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这怎么可能?灵虚子要应付国师, 都不敢打包票,说这么轻易。
一方面是因为国师诡计多端,手下牵涉的百姓众多, 他投鼠忌器,怕结下太多因果。
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国师手中那特殊的鬼器,灵虚子修行的道和鬼修修行的道完全是两种道,他是没有办法驱使对方的鬼器。
不过鬼王的法器落到了国师手中,因为沾染了太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和灵魂,纯正的鬼力也被扭曲成了怨气冲天的存在。
这种污秽的存在非常克制灵虚子这种纯净的修道之人, 所以他如果打国师, 胜率才三成。
准确的说, 灵虚子赢的概率是八成,但是想要不造成巨大伤害的胜率, 确实才三成。
“你把手给我!”
江云霄听话伸手,他刚有动作, 自己抬起来的胳膊就被后者迫不及待的抓住。
“三百年……不对,你已经消化了那三百年修为, 如今你体内有五百年修为!”
灵虚子震惊道:“你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又多出了两百年修为?”
这才过去多久的时间,纵然江云霄是不世出的天才, 这个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关键是这两百年的修为像是凭空掉下来的一样,离江云霄下山, 过去了有两个月吗?
蓬莱山又不是真的仙山,什么天上一天, 凡界一年, 两界的时间流速并没有任何区别,区别就在于凡界灵气真的极为稀薄, 而且还容易产生因果。
江云霄的脸颊顿时一红,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道侣,小声的说:“徒弟,可能是徒弟不曾忘记师尊的教导日夜,孜孜不倦的勤恳修炼。”
他之前体内多三百年修为就是因为和秦槐双修,初次的时候一次就有三百年,后面日夜修炼,双修那么多次,效率比不上第一次,但是积少成多,量变产生质变嘛。
灵虚子作为活了几千年的单身修士,神情十分复杂,江云霄口里的这个勤恳修炼,它正经吗?
或许他这个弟子不应该到太虚宫修炼,应该去欢喜宗,修欢喜禅。
还是说自己也应该去找一个道侣双修?可是正常来说,修士如果破身,没了贞洁,可能修为还会倒退。
他都清修数千年,真要找个道侣,想来只是便宜了别人。
江云霄很是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的脑袋:“其实徒儿也觉得自己胜的太过轻易,就怕这里面出什么问题,所以特地请了师父您过来。”
他说的是真心话,打国师的那几个下属,他算是游刃有余,毕竟能够感知到这些人修为确实不强。
而且他这边成功的收买了云小蝶,相当于有了对敌人十分了解的内应,可以说是里应外合,逐个击破,趁其不备,奇攻之下才有了这样的成果。
但是国师真的是出乎他的意料,以至于他一直都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阴谋,深藏功与名的秦槐仍然保持沉默。每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道侣,他能跳出来说,事情这么顺利是因为自己是万鬼幡的原主人吗?
现在的万鬼幡也不是完整的法器,他暂时也不想收回来,不如顺手送到太虚宫,正好让这些道士将其净化一二。
灵虚子给了江云霄一个爆栗:“你这臭小子,为师就是少叮嘱你几句,你就闹出这样大的祸来。”
江云霄顿时变了脸色:“啊?”
“不过……”灵虚子话锋一转,“不过你成功解决了国师,还让这么多无辜怨魂得以安息,期间还没有祸及无辜,功劳更大,足以抵你这冒失的过失。”
江云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我会将这万鬼幡收回去,放在镇妖塔之中净化,你大师兄和闻人白留下,暂时在京都处理后续事宜。”
这个事态发展在江云霄的计划之中,他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
不过比起京都,他还有自己的目的地要去。
“师父,我打算回一趟禹城,你要和我一同前去吗?”
太虚子道:“为师要处理你惹出来的这个麻烦,得尽快回一趟蓬莱。”
好吧,他还是自己回去,确实自己的仇自己报更好,这本身就是属于他的因果。
而且国师都败在了自己手里,现阶段的江云飞应该没有那么厉害,或许会败得更轻易。
江云霄有了信心,他招呼秦槐:“阿槐,咱们走,去禹城。”
这次他没有顾及什么区域,直接驱动灵舟,飞在高空之上,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禹城。
按照他当初从禹城逃跑的速度,这条路应该要走个半年。
因为禹城和京都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期间有崇山峻岭,大江大河。
但是搭乘灵舟,这么远的距离,他却只用了不到两日,毕竟天空上可以直线飞,就是凡界灵气稀薄,赶两日的路,极其的消耗灵石。
只是想到早一日到,早一日解决江云飞,或许就能少一个人受害,这多花的灵石也值得。
从高处望着底下熟悉的城池,江云霄让灵舟降速,他找了个相对偏远的郊外,直接让两个人落在了禹州城外的林子里。
他在梦里心心念念了一年多的禹州城,终于到了。
第72章 072
近乡情更怯, 江云霄感觉到了久违的紧张,他忐忑不安的看着远处的城门,多次深呼吸, 可那双轻盈的双腿在这个时候却好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沉重。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忘记了那个噩梦,这实际上自己什么都没忘。
“云霄?”秦槐拽了拽姜云下的衣袖,他发现自己的恋人脸色十分苍白,心跳也有些失衡。
“我没事。”江云霄这样说着,可实际上他的声音听上去都有些颤抖。
将近两年了, 他终于回来了, 拥有两世记忆的他, 并没有单纯的把自己当成现代社会的江云霄。毕竟这辈子他是胎穿,哪怕那个过分真实的梦告诉他, 这本来是一个书的世界。
可是记忆里那些鲜活的角色,日常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让他觉得身边的人并不是被剧情操控的纸片人。所以当初在发现兄长的算计之后, 他才会觉得难过和伤心。
他害怕,也是害怕剧情的不可抗力, 害怕自己眼睛一睁一闭,眼前熟悉的场景就变成了鬼气森森的鬼城。
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栗,尽管不知道江云霄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回来, 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但秦槐还是很贴心的握住了江云霄的手。
他没有拆穿道侣的脆弱, 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在呢。”
熟悉的声音传到江云霄耳中,他成功恢复了力量:是了, 有秦槐在呢, 原本死去的秦槐因为自己的缘故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必死局面能改, 那些作为背景板的城民的命同样能挽救。
他来的这么早,眼前的禹城还是鲜活热闹的很。
就算这原本是一本书,但是已经改变得面目全非的剧情说明书里的小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
哪怕江云飞是男主,他也并非不可战胜的存在。如今的自己在短短时间内就拥有了几百年的修为,实在没有什么可怕的。
江云霄站定,那颗紧张的心重新稳了下来,他看向身边人,十分郑重的开口:“谢谢你,秦槐。”
秦槐温柔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是江云霄的道侣,站在对方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管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管有理没理,他都无条件的站在江云霄这一边。
江云霄再次重复了一边:“但是我还是想说谢谢,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
秦槐翘起唇角:“只有感激,没有喜欢吗?”
