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狱门疆是个什么东西?
卿鸟稍一开小差, 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的咒灵就被一股不可抗力拽至斜后方的位置。
真人从卿鸟的术式中惊醒,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他就知道!上一次会面她还没有使出术式的精髓!这个女人的术式就和她的灵魂一样有趣多变。
不过,现在知道也来不及了。
真人又一次落到五条悟手中, 凌晨不知多少回合的交战让他在感受到少年咒力的瞬间就产生一种畏惧, 感受到死亡与败北的气息。
更别提此刻这位少年,本就在生气。丝毫没有控制咒力输出,五条悟沉着脸掐住真人的脖子,一下把他的舌头拔了。接着扯断他碰过卿鸟的双手。
肮脏的咒力残秽与不可描述溅了一地。
夏油杰眉梢一抬, 立刻收回真人。好不容易降服的,被失控的家伙原地祓除就太亏了。
卿鸟走至一边拨通夜蛾正道的电话,响了几声没有人接,她又打给伊地知。
远在东京授课的伊地知接了电话, 看着课堂上露出纯真目光的虎杖悠仁连连点头。
“是、是。我们会看护好虎杖同学。乙骨同学在箱根,完成任务回东京后会让他留在东京镇守。关于狱门疆的信息, 稍后发给卿鸟小姐和五条先生。”
卿鸟挂了电话,回头看向五条悟和夏油杰。
五条悟也同样看着她, 精确地说,是瞪着她。如果这个少女接下来说出让他和杰先回东京这种话,他就要吃人了。
“在那什么狱门疆搞到手之前,你要保护好你的挚友啊杰!”
岂料卿鸟来了那么个急转弯。
已经气成河豚的五条悟在空气中凝固。狠狠跺了一下脚。
这画面, 这动作让卿鸟想起一个小鸡蹬腿的表情包,于是一下笑出声。
五条悟:???
“你真的是,好可爱啊。悟。”
被夸可爱的少年愣住。他凝视卿鸟那双笑弯的眼。
卿鸟看他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表情又臭又可爱, 手上却沾着可怖的咒灵残秽。对比离谱, 但因为是五条悟所以又很合理。
她忽然好想揉他炸毛的脑袋, 连带那对悄悄变红的耳朵。这样生气猫就会软和下来。
就像过去很多次那样。不论外界有多喧嚣吵闹, 这两个人总能在某个时刻同时安静下来。
而后四目对视。
「你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又一直想着推开我。」
……
卿鸟轻眨了一下眼,迅速移开目光。
五条悟在少女刻意躲避自己的那瞬间,咬紧后槽牙。
卿鸟准备走远一些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五条前辈,但她的脚都没能抬起来。再度生气的少年闪至她身前,拽起手腕咬住她的手背。
“……”卿鸟倒吸一口冷气。
手背上没有肉,一口咬下直接疼到心底。
夏油杰扶额远离二人。他就知道最后一定会变成这样难以直视的画面。
卿鸟这一回没有赏少年一个术式螺旋锤,也没有凶他。她忍着痛,一直到五条悟主动松开嘴。
白净的手背上留下一圈显眼的牙印,甚至渗出血丝。
“疼嘛?”五条悟明知故问。
卿鸟抽回自己的手。咬破的地方用反转术式治好,但有牙印的地方一会儿肯定会肿起来。她将手背上少年的口水和自己渗出的血丝蹭在深色的校服外衣上。“废话。”
两人的语气都硬邦邦的。
五条悟弯腰凑近卿鸟,他看着她的脸:“那我们扯平了。”
少女的每一次拒绝与退后,都像那两排牙印,紧紧咬在他心口。
“……”
卿鸟维持低头的姿势没有看他。她听懂了那句“扯平”,顿时有一些酸涩又强烈的情绪涌上来,又被她生生按下去。
卿鸟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眶红了一圈。
五条悟舍不得见她这样的表情,就只能比她先认输。
嘴上说着扯平了。但又怎么可能真的扯得平?少年看她手背被咬成那样,自己比她还疼。
大手摊开,掌心对着卿鸟。五条悟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傲娇道:“墨镜。原来那副被那只特级咒灵弄坏了。”
卿鸟:“……”感觉难过的心情被软软的猫肉垫按了一下。
于是她想了一副造型超级拉风的墨镜给他。
少年拿了墨镜戴上,调侃卿鸟原来是这样的type,最后快乐地奔去找夏油杰炫耀。
直到五条悟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卿鸟望着空旷的小径叹了一口气。她转身想回客房,结果一抬头就见五条母亲从休息室的另一侧走来。
两人相视一笑。卿鸟道:“早上好,伯母。”
“小鸟早啊。”五条母亲走下长廊。“早餐还合胃口吧?”
……
她光顾着吞了,着实没来得及尝味道。
“很好吃!”
美丽的中年女人眨巴一下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撒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便也没有揭穿。她与卿鸟闲聊几句后便离开原地,去忙自己的事。
卿鸟索性直接在长廊上坐下,掏出手机拨通五条前辈的电话。这只大猫也在被封印的范围内,还是要小心敬慎一点。
电话响了几声对面才接起。
并且电话的那头很吵。
“前辈?你去大剧院偷懒了吗?”
五条前辈着实没想到卿鸟的脑洞会开到这里。他回头看向禅院家完全乱套的模样,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剧情确实有点戏剧化呢。”
听这描述,那坨脑花的魔爪应该是伸到了御三家。
“我们刚才得到几个情报,我想应该就是这次京都事变的原因了。”卿鸟把真人的三言两语告诉五条悟。尤其强调了最后的封印。
“换了两具身体啊……”五条悟看向院落里被抬出来的人。“其中之一是禅院直毘人。”
“什么?!”卿鸟握着手机瞬间站起身。
这几天一直都是被脑花控制行为的禅院直毘人,在卧室里闭门不出。咒力气息不变,能使用肉\体的术式,承接身体的记忆。禅院家上下几乎没有人产生过任何怀疑。
他们以为是家主在思考什么不得了的计划。才会允许躯具留队的成员去杀五条分家。
佣人发现异常的时间和五条悟闯进来的时间相差无几。
“……我记得他很强。”卿鸟愣了半天,才想到这样一句话。
“直毘人的话还算不错吧,但不至于马失前蹄。”禅院家拒绝五条悟勘察尸体,所以他也不知道直毘人死前的状况。
“那颗脑袋在京都应该还有帮手。除了那只特级咒灵之外的同伴。恐怕祂得到了咒灵被捕获的情报,所以选择今天一早脱离这里。”
不然的话……
此刻他就能直接掀开禅院直毘人的脑袋,把那坨坏东西挖出来了。
禅院家乱作一团乱。
本就内外勾心斗角的腐朽府邸,此刻更是白热化起来。真正伤心的人似乎没有多少,是个人性麻木的地方。禅院直哉震惊片刻后,便开始考虑自己成为家主那样的事。
禅院扇以及禅院甚一也匆匆赶回本家。
五条悟挂了电话准备离开。
禅院家的事和他无关。并且这家人的戏码一点都不好看——
五条悟回到家,卿鸟就已知信息,正在与夏油杰和白毛少年做推论。三人围着矮桌坐下,桌上是五条母亲吩咐送来的茶点。
卿鸟感觉到五条前辈走进来,下意识藏起早上被咬的那只手。像做了亏心事害怕被家长发现的小孩。
“有什么结果吗?”戴着眼罩的男人坐到卿鸟身边。
“脑花在京都的帮手我大概能猜到是谁。一个玩冰术的家伙,长得很秀气,但脾气有点暴躁。当时是妹妹头的形象,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
那么说着,卿鸟将里梅的大概模样想象出来,飘在半空中。
围观的三人:“……”做目击者你是最棒的哦。
“应该是和两面宿傩一样受/肉的诅咒。也有可能是从特级咒物狱门疆里被放出来的。总而言之,他们是一个时代的人,并且那家伙是两面宿傩的狂热粉丝。”
“狱门疆啊……”五条前辈指尖无意识在木质地板上敲了两下。关于狱门疆的资料伊地知在最短的时间内整理完毕发送到卿鸟的邮箱。现在已经打印出来摆放在桌面上。
这个蛮不讲理不知道怎么会存在的特级咒物。首先要避免被封印,其次是要做好万一被对方得手,这玩意儿该怎么解的准备。
“那个妹妹头应该还在京都。我们先解决他再回东京。”
嗯?
五条前辈看着卿鸟说话的模样,认真又可爱,所以没有打断她。但是怎么……
她说的“我们先解决他”好像不包括自己?
“你们?”
卿鸟一愣。“前辈也要一起吗?那也……太看得起他了?”
叛逆后辈愣住的模样总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逗她。坏心的大人托腮一笑,鼻尖凑近她的脸。
“是谁说要一直一直待在前辈身边的?结果因为对手太弱就要抛下我吗?”
五条前辈就喜欢这样逗小鸟,他倒不是有意说给少年听。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卿鸟这一下是真的愣住。眼角余光下意识瞥向另一侧的少年。藏起的手背也在那一刻剧烈疼起来。
戴着拉风墨镜的少年一瞬间失了骄傲与轻狂的色彩。他手里拿着纸,快要捏烂。
五条悟看着五条悟,空气安静下来,气氛也跌入冰窖。
“东京那里的状况更令人担心。”夏油杰抽出挚友手中的纸,拉回他的注意力。“还请老师多关心一下高专的学生。”
“有忧太和小惠在嘛。”五条前辈咧嘴一笑。“那就这样吧。24小时抓千年诅咒然后返回东京行动,开始!”男人慷慨激昂道。
同时,五条前辈放在矮桌边的手顺着卿鸟的袖口探进她的口袋。然后轻轻握住她那只试图藏起来的手。
掌心的接触很敏感,即便卿鸟装作若无其事,他还是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微颤一下。
“嗯?”
