火,在眼眶红起来前快速地眨了下眼。
“还好没人看到。”
白术和天冬本来手拉手想要来找殷师兄,结果就看到殷师兄一个人在路上自言自语,还说什么“还好没被看到”不由有些疑惑。
是怎么了吗?
殷师兄在说什么啊。
两人茫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在殷师兄走过来之前才高兴地跑了过去。
殷鹤冷不防听见熟悉的声音还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就看到是他刚刚还念叨的白术和天冬两个小崽子。
居然这么快就出关了?他还以为两人还要闭关一天呢。
白术拉住殷师兄的袖子,不好意思道:“谢谢殷师兄前几天给我送饭。”
“我们两个是特意来感谢殷师兄的。”
和秦镜之在食堂撞上那天殷鹤去送饭并没有见到他们,只是把饭放在了洞府门口,因为怕打扰到他们闭关,只是写了张传音符留着而已。
他们也是刚刚出来才看到的。
天冬眼睛也亮起来:“我刚才也都吃完了。”
殷鹤被燕骁阴阳怪气气到的心霎时间就回暖了一些,别扭地捏了捏天冬脸蛋:“我就是路过的时候随手一送而已。”
“也没有那么特意。”
白术和天冬早就已经习惯了殷师兄的口是心非,这时候也没有拆穿,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被两双眼睛看着,殷鹤居然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好了好了。”
“这次闭关怎么样?”
他听葛谷主说白术和天冬都在为练气后期做准备,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白术点了点头:“还差一点点突破,不过不着急,师父说我们医修这种事情急不来。去历练比闷头突破管用一些。”
殷鹤也是这样觉得的,这时候轻咳了声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十九日的时候要公开讲一次道,你们要不要提前听一听,也好帮我看看?”
两个小崽子没想到提前来找殷师兄居然还有这样的任务,能帮上忙便连忙一个个的点头争相同意,生怕殷师兄不让他们听。
“殷师兄,我们愿意的!”
“去哪里听呢?”
殷鹤思索了一下,年纪轻轻便装作年长者一样:“去你们院子里吧。”
两个小家伙半夜外出他也不放心,还是去他们洞府里,到时候讲完他自己回来就好,也不用担心两个小家伙了。
白术和天冬当然不会有意见,都听殷师兄安排的。
三个人遇上一起往回走,等到了院子之后白术和天冬就颠颠地跑进去端出来了三个凳子,往前面一放,两人便排排坐着等着殷师兄讲道了。
确实还有点像模像样的。
不过殷鹤心里总有点怪异地觉得自己的孩子王的错觉。
应该是他想多了吧?
看着两个小萝卜头,殷鹤严肃地想着: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他们这应该是诸天万界都十分厉害的道法大会。
然而实施起来现实和理想却有点不太一样。虽然殷鹤讲的是道经,但是剑道和医道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刚听了一会儿白术和天冬就听得有些晕晕乎乎的了,眼睛里似乎都冒出了星星来。
殷鹤讲着讲着突然发现了不对。
等等,他们两个好像听不懂?
他眼神狐疑地看向对面,两双求知又心虚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三人茫然的互相看着,殷鹤才深吸了口气:“你们听不懂?”
两个小崽子尴尬地笑了笑。
“能听懂几句话。”
这不就是和他当初看《剑典》第一页时一个效果吗?
空气中霎时间陷入了沉默,殷鹤回过神来挽尊:“是我考虑欠缺了。”
“这本《道经》比较难一点。”而且隔行如隔山,他居然忘了小崽子们可能听不懂的事情了。
好在即使是不懂,两人也乖乖坐着完全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情愿来,反而还很捧场的时不时的点了点头,全程活像是两个假托。
殷鹤在尴尬过后又有点不好意思,莫名想到要是他讲道当天底下的人都这么配合就好了。大家最好都可以当个只会点头的捧场王,不过想想都不可能。
他们剑修一点儿也没有医修可爱!
他在心里武断的下了结论,一直在看着他讲道的谢弃云却挑了挑眉有些不认同。
剑修也有可爱的,比如——殷鹤。
这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一句,他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在殷鹤颓然收手时忽然问:“怎么不在我面前讲?”
殷鹤本来正和小崽子们说着话,想着要不今天的讲道就算了。两个小崽子也听不懂,再讲下去估计就是折磨了。
谁知道冷不防突然就听见了系统先生的声音,顿时惊了一下。
“系统先生你在啊。”
他飞快眨了下眼似乎有些疑惑:“什、什么意思啊?”
谢弃云语气淡淡:“燕骁可以听,秦镜之可以听,白术和天冬也可以听。”
“殷鹤。”
他顿了顿:“我不能听吗?”
殷鹤霎时间就着急起来,小声辩解:“他们都没有听啊。”
“系统先生你不要误会。”只有两个小崽子在给他捧场,而且还听不懂。
殷鹤不自在的揉了一下耳朵,还是道:“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总感觉在你面前讲有些不自在。”
“好像比在剑尊面前还要紧张一样。”他下意识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总想在系统先生面前展现出最好的一面来。
谢弃云眼眸微深了些,却比他更明白这些。
见殷师兄忽然沉默下来,两个小崽子还有些忐忑:“殷师兄生气了?”
殷鹤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生气。”他又不是燕骁那个暴躁怪,什么都气。
见白术和天冬还在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知道两人是在为听不懂而抱歉,殷鹤一把揉了一下他们两个的脑袋。
“年纪这么小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就是有点瞌睡了而已。”
“好了,不讲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看出殷师兄好像是真的不在意,而且很随意地打了个哈欠。白术和天冬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嗯嗯,那殷师兄慢走。”
“我们明天见。”
两只崽子还迈着小短腿将人送到了门边。
殷鹤挥手走出去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只是想到自己刚才对系统先生说的话,还有些心虚。
“系统先生,你不要误会。”
“我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夜色下红衣剑修神色别扭,仔细看还有些不自然。
“嗯。”
谢弃云目光顺着月光落在他眉间,没有反驳:“你觉得我会误会什么?”
殷鹤:……
啊!
没想到系统先生会反问一句,他顿时就懵住了,这时候脑子极速旋转着,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会误会什么……?这句话要怎么解释呢。
眼睛飞速地眨着,殷鹤这时候干脆耍赖:“我怎么知道。”
他罕见的在系统先生面前不诚实,也不回答刚才的话,说完急匆匆的握着剑就要转身回去。
像个十足十娇纵的猫儿,却叫人生气不起来。
谢弃云见状也没有再逼问他,只是一直在等到殷鹤回到自己的洞府之后他才笑了一下。
殷鹤刚刚回来,听到耳边的轻笑声简直头皮一炸,感觉瞬间就镇定不住了。这时候拍了下脸,才发现脸上也已经滚烫了起来。
啊啊啊啊,系统先生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能这样欺负他呢。
他扑在榻上抱怨,一把将被子拉起来蒙在了头上,只恨不得没有人能看到他,好叫他自己缓缓。
只是过了一会儿听到房间内好像真的没有声音了,他却又耳朵悄悄竖起来。
系统先生真的走了?