“当然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再不进去的话,所有人都要看着咱们了。”
的确,他们两个都是男子,而且容貌极其俊秀,禹城虽然是十分繁华的城池,不过还不至于到天子脚下随便砸块石头都是权贵的地步,至少秦槐和江云霄这种程度的,说一句世间罕见也不为过。
美人谁都爱看,更何况还是两个。再加上这两个人姿态亲密,实在是惹人瞩目。
江云霄知道秦槐只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含笑的握紧秦槐的手:“咱们进去吧。”
两年多时间没变,城门里的士兵换了一批人,江云霄扫了一眼,在其中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自己变化和几年前应该不小,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故人认出来。
尽管认出来也没有关系,毕竟凡夫俗子和会法术的修真者是两个世界的人,凡人的武器也无法上伤到他这个级别的修行者。
只是有些事情毕竟是他们的家事,江云霄并不打算惊动太多人,他在自己和秦槐身上加了一个可以模糊面貌、降低存在感的法术,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进了城门。
“喂,老丁,你看什么呢?”年轻的守卫用手肘捅了捅和自己一起值班的老兵。
老丁问:“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特别俊俏的美郎君。”
守卫顺着老兵的视线看过去:“美郎君,哪呢,没看到,而且为什么是美郎君,不是漂亮的小娘子?”
小兵一脸紧张的往后退了几步:“老丁,你喜欢的原来不是美娇娘,难怪你到现在都没娶妻?”
守城的老兵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去你的,我就是好像看到了二公子。”
城主府的大公子是城里出了名的君子,但比起容貌,还是那位二公子更胜,他老丁活了几十年,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是从来没有见过二公子那么漂亮的孩子。
这么说吧,其实他和二公子一点都不熟,可要是对方站在人群中,他一定能够一眼把人认出来,因为这人就和发光体一样,鹤立鸡群,特别明显。
“什么二公子?”年轻守卫以前家里住在城郊,是去年入的职,自然对江云霄没有什么了解。
老丁摇摇头,并不打算和小兵说城主的家事:“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他刚刚无意间扫了外面一眼,确实看到了二公子,还看到对方和一个长得特别貌美的年轻男人在一起。
但是再仔细看,人就没有了。
两年前,二公子在城里失踪,城主府调动了所有的兵力去找二公子,两年多了,现在还没找到。
大家都猜二公子估计是出事死掉了,如果真的是二公子回来了,总不至于连一封信都不给家里传一个,所以那肯定不是二公子。
兴许是他真的花了眼,老丁保持了安静,也没有去传递信息给城主府的人。虽然当初的大公子,现在的禹城城主吩咐过,如果江云霄出现,一定要及时抓住他,把对方带到城主府。
可人已经不见了,老丁不打算多管闲事,就像是他心里想的那样,这是人家的家事,兄弟之间要是闹了矛盾,到时候和好了,还不是他们这些外人背锅。
如果二公子真的进城,守门的士兵肯定也会把人拦下来,大家没反应,那就是他看错了。
江云霄和秦槐进了城,他没有用什么瞬移的法术,而是牵着后者的手,按照普通人的速度在城里慢慢的走。
两年多的时间未见,他也想要知道这座城池有多大的变化?曾经的故人又是否健在?
秦槐一脸好奇的张望城内的风景:“夫君,这便是你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吗”
江云霄点点头:“是。”
“你还记得咱们进来的地方吗,那片郊区以前是一座跑马场,我当初学会了骑马,便经常同好友一起跑马,我还有一匹很漂亮的小马,叫追风,它是一匹特别俊的小白马。”
提到追风,他的脸上有些许怅然,当初他骑着追风跑路,当场就把追风放生。虽然追风很聪明,但是山野间的日子并不好过,也不知道追风有没有落到其他人手上。
“我还未曾看过夫君骑马,想来是令无数女子心折的风流少年郎。”
秦槐语带遗憾,他是真的想见证江云霄的过去。
他们两个人相遇的时候,江云霄骑的是一头灰毛驴,身上穿的是道士服,嘴巴里叼一根狗尾巴草,虽然也是个潇洒的小道士,但是当时毕竟是逃命。
就算有了力量,江云霄也回不到过去纯粹无瑕的时候。
“等结束了,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去骑马。”
他们还会有很漫长的以后,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两个人到了城主府,这座宅子是江云霄从小长大的地方。但是逃离的时候,他对这里没有半分情谊。
这座宅子从外观来看,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是修行了的江云霄可以看到,整座宅子都被黑雾所笼罩。
和黑山上的黑色雾气不一样,这一片人类看不见的黑雾是阴沉沉的鬼气,浓郁的快要具象化。
这说明这座大宅院内有鬼,而且还是有很恐怖的厉鬼。
在城门外的时候江云霄忐忑,真到了这里,他的那一颗不安的心反倒平静下来:江云飞果然得了大造化,成为了厉鬼级别的存在。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男主光环,哪怕没有了自己,对方也是修为大增,短短时间内拥有了相当强大的力量。
他们两兄弟还未曾见面,但是江云霄不怕。
他在宅子门口站定,然后拉响了门口的铜环。
“谁呀?”