五条前辈疑惑地拎起卿鸟的手。
然后看到少女手背上好大两排牙印,已经肿起来了。
……
卿鸟恨不能在这瞬间用术式反转把自己的手变没了。
即便没有任何咒力残秽与气息残留,五条前辈也在能瞬间猜到这是谁干的。
眼罩后的视线杀至少年身上。
第102章
“你总能在我离开的时候给我惊喜呢。”成熟的男人面带微笑, 咬牙切齿。
“那你比较厉害。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惊喜了。”少年冷面回击。
“你应该能明白的吧,虽然很弱但好歹也是五条悟。”五条前辈依旧微笑着,背景里爬出一些阴暗扭曲的特效。“二十八岁的你, 不论是占有欲还是嫉妒心, 都是翻倍成长的哦。”
少年一推墨镜,笑意不明:“那可不见得。”
……
空气中闪过一丝不妙的电流。
夏油杰拦下身侧的少年,卿鸟抓住五条前辈的手臂。
少年白毛瞥一眼卿鸟捉住男人的手。他还记得他刚来的那天,卿鸟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打不到这位前辈。
属于他的特别, 快要被眼前这个男人一点一点吞噬。
“你没有自己爱人的方式吗?”幼稚少年不怎么会吵架,气炸了也只能说出一些听来可爱的话。“学人精。”
是谁毛毛躁躁叽叽喳喳闯进这个世界,打乱他爱人的节奏动摇他爱人的心情的?还真敢说。
两人互不相让,眼看又要掀起一阵风波。就在那一秒, 五条母亲端着水果盘走进来。
还是那样温柔的笑脸与平和的语气。
“阿拉,这间休息室暂时没有重新装修的打算呢, 小悟们不许打架哦。”
……
两只小悟同时扭头:哼。
卿鸟与夏油杰同时叹出一团白雾。
“禅院那边乱成一片。小悟什么时候回东京?要参加禅院前家主的吊唁会吗?”
“不了吧。”五条前辈拿起一颗小番茄放进嘴里,咀嚼两下觉得甜度和酸度都刚刚好, 于是又往卿鸟嘴里塞了两颗。“我们明天回东京。”
“那么快?”作为母亲有一瞬的惊讶与失落。她难得能见他一次。
“可爱的学生们和危险的东京需要老师嘛。”
五条前辈依旧握着卿鸟的手,食指指腹轻轻缓缓抚摸着肿起的地方。
卿鸟的脸一边一个,被小番茄撑起。她低着头咀嚼,没有看对面投来的视线。虽然想把手从男人的掌心抽出来, 但五条前辈握得很紧,拼力气她完全不是对手。
他这一次是故意亲密给少年看的。
即便卿鸟坐在他身侧,贴近他,男人还是想要在十八岁的少年面前, 炫耀更多。
可这种“炫耀”与“打标签”行为, 又让他打从心底觉得不爽。这不是游刃有余的大人, 会做的事。
墨镜后的目光在番茄、卿鸟的嘴以及五条前辈的手上流转一圈。少年出了奇的, 没有因为那两只握紧的手炸毛。
他在思考另一件事。
如果刚才是他忽然捏着卿鸟的脸,往她嘴里塞两颗小番茄。这只鸟一定会“睚眦必报”,还他一颗巨型术式大番茄。也或许会是别的方式,反正结局肯定吵吵闹闹……
不会是现在这样安静的样子。
“走啦!找千年诅咒去!”少年五条悟那么说着,一下站起身——
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24小时内要从这座繁忙的城市里精准捕捉一只狡猾的、会隐藏气息的,说不定还会换皮的千年诅咒还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不过卿鸟尚在五条宅和少年们讨论的时候,心下就有了主意。
那家伙是两面宿傩的狂热粉,他家正主就是他的软肋。
夏油杰与他的挚友走在最前方,之后是五条前辈。卿鸟跟在三个特级咒术师身后,深吸一口气,闭眼想象。
三个各怀心思的男人,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头顶上。
“啊咧?”
两个五条悟同时捡起砸到他们头顶又掉到地上的东西——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虽然是两面宿傩的手指,但咒力气息是属于卿鸟的。
三人诧异回头。
“狂热粉丝,职业打假。”卿鸟歪头一笑。
京都以五条宅为起点,向东偏移,逐渐下起了名为两面宿傩手指的“暴雨”。
非术师看不见卿鸟的术式实体,只有脑袋被砸一下的奇怪触感。
咒力水平稍好一些的非术师可以看见,但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可怖又恶心,踹开或是丢掉。发现整个城市好像都在散落那个皱巴巴的手指,连忙上网发帖子。短时间内,网络上“看得见”与“看不见”党吵得沸沸扬扬。
知道两面宿傩手指是何物的咒术师们,彻底炸开了锅。御三家之间的互斗尚在云里雾里的阶段,那厢又爆出禅院家主去世的消息,守旧且古板的京都咒术圈被这平地两声雷震得手忙脚乱,应接不暇。眼下居然又收到城市洒满特级咒物两面宿傩手指的消息。
有人藏起咒物,有人尝试毁坏,甚至还有人尝试吞咽。
……然后发现是赝品。
卿鸟赋予漫天落下的手指咒力值为1,但毕竟数量多且范围广,对咒力的消耗还是相当大的。更别提那些被毁坏或是吞咽的手指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整个人此刻就像是站在游戏里被定格的怪物,玩家拿着伤害值最小的武器戳她,血条-1又-1。
五条前辈瞬间理解了少女的计划,他电话联系京都的「窗」,要求他们停止对手指的损坏,并随时定位术式手指集中被毁灭的区域。
夏油杰在研究卿鸟想象出来的手指。这位同期的想象力,总是能出其不意地……刷新他的三观。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卿鸟也该属于特级吧?虽然咒力上限一直是她的短板,但只要她想,几乎能让一个区域乃至城市“内斗”到自我毁灭。
“小鸟。”夏油杰喊她。
卿鸟回眸。
而后脑后冒出硕大一个冒着光的感叹号,她嘴角一抽后退半步。
站在夏油杰身侧的少年白毛浑身飘着一股不妙的气息,并且用凶狠的眼神瞪着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已经是少年怨念她浪费咒力的固定神情了。
“这样比较快!而且有你们在嘛。”
五条前辈挂了电话走回卿鸟身边,就听少女这样一句带着撒娇尾音的解释。
少年的怨气被哄好了三分之一,男人的醋意平添一分。
五条前辈捂住卿鸟的嘴,弯腰凑近她的耳根,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小鸟都没有对我撒过娇哎。”
其实是有的。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几个瞬间里,卿鸟应该是把自己认错成了少年。
戴着眼罩的男人不悦地抿起唇线,另一只手捂住了卿鸟的眼。
于是乎,两只大手把少女整张脸遮住。
卿鸟:?
我的脸碍着前辈了吗?
五条前辈小声啧了一下,拖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后辈消失在原地。
他是不是、太过“纵容”她了?
不远处,少年被哄好三分之一的怨气再度化为怒意。还是怒发冲冠的那种。
居心叵测的坏男人当着他的面掳走卿鸟,简直要翻了天。
幸而,「窗」在京都成为两个六眼跑酷场地之前致电五条前辈。仿冒的两面宿傩的手指于一分钟前在京都西北侧出现集中瞬间消失的现象。
男人带着卿鸟,少年拉着挚友,瞬移至「窗」发来的坐标。
冰术留下的冰碴还漂浮在空气中,但他们感觉不到千年诅咒的踪迹了。
“溜了?”
夏油杰的放出咒灵去探寻。
“溜不远。”
一模一样的声音,异口同声说道。一人扯下眼罩一人摘掉墨镜。
卿鸟被里梅的术式一下砍掉几千滴血,眉心微蹙,片刻后又舒展。
“前辈,真的手指给我。”
五条前辈从口袋里摸出被封印完好的手指丢给卿鸟。
卿鸟指尖剥剥,想把封印条撕下来。结果被封印上强大的咒力与束缚拒绝,指尖像直接捏了个爆竹似的被炸了一下。
“……”
男人一愣,对着悬在半空的手指弹了一记「赫」。封印的手指被轰出几米远,连带途径区域都被术式炸出一条碎裂的沟壑。
封印脱落,两面宿傩的手指又被五条前辈使用「苍」拽回来。
不过几秒时间,少年五条悟拽起卿鸟的手,确认反噬并不严重。于是蓝眸一抬,他看她。
“吃了没读书的亏!”
少年:“……”才鼓起的河豚脸瘪下去。
夏油杰两手插袋站在后方,看着眼前奇妙的画面。两个五条悟同时摘去眼前的遮挡物,一模一样的身高,一模一样的脸和眼,几乎差不多的发型。
卿鸟看一眼头发稍长的少年,然后被头发短一些的男人强行把脑袋扭过去。
“……”
十八岁的悟生气,卿鸟尚且知道怎么办。二十八岁那位喜怒不形于色的……真生气的模样恐怕会吓到她吧。
卿鸟从五条前辈手里再度拿回特级咒物。她脱离两个一米九大高个的俯视,站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开始钓鱼。
才被里梅毁灭的宿傩手指眨眼间又出现在这片区域里。画面比刚才更嚣张。
五颜六色,甚至还有冒着光的手指密密麻麻悬浮着,如蝗虫过境。那根真的特级咒物混杂其中,毫不起眼,但散发着极恶咒力,震慑周围弱小的咒灵,也同时吸引着一些高级货色。
卿鸟的术式小喇叭拿在手里,振聋发聩:“金手指银手指,哪根才是你家宿傩大人的烂手指。”
里梅肯定没有走远,就算飞速离开,在感知到两面宿傩手指气息的瞬间,也不会再离开。这便是狂热粉的弱点。
是他自己知道也无法控制的弱点。
“……”
三个大男人变成豆豆眼看向少女“伟岸”的背影——这只敢想敢做的鸟,是真的很会拉仇恨啊。
五条前辈短促一笑,走到卿鸟身侧凑近她的术式小喇叭补刀:“宿傩大人的实力比起诅咒之王的名号还是要弱上不少呢~”
一高一矮两道仇恨值拉满的身影在前面蹦跶。夏油杰一转头,发现自己的挚友也跑去玩耍了。
……
刘海少年面无表情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腹语:出门前还在说什么杀鸡用牛刀。你们仨不是玩得很开心吗?
