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卢行溪刚刚从女儿口中得知林裴回来的?消息时, 脑子里忽的?嗡嗡作响。他甚至不敢转过头去看阿质到底是什么表情。
林裴……
到底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即便林裴已经离开长?安多年了,即便他和阿质已经有了萤萤。
阿质今晚仍要去情报司的?事,其实他饭前已经知晓, 可现在再?一听, 心里仍觉异样?。他倒相信阿质不会特意去见林裴,只?是到底意难平。
长?孙质是卢行溪第一个喜欢的?人?,但?卢行溪却不是长孙质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每每思及此处, 他都能够坦然一笑。无论如何,时过境迁, 是他最后与阿质成?就姻缘, 是他陪伴在她身侧多年。他清楚自己对阿质有着多强的?占有欲,可阿质要出门, 要在情报司任职,他从来尊重。
他只?是在听说林裴回来的?时候,有些慌了神。
不知不觉想了一箩筐, 又想到萤萤方?才说林裴容貌好, 心里更?觉刺痛。林裴是林相之孙, 出了名的?长?安玉郎, 唯独身子不好罢了。他卢行溪虽也自认在容貌上从不输于别人?,但?那可是林裴。先让阿质爱上的?林裴。
他眼神更?加郁郁。
萤萤方?才说看见林裴身体不好, 不知道阿质是如何想的??
“来人?。查一查林裴。”
这个人?已经多年没有进入他的?视野了。景平元年,林裴请求外放岭南, 就任韶州长?史, 一任多年。这时候倒回来了。
英国公府势力到底不容小觑。第二日一早,卢行溪就得到了属下?的?消息。林裴在韶州多年, 政绩斐然,此次是回来述职, 顺便贺祖母寿。他上一次回京述职还是五年前,悄无声息,故而?卢行溪并未在意,那一次他被提拔为韶州刺史。
属下?艰难地说出最后一条信息:“林刺史多年未娶,身边亦无妾室。”
卢行溪眼眸一沉,“知道了。”
长?孙质忙完回来都是第二日的?事了,她也没有如何发现郎君的?异常。晚间,郑管家汇报:“林相府中官家来送请帖,三日后就是林相寿宴,请国公爷和夫人?一道前往。”
卢行溪并未发话回应,而?是目光幽幽地看向长?孙质。
长?孙质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林相也有好些年没有举办寿宴了,我等小辈应为林相贺的?。”又让郑管家准备一些适合老人?家的?礼物,转头问卢行溪:“郎君那日也有空吧。”
卢行溪心里气得很,但?又不愿意在妻子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微笑着说:“有空。”
他就算再?忙,也抽得出空陪阿质去林相的?寿宴,免得林裴那家伙乘虚而?入。他要让林裴自己心里有数,现在陪在阿质身边的?人?是他,过去的?早就过去翻篇了。
平心而?论,他对林相也一向敬服,并无意见,只?是对林裴始终有些意难平。
卢照雪下?学回来,见郑管家在准备礼物,也忍不住问:“爹娘这是准备上哪家去?”
长?孙质笑着道:“过几日林相生辰,送了请帖来。”
“就是那个三朝元老林相么?”卢照雪还未到上朝的?年龄,从来没见过林相。但?她对明?章群臣的?好感很浓,从高执音身上就可以想象身为女相的?林相识怎样?一个人?了,她缠歪着爹娘:“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去呀。”
也不知道请贴上有没有邀请我。
卢行溪越发气闷。但?闺女什么都不知道,难不成?还能怨着闺女?他并不是随意迁怒的?人?,现在也只?是气恼自己。见女儿撒娇要去,他便问起?妻子:“要不就带上萤萤一道去?”