门房也换过了,是江云霄不认识的生面孔。
对方打开门,一脸疑惑的问:“请问您找谁?”
因为看江云霄的容貌和气度,门房还是客客气气的,不存在说什么狗眼看人低的事。
江云霄还没开口,就有人叫破了他的身份。
刚刚门开的时候,家里的管家就在这附近。年迈的管家已经去世,现任管家是前任管家之子,属于家生子。
后者看到江云霄那张脸的时候,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云霄少爷,云霄少爷回来了!”
第73章 073
阴沉的宅子里一下子涌出来很多人, 他们从宅子里的各个院子走出来,有不少都是江云霄的熟面孔。
过去两年的时间,这些普通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云霄少爷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这些人说着高兴的话, 嘴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似乎非常欢迎江云霄的到来。
他们两个人之后,那扇朱红大门被重新关上,一群人簇拥着江云霄,把他往城主住的那个小院子里引。
管家喋喋不休的说着江云霄不在的这两年发生的事情:“您离开之后,城主和夫人就气病了, 推选了大公子担任城主。”
“哦。”
江云霄时不时的冷淡的应一句, 证明自己有在听管家说话。
江云飞继任城主很正常, 江家是地方豪强,江家嫡系一脉就他们两个, 以前江云飞这个颇有盛名的君子就一直在帮忙打理政务,禹州城落到江云飞手里在外人看来是很自然的事情。
在外面看到这个宅子鬼气森森的时候, 江云霄很确定,江云飞绝对鬼化了, 只是他不知道没了自己的身体,江云飞是不是夺舍了别人。
他和秦槐手牵着手,管家絮絮叨叨老半天, 似乎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句:“这位郎君不知是谁?”
江云霄语气相当淡定的说:“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们可以称呼他为秦公子。”
管家那张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或许是太惊讶了, 这表情看起来很是夸张:“二公子, 您怎么娶了个男人为妻?当初您留下的信中不是说您接受不了男子吗?”
当年江云霄逃跑的时候留下了一封信,说自己不能接受男人做妻子, 里面每一句内容都被某个人翻来覆去咬牙切齿的念着。
江云霄不以为意道:“那是娘和父亲选的,这是我自己选的,遇到了秦郎,我才知道什么叫老天注定的姻缘。”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不过反正江家人又不知道内情,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槐羞涩一笑,一副我家夫君说什么都对的做派。
管家脸色一变,神情看起来有些微的扭曲,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他只是这个宅子的管家,还管不到江云霄这个做主子的头上。
而且曾经在这座府上,虽然大少爷和家主掌握更多的权力,但是江云霄这个小儿子也是很受宠的,他就不是那种行事懦弱的人。
当初答应替兄长冲喜,也是为了兄弟之间的感情。可惜后来觉醒了记忆,江云霄才迟钝的发现,所谓的兄弟情都是塑料兄弟情,而且还是那种薄薄的,被风化了好几年的塑料,轻轻一碰就碎了。
他先在管家的引导下去了父母在的院子里,毕竟不孝子回来,理应先拜访父母。
虽然江云飞接管了这座城,但是大家住的地方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在踏入熟悉的院落的时候,江云霄的手越发用力的握住了秦槐的手。
后者温柔的说了一句:“我在呢。”
看到卧病在床的父母,江云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管家口中听到自己的父母生病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预感。
成了恶鬼的江云飞六亲不认,除了他心爱的主角受,连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都能狠心伤害。
在自己逃跑的过程中,江云霄也不是没想过,江云飞可能会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下手。毕竟他的父亲是一城之主,而且人虽然到中年,不管是容貌还是体态都维持的很好,自己跑路的时候,他爹也才30来岁,换做是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三十多岁,有的人甚至还没成婚。
但是他又想,如果是一本纯爱文的世界,主角受会被配更好的东西。主角攻要是夺了他爹的身体,那他娘怎么办,总不能休了他娘另取。
还好,主角攻到底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的夺舍亲爹。但看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从门口进来到现在,江云霄就看出来了:那些面带笑容欢迎他的仆从,不管是管家还是花匠,还是侍女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已经丧命。
江云霄不知道他们死了多久,但也确定自己进来之后到现在,看到的活物就只有他一世的亲生父母二人。
他们不是活人,而是被恶鬼操控的鬼奴。
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由幕后那个操纵者控制。
所以当他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娶了男妻的时候,管家的面容才会如此的扭曲,毕竟幕后守着的,可是对他恨的要死的江云飞啊。
至于他的父母,尽管还活着,可是身体被夺取了大量生机,只能瘫痪卧病在床,离死也不远了。
第74章 074
比起两年前, 江家内部的情况和之前有了不小变化,当家主母的财政大权全部都丢给了府上的管家,原本沉溺于权力的城主也因为精力不足, 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给了自己的长子江云飞。