直到整个混乱的空间,气温骤降几度。
五条悟提高对周遭所有咒力动向的观察。特级咒物搅乱了这片区域的咒力波动,对六眼产生一定干扰。
但此时此地有两个五条悟,二人对视后不必言语,将空间划分为二,各自监察。
真正的手指被卿鸟用一根细长的术式丝线捆着,线握在她手里。
千年诅咒暴怒的袭击与杀招骤然冲向少女,冰瀑自头顶骤然出现,瞬间湮灭范围内所有术式手指。
卿鸟接连后退避开冰层直瀑的攻击范围,侧方同时又有冰霜逼近。她闪避后步伐不稳失去重心,又被前方掀起的罡风打乱身形。
为避免被冰冻,卿鸟一下摔出好几米远。
里梅的咒力也在那瞬间被两双六眼捕捉到。
两道修长的身形同时离开原地,在咒力混沌一片,寒意四起的空间里错身而过。
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在半空交汇的那一瞬间,曾经的五条老师瞳孔骤缩。
鞋尖点地,五条悟站定脚步。他错愕地看向身后理所当然跑向卿鸟的少年。
小鸟不会有事,他们都知道。但在刚才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自己选择了任务,他选择了卿鸟。
「我想站在你身边。」
卿鸟在领域里许的愿和她自身强不强大,其实没有关系。
问题在他。
他已经习惯了责任、任务与拯救,习惯了把一切揽在身后。
弥补小鸟遗憾的术式将她送去平行世界,原来不是磨炼她的意志,也不是锻炼她的能力。
……
尘烟散开,少年把卿鸟从碎裂的冰层里捞出来。面颊有小面积的冻伤,但没有大碍,被冰层割裂的小伤口也在瞬间用反转术式治好了。
主要还是那些术式手指被破坏后对她造成的同等伤害比较明显。
“所以我才说不要这样浪费咒力啊!”少年五条悟拍掉卿鸟身上的碎冰片,指腹抹掉她脸上的血丝。又气又急,可凶也凶不到哪里去。
“好玩嘛~”少女莞尔一笑,并不拿小伤当回事。
她笑完又神色一变。卿鸟急忙看向前方:“抓诅咒啊喂,你捞我干……”
话未说完。
只见五条前辈单手捏住那只白发妹妹头还带挑染的时尚诅咒的脸,手背青筋暴起,没有任何隔空距离,一记「赫」粉碎了他的头。
无头之身飞在半空中,男人两手结印,又轰了一发「茈」。
千年诅咒在当代最强术师的盛怒中,被瓦解到一个细胞不剩。
空间被可怖的爆裂声充斥。大地接连震颤。
拿敌人撒完气的男人回过头,他看着十八岁的自己。一字一顿道:“你这家伙,真的是各种意义上让人不爽啊。”——
本就迷雾重重的京都,城市一角发生特大爆炸好像也只是为“世界末日”平添一份戏剧色彩。有着末世论爱好的非术师纷纷前往被茈夷平的地方观摩打卡。
夏油杰看着混乱的城,与混乱中千奇百怪的非术师,心底的不适感再度缓慢滋生。
然后被卿鸟的术式暴雨淋了一身。
……
“小鸟你这是干嘛?”黑发少年眉头一抽。
“总而言之,先冷静下来!”
夏油杰撩起衣摆拧了一大滩水渍出来。“这样要怎么冷静?”
“比起只是看到丑陋状态的非术师,我才是真的‘伤害’到你的人吧。”卿鸟摆出一个大义凛然的姿势,目光炯炯:“如果只有仇恨才能让你走下去,那就恨我吧!”
夏油杰:“……”你太搞笑了,恨不起来。
“啊,原来如此。”
少年五条悟心领神会,举一反三。抬手就要给挚友来一记永生难忘的爆栗。然后被夏油杰挡下,两人扭打在一起。
五条前辈和辅助监督沟通完,一抬头就见到少年与少女笑成一团的模样。
他想起自己的高专三年时光,如电影画面一帧一帧在脑海里播放。有盛夏有阳光,有蓝天也有蔚蓝大海,有同伴打打闹闹结果去一次便利店花了足足2个小时的回忆,也有一起违反校级校规然后躲避夜蛾校长惩罚的记忆。
那是无法复刻也无法忘记的岁月。
如他而言是,如卿鸟来说,也是。
“走了。”五条前辈冲卿鸟招手。“和优子酱打个招呼,该回东京了。”
男人忽略少年投来的视线,单手揽着卿鸟的肩坐进辅助监督的车里。并砰地一下关上门,压根没有载少年与夏油杰一程的意思。
“二十八岁的你,超难搞的诶。”夏油杰胳膊撑着五条悟的肩,半分认真半分调侃。
就在刚才,这个男人宣言五条悟令他不爽后,夏油杰还以为才平息的空地又要迎来第二波战斗。不曾想那个男人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愤怒,并没有动手。
五条悟重新戴上墨镜。
“他不是我。”
他们的成长轨迹在十六岁有了分叉。就像蝴蝶效应,一个细微的变化,造就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别人或许看不穿,但他与那个男人十分清楚,彼此的区别在哪里。
五条悟扭头往五条本家的反向走。
“悟?你去哪里?”
“捡手指。”
夏油杰的狐狸眼眯起,十分不解:嗯?
五条母亲自然十分不舍自己的儿子才回来没两天,又要赶到东京去。并且还是在知晓东京即将陷入新的一轮混乱中。
但也没办法。
她整理了一些甜点与好喝的花茶装好。视线落到一边安静如鸡的卿鸟身上,五条母亲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和少女谈谈。
“小鸟,跟我来一下好吗?”
被点名的卿鸟坐直身体。“……好。”
一座尚可欣赏晚樱的安静庭院里,佣人端了茶水与糕点送来,然后退下。卿鸟与五条母亲坐在圆垫上,眼前的落英纷飞的美景,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忐忑。
“小鸟打算留在这个世界,陪着小悟吗?”
温柔的女人没有绕弯,直接开门见山。
“是。”
“那十八岁的小悟怎么办呢?”
“……他过段时间就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五条母亲看着卿鸟眨了眨眼,没有追问,而是等她自己把话说下去。
“回去之前,我会想办法,术式也好,别的方式也好,让他忘了我。”
既然能在平行世界穿来穿去,忘记一两个人大概也是可以做到的。五条母亲放下手中的茶杯,她依旧看着卿鸟,声音温柔到可以抚平一切难过。
“那小鸟岂不是对自己太残忍了吗?你知道,想象自己爱的人彻底忘了自己,会是什么感觉吗?”
……
卿鸟诧异回头。不曾想,她藏于心底的秘密竟然被身边温柔的母亲一下戳穿。
“爱是一种心疼的感觉,但只有心疼的感情,不是爱。我知道,小鸟很心疼这个世界的小悟,尤其是在见了十八岁少年的模样之后。我也一样哦。这两天我一直在回忆,小悟小时候的模样,进高专前的样子,十八岁的样子……”
“你知道吗,小鸟?这个世界的小悟啊,十八岁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位少年的模样哦。”女人的眼神里有回忆也有动容。“平行世界的小悟,现在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完全全是因为他的十八岁,有你在。”
卿鸟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你和小悟在这个世界有很多的羁绊,亦师亦友。他打开过你的心结,他在你经历失去同伴的时候把你带离深渊……但那些都不是纯粹的爱。是你放不下的牵绊。”
“伯母……”
这些日子以来卿鸟自己都难以缕清的思绪,不,应该说是她已经缕清了,但又不敢直视面对的心情,被身前的长辈这样温柔阐述出来。心里有一阵酸涩,也有一阵执拗。
“如果小悟若干年后,身边站着别的女孩,小鸟会难过吗?”
卿鸟想象了一下五条前辈怀抱另一位少女的场景,片刻后摇了摇头。“我就是叛逆的后辈,老师曾经的学生,以及前辈未来的并肩战友。”无论哪种身份,都可以。又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是想以这些身份站在他身边。
“那……那位十八岁的少年呢?”