长?孙质颔首:“萤萤愿意就一起?去吧。正好晚上下?了学,咱们接上她一道去。”
卢行溪见她愿意让女儿出现在林裴面前,心下?更?是脑补出一通大戏来:她愿意将?女儿带去给林家人?看,给林裴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一时间发展出两种走向,偏偏背道而?驰,让他神思不属的?。
三日后。林相是何等身份,在朝诸位臣子都是她的?后辈,哪怕是已经五十多岁的?那一茬人?也多少受过她的?提携之恩。她的?寿宴自然也是宾客满门,就连官家也带着皇后亲自登门,为这位年高德劭的?老臣贺寿。
卢行溪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迎客的?人?自是林相孙子林裴。他一袭白衣,年过三十风华依旧,只?是唇上淡淡,看得出此人?身子不是太好。
见到故人?时,林裴的?眼神变了一变,很快又恢复平静:“国公爷夫妇来此,真是蓬荜生辉。”
长?孙质也微微一笑:“林大人?。”
卢行溪也谦虚了几句。林裴又看向他们牵着的?小女孩,目光一暖:“这便是二位的?掌珠了吧。”
卢照雪感受不到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见过林大人?。”
林裴依然笑得很暖,有心想说一句“你叫我林叔叔也是可以的?”,又恐卢行溪觉得冒犯,只?能作罢不提。管家亲自将?客人?迎入府内,便再?无交集。
可长?孙质与林裴二人?之间曾有一段情的?事,并非秘密。今日不少夫人?们都睁大了眼睛,想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吃瓜的?心永远不败。
寿宴进行到一半,有一位老王妃来给林相贺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您如今最担心的?只?怕还是林大人?这个长?孙吧。林大人?也不小了,您怎就没为他讨房媳妇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侧目。林裴确实是不小了,官位也不小了,一州刺史且政绩斐然,无论如何都算得上良配了。虽说身子不好,但?这身子不好不也活了这么些年么。再?是病秧子,有个林相做祖母,加上自己有本事,怎就娶不了贤妻呢。
恰好此时林裴也入内,众人?便将?目光投向他。偏有喜爱生事的?妇人?朝他打趣:“林大人?也老大不小了,仍未娶妻,林相还等着抱曾孙子呢。”
说罢,还将?目光往长?孙质身上移了一下?。
前头已经说过,长?孙质在一众夫人?们中人?缘不佳,多的?是人?羡慕她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不用?和家中妾室相斗的?,又有人?反感她一派清高、从不出来与夫人?们相聚。
梁之语今日也来了林府,她从前也对长?孙质和林裴的?事情略知一二,只?晓得他们曾有过要谈婚论嫁的?意思,林相也乐见其成?的?,后面却不知为何无疾而?终了。长?孙质后面嫁给了年轻的?英国公,婚事比从前的?更?好,自然更?惹人?嫉恨。无论是林裴,还是卢行溪,那都是一等一的?好郎君。说句不好听的?,可比嫁给如今的?官家、当时的?皇太孙还要好呢。
偏偏长?孙质这么个无甚特长?的?拔得头筹,曾经赢得过两位男子的?心。要是她和她阿姐长?孙令那般五样?俱全?,出类拔萃也就罢了。可她却远远不如阿姐。长?孙质何德何能啊!
梁之语如今见有人?来者?不善,心里也替长?孙质着急起?来。目光往长?孙质身上望了一眼,见她眉目清淡,并不着急。又看向卢行溪,却见英国公目光淡淡,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啊,这时候总不能英国公开口,否则本是没事的?都能生出事来。
世人?的?嘴,手?中的?刀。
林裴却温温一笑:“我这破败身子,还是不耽误好人?家的?姑娘了。”
林相也赞同地点头:“梅妻鹤子也是雅事。阿裴志不在此,我自不会勉强。”她又将?话题岔开,对着老王妃道:“怕不是你想抱曾孙了吧。”
众人?皆笑。这话题才算结束。明?眼人?都盯着林裴,可林裴自进来到宴席结束,并无半分目光落在英国公夫人?身上,想是早就没什么了,断不至于“旧情未了”。
而?英国公夫人?呢,也是举止有度。
让想钻空子诽谤的?人?都无处下?手?。
等帝后登场之后,寿宴更?是到达了高潮。林相的?地位果然牢不可破,就算将?来退下?来了,也是能得善终的?。朝中为数不多的?女官们自然希望林相能支撑得更?久一些,男人?们则巴不得她快些离场。
还想着连女帝都六十多就驾崩了,林相这都七十多岁了,身子骨怎么还这么硬朗呢。有他在,就是女官们的?一个挡箭牌,就是上次勇毅伯都能短暂的?叛变男人?群体,拿林相做筏子论证女子也有明?秀的?。
从林相的?寿宴回来,卢照雪觉得气氛有些怪怪地,爹娘今日似乎格外的?沉默。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还说呢:“林相长?得真好!和高先生是两种不同的?美。”
她眼里看见的?美,并非男子眼中的?“美”。她只?是崇拜两位女官的?气质,“林相给我的?感觉像一座山,踏实厚重,有她在,无人?可以侵犯女子。高先生给我的?感觉像一湾水,缓缓流淌,静谧无声。”
听了女儿的?这比喻,长?孙质也笑了:“你倒有眼光。阿娘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林相。”
卢行溪的?手?指微微一动。可不止是喜欢林相呢,还喜欢林相的?孙子林裴,差不多是天天往林家跑。
林府。
宾客皆离开了,林裴扶着祖母回房休息。
林相忽然叹了口气:“阿裴,你放下?了么?”