原本江云飞才是个病秧子,现在做了恶鬼的江云飞精力充沛,能够二十四小时干活,倒是完全和自己的爹娘反了过来。
江云霄拉着秦槐进来的时候,这对夫妻病殃殃的坐在房间里,夫妻两个没有靠在一块, 一个坐在榻上, 一个坐在床上。
两个人刚开始的时候是卧病在床, 至少还能正常吃饭喝水,只是没了精气神, 干什么都觉得疲惫。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能躺着就不愿意坐着。
他们现在坐着, 也是因为江云霄回来了,当爹娘的要面子, 要权威,坐着还能有点压迫感,躺着就显得未免过于虚弱。
不过他们坐得并不端正, 因为身体瘫痪无力的缘故,腰板子没办法一直挺着, 身后还塞了靠枕,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墙上。
尽管努力的维持自己的仪态, 江云霄还是能够看出这两个人的虚弱。
其实这个事实有眼睛都能看出来, 毕竟这夫妻两,一个四十出头, 一个还不到四十,因为几十年的养尊处优,本应该比实际年龄还显得小几分,可现在他们面白如纸,像是两个纸扎人。
“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江云霄拉了把椅子出来,他让秦槐坐下,自己到生母床前蹲下:“娘亲,孩儿回来了。”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男人和自己的子嗣都不会太过亲近,特别是像他们这种讲规矩的大家族,做父亲的平日更是严苛。
但是江云霄的亲生母亲向来都是很疼爱他的,哪怕在原本的故事里,她为了家族,为了另外一个儿子,还是选择放弃了他这个儿子。
但是往日的疼爱和照顾都是真的,血脉之情也是真的。毕竟他是这辈子的娘亲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这种血脉亲情也不是随便几句言语能够轻易斩断的。
打扮的很是素净的女人,费劲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那张疲惫的面孔因为情绪激动现在有几分狰狞,她瘦骨嶙峋的手牢牢的抓住了江云霄:“霄儿,你回来了,回来就好。”
江云霄点点头,拥有了几百年修为的他虽然还是肉体凡胎,但是运转灵力护着自己的手,就算女人的力气再大,也伤不了他分毫。
他任由后者这么攥着自己的手,神态温柔,语气平和:“是啊,我回来了。”他回来对付江云飞了。
江云霄把秦槐拉过来,握着后者的手介绍:“娘亲,这是秦槐,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伴侣,我们一年前已经拜过天地,成了亲。”
他之前在管家面前说秦槐是妻子,主要是为了刺激背后的江云飞,但是在自己的亲娘面前,他更愿意用伴侣这个词。
他们一开始是相互结伴的旅友,后来又成了共同修炼共同进步的同门。
秦槐很给面子,跟着江云霄唤了一声:“娘亲。”
女人的表情有些痛苦,她生了两个儿子,本来应该感到骄傲,可是大儿子娶了个男人,现在小儿子又和男人搅和在一起。
秦槐再好看,那也不是个女人,不能生孩子。
“我只生了两个儿子,不要叫我娘亲。”
她抓住江云霄的手更用力了一些:“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什么夫妻。你哥娶了男妻,你应该娶个大家闺秀,为江家延续香火。”
江云霄不爱听什么香火论,他已经修炼了,能够活很长时间,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有子孙后代。
他把女人的手拉开,塞进被子里,还给对方掖了掖被角:“娘亲,我只是在告诉你消息,不是同你商量,也不是要征得你的同意,而且男人没什么不好的,当初您让我替兄长娶亲,给我定的不也是个男子吗?”
江云霄这个时候可顾不得给自己的父母留面子:“反正都是要娶男妻,我为什么要娶一个心里没有我的,还要给自己戴帽子的,秦槐对我一心一意,我也很是喜爱他,他比您给我选的妻子强千百倍。”
他说的话,在一旁的江父也听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没力气,他这会儿都气的要从榻上翻下去。
“胡说八道什么,你污蔑兄长,不孝子!”
“对对对,我是不够孝顺。”江云霄当初离家的时候早就看透了这一点,现在这个局面也算是他意料之中,分别两年不见,他同这辈子父母的亲子感情并没有变得更加亲密,反而更加疏离。
对拥有两世记忆的他来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他灵魂的羁绊,人生中最重要的锚点,并不是江家,而是他的伴侣秦槐。
因为有秦槐在,江云霄并不为此伤心难过。
不过他也不会白白挨骂:“虽然我不够孝顺,但是江云飞也没好到哪去,娘,您之前身体那么好,这才两年,就卧病在床,您不觉得奇怪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自然还是江父说的,毕竟比起妻子和儿子,他更加看重的是自己。
江云霄道:“您二位之所以变成这样,自然是因为府上有恶鬼作祟,至于那恶鬼,不是旁人,正是江云飞。”
“这不可能!”江夫人脱口而出,“云飞怎么会做这种事?”
江云霄没有在这个时候同两个人辩解,他只是从自己袖中的口袋取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母亲,这是我云游途中求来的神药,您吃了吧。”
丹药它塞入对方口中,因为是入口即化,倒也不用担心后者吐出来。
江母吃了药,只感觉身体里的阴寒之气被驱散许多,一股暖流流向她的四肢百骸,她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整个人有了戾气,气色也是肉眼可见的红润。
江父顾不上和不孝子争执,颤颤巍巍的朝着他的这个方向伸出手来:“药,给我药!”
江云霄到底还是希望父母活着,起身又给江父倒了一颗药,后者迫不及待的吞咽下去,感觉瘫痪了,没有什么知觉的,两条腿又有了力气。
“药,我还要!”
这药显然是好东西,但是只有一颗,显然并不能让他痊愈。
江云霄却道:“这补药药性太大,短时间内不能服用太多,明天我再给药。”
他看着自己的父母:“若是江云飞不抽走你们体内的生机,再吃一颗药,好生调养,你们慢慢自然会好的。”
说这话的时候,江云霄意念通达,心里还是有几分痛快。他的父母当初选择了牺牲了他的利益,结果现在报应到他们头上。
因为那药,江父半信半疑:“你说你兄长是恶鬼,是什么意思?”