“……”卿鸟愣了一下。太多画面在脑海里打转。少年莫名缠着她要看腹肌的无理取闹、咬她脸颊后被浸泡在醋缸里顶着章鱼触手的模样、那个冬天初雪后的拥抱与亲吻、少年露出门牙笑嘻嘻说着一定会想她的灿烂脸庞。
她见过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自私的不想转让给任何人。光是想象那位少年以臭屁又撒娇的姿态围着另一个人,就让她觉得难受。
少女霎时红了眼眶,但没有说话。
五条母亲移开茶点的托盘,轻轻抱住她,像小时候哄过五条悟那样,缓缓拍着她的背。
“亲情和友情都是无私的,只有爱情是自私的。你认为选择自私的爱情是错误,所以一直在抗拒自己的内心吧?但这是不对的哦。爱情确实是自私的,它难能可贵的地方就在,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见的。”
卿鸟在女人包容又安定的怀里哭出声。
她的的确确爱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可她在知道那位前辈的感情之后,也无法做到推开他。她不想让那个男人再失去了。
凌晨时分,五条悟独自站在街头的落寞背影,一直一直诅咒着她。
“我好糟糕啊,伯母。”
“怎么会呢?小鸟只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罢了。说起来,我和小悟的父亲还要谢谢你。你是除了我们之外,少有如此心疼他的人了。谢谢你,把小悟当做一个人,而不是救世的神。”
第103章
“小悟身边还有父母, 还有他可靠的学生,曾经的同伴们。”五条母亲拍着少女的背哄她。“人生每一个阶段,陪伴的人都是不同的哦。”
卿鸟恍然回到原来世界, 自己刚被母亲从暴力深渊带离的那些时光。她也是这样抱着她安慰她, 哄她,又道歉自己发现得太晚。
于是少女哭得更厉害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卿鸟的心结,只靠她一个人是永远无法解开的。她想避开负面情绪的深渊, 却又深陷其中,失了身上原有的光芒。
至少五条母亲这一次见到卿鸟,感觉与五条悟曾经对她描述过的样子,不太一样。
她相信, 敏感如五条悟不会没有发现。只是要放弃喜欢的人,饶是最强, 短时间内也没办法做到吧。
一墙之隔,树荫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停顿, 又离开。
卿鸟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矛盾与纠结,最后会在五条前辈的母亲身边得到缓解。
局中人总是迷茫。
擦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狼狈花猫脸,卿鸟又去卫生间洗了一把冷水脸。最后拿佣人递来的冰毛巾敷了一下红肿的眼睛, 这才离开晚樱苑。
少女才跨进前院范围,就被眼前呈现的画面震慑了一下。
五条母亲显然也被震惊到了,站在原地没有动。
只见仿冒的两面宿傩手指,此刻正堆在漂亮的庭院里, 叠成约莫两人高的小山丘。
卿鸟打了个噎。
术式手指山后冒出一个戴着墨镜的白毛脑袋。挥手打招呼:“哟。”
站在一边的夏油杰虽然面带微笑, 但卿鸟觉得他的心快要裂开了。
“……你在干嘛啊悟?”
“捡手指的痴呆猫。”夏油杰终于是没能忍住, 开口吐槽。
这些术式手指上全是属于卿鸟的咒力, 五条悟思来想去不能忍受它们就那样散落在城市的角角落落里。于是边走边捡。
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
五条母亲:“……”讶异地看向卿鸟。
卿鸟:……
总觉得方才还在温柔哄自己的女人,此刻投来的目光像是在审讯——就是你,把我十八岁的好大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卿鸟扶额。
可她根据夏油杰的描述,不由自主想象这位少年蹲在地上捡手指的模样。和采蘑菇的小姑娘似的。
……
然后笑出了鼻涕泡泡。
经典画面被掩在术式手指后的五条悟捕捉到。少年愣了半秒,发出一阵爆笑进入嘲笑模式,只恨没有把那瞬间卿鸟的样子拍下来。
卿鸟脸一黑,眉头一颤。
少女赋予手指存在的时长为两个小时,她不信那位狂热粉能经得起两个小时的挑衅。眼下时间刚好,那碍眼的手指山在刹那间消失。
五条母亲松了一口气。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堆来自平行世界好大儿的“礼物”。
五条前辈从偏厅走出来,他挂了来自东京的电话,看向热闹的院子。
哪里有小鸟,哪里就很吵。从前就是如此。
但这只鸟消失又回来以后,不怎么和他吵闹了。如果不是十八岁的少年横冲直撞闯入这个世界,五条悟或许可以无视这种改变。
——小鸟嘛,应该就是那种喜欢一个人会变得安静害羞的type。他可以一直一直这样认为下去。
男人的目光在少女微红的眼尾上稍作停留。眉梢轻抬。
“东京有突发情况吗,前辈?”
卿鸟感觉到五条悟的视线,偏头看他。
“嗯……”无良教师摆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东京大沦陷哦。”
……
哈?!
那你还那么淡定?
五条前辈单手插袋走下台阶,他在卿鸟身侧停下脚步。那只习以为常搭上少女肩膀的手,悬在半空中,抬起又放下。
“大家都以为对方用御三家内斗把我困在京都,这样就可以在东京为所欲为。所以要我立刻赶回东京。”男人轻抚下巴。“万一,这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呢?”
高专时期被伏黑甚尔摆了一道的五条悟,思考问题都会再多一步。
“削弱我的防备,把我固定在东京。然后继续在京都闹事。”
……
那就是双方的谋略到底在第一层第二层还是大气层的决斗了。
这个问题放在从前或许很棘手,但不是现在。小鸟受过的“福”,也该给他们享用一下。
夏油杰撑着少年五条悟的肩而立,笑眼眯起:“我们有两个五条悟呢。”
眼罩男表情鄙夷。“他?他不行啦。”
墨镜少年眉头一抽。
五条前辈没管少年被他蹂躏的自尊心,转头问卿鸟:“小鸟,你要在京都还是东京?”
“我……”
两个五条悟乃至一边的夏油杰都以为,卿鸟会说出“前辈留在哪里我待在哪里”的答案。
“我去东京。”不料少女在这件事上有自己的考量。“我想见一下神奇的天元大人。”
“嗯?”
两只猫竖起耳朵提高警惕。
“咒术届的定海神针,还是要见一面的。”卿鸟望向曾经的老师。“我要问一问祂,那么多年,祂都定了些什么玩意儿。”
……
“好。”五条前辈抬手揉了一下卿鸟的头顶。“那你们三个先回东京。”
嗯?
少女微微诧异。
“没办法,优子酱舍不得超优秀的我嘛。”五条悟揽着母亲的肩,脑袋也靠上她的。
母亲十分配合他,伸手摸着前辈的下巴。“真的是超优秀的小悟呢。”
“……”
卿鸟和夏油杰的鼻孔同时撑大。
少年白毛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美丽的母亲大人,从小就是这样宠着他的。
“两面宿傩的真身可能在京都。”不正经了一下的成年人霎时又变回严肃地模样。他闪至卿鸟眼前,弯腰与她平视:“我两天后回东京。注意安全哦。”
“好。”
五条前辈再抬头,碰巧与少年撞上视线。应该说,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他靠近卿鸟,那位少年的目光就会像追光灯一样,刷地扫过来。
“说实话,我不认为你能在关键时刻保护好小鸟。”
“什……”
少年刚想反驳,那位前辈霎时出现在他身后,与他背靠背而立。
“没办法。这个世界没时间等你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成长变强了。”男人伸手拽住少年的后领。“我只演示一次,用你的眼和大脑,好好分析吧。”
五条前辈将十八岁的少年拖至空旷无人的地方。
摘下眼罩,单手结印。
“领域展开——”——
从京都到东京,少年一直在琢磨「无量空处」。六眼将领域看得清楚,但实际操作需要练习。
但显然飞机上不适合干这种事。
五条悟偏头看向身侧的卿鸟。她昨天晚上应该没怎么睡,今天上午又耗费咒力钓千年诅咒。此刻睡得正熟。呼吸均匀。
他靠近卿鸟,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从前在辅助监督的车上那般。
不一会儿,少年嗅着她的发香与咒力气息,反靠在卿鸟的脑袋上,也睡着了。
与他们一条狭隘走廊之隔的夏油杰偶然一回头,然后扬了扬眉。
分明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可他们就像是一起出了个简单的任务,安心返程一样。
三人下了飞机,发现东京还健在。于是长吐一口气。
伊地知在机场外等候。
“今天凌晨,有未登记的咒灵潜入咒术高专,试图与天元大人接触。等级为特级。据乙骨同学初步判断,是特级中的顶级水准。”
汽车平稳行驶。伊地知将电话里汇报给五条老师的情况,再度说给三位少年少女听。
“其中一只咒灵能力特殊,没有触发高专警报,十分会隐藏,与它接触需要小心。”
五条悟与卿鸟坐在后排,修长的手指绕着她的长发转圈。卿鸟往远离五条悟的方向挪了一下屁股,把头发从魔爪中拉出来。少年目光一横,伸长手臂再度撩起一缕。
两人互瞪一眼。不知为何开启抢头发模式。最终导致两根栗色长毛阵亡在五条悟的手里。
“……”
五条悟抿起猫唇,把头发放到卿鸟头顶上还给她。而后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前方又开车又阐述东京状况还要从后视镜看后排两人,一心三用的伊地知:“……”
“没关系,不用理他们。”夏油杰发现伊地知欲言又止的表情。微笑吐槽:“就让他们被咒灵拍死吧。”
三人下了车,没有去找夜蛾正道也没有去找乙骨忧太确认咒灵的情况。他们快速穿过校园,走过鸟居,进入地下薨星宫。
全知的天元大人好像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找祂,又或者是祂就是为了这一刻,所以提出要与卿鸟进行同化的要求。
身材高挑,体格结实的少年一左一右站在卿鸟的两侧。三双眼睛看着眼前的天元大人,飞速眨了眨。
“诶多……”
卿鸟挠挠脸颊,不确定道:“大人您忽然不想进化了……是因为照了镜子吗?”
“啊……”夏油杰瞥一眼卿鸟。这样惨无人道的话都能说出来,不愧是鸟。
眼前四只眼大嘴形象的天元大人听了卿鸟的言语,倒是没有生气。四只眼同时笑弯了。“吾为不死之身,但非不老之躯。”
“客套话就不用在这个时候说了吧。”五条悟两手插袋看向天元。他对天元本身并无任何正面或负面的想法,只当做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像天与地。但这个家伙居然起了要和卿鸟同化的念头,那祂便是站在他五条悟对立面的存在了。
“平行世界的六眼。”天元看向眼前面露不善的五条悟,又看一眼他身侧的夏油杰。“平行世界的咒灵操术少年。你们会打破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束缚与规则,来到这里。都是因为这个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少女。”
天元说话慢条斯理,几乎没有语调起伏。
但话音落下后,身前三人同时愕然。
“什么叫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小鸟不是从这个世界意外进入我们的世界吗?”
卿鸟吞了口唾沫,没有出声。没想到这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吃新鲜女孩的家伙……还真是童叟无欺的全知。
“如果她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你们世界的卿鸟呢?”天元问了一个和熊猫相同的问题。“两个世界,或者说无数个平行世界里,就只有一个卿鸟。因为她来自别的地方。”
至于那个地方是哪里,就超出天元的认知了。
五条悟与夏油杰同时看向卿鸟。
“嗯……”忽然被眼神集火的卿鸟五官皱在一起。片刻后,她决定转移火力。“这和你要与我同化有什么关系?”