心里乱七八糟的猜测着,听了半天都没有动静,殷鹤还以为刚才欺负他的人确实是走了,瞬时又有点不开心,握紧了被子过了会儿后干脆泄气的趴了下来。
榻上的人头上顶着被子,像是猫儿在锦线堆里翻滚,转来转去的。
谢弃云看着眼神莫名,过了会儿,在殷鹤终于折腾的困了,气势汹汹地想要睡觉时才现出身形来。
淡淡的雪松香气刚一出现,殷鹤就闻到了,这时候困顿的头脑清醒了一下,只察觉到一只手放在了他发顶上:“我不是没有出现,怎么又生气了?”
冷淡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仔细听便能听清楚其中的无奈。
殷鹤蒙着被子狡辩:“我才没生气,只是瞌睡了而已。”
“我平常睡觉都是这样。”
他眨了眨眼,眼睛里因为困意甚至都已经氤氲出了湿意,却还在强撑着。
谢弃云望着背对着他的青年一会儿,没有戳穿他的口是心非,只是颔首:“那就睡吧。”
殷鹤迟疑了一下才道:“睡不着了。”
本来快要入睡了,谁知道系统先生又出来了,他一下子便睡不着了。
殷鹤声音瓮声瓮气的,娇气的很,又像是猫儿在向喜欢的人撒娇。只是却不知道撒娇的对象却不是什么好心人,而是一只心念已动的恶龙。
谢弃云:“要怎样才能睡着?”
生性冷漠的人此时平静询问,仿佛殷鹤提出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一般。一瞬间竟叫殷鹤微微怔了一下,像是被蛊惑了一般随即才道:“系统先生会哄人睡觉吗?”
“唱歌?”
谢弃云皱了下眉。
他自然是没有哄过人休息的,此时除了殷鹤之外。而唱歌……对于凶兽来说,歌声便是杀戮的利器。只是这些话他都没有告诉殷鹤,只是淡淡道:“我不会唱歌。”
他顿了一下又问:“殷鹤,想听道经吗?”
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带了一丝温柔,在桌子上烛火燃起时殷鹤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便听到了系统先生念起了一部经书。
平缓的声音娓娓道来,叫他听得不由有些入迷,神色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心里还古怪的想着:还是第一次听见睡不着觉要听道经的,他肯定是被蛊惑了,分明他平常最不喜欢听经了!
一个讲一个听,在系统先生念到后面时殷鹤竟然真的生出了些困意,只是他握着被子看着墙外的影子还有些困惑,在睡着之前迷迷糊糊的问。
“为什么要念《清心经》啊?”
青年含糊的声音响起,因为困意软乎乎的。谢弃云顿了一下,抚着他发顶的手没有再继续轻拍,像是哄孩子一样安抚着,而是微微收了回来。
好困啊。
在殷鹤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回答,闭上眼睛终于忍不住睡过去之后,谢弃云才转头眼神微深,说出一个几乎没有人会相信的答案:“因为夜里共处一室。”
“我心不净。”
在所有人眼里剑尊高高在上,立在大道之巅,不沾染任何俗.欲.因果,只有谢弃云自己知道他也会心不净。
是因为殷鹤。
只可惜榻上的青年却不知道,毫无防备的对他抱怨,对他撒娇,要他哄着入睡……甚至还想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在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时候眼眸不知不觉竟已经变成了竖瞳,非人的恶.欲.与人族的克制同时出现,叫谢弃云走下神坛。当他静静看着殷鹤时,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恍惚中殷鹤只感觉到额前微微有些冷意不由躲了一下,下一刻却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一样。
眼前的烛火燃尽熄灭。
在冰冷的手指拂过眉心时,谢弃云望着他继续低声念起了最后一段《清心经》。
第四十九章
殷鹤第二天醒来之后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摸着心跳还有些尴尬。
什么啊,自己昨天晚上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事儿多啊, 感觉像是撒娇一样。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殷鹤撇了撇嘴, 又想到系统先生给他念了一夜道经的事情,心情又好了起来,下意识眼睛亮亮的,唇角翘了一下。
系统先生还是磨不过他的。
不过他又迅速很快的压下去,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有想的样子, 一本正经的起床。
殷鹤才不想现在讲给系统先生听呢, 他想在明日正式讲道的时候让系统先生来听, 那样才算有仪式感。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公开讲道, 还是在系统的指导下完成的,因此下意识地就想要将这最正式的一面展示给系统先生,而不是让系统先生来跟他陪练。
那样还有什么意思。红衣剑修深吸了口气, 眼珠一转,想到一个好办法, 打算今天自己给自己模拟。
不就是自说自话的演练吗, 他又不是不会。
于是谢弃云就看到殷鹤在拒绝了他之后, 自己在院子里做了个稻草人。一边手持《道经》说着,一边又装作稻草人的样子回答,甚至连语气都随之变化了。不由挑了挑眉,有些好笑。
殷鹤总能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点子来, 效果却也不错。
他自言自语了整整一下午, 说的脸都快僵了,在结束之后才揉了揉脸, 放松了一下皮肤。
“真累啊。”殷鹤哀叹了一声躺倒在椅子上,抱怨了会儿后随即想到什么,双手合十祈祷:无论什么神尊佛祖,保佑剑尊明天千万不要来听他的第一场讲经啊,无论是第二场还是秦镜之的第三场都好,只求千万不要来他的。
求求了,求求了。
“如果如愿了”殷鹤咬牙:“我愿意吃素一周来还愿!”