这并不是什么不可泄露的天机,哪怕江云飞就在暗处听着,江云霄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兄长在我离开之前身体就一直不好,身子即将大限。我在梦中梦到原本他定的我成婚的日子,就是兄长咽气的日子。在那一日,兄长成了恶鬼,罔顾我们的手足之情,杀了我。”
江云霄说:“当初我愿意为兄长冲喜,可他却做出如此举动,实在令我齿寒,不得已,我才离府。”
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并没有多少怒意,毕竟江云飞失败了,他死了,而且没能在成婚的那一夜夺舍他。
他没有说在原本的剧情里,这一家还是维持了和睦。不过仔细想想,后面多过了些岁月,整座城池都变成了一座鬼城,他的亲爹妈应该也死了,不过是比现在多过几年好日子。
江父脸色大变,显然对江云霄的话信了八成。
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来鼓掌的声音。
“江云霄说的不错,事情就是如此。”
江云霄记忆里那个体弱多病的兄长站在了房间门口,后者的体态很好,因为变成厉鬼的缘故,容貌多了几分阴柔诡谲。
恢复了一些力气的江母瞪大了眼睛,她一脸痛心疾首的问:“云飞,你这是为什么啊?你们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啊?”
江云飞却怨恨的看了她一眼:“要怪就怪母亲将我生得如此体弱多病,却将他生得如此健壮。我只是想活着,又有什么错?”
恶鬼在自己的地盘,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努力隐瞒身份,毕竟现在江云霄已经回来了。
江云飞当然怨恨当初江云霄的逃跑,毕竟也是后者的离开,才导致他的完美计划出了意外,但好在,不等他找到江云霄,他这个蠢弟弟就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江云霄,不会再让对方有机会活着离开禹城。
第75章 075
眼泪从江母眼眶滚落:“云飞, 他是你亲弟弟啊!”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大儿子是恶鬼,江母这次选择站在了江云霄这一边。
一向沉默不管事的江父在面容扭曲了一阵后,也努力的劝慰:“是啊, 你们两个是同父同母的手足兄弟,应该相互扶持才是,怎么能自相残杀,江云飞,看在我和你娘的份上,放过你弟弟吧。”
他刚刚吃了江云霄给的药, 好不容易有点好转, 肯定不乐意让自己的一线生机就这么断在大儿子手里。
江云飞嗤笑道:“让你们能活到现在, 已经是我看在你和娘往日的情分上。”
换做是江云霄,早在两年多之前, 他和玉郎成婚的那一日,就被困在他的身体里, 然后埋进永无天日的地下,锁住魂魄, 成为他源源不断怨气的养料。
而他还让江父江母活了两年,已经是极其仁善。毕竟做了恶鬼的他就已经死了,和以前的人生切割开来, 并不会被人间的孝道规矩束缚。
真正能够束缚住他,让他不忍下手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宋知玉,他心爱的玉郎, 也是他的怨念所在。
江云霄并没有和江云飞上演什么尴尬的喊话戏码, 他也没有什么要和江云飞说的,确定对方已经变成恶鬼之后, 他朝着这偌大江家剩下的两个活人贴了两张瞬移的符咒,将江父江母传送到城外。
不,其实宅子里还有第三个人,那就是江云飞的心上人,也是这本书中的主角,只是想到原书主角明明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个恶鬼,却还是纵容对方,甚至助纣为虐,他并不打算管对方。
横竖江云飞和对方是真爱,宋家玉郎的安危自然有江云飞去管。
他握了握秦槐的手:“阿槐,你去找我爹娘,把他们安顿好,我要处理家事。”
这段时间培养起来的默契足够让他相信秦槐一定会把他的后方安顿好。
秦槐点点头,转瞬消失在宅子里。
黑气萦绕整个江府,江云霄同一时间抛出阵盘,将整座江家大宅和那些黑气一起笼罩在其中:“起!”
金光隔绝了黑雾,这是要将斗法的范围笼罩在阵内,免得殃及了外城的那些无辜。
江云飞顿时变了脸色:“你竟然学了法术,难怪你敢回来!”
之前他听到江云霄说做的那个梦的时候就感觉心态扭曲,现在看到江云霄用出的带着金光的法术,自然是知道对方得了正统的资源。
凭什么?这世道竟然如此不公平,出生的时候,江云霄就比他健康千万倍,明明人生得比他蠢笨,却有一副人人喜欢的漂亮皮囊。
他得到了鬼修的功法,不过是想要一副能见人的好身躯,处处都谋划好了,上天却让他这个不听话的弟弟跑了出去,而且在他派了那么多人追查的情况下,对方硬是毫无音讯。
好不容易上天垂怜,让他有了强大的力量,却让江云霄也获得奇遇,习得正统法术。凭什么他要做见不得阳光的恶鬼,江云霄却可以正大光明行走阳光底下,成为人人艳羡的仙人。
江云飞本就是心思扭曲之人,如今见到这场景,那张和江云霄有几分相似的容颜更加狰狞,周身的黑气翻腾。
正常情况下,江云飞其实更擅长近战,但头一次碰到有法术的敌人,他反而退了一步,浓郁鬼气化作利刃直冲江云霄而来。
这些利刃瞄准了江云霄的心脏、喉咙还有那张脸,就是冲着最短时间内取走江云霄的性命,顺便再毁了那张令他羡慕嫉妒的脸。
倘若江云霄如今还是只童子鸡,江云飞倒是愿意留下这副躯壳,毕竟江云霄的命好,如今对方又修了道,是修行之人,对他这种至阴之物来说属于大补之物。
可谁让对方已经娶了妻,脏了身体,那他就不打算夺舍,只把江云飞炼成尸体,将对方的魂魄困在他得到的宝物之中,没办法投胎转世,饱受折磨。
他没有留情,江云霄反击同样毫不手软,他唤出自己的法器宝剑,金色的剑光化作剑雨和那些鬼气组成的利刃碰撞。
剑气精准的撞散鬼气,江云霄毫发无损。
江云霄再次挥剑,反过来主动攻击江云飞,对方同样用鬼气打散这些剑光。
因为笼罩这座宅子的罩子已经笼罩好,江云霄也顾不得会不会损伤自己曾经住过的家,直接就动用了那些颇具有杀伤性的符咒:什么爆炎符,寒冰符。
但是江云飞竟然也有类似的传承,他成功的化解了这些符咒的攻击,而且看上去躲避的不算特别狼狈。
要知道当初应对国师的时候,对方手下那些人都没这个本事,江云飞不愧是书中主角,哪怕剧情改变他所得到的机遇一点也不差。
江云霄手里的符咒用的差不多,又近身和江云飞缠斗起来,两个人剑光相击。
在这个节骨眼上,府里其他人又冲出来,之前放江云霄进来的那个老管家扑上来护住江云飞:“大少爷小心!”