“只有你的术式可以办到。十年前我放弃与另外的星浆体同化,顺应被打破的因果束缚,想看一看进化的终点是什么。没想到,意外给羂索行了方便。”
“羂索?”
“你们见过面。祂之前在咒灵操术少年的身体里。”
……
行,脑花有名字。
“少年,你过来。”天元看向夏油杰,伸手。“你应该更能深刻理解我想说的。”
夏油杰走近天元,斜后方的五条悟维持随时战斗的姿势。白毛对祂依旧没有任何信任度。
两只手并未触碰到。但夏油杰诧异地瞪大眼睛。
“羂索占据了咒灵操术的身体,与他而言,可以在接触到我的瞬间,将我降服并吸收。这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是比末日还要可怕的灾难。阻止这件事最有效的方式,终止进化,退回人类的模样。”
“但祂已经换身体了……”
夏油杰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了。
“冰术可以保存咒灵操术的身体,几天功夫,对他而言使用反转术式易如反掌。不过频繁更换身体是下下策,祂近期会躲藏起来休息。”
卿鸟打断天元的阐述。
“阻止可怕事情的延续,最好的办法不是回到过去。”
天元:“……”
“最好的办法是斩草除根。”五条悟接话。换作从前,他或许会被天元的言语带偏,以桎梏的思维看待这件事。
但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在咒术届与御三家中长大,被规则束缚压抑的少年了。五条悟习惯了卿鸟的行事作风,不破不立。
破不了就毁灭。
一猫一鸟对视一眼,一拍即合。
“我们今天来,只为了判断你是站在哪一边的。”卿鸟道:“如果你站在对面,或是黑白不分保持中立,那我们现在就让杰降服你。”
忽然被点名的夏油杰:?
这是你临时起意的吧喂。一分钟之前我们都还不知道天元已经接近咒灵了啊。
“如果你站在我们这边,那就拿出诚意来。”
抽象的垃圾桶脑袋,四只眼再度笑到眯起。
“你是在逼我拿出诚意吗,异世界少女?”
“活了几百年,脑袋还是挺灵光的嘛。”
天元沉思片刻。全知的祂猜不透人心,也看不见未来。
……
“这是狱门疆「里」。”天元掏出一个小方盒,递到卿鸟手中。“保存在高专的特级咒物,两面宿傩的手指今日凌晨被对方夺走。你们要小心看住两面宿傩的容器。”
卿鸟拿着天元的诚意与少年们一起离开。
重见阳光的下一秒,五条悟自身后一下抱住她。
语气轻快。
“独一无二的小鸟。我的。”
第104章
“啊咧, 不去找两面宿傩的原身吗?”
五月时分,晚樱的花季也走到尽头。春风摇曳,粉白的花如雪飘扬, 飞落而下。如若手边的花茶替换成围炉煎茶, 樱花糕点替换成烤水果,那还真有点赏初雪的味道。
带着眼罩的男人坐在长廊上,手掌撑地,是一个放松的姿态。他坐在卿鸟不久前坐过的位置上, 随手拿起一个樱花糕放进嘴里咀嚼。
“很久没有这样停下来看过风景了呢。”五条悟回答母亲的提问。下巴微扬,唇角弯起。即便此刻并没有什么让他开心的事发生,他也习惯了这样的表情。
身边人只要看到他露出这样运筹帷幄又轻松的表情,就不会再担心与焦虑。
“那小悟以后常回京都来嘛。有你喜欢的甜点还有24小时待命的牙医哦。”
五条悟偏头看向逗他的母亲。呲牙一笑。“牙医!打咩!”
风景哪里都有, 不只在五条家。是他太久没有停下脚步,也太久没有关心了。
卿鸟宣泄情绪的模样五条悟没有亲眼看到, 但少女倾泻而出的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咒力气息还围绕在这一隅之地。
他想起不久前夏油杰的话语。
「只要你不放手, 悟就一点胜算都没有。」
五条悟拿起落在樱花糕上的花瓣,指尖摩挲着脆弱的触感。他现在的状态与生活方式,居然已经让曾经的学生担忧了吗?
回想起来,卿鸟回来之后似乎十分执着替他分担, 要他休息这样的事。
“我好像,总是拿那个孩子没有办法呢。”
五条悟松开手,但沾了水的花瓣贴着他的肌肤,没有顺势落下。
片刻后, 男人指尖一弹, 将粉白的花归于春泥之上——
特级咒灵突袭咒术高专, 偷走九相图与特级咒物后又偃旗息鼓, 失去了踪迹与消息。
伏黑惠与钉崎野蔷薇收到五条老师的指示,至少保证有一人在虎杖悠仁身边。一来对战提升彼此实力,二来以防敌人要对宿傩的容器动手。
禅院真希因为禅院直毘人的事不得不回京都,即便在她心里自己与禅院二字已经毫无瓜葛。
乙骨忧太被赋予“五条悟不在东京时的第一负责人”职务,倍感压力,黑眼圈都比平时更深。
咒术高专上方凝聚的厚重乌云快要压得学生们喘不过气。直到神奇三人组离开薨星宫,重新站到学生们面前。
熊猫:“虽然平时很怕看到平行世界的悟、夏油杰和卿鸟站在一起。但想到这个组合可能敌人也怕,就瞬间安心了呢。”
狗卷棘:“……鲑鱼。”
“哟,米娜桑。”白毛看向排排坐的高专一年级与二年级生。“闲着也是闲着,来和我还有杰实战练习吧!熊猫也来。”
五条悟口中地米娜桑霎时失去颜色与高光:……
就是现在,凌晨突袭的特级咒灵拜托现在再来一次吧!——
京都事变,桐生氏一族被灭口,最终也只能由五条家暂时吃下哑巴亏。禅院家没有为禅院直毘人过多哀悼与缅怀,迎来他们的新一任家主——禅院直哉。
在京都多逗留两日的五条老师,估摸着时间相差不大,于是前往禅院家拜访,带真希一起回东京,顺便给那只金毛“道贺”。
谁知说巧不巧,就被五条悟撞见禅院直哉在后院公开羞辱并践踏真希的画面。
五条悟忽然有点怀念卿鸟的巨型术式巴掌。没有什么画面,比用那玩意儿一下把禅院直哉扇飞更能贴合他的心情。
成熟男人从金毛脚下捞出自己的学生——真希是他劝入咒术高专东京校区的。哪怕二年级的负责人不是他了,她也是他的学生。
“不要动我的学生嘛。”男人收敛笑意,将真希护在身后。
五条家的人在禅院家,将禅院家的人护在身后,是十分离谱的画面。以御三家互相制衡的关系来看,这是五条悟的逾矩。但显然随心所欲的男人此刻不在乎。
“莫非你真的很想惹怒我吗?”
禅院直哉捋了捋起褶皱的家主服。正式接手禅院家,他现在心情还算畅快。之前一直被直毘人压一头,他认为是自己的父亲压制了他的实力。
“你的学生?”禅院直哉唇角一勾。他印象中的卿鸟还是五年前那个只会搞点花里胡哨Q版小人的卿鸟,于是扬起下巴挑衅。“啊,那个栗色长发,脸蛋还算漂亮的贱人吗?下次见到她,我会用咒具库里的咒具,一一问候她的……”
禅院直哉话未说完,一股强大的冲击力直冲他的面门,一下将他掀翻在原地。五条悟沾了泥的鞋底踩在金毛好看的脸上,把他踩进满是落花的泥泞中。
禅院众人见状就要上前与五条悟开战。虽然他们中有的也看禅院直哉不爽,有的惧怕五条悟的实力,但这关乎禅院家的“颜面”。
最强的男人在那瞬间抬起手,苍之吸引力瞬间破坏禅院家有百年历史的建筑物,震碎瓦砾。以五条悟为中心点,半径五十米内的建筑粉碎瓦解,并随着他掌心移动在地面震裂出一道极深的沟壑。
没有人能靠近。
“虽然你打不过她。”五条悟在爆裂声中低头对禅院直哉说:“但不要再让我听到刚才那样的发言。”
“你说谁打不过——”
禅院直哉被五条悟的挑衅激怒,翻身跃起。
又被男人渗人的表情,吓退了半步。禅院直哉上一次被震慑到,还是多年前见禅院甚尔的那瞬。五条悟日常吊儿郎当又浮夸的表情收起,眼罩退下,独特的蓝眸内是怒意与杀气。
“看来金毛要听懂人话是比较困难的事。”五条悟再次抬手,没有给身前与身边人反应的时间,对着咒具库的方向轰了一个「赫」。
“重建宅院的赔偿金清单直接发给我哦,不用客气。”
五条悟言毕,带着真希离开那座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古板宅院。
就此,东京与京都两地的动乱算是告一段落。一来一去的博弈,对方损失一员千年诅咒,一只特级咒灵,我方再度失去羂索的踪迹与高专保管的两面宿傩手指与九相图。
究竟谁胜一筹,一时间难以下定论。
和熙暖阳的五月,自五条老师再度回归东京后,所有的谜团都暂时放下。因为属于少年少女的青春——姐妹校交流会即将开始。
“呀——”五条老师左手乙骨忧太,右手虎杖悠仁。“又到了每年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
少年五条悟、夏油杰以及卿鸟作为编外人员,三人坐得整整齐齐,脸上都挂着“好想参加”的表情。
“既然眼下没有三年级,那我们勉强充当一下学长学姐也是可以的吧。”白毛提议。
夜蛾正道立刻否决:“当然不可以。”
……
一黑一白两位少年同时别过头:嘁。
虽然暂时不清楚今年是什么比赛项目。但是!卿鸟看向乙骨和虎杖。
“不许输哦!让京都校的大家嗷嗷大哭着回去吧!”