他神神叨叨虔诚的声音完全流入了谢弃云耳中,听清楚二徒弟在祈祷什么后,他看了对方一眼摇头。
这一次恐怕要让对方失望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即使是殷鹤再怎么期待十九日的讲道能延后或者剑尊又突然不想出关了,在晚上时还是收到了通知。
“殷师侄早点休息,明日一早我让执法堂的弟子来接你。”
于是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一亮,还不等鸡鸣声响起,熬了一夜好不容易困的睡了半天的殷鹤就被门外“咚咚”的敲门声给叫醒了。
殷鹤:……
谁啊,这么烦!他翻了个身本来打算继续眯一会儿,在外面文陆出声时才恍惚抓着头发想起来。
对了,好像是陈长老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因此特意叫了一个师弟来帮他。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殷鹤一把掀开被子来黑着眼圈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的文陆催促:“你怎么还没洗漱换衣服。”
“快点收拾吧,还有一个时辰就开始了。”
他边说还边担忧,殷鹤这次排在第一场,也不知道尊上会不会来,他们还是得早点过去,以防有什么突发事故。
因为当时尊上只说了“十九日的讲道会去”但是却没有说具体会去哪一场,所以叫几位长老其实也有些不确定,只好每一场都尽力准备到最好。
一想到尊上会来众人都有些紧张,唯恐怠慢冒犯到了这位顶顶尊贵的剑尊。
文陆自己这两天也一直在被叮嘱着各种事项,生怕犯错。此时看到殷鹤道袍都还没穿好的样子顿时就噎住了。
四目相对,殷鹤遮着眼睛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有一个时辰……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这里离道场也不远啊,吃个早饭过去刚刚好。不过被吵醒他这时候也睡不着了,见文陆盯着他恨不得替他穿衣服,这时候只得懒散地转过身去摆手:
“你坐在外面等一等。”
“我去换个衣服。”
房间的门“啪”的一下又被关上,文陆只好坐了下来,只是却无心欣赏春日小院里的玉兰花,过了一会儿就时不时的抬头算一次时间。心里忍不住吐槽:他还以为这段时间殷鹤能靠谱点儿呢,没想到还是这么不靠谱。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居然一点儿也不重视,简直不像话!
只是即使是再着急,文陆也不能闯进去,只能压下焦躁在院子里等着。
殷鹤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给自己上了一个清洁术,才换上悬剑峰统一的弟子道袍。
天知道这东西他有多久没穿了,习惯了往常自己一直穿着一袭红衣的殷鹤换上这种玄色的正式衣服还有些不适应,对着镜子左右看了半天。
在文陆实在催促的受不了了,差点忍不住又催促时才推开门出来。
“走吧。”
文陆点了点头刚要转身却忽然回过头来,上下将殷鹤打量了一遍,发现问题。
“等等,你没束发。”
殷鹤:……
还要这么麻烦?他往常就是随意一绑的。
两人对视了半天,殷鹤只好抽了抽嘴角。
“我乾坤袋里有发冠,到时候过去戴。”
文陆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和其他去辅助今天也讲道的同门们的执法堂师兄弟通知了一声,两人这才往道场赶。
殷鹤其实根本不会束发,刚才就是忽悠文陆的而已,这时候边走才边在记忆里搜寻之前看过的人束发的场景,心里嘀咕着:“不就是讲场道吗,以前怎么没见规矩这么多。”
谢弃云听见他声音,目光望了下来。他对束发其实并不在意,衣冠只要整洁就可以。不过峰内的规矩确实多了些。
谢弃云微微想着。看着殷鹤到了道场,往在静室之中去。
陈长老正着外面安排着,殷鹤鬼鬼祟祟地偷瞄了眼镜子,取出发冠来准备随意弄在头上。只是他到底不娴熟,几次都戴的歪歪扭扭的,看起来还不如头发绑起来正常。
鼓捣了半天殷鹤手都酸了,不由泄气地一把将发冠拿了下来。
“什么东西啊。”
“一点儿不好戴。”
他正想着要是他就这么绑着头发出去会不会有人和文陆那个细节怪一样发现,这时候就听到了耳边的声音,像是有些无奈一样。
“不是这样。”
紧接着殷鹤长睫颤抖,就感觉到了一只手落在了他发间。
苍白的手指穿梭在鸦黑乌发之中,莫名有种惊人的亵渎感。
殷鹤心头一跳,看不见系统先生的脸,只能看到对方的手,此时只见那只手自然的拿起发冠,随着头发束进去一个正常的道冠就戴好了。
殷鹤刚刚眨了下眼,那只手便已经收回,外面陈长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殷师侄准备好了吗?”
“我听文陆说你没戴道冠?”
静室的门被推开,陈长老看到殷鹤头上穿戴正常后点了点头。
“殷师侄这手艺倒是不错。我本来还打算叫人帮你。”他随口夸赞,却叫殷鹤瞬时僵.硬.了一下有些尴尬。
这可不是他的手艺,分明是系统先生的……
不过系统先生居然连这个也会。他心头跳了跳,不自觉的摸了摸头上的莲花冠,眼神微妙。
系统先生平日里也是这样束冠的吗?
他神思飞出去了一些,又想到一件事,在心里悄悄道:“在世家中往常都是家中长辈替小辈束冠的。”
他成年那年也束过一次冠,只是却和刚才有些不一样。
“如果可以,要是系统先生那时候就替我加冠好了。”他不自觉的嘀咕,声音却叫谢弃云顿了一下。
替他加冠……喉头微微滚了滚,他收紧了手,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道殷鹤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空气中寂静了一瞬,谢弃云压下心头浮动,看着殷鹤又抬起了头,和陈长老确认起了时间。
早上来听道的弟子陆陆续续的都已经到了,问道场上蒲团摆放在地上,在清晨的第一道钟声响起时殷鹤深吸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道经走了出去。
外面的弟子们安静坐着,看到殷鹤出来之后都站起身来互相行了一道礼,在上首的人也回礼之后,这才开始。
殷鹤昨天模拟练习了一天,本来还有点紧张的,结果在站上去之后心神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剑道与万千大道都一样。不过我修炼的是生机剑道,今日便来讲生机,有不足之处与诸位在此共同探讨。”
“万物皆有生机,天道之下亦有脉络。”
清朗的声音娓娓道来,开始简单将生机解释了一遍,又渐渐深入。
殷鹤心神微微晃动,一想到是系统先生此时在看着,仿佛也被带入到了往常被教导剑道的过程中,心中竟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随着殷鹤的话,大家听得愈发严肃端坐了起来。
谢弃云和几位长老站在道场之外,隔着云雾看着场内的青年剑修朗声叩问,这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尊上?”
陈长老抬起头来心下微紧,心想幸好他让大家都认真准备了,不然今日这么大的机缘恐怕就要错过了。
不过殷师侄讲的真好啊,他侧耳听着,也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谢弃云神色平静,身后的几位长老没能从尊上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听到殷鹤讲道内容后却都有些惊讶:“殷师侄这一年倒是变化颇大。不愧是尊上弟子,竟和尊上相承了同一条剑道。”
只是分岔处略微有所不同,这也正常,毕竟剑道代表各人性格也不可能完全一致,只是如此类同也叫人有些惊讶了。
毕竟众所周知,剑尊成道这一条路是最难走的……也不知道尊上会不会指导殷师侄。
众人目光都看了过去,谢弃云没有回应他们的猜测,只是道:“我这几日不回主峰。”
“安排一处住处吧。”
“是。”
在冷淡的声音响起时,陈长老他们立刻回过神来低头应是,只是心中却震惊:尊上这是什么意思?