江云飞还在这个时候用言语刺激他:“你不是修行之人吗,我看也是草菅人命之徒。”
他从自己收到的传承中知道名门正派很是忌讳因果,不能随意杀人,所以才命管家来刺激江云霄。
少年却非常果断的出了手,直接将管家斩首在面前。
他的动作非常利落,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像极了冷酷无情的杀手。
江云霄并没有被江云飞所左右:“他们早就死了,不过是作为你的傀儡存留在这世上,杀了他们,才能让他们的灵魂真正得到安息。”
江云飞冷哼一声:“爹娘还说你心软,我看你心狠手辣的很,一点也不比我这个做兄长的差。”
管家的尸身倒下,困在里面的魂魄却被江云飞抽了出来。
后者不断的刺激他:“本来他们还能投胎,现在魂飞魄散都是你害的,亏得他那般照顾你,临死前都心心念念着你在外面的安危。”
江云霄手里的剑一顿,随机出手更加果决。
在相互对战的时候,道德标准高的人容易吃亏,因为要保护无辜,还容易会产生愧疚感。
比起直接动用手脚战斗,恶鬼其实最擅长的就是精神攻击。江云霄为了这一天,其实准备了很久,他绝对不会轻易的被江云飞动摇。
人不是他杀的,是江云飞这个恶徒为了一己私欲啥的,他不是割肉喂鹰的佛祖,也做不了自身入地狱的地藏,做不了牺牲自己去成全恶人的事情。
更何况江云飞为恶,是他自己嫉妒心强,心是扭曲,而不是他这个无辜者的错。哪怕自己引颈就戮,江云飞照样会杀害更多无辜。
无数剑光和鬼气落在院子里,江云飞为自己的恋人保留的那些花草树木全部都零落或者枯萎。
有一些花木因为底下埋着死尸,长得尤为艳丽,但是他们也承受不了剧毒鬼气的侵蚀。
宅院里仅剩的那个活人出现在江云霄和江云飞面前:“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江云飞脸色陡然一变:“玉郎,你出来做什么?!”
宋知玉显然是江云飞的软肋,若是拿捏住他,江云霄轻易就能占据上风。
但是江云霄在这一点上和江云飞不一样,主角受虽然是受益者,而且也知情,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是个活人,而且也没有主动害过人,也没有帮江云霄害过人。
作为旁观者,他的双手一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染上罪孽。
这样的一个人,江云霄不会对他动手,毕竟他不会轻易杀了无辜之人。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主角受才是原著书中的真正主角,江云飞没了就没了,主角受兴许不能轻易死亡。
江云霄并没有攻击自己这个曾经的未婚妻,而是道:“宋知玉,我兄长早就死了,如今不过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杀生无数,放下无数罪孽,你没有胆子害人,却也不可助纣为虐。”
“可是,可是。”柔弱的主角受像是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脸色苍白,双目无神,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仿佛摇摇欲坠,他纵然知道这一点,可是这恶鬼是他的恋人爱他护他对他极好。
大家都追求公正,可是有天下有几个人能做到帮理不帮亲呢。
谁的男人谁心疼,到底还是江云飞心疼,用鬼气化作一个茧,将他的恋人包裹其中。
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江云霄忍不住讥讽:“没见你对爹娘和手足心软,一个男人受点打击你倒是爱护上了。”
他并没有去攻击那个黑茧,只专注攻击江云飞一个。
江云飞逐渐狼狈,身上的鬼气也被削弱消散,眼见着他越来越弱,他终于祭出自己的保命底牌:“这是你逼我的,魂来!”
他手中多了一面看上去非常诡谲的黑色小旗,普通人光是看一眼都要被勾了魂,哪怕是修士也会被这法器震得心神荡漾,弱一点的甚至会魂魄离体。
小区里飘出无数魂魄,虚影叠加在一起,一个个脸色苍白,青面獠牙。这当中有许多江云霄熟悉的面孔,一部分是江家府上伺候的人,有的是看着江云霄长大的长辈,有的是陪他一起长大的玩伴。
还有一部分是他曾经交往过的友人,当初给他卖过小红马又出卖了他的那个人,就混在这些鬼魂之中。
一张张恐怖的面孔齐刷刷的看着江云霄,在这两年之内他们早被江云飞杀了,魂魄困在鬼器里,成了供江云飞驱使的鬼奴!
而现在他们听从主人的命令,全部涌上来向江云霄索命!
江云飞满怀恶意的声音在江云霄耳边响起:“云霄,他们可都是你的熟人,你也要害他们一起魂飞魄散,永无来生吗?”
第76章 076
江云霄是人, 不是机器,江云飞这一招实在诛心,确实在一瞬间动摇了江云霄的道心。
他当初修道的时候, 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求生,为博得一线生机,一是改变书里鬼城的结局,改变江云飞作乱的,让禹城无辜百姓丧命的结局。
如果是陌生人, 他可能不会有多少动摇, 可是朝着他袭来的都是熟悉的面孔, 他们和他相处多年,江云霄的心又不是铁打的, 怎么可能对这些人没有感情。
江云霄心神动摇的时候,人便陷入重重幻境之中。
他一会儿看到旧人们流着血泪控诉说:“你既然早就学得仙法, 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救救我们?”