虎杖悠仁露出天真微笑:“啊咧。不是……交流会吗?”
“嗯……”五条老师弯腰,脑袋凑到乙骨与虎杖中间。“交流与沟通总是要以血和眼泪收尾的嘛。”
“老师,去年好像还不是这样性质的交流会。”乙骨面无表情。
“可是去年忧太确确实实把交流会变成那样了呢。”五条老师露出闪亮大门牙。
乙骨忧太:“……”无法反驳。
逗完学生的五条老师抬头,碰巧与前方的卿鸟对上目光。眼罩遮挡下,少女看不见前辈的眼神变化。
五条前辈弯起唇角,不怀好意地问:“嗯……如果忧太他们没有赢怎么办?”
“我想想。”卿鸟配合他,故意做出努力想象的表情,片刻后以拳击掌,脑后冒出一个闪亮灯泡。“就罚他们从这里跑步去仙台买前辈最喜欢的毛豆喜久福。”
“赞成!”五条前辈抬起手臂拍手,一锤定音。
众学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谁play中的一环。
原本定于高专校内的咒灵团体赛,因为计划有变,在高层的默许与天元大人结界帮助下,调整为校外赛。
交流赛当日,结界师会在天元大人结界的基础上,分别于东京的西南、东南以及正北方划下三个强力结界范围。
两校学生两两分组,在结界内找出隐藏气息的咒灵并祓除。交流会不禁止两校学生对战,但不得伤害到结界内的非术师,并且双方要努力不让非术师察觉异样。
这是对咒术师综合素质的极限挑战。
交流会前夜。
五条老师以鼓舞士气为由将学生们聚到寿司店。热热闹闹一群人和熊猫包了场。
“交流会而已,怎么安排得像咒术师等级评定。”听完规则的卿鸟嘴角一抽。这样还怎么愉快地让京都校友哭出声?
不仅把学生分散开,这样安排连老师和辅助监督都要分散。
“臭老头们偶尔也会突发奇想,搞创意嘛。”
五条前辈坐在卿鸟身侧,想神不知鬼不觉往她的小碟子里挤半罐芥末。
卿鸟:“……”掀翻小碟子。
男人笑着接住酱油碟,顺手放到卿鸟的头顶。“明天的交流会,有任务要小鸟帮忙哦。”
“什么?”少女眼神霎时认真起来。
五条前辈:“……”现在到底是谁更像工作狂?
“我和冥冥小姐、夜蛾校长以及京都校的几位要留在高专,同时检测东京三个区域的动向。安全起见……”
卿鸟几乎立刻听懂了五条前辈话里的意思,心领神会。“我留在虎杖同学的结界外,以防万一。”
“真是老师可靠的后辈,悠仁靠谱的学姐呢。”五条前辈托腮一笑。
嗯?这位前辈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卿鸟狐疑地眨了几下眼睛。
少年五条悟与夏油杰、熊猫抢完食物,一扭头就见卿鸟与身边的男人安静对视。他放下手中护来的食物,窜到少女另一侧坐下。
不止是卿鸟,寿司店内除了老板之外,全体都拉响了警报。
咒术高专地域宽广经得起两个悟的互殴,这间可怜的小寿司店可受不住。
“咦?这对少年是双胞胎吗?”
空气都变得胶着起来的空间里,店老板忽然的问话打破了僵局。氛围变化的那瞬间,少年眉梢扬起,一把握住卿鸟的肩膀,把她拽向自己。
他在男人的注视下,飞速亲了卿鸟一口。
卿鸟:!
熊猫张大嘴。众人鼓了一个默默无声的掌。还有谁敢在五条悟面前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也只有五条悟自己了。
五条前辈额头青筋暴起,眼角一抽。
然后发现少年整个人被术式金钟罩罩住。闪闪发光的金钟罩前方,是卿鸟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
少年抬起沉重的金钟罩,不敢想象卿鸟在那瞬间赋予这口钟的咒力与质量居然如此深厚。胆大包天的白毛脑袋探出来,发现身边的少女和男人已经不在原位了。
星夜下的小径安静一片。月光与灯光交错的石板路上,五条前辈走在前方,卿鸟跟在他身后。
穿过小径,眼前是一条空旷且宽阔的马路。五条悟在人行道前停下脚步。
卿鸟也停下步伐。
两道影子被灯光拉长,斜斜的出现在斑马线上。
“回去吧,小鸟。”
“好。”
卿鸟转身往回走,两三步后,发现五条悟并没有和她一样转身。
男人依旧维持着刚才的站立姿势,修长的背影对着她。信号灯由红转绿,又从绿灯转为红灯,但五条悟没有迈开步伐往前走。
“前辈?”
五条悟应声回头。
“不回寿司店吗?”
晚风过境,树影绰绰,沙沙作响。五条悟沉默片刻,扬起唇角:“不回了哦。”
……
卿鸟走回五条前辈身边,单从表情,她猜不透男人在想什么。二十八岁的五条老师,比起初识那一年变了不少。她借着五年前的师生记忆,乃至对“五条悟”的熟悉亦步亦趋跟上他的步伐。
此刻男人收起她熟悉的模样,但实际是他这几年来真实的样子,那种陌生与距离感瞬间横在二人中间。
“前辈晚上有任务吗?”
“没有呢。”
“回去吧。”五条悟抬手拍拍少女的头顶,像多年前那样。“我还有别的事。”
那岂不是,又留他一个人在暗色里前行了吗。
卿鸟下意识伸手,她想握住前辈的手或是手腕又或是衣服。
然后被久违的无下限拦住。
少女诧异抬头,目光里满是不解。
五条悟歪头一笑:“这样,小鸟就不会再为难了吧。”
卿鸟觉得有什么信念亦或是执念轰然坍塌,她看着五条悟,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前辈……”
“有时候连我都会误认为那个家伙就是我。但小鸟一直都将我们分得很清楚呢。前辈和悟,一次都没有叫错。”男人温热的手轻抚过她的眼眶。
少女瞳孔骤缩了一瞬。
“小鸟只能跟在前辈的身后,但可以站在悟的身边。”
“我见过前辈18岁的样子——”
“不是哦。”五条悟打断卿鸟。他知道,她又开始抗拒自己的内心。“你见过的那些瞬间,陪伴过的每一天,都不是我。”
男人的手,温柔将她的长发撩至耳后。语气竟也有了一丝遗憾。“我的十八岁,没有小鸟。”
匆匆赶来的少年站在小径与马路的交界处。
二十八岁的五条悟与十八岁的自己在沉默中对视。
18岁与28岁之间,隔了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十年。
少年不是他。
但他曾经是眼前的少年,所以五条悟比任何人都清楚,十八岁的自己如果爱上卿鸟,会是什么模样。
他厌恶眼前的家伙,因为自己已经无法回去。再没办法这样不顾一切奔向某一个人了。
第105章
伊地知的车停在马路对面, 闪着灯。
五条前辈扶着卿鸟的肩,让她转过身去。晚来的少年落入视野里,他穿着高专校服站在月影下, 白色短发在夜风中凌乱。像过去很多次, 他们一起偷偷溜出高专夜游东京的模样
少年戒备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卿鸟感觉扶住自己的那双大手,手指用力扣着她的肩。那是最后的束缚与诅咒。
三人在沉默中对峙。
男人曾经是一束光照进少女的世界里。她执着于得到的那束光,同样想要驱散他人生里的暗色。以至于更灿烂与耀眼的光芒就在眼前,也要违心拒绝。
放手很难, 但不是完全做不到。这一次,换他看她的背影。
“去吧。”
五条前辈用一贯轻松的口吻说着。同时松开了桎梏少女肩膀的手。
“不要再让前辈,成长得如此寂寞了哦。”
卿鸟感觉男人轻轻推了自己一下,再回头, 他已经瞬移至马路对面,坐进了伊地知的车里。
引擎发动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马路上, 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少年自月影下前行, 疾步走到卿鸟身前。他抱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小鸟,未曾言语的脸庞上,竟也有了几分成熟与惆怅。
他没有那个男人十八岁之后的成长与经历,无法感同身受他肩上的责任与压力。但偏偏在那位前辈对卿鸟放手的那瞬, 深刻理解了他。
也明白了卿鸟为什么偏执地想要留在他身边。
那是掩藏在所有表情与情绪下的温柔。
城市的光带飞速在车窗上掠过,一下又一下落到五条老师的脸上。卿鸟的咒力气息已经远到无法察觉,只留指尖一点残秽。
男人轻轻摩挲着指腹。
那个平行世界一切安好,佐藤与麻生等人也都还在。他见过卿鸟与那个世界的五条悟以及夏油杰胡闹的样子, 她在那里是快乐的。
不像这个世界, 压抑又沉重。
伊地知透过后视镜看向五条悟。虽然他没有全程参与, 也不是故事里的不可或缺的一员, 但敏感如他还是察觉到今晚的异常。
“啊诺……五条先生。”伊地知驱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转圈。“我们去哪里?”