交谈的声音并没有传到正在认真讲道的殷鹤耳朵中,谢弃云吩咐之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隔着很远听着,叫众人此时不由有些疑惑:难道尊上是对今日殷师侄这场讲道十分满意?
谢弃云神色莫名看着场内的人,耳边的道经即使是已经听了很多次也没有不耐烦,一直在殷鹤讲完全场之后,他才微微颔首。
殷鹤不知道外面的注视,毕竟外面无论是剑尊还是陈长老修为都要比他高得多,根本不是他能注意到的,在讲到最后口中微微有些干渴时,他看了下时辰,知道该结束了,这时候轻咳了声压下“砰砰”跳着的心脏,合上道经。
“今日讲道便到这里了。”
“如若各位同门还有疑问,可以指出来。”
随着清朗的声音落下,场内安静了一瞬。
燕骁没想到殷鹤讲的这么好,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今日没有安排,鬼使神差之下便来听道经了。只是没想到却听到了殷鹤生机之道的真谛,不由点了点头。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
今天这临场是和问药谷那两个小屁孩练出来的?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其他同门们则是盘腿坐着若有所思,偶尔有几个疑惑不解的,思索之后便站起身来礼貌和殷鹤探讨。
问道场内气氛和谐,谢弃云遮掩住眼中神色没再说什么。
殷鹤也是在抱着书出来之后才知道——剑尊居然真的路过他问道场了?
他愣了一下,听门口执法堂的弟子说出来时还有些不相信。
不可能吧,真的来了?
外面巡逻的几人也是激动:“殷师兄,听几位长老说剑尊听了好一会儿,好像全部听完了。”
这可是剑尊啊,古往今来剑道成就最高者,能让这位尊上听一次自己完整讲道,几乎所有剑修都会觉得死而无憾。
几个师弟絮絮叨叨说着尊上来的所有细节,殷鹤听的脑袋晕晕乎乎的,眨了下眼睛,都有些怀疑这几人是在哄骗他了。
只是对面几个执法堂弟子都一脸狂热的样子,叫殷鹤想怀疑都不行。
他还真的中奖了?
原著里完全没有这一段,他收紧手古怪询问系统先生。
“师尊他真的来了?”
谢弃云停下脚步,淡淡应了一声。
感觉像是做梦一样,殷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是倒不倒霉,居然这么茫然的就讲过去了,甚至在剑尊来时都没来得及紧张。
不过看其他人的反应,应该也还好?
耳边人叽叽喳喳说着,殷鹤回过神来压下惊讶,想起另一件事还有些别扭:
“系统先生,我讲的怎么样?”
谢弃云笑了一下:“很好。”
这并不是他私心,而是殷鹤此次确实讲的很好,甚至已经比得上一些成名已久的老剑修。
殷鹤脸红了一下,没想到系统先生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疲惫的心神顿时雀跃起来,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叫人下意识地以为他是因为剑尊来了的事情而在高兴。
秦镜之便是如此。
殷鹤刚说了几句就看到了秦镜之。
秦镜之是下午的道场,这会儿过来准备。此时见到殷鹤后眼神还有些复杂,没想到师尊竟然去听了殷鹤的讲经。
不过也可能是刚好意外。剑尊出行并没有时间,只是一出来看到了殷鹤所以才留了下来。
他心中这样想着,却莫名又有一道声音觉得不对劲。
殷鹤一抬头撞上秦镜之的目光之后反应过来,等等,这家伙暗自恋慕师尊,现在知道了师尊忽然听了他讲道,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这表情看着挺像的啊。
他皱眉握紧了剑,下意识有些防备。便见秦镜之回过神来,不知道想到什么收回了心绪:“恭喜殷师弟了。”
殷鹤:“还好。”
对面的人神色冷淡,秦镜之顿了一下,在殷鹤准备走时忽然问:“殷师弟在除却入门之外可还曾见过师尊?”
一句话叫殷鹤停下脚步。
这是什么意思?
众所周知师尊一直闭关在主峰他怎么可能见过?
“大师兄是什么意思?”
秦镜之只是想起了一件事,他总觉得……师尊对殷鹤的态度有些不同,此时听到殷鹤的话后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思绪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我多心了而已。”
他顿了一下,在殷鹤准备离开时道:“我下午讲道,殷师弟会来吗?”
殷鹤:……
这家伙在邀请他?
两人目光相对,他当然摇头:“不巧,这几日下来我有些疲惫,下午刚好要闭关,大师兄还是另请他人吧。”
两人在门外的话没有别人听见,外人只看到殷鹤和秦镜之聊了两句,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在转身之后就分开了。
唯有燕骁知道。
在殷鹤离开之后燕骁走了出来。
他这段时间和秦镜之早已经不对付,只是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此时看到秦镜之叫住殷鹤问些奇怪的问题,不由讥笑道:“看来大师兄心念多日,师尊也不知道啊。”
“还需要从别人这里询问。”
秦镜之神色不变,只是抬眸笑了笑:“我只是正常准备讲道而已。”
他上下打量着燕骁,在对方抱臂时神色淡淡:“燕师弟这几日一直在找殷师弟,可是好像殷师弟也并不待见你。”
一句话,叫燕骁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过了会儿冷笑地看向秦镜之。
“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和殷鹤之间的事情。”秦镜之还是照常当他那个时时以悬剑峰利益为重的首席去吧,管那么多做什么。
而且,他不过就是对那天惹哭了殷鹤有些不自在而已,也没什么其他的……燕骁下意识地心里辩驳。
秦镜之却目光深了些,从燕骁下意识地反应中隐约看出燕骁好像对殷鹤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之前是不耐烦又忍不住招惹的话,现在就更像是——为了刻意引起对方注意力而故意作对,连燕骁自己也没有发现他态度已经变得这么奇怪了。
在燕骁皱眉离开时,秦镜之淡淡收回了目光来。
……
殷鹤刚回到院子里,还没等好好休息呢就听到了隔壁的嘈杂声,隔着一院墙隐隐还能听到陈长老的声音。
嗯?
殷鹤耳朵动了一下,差点还以为他听错了,要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听到陈长老他们的声音。剑尊出关了,他们不是都应该在向剑尊汇报事务吗?
心里疑惑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收回了目光来,只是过了会儿后当殷鹤又再次听到声音后才察觉到自己可能确实不是错觉。
这还真是陈长老的声音?
怎么回事?
在院子里坐了半天,他没忍住放下剑来爬上墙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结果就发现隔着一片山水的隔壁院落今日好像要住人了?