一会儿又看到幼年玩伴变成小时候的样子,像小时候的记忆里那样, 朝着江云霄伸出细白的小手:“二少爷,你不是说要小的陪玩吗,来呀, 陪我们一起玩。”
江云霄伸出手去,然后反手用握在手中的剑砍掉了那只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的手, 手落在地上,从气血红润, 肤色正常的人手变成了肤色青白、指甲漆黑的狰狞鬼手。
“少爷, 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要跑, 要是你不跑,我能活的!既然要死的话,大家就一起死吧!”
江云霄面前的场景从普通的小院瞬间变成血气翻腾的血海地狱,从地狱里伸出无数只鬼手试图把他往下面拉。
江云霄有法器护体,又习得一手好剑法,第一时间就打散了这些朝着他伸出来的鬼手。但令人感到绝望的是,这些被打散的鬼物变成一个个碎块,没多久,这些碎掉的尸块又缓缓合拢,然后从四面八方来拉拽江云霄。
江云霄有修为撑着,也有补充气血的丹药,可是在这种环境下,他的气血消化的特别快,而且阴冷的鬼气侵袭,为了保证自己的正常行动能力,他必须做好防御。
尽管说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可是不断的攻击同样会消耗大量的体力。人的身体和虚拟的数据是不一样的,游戏里的小人只要补血补蓝,就可以一直维持在最好的状态,人的精神却会感觉到疲惫,而且吃药还是有上限的。
但现在是这些已经死去的鬼魂却不知道疲惫,不畏惧死亡,不会觉得疼痛,他们简直就是不断复活的怪物,让人心中不由得生出恐惧之心:这么恐怖的怪物,真的能战胜吗,要不然放弃吧,反正有这么多人陪着自己,要不然就放弃抵抗好了。
在他冒出这样念头的时候,江云霄的胸口忽然猛地发烫,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幻境,受了这些鬼怪带来负面情绪的影响。
自己是来消灭恶鬼的,怎么能如此轻易放弃。只是现在他确实处在被不断消耗体力的状态,当成他立下来的那个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被江云飞篡改,对方利用他这边法器提供的力量反过来伤害他。
这破剧情,江云飞绝对是有男主光环,明明都没有离开过禹城,可他却能够得到如此传承!老天爷真是铁了心的要保江云飞这条命。
江云霄心里一口气堵得慌,可越是如此,他越不想轻易放弃,怎么能轻易认输!如果他早就认了自己做炮灰的这条命,当初干嘛千里迢迢去辛苦求仙?这些日子以来从来都不懈怠的修炼,又是为了什么?
江云霄服下一颗丹药,再次挥剑消灭了那些向他伸出来的鬼手。
他撤了那个反过来资敌的帐,自己遭受的压力果然小了不少。
可是江云飞见帐撤去,反而脸色大喜,没了帐的约束,他确实不能从法器中汲取能量,可是城主府那些活人,就是源源不断的资材!
鬼怪要夺人性命,也是要讲究距离原则的,江云霄要对付鬼怪,自然不会选择鬼怪力量最强的黑夜,而是选择白天,白天大街小巷就会有人走动。
江云飞长袖一挥,一个强壮的成年男人立马就被当场吸干,然后成为了被前者控制的鬼怪之一。
“江云霄!这个人可是因为你而死的!要是你不放开帐,他就不会死!”
这个世界上做好人要比做坏人难太多,因为坏人只要破坏而好人还要顾忌重重要保护普通无辜者的性命。
已经成了恶鬼的江云飞,当然不可能会突然良心发现心慈手软的放过这些普通人,
“可恶!”
江云霄看到这样子的画面,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要知道除了那个成年男人之外,这附近还有一些懵懵懂懂,十分无辜的幼童。
他不可能容忍江云飞继续源源不断的抓取那些还活着的城民,他一边抛出那些专门针对妖魔鬼怪的符咒来打断江云飞,一边抛出法器,要让金色的帐重新笼罩这片区域。
但是帐打开之后,想要合拢并没有那么容易,毕竟江云飞有了提防心,他能离开。
江云霄眼看着好几个人失了性命,他一心要用作己用,又要困住江云飞,又要阻挡对方的攻击,还要保护那些无辜者,实在是有些应对不来。
好在救兵及时赶到,一道光芒略过,金色大帐重新合拢。
“阿槐!”
江云霄松了口气,之前把江父江母送出去并且及时安顿好的秦槐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并且在紧要关头用另外一个防御法器重新把他们三个笼罩其中。
现在局势逆转,是二打一了。不,准确的说是他们夫夫两个,打对方一大堆。
江云霄又叹了口气:“阿槐,我把你送出帐外去。”
他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他就和江云飞玉石俱焚。其实他有压箱底的手段,自己死了,还能拉江云飞垫背,顺便送那些冤魂一起去超度,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他立下如此功德的份上,兴许还能让他多一次机会投胎转世,要是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把他送回去。
当然了,这只是江云霄的心理安慰,但是这也说明他已经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圈住他们两个的帐能够让爆炸危害被锁定在这个范围内,不会危及到无辜的普通人。
至于秦槐,对方能在这个时候赶到现场,对他伸出援手,江云霄已经很感动了。只是他内心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个炮灰,秦槐这个在原著剧情中都没有出现过的角色,和他这个炮灰加起来,气运也是抵不过江云飞这个男主。
他纵然要死,也不想拉着秦槐一起死。
江云霄传音入密:“秦槐,听话,我待会送你离开帐内。”
毕竟两个人一起历练的时候,江云霄都是那个主要的攻击力,而且他体内有好几百年的修为,秦槐却只有一点。两个人同时间修炼,自己算得上是修炼天才,又有奇特机缘,秦槐却是没有办法修炼的体质,哪怕双修得了一些好处,实力却差很多。
而且他还记得秦槐是纯阴之体,对江云飞这个恶鬼来说,秦槐是大补之物。
秦槐向前一步,一向好脾气的他突然用力拧了江云霄一把:“你说什么胡话?你想干什么?”