五条悟收回思绪。“去交流会的三个结界点勘察一下吧。”——
东京咒术高专的《姐妹校交流会》横幅一早便拉起,但真正留在校内感受交流会氛围的人却不多。因为这次奇怪的交流方式,学生们一清早便分批坐车赶往结界点。
卿鸟与虎杖悠仁同一台车。
粉毛少年抽中与真希一组,至于对手是谁暂未公布。
哪里有卿鸟哪里就吵闹不休的铁律,微妙的被打破。虎杖悠仁看向坐在副驾位置上一言不发的少女,奇怪地挠了挠后脑勺。
禅院真希本来就是酷酷的学姐形象,不像野蔷薇会闹腾。
“狗卷学长和熊猫一组。钉崎和伏黑一组。”虎杖悠仁不习惯长时间的沉默,尝试寻找话题。聊起了一大早众人早饭还没吃完就被拉去分组的事。
“咦?那忧太呢?”卿鸟掰掰手指。
“作为第七人,在场外助威加油。”
虎杖想起早上还没睡醒的乙骨学长抽到「出局」字样的纸条后,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顿时笑起来。他们都以为是五条老师的恶作剧。没想到是真的抽签安排。
“因为东京校比京都多一位学生。”
熟悉的第七人啊。卿鸟笑了笑,当年她也是这样候补上场的。
后来才知道那是五条老师为了能让她上场玩,强烈要求追加的规则。
伏黑惠及钉崎野蔷薇的结界地在涉谷,熊猫与乙骨在江东区临近东京湾的地方。
虎杖与真希抽中的地点位于北区与足立区的交界处,对手是京都校的东堂葵与加茂宪纪。借由道路施工的名头布下了结界与帐。帐内的非术师大多都是施工人员与监管人员。偶尔也会有领导视察。
卿鸟下了车,接到五条前辈的电话。
“前辈。”
昨晚的事情,他们都还没有彻底调整好心态与情绪。但现实的忙碌总是让人把那些心绪放一放,再放一放。
“到了?”
“是。交界处总是比较混乱,不过因为施工所以没有非术师聚集的情况。”卿鸟走到帐边尝试伸手。她曾经被两层帐关在外面,所以这一次尤其关注帐有没有问题。“结界外的帐也是普通的,我可以进去。”
交流会地点五条悟昨天晚上勘察过了,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好哦。”五条前辈坐在观察室里,身侧坐着看他不怎么顺眼的庵歌姬。“冥冥的乌鸦会轮换结界观察,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我,不要横冲直撞明白吗?”
虽然杰和白毛少年也会在附近,他还是怕一有情况卿鸟就直接往里冲。她的术式依旧是那坨脑花想要得到的,卿鸟身上的危险系数一点不比悠仁小。
庵歌姬嘴角一抽,横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这家伙居然也能说人话?
五条悟挂了电话,扭头看向盯着他的庵歌姬。空气安静几秒,男人单手托腮:“哦呀,被伟大的五条悟完美的侧脸震惊了吗?”
庵歌姬:“……”滚。
“既然那么担心,为什么不让她留在这里观察交流会呢?”冥冥坐在五条悟后方,一时兴起调侃他。
“现在的后辈,主意都大得很呢。”五条悟重心往后,两臂搭在长椅上感慨。“比起观看,更想成为前辈的左膀右臂冲锋陷阵。”
“哦?”冥冥嗅到了金钱的气味。“卿鸟好像也没有评级,这次要一起推荐吗?”
……
“……不需要。”
结界内的符咒燃尽,姐妹校交流会正式开始。帐内的学生们需要找出咒灵,不被非术师发现的将其祓除,并躲避来自对校的干扰与袭击。
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的学生们,个个精神高度紧张。像被投入了荒野生存。
账外倒是祥和一片。这对于东京这座城市来说,是不太寻常的宁静。要么是结界师布下结界后,有专属咒术师为周围“清理”过咒灵,要么……就是这附近有令咒灵也畏惧的存在,所以纷纷退去。
卿鸟知道夏油杰和五条悟也在附近不远,但两人隐藏了气息,她一点感觉不到。
这种知道一定会有事发生,却又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开场的氛围,着实奇怪。卿鸟倚在车门边,久违地呼喊了脑海里的系统。
「再来……啊不。您好宿主,我在。」
……
卿鸟:你是不是有新的宿主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观察我一举一动的系统了。
「没有的事哈,宿主不要多虑。系统是不会同时拥有两个宿主的。」
卿鸟:要是我在这个世界挂了,会怎么样?
「您好宿主,那就是挂了。」
好的。谢谢。有被安抚到。
结界内的原有非术师监控线路接到咒术高专来,配合冥冥的乌鸦,观察室内画面凌乱一片。五条悟沉默下来,仔细观察结界内的动向。
加茂宪纪接了乐岩寺校长的任务——与结界内的咒灵配合,确保杀死两面宿傩的容器虎杖悠仁。不服命令的东堂葵一入帐就飞速消失在原地,也没有拿“不让非术师发现”的游戏规则当回事。
但东京校这边也有同样的问题。
禅院真希是使用咒具的,根本不可能在非术师眼里“名正言顺”的耍大刀。
这次的交流会规则是明显带了针对性的。
禅院真希手里抡圆了长刀,在一边一个戴着安全帽的中年男人震惊的目光中离开原地。
只能靠咒具眼镜才能看见咒灵的她,怎么可能在这片结界中找出隐藏气息的咒灵。
双方轮转一圈,在新挖的地基边相遇。
虎杖悠仁或许感受不到咒灵在哪里,但敏感如他,能感受到对面那个闭着眼睛的家伙来者不善。原来出发先,五条老师的“小心”是指这个。
观察室内,五条老师斜眼看向坐在一侧的乐岩寺。
交流会结界中,本该隐藏气息的一级咒灵徒然出现在学生们的视野里。四分五裂,深紫色的血浆溅了一地。
“怎么会?!”
正准备开战的虎杖等人,凭借躲避危机的本能瞬间四散后退。一只左臂包裹,眼睛部位长出两根树枝的咒灵落到他们中间。
虎杖悠仁对出现在眼前的特级咒灵并不陌生。那是上周才入侵过咒术高专的家伙。彼时真希被召回禅院家,所以她不认识。
咒术师无法透过冰冷的机器直接判断咒灵的等级与咒力。但帐外等待的人可以。
「特级咒灵。」
五条悟收到卿鸟的短信。
“真是没有创意的突袭。”五条悟站起身,冲一边的乙骨忧太勾勾手指。“走了哦忧太。腿脚不好的老爷爷要一起吗?”
这样说着,东京湾地区的结界也被特级咒灵突袭。
海浪卷着攻击性极强的海底生物,肆意破坏狭隘的结界范围。
“……”
不止是将学生们分散,还要分散咒术师的战力。虎杖悠仁那边有平行世界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五条老师立刻做出判断。
他画地为传送结界。“忧太,你去江东区结界地。”
然而,男人想要离开观察室的动作却被无形、看不见的结界拦住了。
谁都可以离开观察室,唯有五条悟被关住。不是帐,是结界。
夜蛾正道起身去找天元大人。
卿鸟入帐。特级咒灵的气息就像指路标杆,她想象出筋斗云代替夏油杰的浮游咒灵,直接冲向花御所在的位置。
巨型术式剪刀凭空出现,剪断束缚真希的粗壮树枝。同时,四不像鵺自空中俯冲,一口咬住加茂宪纪射出的血箭——看似袭击咒灵,实则对准虎杖悠仁的那支。
“你这孩子,该不会以为这只咒灵是那个眉毛怪校长派来的吧?”卿鸟一巴掌扇飞加茂宪纪,随后又灌了他一头冰雹。“清醒了没有?”
虎杖手掌撑地站稳脚步,一抬头:……
那位同学刚才应该是清醒的,现在可能真的要昏迷了。
五条悟与夏油杰也一同入帐。东堂葵并不在意本该在学校的五条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倒是白毛身边的黑发少年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怎么可能?!
去年12月在东京与京都两地制造百鬼夜行动乱的家伙,不是已经被五条悟亲手杀死了吗?
夏油杰没有理会对方奇怪的眼神。按照计划,咒灵交给悟,他负责卿鸟、虎杖悠仁与真希的安全。
几人心照不宣改变站位。
虎杖奇怪的“咦”了一下,然后霎时消失在原地。
众人惊愕。
结界转移!他们的目标不是北区!
花御趁众人诧异于宿傩容器的消失,释放花田为自己争取隐藏气息并离开的机会。
三处结界地的摄像头被尽数销毁,五条老师也无法从屏幕上看到虎杖悠仁被转移到了哪里。如果说以京都校长乐岩寺为代表的势力,是想要尽快铲除虎杖,那趁鹬蚌相争时前来搅局控场的另一边,真实目的又是什么呢?