这地方在殷鹤搬进来之后就一直空着,因为规模和装饰比他的洞府好很多,殷鹤都眼馋过好几次了,也不知道这院子将来会给谁住。
谁知道今天就有人了。
几个执法堂的弟子在快速的来回布置着,只是院内却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只有陈长老和云长老两个。
在瞥见殷鹤趴在墙头偷看时,陈长老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小子,吓死老夫了。”
殷鹤摸了摸鼻子,在长老面前还是很老实的。
“我就住在隔壁,听见有声音来看一下。”
“长老,这里要住人了吗?”
他疑惑看过去,执法堂这么忙碌,看起来要住的是个大人物啊。
陈长老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才点了点头,神秘道:“尊上此次出关要多留一些时日,这几日就暂且住在隔壁。”
“你没事千万不要打扰你师尊。”
剑尊喜静的事情修真界上下无人不知,因此在收拾院落的时候他特意叮嘱了殷鹤一番,就怕殷鹤冒犯到尊上。
不过,毕竟他是尊上的亲传弟子,尊上好似也一直关注着殷鹤,今日对还去听了殷师侄的讲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陈长老安慰的点了点头。
殷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师尊要住到这儿?”
他声音刚大了些就意识到什么立刻压低。
陈长老也被吓了一跳:“你这孩子这么激动做什么。”
“虽然我知道你们都很崇拜剑尊,但是也不要太激动。”
“这也是临时决定下来的。”他转头看了看附近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知道尊上为什么会选在这儿。
殷鹤脑袋瓜子听的“嗡嗡”的,只觉得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出乎他意料了。
师尊居然要住在他隔壁几天,这太叫人惊讶了吧。他缓了半天,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师尊住在隔壁的院子里,那他和系统先生一天交流岂不是要受限制。这么近的距离系统先生会不会被发现啊。
毕竟隔壁那不是几位长老而是剑尊本尊啊!
心里的担忧不可抑制的冒了上来,殷鹤皱了下眉,看向陈长老咬牙试探道:“长老,你也知道我一天天的太过冒失了,住在师尊隔壁恐怕会打扰到他老人家,既然师尊要暂住,要不我稍微搬远一点?”
剑尊不是喜静吗?这样皆大欢喜啊,他既不用担心被发觉,那边又得到了安静。
殷鹤只觉得两全其美,只可惜弟子洞府的调动问题不能他能决定的,这时候只能干巴巴地看着陈长老。
陈长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珍惜机会。虽然老夫让你没事不要打扰,但是住在隔壁,尊上又是你亲师尊,你平时请教功课也方便了许多,多少年一次才遇上尊上出关,多难得的机会,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搬远?想都不要想。”
他挥挥手就拒绝了殷鹤,看他这么有精神的样子,还让殷鹤从墙上下来帮忙。
“趴墙上做什么,你过来搬搬花瓶什么的,也算是孝敬你师尊了。”
殷鹤:……
他只好忍气从墙上下来,心里忍不住抱怨好几次倒霉。
早知道就不出来问了,气死!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乖乖的进了隔壁的院子。
“长老搬哪个?”
目光巡视了一圈,陈长老指了指两侧的花瓶。
“这几个吧。”
殷鹤撇嘴端了进去,放在了正堂两侧,又帮忙和大家一起收拾了屋子。等到一切结束,陈长老点头之后才心满意足。
“不错,可以了。”
“辛苦各位,今天也算做任务堂的任务,剑分不多但是还是有一点,老夫会回去给你们记上的。”
其他人完全不觉得辛苦,毕竟这是为尊上搬家。只有殷鹤不一样,听见这话才勉强觉得自己没白出力。
等到回到了自己院子之后他就迅速地摊在椅子上半天不动了。察觉到了陈长老他们都走了,殷鹤才睁开一只眼来抱着书开始悄悄溜走。
师尊住在隔壁他不能搬家,那他不回去总行了吧。悬剑峰又没有规定弟子不能留在藏书阁修炼。要是有人质疑,他就说自己今天讲完道之后正好若有所悟打算突破。
殷鹤已经完全想好了,绝对不能叫系统先生被师尊发现,要是发现的话……他咬了咬牙,那他就和系统先生一起被逐出师门算了!
心里下意识冒出这个念头,更叫他坚定了想法一定要保护好系统先生。
而谢弃云刚刚收到陈长老院落收拾好的消息,就听见了对面人提起殷鹤。
“说起来尊上,这院子不仅执法堂的弟子收拾了,就连殷鹤也搭了把手。”
“这些花瓶也都是殷鹤搬进来的。”
他捋着胡须笑着介绍。
谢弃云顿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来搬东西。目光在花瓶上多看了一眼,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殷鹤呢?”
毕竟是尊上亲传弟子,多少会问起,陈长老也不意外:“殷师侄应该是在休息吧,那会儿才见着回去。”
“尊上要见吗?”
他下意识看向隔壁,好似要去叫殷鹤。
谢弃云想到殷鹤还不知道他身份,倒是没有立刻同意。而且,隔壁的院落之中此时已经没有人了。
他微微摇了摇头,只是到了傍晚时殷鹤却还没有回来。
谢弃云睁开眼来望向殷鹤的方向,就看到还穿着今日道袍的青年困地倒在藏书阁的书架旁,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
殷鹤低头在书上磕了一下,揉着额角才睁开眼来。
“唔,刚才怎么睡着了。”他看了四周一眼抱怨道:“藏书阁条件就是差,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大部分人都是就地站着的,殷鹤这会儿困的不行,只好找了个地方蜷缩坐着,试着像是打坐一样入睡。
只是这个姿势到底是有些不舒服,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他就脖子就酸痛起来,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
谢弃云:……
怎么不回去睡?