秦槐是鬼身,便是江云霄死了,他也有办法保住对方的魂魄,让对方做个鬼修。但是他不能容忍江云霄把自己撇下,一心想着赴死。
“你是不是想自己独自去寻死,你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贪生怕死,撇下自己的道侣不管的人吗?”
江云霄脸上露出了苦笑:“我当然没有这么想,我也从未这样想过。你若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助我,可正因为如此,我希望你活着。这是我和他的私仇,与你没有干系。”
他硬起心肠:“我不一定会死,再说了,你要留着精力收拾后续的烂摊子。”
他觉得这样还不够,硬着头皮说了几句难听话:“再说了,如果是你被他吃了,不是反过来资敌,别留下来拖我的后腿!我这就送你出去!”
当然,江云霄并没有成功,因为秦槐根本不肯走。
“你再说这种话,在他杀了你之前,我就先把这个帐子给撤了!然后把你打晕了带走!”
秦槐用一种冷酷的语气说:“你赶我走若是出了事,我才不给你收拾烂摊子。江云霄,你应该知道的,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善人,是因为你,我才留在山上的。”
他其实没有仁心,作为厉鬼,他对人类能有多少善心。
江云霄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想留就留下,不要枉自出手。”
他把秦槐护在身后,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倘若自己真的要死,临死之前一定会想办法将秦槐传送出安全地带,当然有机会的话,他也想活着,他也不想死。
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江云霄也不再藏着掖着,用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手段。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确实比一个人要好太多,他想着护着秦槐,出手越发狠厉?
新的帐被江云霄动了手脚,江云飞想要像之前那样转化力量没那么容易。
局势开始调转,眼看着自己要落败,江云飞终于被逼的用了绝招:“这是你逼我的!”
他其实并不轻易想用这个招数,因为他还没有办法完全操控那个法器,要是反过来被那个法器操控,他的鬼身便算是为法器作了嫁衣。
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是穷途末路,不得不如此。
江云飞嘴上说着,突然召唤出一面很是诡异的黑色旗帜,那旗帜上有无数骷髅,隐隐约约有万鬼哭嚎。
他现在的力量不足以驾驭这面旗帜,但是他现在想极了让江云霄死!他要让江云霄的血肉之躯被万鬼撕碎,然后成为这些鬼怪中的一份子。
几乎是旗帜刚刚出现,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金光所笼罩的范围之内,突然升腾起黑色漩涡,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江云霄脸色骤然一变,他想起来了,江云飞在原书的传承中似乎得到了万鬼幡,国师那里是一部分,是旗杆,江云飞拿到的是分量更重的旗帜。残缺的神器,那也是神器,目前这东西不是他能抵御的东西。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鬼气一冒出来,之前能够扛住那么多攻击的帐,立马就化作一块块金色碎片,哐哐的一下就碎了。
乌云笼罩了整座禹州城,准确的说那不是乌云,而是鬼化成的阴云。
“鬼有鬼!”人们惊慌恐惧的声音被吓到的孩童的啼哭声瞬间在禹城的各个角落响起。
毕竟突然昏暗了的天空实在是惹人瞩目,大家一抬头就能看到阴云中那些翻腾的狰狞鬼脸。
人类身上诞生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会是这面旗帜的养料,恶鬼笑得更加猖狂。
眼见局势急转直下,禹城的百姓就要走向目标中的结局,江云霄到底还是下定了决心:他不能逃,趁着这旗帜还没有害死大家,他要毁了他,为此豁出自己的性命也不足惜。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压箱底的东西,但是还没等他用一只手就强行把他的手压了回去。
“来。”
秦槐朝着江云飞的方向招招手,他用的是像是叫小猫小狗那样的语气和姿态。
这个节骨眼上,秦槐干什么呢?!江云霄心急如焚,但是一向力气很大的他手就好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死活动弹不了。
真不是他说一套做一套,他真的不知道秦槐干了什么。
他急的汗都冒了出来,然后那面被江云飞紧紧握在手里的鬼旗突然就飞了过来,落到了秦槐手上。
“秦槐!赶紧把它丢了!这东西是你能碰得了的吗?!”
江云霄也顾不得上这么多了,他另一只手连忙去抢那面蛊惑人心的坏旗,自己好歹是纯阳之体,应该对这种鬼旗有一点抵抗力。
“不!”
他在这个时候听到江云飞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刚刚还得意洋洋的江云飞身体却开始消散。
因为不像原著中有江云霄这个冤大头提供血肉之躯,现在的江云飞只是鬼体,为了驱使旗帜,他耗费了大量的鬼力,可是刚刚旗帜强行脱离反过来直接抽空了江云飞。
原本能够获让一整座城池生灵涂炭的厉鬼就这么魂飞魄散,以一种非常儿戏的姿态彻底消散在人间。
江云霄无比紧张的看着那面旗帜,但是令他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面江云飞现在这个阶段还根本控制不了的旗子到了秦槐手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上面桀桀怪笑的骷髅头,全都变成了哑巴,比江云霄曾经养过的小马都要乖。
秦槐以一种相当轻松惬意的姿态对着天空一挥,那些在阴云中露头的各种厉鬼全部都从狰狞面貌变成了乖巧的鹌鹑,千军万马齐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安,鬼运兴隆,鬼道永昌!”
江云霄神情呆呆的:似乎有什么超出他认知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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