同时间,涉谷结界。
人声鼎沸的中心地带,此刻已是火海一片。京都校区的西宫桃带伏黑惠的式神带领与配合下,将重伤的钉崎与真依带离结界。
然而也只是徒劳。
结界只能封闭他们的交流场,封锁不了特级咒灵的突袭。
昨天深夜被五条前辈敲开家门并嚷嚷着大事不好了的……七海建人只觉得五条悟这个乌鸦嘴有时候太过灵验也不好。
他与伏黑惠看着火海中心位置的特级咒灵——独眼火山头,实力强到可怕。
帐外也不是安全地带,只要这只咒灵没有被祓除,整个东京都会被覆灭。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伏黑惠喘着粗气,体力与咒力消耗相当厉害,名为漏瑚的特级咒灵,术式又像将他整个人放在火上烤。
七海建人的术式被对方克制,根本无法近身。
但他必须继续战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退路。
真麻烦啊,咒术师这个职业。一高一矮,男人与少年同时从心底发出这样的感慨。
但至少也要,战斗到那个男人出现为止吧。
“七海先生。抱歉。可以麻烦你迅速撤离这里吗?”伏黑惠深吸一口气,抬手结印。
“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东京湾还是涉谷,只能仰仗直觉的几人不约而同选择了涉谷。卿鸟与远在高专的前辈汇报情况,少年带着她往涉谷的方向赶。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夏油杰还是去了东京湾的方向。
虎杖悠仁被转移至逼仄的空间里,一抬头便与一个身穿五条袈裟,扎着半丸子头的黑发男人对视。
“哟。又见面了啊,悠仁。”
少年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眼熟,但脑海深处的记忆被束缚抹去,他想不起来细节。
羂索身上携带的东西引起虎杖体内诅咒之王的注意。一张嘴自少年脸颊上出现:“已经到约定时间了吗?很快嘛。”
羂索用夏油杰的脸笑了笑。
“不得不提前呢。有用的咒灵被祓除了,里梅也被杀了。”
虎杖面颊上,嚣张的小嘴收敛笑意。“里梅啊。”
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羂索不得不重拾捕捉卿鸟的规划。但要抓那只鸟,就避免不了直面五条悟,这与他封印六眼的打算相斥。眼下,也只有让眼前的两面宿傩闹一闹,才能抓准时机了。
当然,这些事羂索不会和两面宿傩说。那个家伙不会听,说不定听了还因为好玩摆他一道。
男人拿出收集的手指,歪头一笑。“久违的新鲜空气。”
卿鸟与五条悟抵达涉谷。整片区域都被夸张的烈焰与火海包围。中心地带更是被两面宿傩的斩击毁坏到极致。
七海建人在外圈,伏黑惠在极恶咒力散发的源头。
卿鸟与五条悟片刻不停留就要往深处去,但才跨出一步距离,五条悟骤然捉住卿鸟的胳膊,把她往后方带了几步。
火焰尽头,脱离少年束缚的诅咒之王堪堪收起自己的领域。
只差毫米,少女差点误入两面宿傩的领域。
“五条悟。”
极其不友善,又带了点蔑视意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漏瑚站在那里,看着被誉为当代最强的术式。那位夏油杰越是赞扬眼前的家伙,漏瑚就偏不信。
炽热的烈焰再度燃起。
漏瑚眼里只有五条悟一个人,至于咸鱼杂碎,不小心被烧死也只能怪他们太弱。
区域内的非术师被燃成灰烬,或被两面宿傩的领域切成肉片。满地狼藉与消失的生命。
卿鸟落下术式防护罩,与七海建人带着陷入昏迷的钉崎、真依与西宫远离被扩大的战场。
七海建人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少女,以及出现自己与学生们周围的保护罩,泛着浅浅的光。眼下的氛围不适合回忆与叙旧,他知道自己的责任所在。
即便此刻的城市不知道退到哪里才算真的安全,他还是要带着那些孩子再跑远一点。
“术式保护罩会在五分钟后消失。”卿鸟也不能消耗太多咒力。她还要返回去,不知现在是何情况的小惠还在那里。
七海扛起三位昏迷的少女,长吐一口气,与卿鸟相背而行。
他也会返回这里的。伏黑同学也在那个男人托付自己保护范围内。
两面宿傩调伏魔虚罗,捏起奄奄一息状态的伏黑惠的脸。
在这小鬼与虎杖悠仁相伴而行,训练术式的日子里,他就发现了他的“才能”。
已经成功夺回十几根手指力量的诅咒之王,不想再被虎杖悠仁那个家伙压制灵魂了。
卿鸟返回结界地带。五条悟不知和火山头咒灵打到了哪里。周围燃气的火焰不如方才那般可怖,尘烟也不再阻挡视线。
于是废墟尽头,两面宿傩拎起伏黑惠的身影格外显眼。
伏黑惠还在挣扎,但心有余力不足。他不懂眼前的诅咒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卿鸟记得五条前辈的告诫,没有他在,一定一定不能招惹两面宿傩。
“这下要被前辈骂了呢。”
少女紧了紧拳头。她十分清楚自己与诅咒的实力差距。
但是——
一尊术式大佛自天而降落到两面宿傩头顶。赋予咒力值为5。
两面宿傩眼皮都没抬一下,抬手切了那个虚张声势的玩意儿。
但他手里的伏黑惠被层层叠叠出现在空间里的大手包裹住,一下将少年抽离他的禁锢范围中。
这个术式?
两面宿傩扭头看向卿鸟站立的方向,果然是她。这个女人在他这里的仇恨值可是拉满的。
诅咒眼底一亮。杀女人的手感,就从她开始回味。
密密麻麻的斩击冲向卿鸟。
但熟悉的切割线条与鲜血四溅没有出现。站在两面宿傩眼前的,是卿鸟想象出来的替身。
饶是诅咒之王,没有六眼也不能在一瞬间发现端倪。
卿鸟控制着咒力与两面宿傩周旋,今天没有底气和他玩,她的目的是带走伏黑惠安全撤退。
包裹住伏黑惠的术式手掌在斩击下层层剥落,每一下来自宿傩的攻击都完完全全被卿鸟承接。
随心所欲的诅咒之王已经发现卿鸟掩藏的地方。但他起了“玩心”。比起直接死亡,他更乐于看人们死前狰狞与绝望的模样。
像个废物、杂碎,无能为力,绝望然后死去。
两面宿傩自卿鸟的术式里重新抓回伏黑惠。以一个确保她可以看得清楚的姿势,切下虎杖的手指,然后捏起伏黑惠的脸。
他要干什么?
卿鸟瞳孔骤缩。
「如果是两面宿傩的话,想要更换受肉/体应该是可以办到的。」
「但没有案例可以参考,所以不知道更换受肉/体的条件和方式。」
卿鸟自隐蔽处踉跄几步跑出来。
“不可以!”
虎杖悠仁的特殊体质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小惠的灵魂不一定能压制诅咒之王。
但她的想象无法撼动此刻事情的走向。卿鸟往伏黑惠的方向走,全然不顾自己也同样离两面宿傩越来越近。
她还能怎么办?
两面宿傩十分欣赏此刻少女绝望的表情,丑陋、狼狈,像狗。
消失!
手指也好,诅咒也罢,小惠也可以!只要在这瞬间消失不见就能阻止事情继续发展!
伏黑惠已然没有力气的手,试图再次结印。他还想做点什么,让卿鸟远离或是让虎杖回来。
然而……
一股奇怪的感觉将他包围住。同样是被卿鸟的咒力气息包裹住,但不同于刚才的术式手掌。
这一次的萦绕更轻盈,没有死角。
没等伏黑惠更仔细感受那种感觉,他眼前的两面宿傩骤然消失。
……
不对。消失的好像是他。
两面宿傩握着手指塞入伏黑惠口中,尚未逼他将咒物吞下,那个少年便从自己手中消失了。
不是被抢走,是消失不见。
宿傩:?
他看向离自己不过十米距离的卿鸟。这个女人搞的鬼?这是什么术式?
两面宿傩环顾四周,确实没再感觉到伏黑惠的咒力。
“嘿。”诅咒之王感觉身体里的小鬼开始苏醒。他不能再随心所欲玩了。
嗜血的目光再度投向卿鸟。后者因为胡乱使用术式,此时咒力透支,跪坐在肮脏的废墟中。
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诅咒抬手。锋利的斩击划破卿鸟的肌肤。他要一刀一刀剐,在虎杖夺回身体的前一秒将她拦腰斩断,以满足自己的心绪。
“术式顺转:苍。”
声音自右边响起。
“术式反转:赫。”
声音自左边响起。
“虚式——”
两股同样可怕,足以切割空间内一切物质的力量自城市两边同时轰向涉谷废墟中心。
两面宿傩闪身后退。
少年五条悟瞬移至卿鸟身侧。少女感受到他的靠近,松懈高度紧绷的大脑。
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咒力可以使用反转术式治疗斩击的伤口。此刻脸上、手臂上、脖子上满是血痕。
冲破结界束缚赶来的五条前辈,一个顿步追上前方的两面宿傩。就在他要好好和眼前的家伙“切磋”一番的瞬间,虎杖夺回了身体的使用权。
少年惊魂未定。
夏油杰在东京湾附近与乙骨忧太联手祓除特级咒灵陀艮。曾经站在对立面的极恶诅咒师,如今站在学生们的身侧,与他们一起祓除敌人。
那种感觉很微妙。
但也正是这十几分钟的配合与信任,让乙骨忧太、熊猫以及狗卷对这位夏油杰,有了新的改观。不再如初见时那样排斥。
至此,东京以毁坏最为严重的涉谷为中心点,彻底沦陷。
一座城的兵荒马乱,极大限度拔高了咒灵的上限。
咒术高专。
夏油杰回到学校,直觉有些不妙。他感觉不到卿鸟的咒力气息。
其余人,重伤如钉崎,也是有微弱咒力气息存在的。但没有卿鸟的。
“她用术式反转,把伏黑惠从这个世界里抹掉了?”
夜蛾正道难以置信地看向五条悟。
“是。”
夜蛾正道:“……”
伤有轻重缓急,家入硝子治疗完伤势更重的钉崎、真依等人,这才进入卿鸟的病房,用反转术式疗愈她身上的外伤。
“小鸟陷入昏迷,与这些外伤无关。”家入硝子说。“应该是咒力耗尽的缘故。”
咒术师耗尽咒力,是会死亡的。
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这一茬。毕竟少女现在只是昏迷,没有到那个地步。
“小鸟的术式,不论是术式实体还是术式反转,都会不断消耗她的咒力。之前她抹掉一只花瓶,抹掉一些没有生命的物体,消耗的咒力可以小到忽略不计。”五条前辈靠在墙边,像是解释给众人听,也像是在安抚自己。“小惠的咒力与小鸟不相上下。”
所以只要伏黑惠一天不掉回这个世界,他的消失就会一直一直占用卿鸟的咒力。
伊地知急忙赶来咒术高专寻找大家。
“东京结界被严重毁坏,咒灵在城市四起。监督勘测到不止一处出现等级在1级以上的咒灵或诅咒。”
咒术师一个看不到尽头的职业。
疲惫的众人,只要尚未伤到无法行动,就要再度启程,继续投入战斗中。
五条前辈看一眼安静躺在床上的卿鸟。仪器上的生命体征都是正常,除了没有咒力之外,再没有别的异常。
他还要去找今天逃跑的特级咒灵,以及躲在暗处的脑花。
众人离开病房。
唯有床边的白毛少年没有动。
作为这个世界能与五条悟比肩的战力,他并没有尽力的打算。
“悟?”
夜蛾正道喊他。他也不想将平行世界的五条悟纳入战力范围。但眼下的状况也顾不上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了。
少年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
“这个世界与我无关。我只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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