当然是害怕系统先生被发现啊,只是这句话在说出来时殷鹤又害怕叫系统先生多心,只是勉强睁开眼睛道:“藏书阁有氛围。”
“我最近就喜欢在藏书阁睡。”
他迷迷糊糊想:在环境的熏陶下说不定自己还能早日元婴呢,这样即使是系统先生被发现了,他们也能自由自在的流浪去了。
谢弃云当然看出来他是在口是心非,心里的念头转了几转倒也没有拆穿他,只是在殷鹤又慢慢闭上眼睛时现出了身形,望了一会儿后……伸手替他拆下了发冠。
这发冠是今日早晨他亲手替殷鹤戴上的,现在也该由他亲手替他摘下来。
在察觉到熟悉的冷松香气浮动在周围时,殷鹤眉宇间的皱痕微微少了些许,谢弃云正打算现出原形让殷鹤睡的更舒服一点,此时却忽然目光一凝,察觉到了什么望向一个方向。
燕骁被秦镜之今日一番话说的心神不宁,回去之后便在试剑台上练了一日的剑,他身上杀戮剑意更盛,心中却烦乱不已。
殷鹤这家伙……怎么就不能正眼看他一眼。
心里烦躁之下,燕骁莫名想到了自己当初莫名其妙偷藏的那件衣服,这时候在想起殷鹤名字时鬼使神差地拿了出来。
那件殷鹤在青山镇上曾经穿过的女装出现在手中,他表情复杂,想不通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留下这个。
就在他怔怔地想着时,谢弃云却看到了那一件……女装。知道那是殷鹤曾经穿过的那件,他眼底冷了下来。
就在燕骁心底魔气挣扎之时,忽然一道剑气隔空落在了燕骁手上。那件握在燕骁手中的月白色女装刹那间就化为了飞灰。
剑痕擦着燕骁掌心而过,只差一点就会穿透他手心。
他乍然回过神来。
“师尊。”
一瞬间就能压制了他的杀戮剑道,叫他连手都抬不起来的剑意根本不做他想,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使出这一剑。
燕骁心中一紧半跪在地上,只听见了师尊冷淡的声音。
“——收起你的心思。”
第五十章
殷鹤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洞府的榻上, 看着榻上的帘帐这时候还愣了一下。
等等,他不是在藏书阁睡吗,怎么一觉醒来回洞府了?
眼前的月色帘帐确认就是他的房间, 殷鹤满脸茫然, 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
这是怎么回事?
谁这么好心, 还能把他给搬回来?
心里古怪的念头一瞬间闪过,殷鹤坐起身后发现自己昨天靠在书架上时感觉酸软的脖颈也不疼了,像是被什么敷过一样,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系统先生,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谢弃云淡淡应了一声:“在藏书阁睡不舒服。”
殷鹤摸着脖颈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又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等等, 昨天晚上系统先生送他回来的路上不会被人看到吧?
他目光下意识地想要瞥向隔壁, 又担心被发现,只能隐晦的问:“系统先生,你昨晚没被发现吧?”
“回来的时候对面院子里昨天晚上有没有人, 灯还亮着没有?”
他纠结无比,谢弃云反应过来沉默了一下。
“灯没亮。”
他昨天就在殷鹤身边, 旁边的院落便也没有人, 只可惜殷鹤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这时候还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剑尊昨晚应该是不在吧,幸好没撞上。”
要是被发现就惨了,殷鹤觉得可能第二天悬剑峰就要召开弟子大会审判他们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他说了几句之后就不敢再问系统先生了, 生怕识海里的交流被隔壁窥见。
谢弃云也不知他怎么那么害怕“剑尊”, 随着时间增长不仅没有改观反而愈发警惕了。他原本以为让殷鹤与他同道带他去上古战场遗迹能减轻他对自己的敌意,却没想到好像没什么作用, 心里倒是头一次生出无奈的情绪。这时候看着他翻来滚去半天之后爬起身来,打了热水擦了擦脸。
“要去做什么?”他忽然开口。
殷鹤吓了一跳,左右看看:“系统先生,小心。”他顿了一下:“我们这几天还是暂时不要交流了。”
“如果有事的话也要出洞府之后再说。”
他心里压低声音,生怕有人隔着他脑子听见。毕竟剑尊那么可怕,谁知道会不会随意一瞥就发现了。
谢弃云:……
“你是他徒弟,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擦完脸的红衣剑修却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就算是剑尊不对他怎么样,那系统先生呢?难道正道门派会放过一个疑似邪灵的存在吗?他才不会拿系统先生的安危冒险呢。
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殷鹤只是放下了帕子。
“昨天在藏书阁躲了一天,今天就换个地方去试剑台吧。”
“正好也很多天没有练剑了。”
谢弃云不置可否,没再开口。
殷鹤也松了口气,收拾好后.精.神满满的又出门了。
剑尊住在殷鹤院落附近的事情第二天不少人都知道了。在众人看来,殷师兄即使是不随身侍奉师尊,这时候应该也天天呆在洞府里啊,毕竟洞府离剑尊那么近,说不定什么时候练剑就被尊上看到随意指导了。
哪怕剑尊只是随意一句话,也不知道对普通修士来说受益多少啊。谁知道他们刚艳羡着殷鹤的好运气第二天就在外面见到了殷鹤。
同门们:……
这家伙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傻啊。
就连秦镜之也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殷鹤是与尊上有些关系的。此时见殷鹤第二日便出来练剑,心里的猜测又有些迟疑,莫非真的只是殷家托尊上庇佑殷鹤?
但下一刻秦镜之又微微皱眉,殷家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难道真是他想多了,尊上在十九日出现只是个意外?
心里莫名地想着,在看到殷鹤出现时他还是点了点头。
“殷师弟要去哪儿?”
冷不防被叫住,殷鹤回过头来看清人后抽了抽嘴角。真是晦气居然又遇到秦镜之了,悬剑峰怎么这么小啊。
每次都能撞到不想遇见的人!
看这家伙的样子像是刚刚看诊回来?
见殷鹤目光望过来,秦镜之主动解释了一句:“问药谷的葛谷主逗留已有些时日,这段时间听闻南天海的沙树要开花了,葛谷主便准备启程去南天海采药。”
“我便提前过去再诊脉了一次。”
他身上的毒素已经清的差不多了,最后再用一味沙海血就能彻底拔除,此时并不着急。
殷鹤没想到葛谷主他们居然就要走了,这么突然?
那两个小崽子……
白术和天冬是跟着谷主来的,肯定也是要一起回去的。正想着,他就收到了白术和天冬的传音,依依不舍地说他们下午要跟着队伍离开。
因为走得匆忙殷鹤还有些意外,顿了一下让两个小崽子下午将地方告诉他,他好去送他们,这才收了传音符。
看着殷鹤回复,秦镜之也没有介意对方没有先开口,只是神色平和,一直等到殷鹤回复完两个小崽子才抬起头来。见对方告诉了他这么一个消息,才不情不愿道:“我去试剑台练剑。”
看方向秦镜之也想到了,从这条小路走,走到尽头的只能是试剑台。只是众人都有些疑惑殷鹤为何舍近求远出来而已。
见殷鹤没有多说的意思,秦镜之只是笑了笑:“殷师弟昨日讲道不少人因此受益,今日试剑台上应该会有很多同门来挑战。”
这一点殷鹤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受欢迎了吗?往常对练一直是秦镜之和燕骁比较排在前面吧?
不过想到上一次自己去试剑台来的人就不少的场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抬起下颌:“这几日修炼遇到瓶颈,我正好可以试试借对战提升。”
他从筑基后期之后一路突飞猛进,像是之前积攒了多年的基础一下子爆发一样,不过叫殷鹤头疼的是越到后面提升就越难了,他昨日讲道时倒是好不容易撬动了一点结丹后期的瓶颈,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有突破。
心中想着殷鹤面上倒是没表现出来,只是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大师兄慢走。”
秦镜之点了点头,看着殷鹤离去。
殷鹤原本以为秦镜之的话是夸张了,结果等走到试剑台时才发现还真没有夸张,昨日好几个听过他讲道的同门都看了过来,见他来了之后互相转头说了几句,就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结队向他过来了。
殷鹤:……
也行吧。
走在前面的师弟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起勇气拱手道:“昨日听殷师兄讲道,心中若有所悟。没想到今日在试剑台也见到殷师兄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殷师兄不吝赐教。”
后面排的一串人全都是等着殷鹤赐教的,表情和前面一模一样。
殷鹤沉默了一下,还是道:“一个一个来。”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厉害了许多,上一次和燕骁对打时还显出下风来,这一次在突破后修为则更加.精.进,一连十场都是十剑之内便已经大败对面,下去的弟子心服口服,有些甚至看着眼前的比试,当即就地坐了下来感悟。
殷鹤刚开始时是为了躲避师尊,打着打着却也投入了些,心神慢慢地宁静了下来。回想着自己刚才出剑的样子将全身的灵力都贯入了剑意之中。
一剑又一剑,他一直在试剑台上呆了一上午,等到中途累了时才换下去休息,之后又重新上台。
“殷师兄,你不再休息会儿吗?”
刚刚上来的师弟还有些震惊。
殷鹤摇了摇头,面色矜傲:“不用了。”
咳,他这下倒是有些体会到燕骁装逼的感觉了。看到对面一连串崇拜的目光,殷鹤诡异地膨胀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撇嘴。
不行,不能这样想,和谁比都不能和燕骁比,那家伙实在太讨厌了。
不过他微微走神了一瞬间,说起来听人说燕骁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试剑台这边,今天怎么没见到?
他目光环视了一圈,心里忍不住猜测:难道燕骁那嘴臭怪是怕他了,所以不敢来了?
昨天那嘴臭怪坐在他下首听道,听得表情微变的样子殷鹤可是注意到了,这家伙肯定是震惊了。
哼,让他以前还敢看不起他,现在风水轮流转了吧。
殷鹤心里不无得意地想着,却不知道燕骁没来试剑台,确实是和他有关,只是却不是怕他了,而是……
燕骁本来都走到试剑台外了,听到出来的师弟说殷鹤在里面,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隔着一层结界,隐约还能听到里面欢呼的声音,他眉头微皱了一下,如果是平常他进去就进去了,还以为他怕殷鹤不成,根本没必要躲避。
可是昨夜……一想到自己昨夜拿着殷鹤之前的女装被师尊发现,燕骁就有些复杂。
因为师尊和殷鹤完全两不相干,燕骁倒是没往师尊那句话“收起心思”有别的意思上想,只以为是自己半夜鬼祟的拿着同门的女装这行为触犯了禁忌,正好被出关的尊上看到,所以才惹来了一剑。
心中不由有些心烦意乱。
他昨晚到底是怎么想的?
殷鹤的名字一直萦绕在脑海之中,燕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了。站在试剑台门外半天,想到昨晚的事情脸色阴晴不定,定定地看了会儿结界里的人,最终竟也真的没有进入试剑台。
深吸了口气,在其他师弟打招呼前随意点了点头便握着剑古怪离开了。
“燕师兄这是去哪儿?”往常和燕骁对练的几个剑修看到燕骁都走到门口了忽然转身离开,还有些惊讶。
“也许是有事吧。”另一个不确定的道。
两人摇了摇头心里还在奇怪地嘀咕着,燕师兄今日看起来怎么感觉不太对?
一直注意着这里的谢弃云察觉到燕骁没有进入试剑台,才淡淡地收回目光来。只是眼神却看向了殷鹤。
殷鹤经过一整日的对战,丹田内的气息已经愈发.精.纯了……在此时进入状态之后这段时日的累积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在殷鹤又一次收剑打败一个人之后,谢弃云直直望入他丹田,才道:“放空心神,试着什么也不要想。”
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殷鹤想都没想下意识地照做。
他刚刚酣畅淋漓的战了一场,此时本就是心神最接近剑道本身的时候,这时候刻意放松下来让脑袋清空,竟然在此时隐隐约约的触摸到了一种特殊的契机。
玄之又玄的感觉在脑海中浮现,殷鹤仿佛看到了什么又什么也没看到。猛然睁开眼时却发现刚才居然连一息也没有到,好像他只是听到系统先生的声音便发呆了一刹那。
但是分明……刚才轮转的玄妙像是叫他沉浸了许久一样,现在还有些分不清。微妙的感觉叫他神色微怔,在对面的师弟看过来时还有些疑惑。
“殷师兄还来吗?”他还以为殷师兄忽然抬头是想要再打一场,这时候有些为难。
殷鹤回过神来,回味着刚才的神游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刚才走神了而已。”
“你们继续吧。”
他抱着剑跳下了试剑台,本来是想要询问系统先生的,这时候却灵光一闪,在思索着刚才奇妙的类似于神魂出窍的经历后终于品味出了一点儿。
“这是剑道返真?”
他眼睛睁大,回忆起了自己一瞬间像是溺入剑道长河中时的景象。
谢弃云笑了一下:“运气不错。”
不过也是必然,殷鹤在元婴之前就领悟了生机剑意,而且本身十分切合这条道路,随着对生机和剑道本身的了解越深,越容易触发返真,只是端看能不能及时抓住而已。
刚才看他神情,显然是有所收获。
殷鹤体会着刚才的感觉,让本来刻意锻炼,追求速度与合一的剑道放松下来,这时才体会到那种突如其来的宁静感,只觉得灵识中好像推开了一扇门一样,叫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腰边的剑,过了会儿后才从回味的状态中走出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等等,他答应了白术和天冬要去送他们的。
今天问药谷的人就要离开了!
脑海中霎时一清,殷鹤轻咳了声迅速地和系统先生打了声招呼,就跑出了试剑台。
白术和天冬这会儿刚刚到山门附近,就远远看到一道身影赶了过来。往常一向衣着整洁的殷师兄跑的有些狼狈,走到跟前来时才慢慢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刚刚有事,来的迟了一点。”
他话音刚落下白术就扑了过来,拉住了他袖子。
“我还以为殷师兄不来了呢。”
天冬也点了点头,一向严肃的小大人差点眼泪都冒了出来,发觉之后不好意思地伸手擦了擦。
殷鹤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己赶来差点惹哭两个小崽子,哄了半天之后才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东西来。
“等等,这两个送给你们。”
他将两个瓷娃娃递给了他们。
这东西可是他托人从外面买的,本来是准备这两个小崽子生辰的时候送给他们的,没想到他们离开那么早,殷鹤只好早早拿了出来。
白术愣了一下,下意识推辞:“殷师兄,还是不要了吧。”
殷鹤挑了挑眉:“本来就是给你们的,就当是送别礼物了。”
天冬和白术看了眼,最终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殷师兄。”两个小崽子说完之后又不舍道:“那殷师兄以后出来做任务一定要来找我们。”
问药谷和悬剑峰距离不近,但是对于修士来说也不是那么远,如果路过也能见到的。
殷鹤别扭地点了点头,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葛谷主还在含笑望着他们,顿时有了种在葛谷主眼里,他们三个都是小屁孩的错觉。
心里微妙了一瞬,殷鹤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两人,在分别的时候,白术忽然想到。
“对了,殷师兄,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
殷鹤有些茫然摇了摇头,忍不住弹了白术一下。
“小崽子咒我呢。”他最近除了要担心师尊发现外,其他倒是一切都好。
白术摸着额角见殷鹤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殷师兄,不过你没事就好。”他说到这儿也有些疑惑:“是师父让我们问的,他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嘀嘀咕咕的,跑过去和葛谷主说了句什么,葛谷主就让两人留在了原地,自己从队伍中走了过来。
接下来说的话不太适合两个小孩听,葛阳就先让白术和天冬到一边去玩瓷娃娃了,过来后则有些惭愧开口:“抱歉殷师侄,之前有件事是老夫疏忽了。倒是没想起问这个。”
“殷师侄,你有心慕之人吗?”殷鹤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葛谷主问这个做什么?他耳朵里此时只剩下了“心慕之人”这几个字,心脏差点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抿了抿唇,这时候下意识咳嗽了声,也不知道是在掩盖什么,转过头去给出了答案。
“我没有喜欢的人。”
“葛谷主问这个做什么?”
葛阳叹了口气,听见他否认之后倒是眉梢松了下来。
“既然没有那老夫就放心了。”
“上一次门外弟子催促,走得着急,老夫倒是没有叮嘱完殷师侄。”
“你这种体质一旦在元婴期之前有心慕之人引发动.情,就会像妖族一样触发春天期。”
“不过殷师侄如果没有道侣也并无什么心动之人的话便也没有什么影响,殷师侄就当随口一听吧。”
这一点其实之前也是因为葛阳先入为主,看殷鹤一脸孤傲像是不屑找道侣的样子就没开口,下意识觉得殷鹤和悬剑峰大部分剑修一样都是独身一人,完全没想过他可能会有喜欢的人这件事,这时在临走前才想起来,忍不住提醒一句。
殷鹤乍然听见这件事,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过来葛谷主说的是什么之后神色古怪了起来。
等等,他没听错吧,这个垃圾先天阴母体质如果动.情还有特殊反应?
像是妖族一样到春天期?
这是什么见鬼的体质!
他一口气噎住,半天没有回话。葛谷主絮絮叨叨了大半的注意事项,见殷鹤好像走神了不由有些疑惑。
“殷师侄怎么了?”
“可有什么不适?”
眼看着葛谷主担忧的目光看了过来,殷鹤立马回过神来,僵.硬.的摇头。
“没什么,只是乍然听到有些震惊而已。”
葛阳笑了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先天阴母便是如此。”
“不过好处也是不少,这体质本就贴近大道,更有助于殷师侄悟性提升,倒是有不少修无情道的人艳羡。”
殷鹤:居然还有人羡慕?这破体质真是谁爱要谁要吧。
他心里直犯嘀咕,脑海中想着什么春天期,这应该也和自己没关系吧?他又没有……喜欢的人。
心情复杂的送别了葛谷主等人,殷鹤.精.神恍惚地往回走去,脑海中却总是不自觉的回响着葛谷主的话,在撞到人时还差点吓了一跳。
秦镜之和陈长老送完人转身,望见殷鹤后神色微顿。
“殷师弟。”
殷鹤回过神来,看到秦镜之皱眉。
“殷师弟走路当心,这里是山上如果失神也很危险。”
殷鹤神不思蜀,要是以往肯定会和秦镜之呛声自己看路了,但是刚才葛谷主临走前的话像是埋在了他心神之中一样,叫他总忍不住多想,这时候只是神情敷衍的点了点头。
秦镜之见他表情奇怪,心里有些狐疑葛谷主刚才和殷鹤说了什么,说完之后便见他这样?
他盯着殷鹤的时间长了些,殷鹤这时才抬起头来,神色有些烦乱。
他声音微顿:“殷师弟可是有什么不适?”
殷鹤:……!
他现在最怕有人问他身体有什么不适?因为葛谷主的话疑神疑鬼之下忍不住开口就很冲的道:“你看我像是有不适的样子吗?”
他眉头紧皱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情绪又激动了,这时候眼尾也微微有些泛红了,只是他自己却还不知道。
秦镜之沉默了一下,想到殷鹤那天哭了的样子,没有和殷鹤呛声而是道:“我扶殷师弟去休息吧。”
然而这句话简直比觉得殷鹤身体有问题还叫人容易多想。
殷鹤下意识地瞪大眼睛,简直气死了。
什么意思啊,这人会不会说话,难道他看起来真的很有问题?
联想到葛谷主说的同妖族一样的春天期,殷鹤心里咯噔一下,深吸了口气后气势汹汹地瞪了秦镜之一眼。
“不劳大师兄费心。”
“我好得很,绝对比你好!”
还来不及解释,下一刻秦镜之便见殷鹤一把推开了他,红着眼睛消失不见了。他顿了顿察觉到熟悉的香味拂过只好收回手来,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刚才确实只是担心殷鹤,不过殷鹤在怕什么?
看出他刚才的色厉内敛,秦镜之自然察觉到了殷鹤在避讳着什么,这才情绪如此暴躁,这时候眯起了眼睛。
殷鹤用遁术离开之后心里对这个特殊体质真是咬牙切齿,一把抓住路边的花朵,一边觉得自己不可能有什么春天期一边又忍不住升起怀疑。
万一呢……
“没有万一!殷鹤,你又没有喜欢的人。”
“怎么可能会有万一。”
他停下脚步告诫了自己一句,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这时候忍不住想起系统先生,眼尾不知不觉红的更厉害了。
不行,殷鹤你在想什么呢,你和系统先生又没有什么关系!他死死握着剑,脑海中乍然又想起了那个玉兰花树下.旖.旎.的梦,终于泄气地发现:一个真的没有任何绮思的人,会梦见和亦师亦友的长辈……接.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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