林裴手?一僵。他已经自己今日做得已经足够妥帖了,到底祖母是了解自己的?。他抿了抿唇:“祖母如何知道?”
“外人?不了解你,祖母如何不知道?”林相一脸睿智,“只?看你多年不娶便知道了。那年你与阿质断情,见都不肯见她一面,自己躲在房中快要咳死。你所惧不过是自己早死,徒留她一人?。可如今呢?你仍活得好好的?,可曾后悔过?”
林裴也反复叩问自己多次,后悔么。长?安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入韶州。她成?婚了,和英国公。她有孩子了。
他低低地咳了一声:“不悔了。”
见到她过得好,夫妇和睦,英国公也是难得的?好男儿,又身子康健,小女儿娇俏可爱,聪明?伶俐,他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林相看着孙儿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孽缘啊。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是操心不到的?了。
*
回府之后,卢照雪问起?长?孙质:“阿娘,我的?画呢?”
“什么画?”
“就是我上次跟着阿爹爬紫庐山画的?呀。”卢照雪笑盈盈的?。她小孩子突发奇想,想起?一出是一出。
这么一提醒,长?孙质自然就回过神了。她笑着找出来:“放心,这可是你的?第一幅画,阿娘帮你收的?好好的?呢。”
“还是阿娘好。”卢照雪美滋滋地捧着她的?画走了。
“郎君……”长?孙质一回头,就被卢行溪以指抚脸。
卢行溪目光沉郁。内心有名的?火焰不可阻挡地升腾起?来,燃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他摸着长?孙质的?脸,轻声问道:“第一个总是重要的?是么?”
第 52 章
长孙质:?
她颇有些莫名其妙的。什么第一个?想起?自己与卢照雪方才说的“第一幅画”, 再想起?这几天来卢行溪颇有些不?对劲。
她努力地回想着这几日的不对劲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嗯……好像就?是萤萤从高家回府后说到林裴开始的?那两天她忙情报司的一个重?要案件,便没有怎么管他。好容易回府后,他们二人也没说什么。
昨日她都以为卢行溪要行周公之礼了, 毕竟他平日里都是无肉不?欢的, 几乎每日都要。他这个年纪最?是荤素不?忌,时常折腾得长孙质受不了。可到底是夫妻嘛,她也得了趣, 这男女之爱当然是两方都得趣才有意思。
她虽然没有卢行溪那么急切,可好几日没有了, 她也是有些想法的。谁知道昨晚她躺床上, 卢行溪却一副正人君子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熄了灯就睡着了。搞得长孙质更加奇怪, 也只当他是累了。
今日在马车上,还有见到林裴时卢行溪的反应,都很容易指向一个事?实?——卢行溪在吃醋。
长孙质颇有些无语。都陈年的旧情了, 不?是林裴出现, 她都快忘掉这个人的存在了。怎么郎君还在计较呢?现在还抓住她话头里“第一个”来生事??
她尚在无语, 但卢行溪却已经?误会了。他嫉妒得疯狂, 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从前的点滴。爱使人生怖,他总觉得自己是趁虚而入, 本来长孙质和林裴是很好的一对的,只是他抓住了机会。
他年长阿质两岁, 暗恋了她好些年。从他十四岁起?, 再到十八岁看着?她的第一段感情夭折,再到二十岁求娶长孙质, 每一天他都蓄谋已久。若非林裴中途放弃,他不?会掺和进去。他只会静静地看着?, 不?会强夺。但既然是林裴先退出,他又有什么不?能争取的呢。
卢行溪在朝堂如鱼得水,不?知多少人敬畏,可面?对情之一事?,仍然害怕。他怕阿质只是被他趁虚而入才嫁给他,他怕这么多年了,他在阿质心中的地位始终不?如林裴。毕竟,第一个嘛,总是重?要的。
长孙质快要被他弄疯了。
他的左手修长指节,长孙质是个手控,往日总是很爱,而他也愿意顺她意思为她抚琴。可此时这只手却攀岩上玉雪之端,她微喘着?看他,又气又羞,他却神情透着?冷意。
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你说啊。”
神经?病。长孙质不?想搭理他。
而在卢行溪的角度看来,则是妻子全身都在抗拒,她紧紧抿着?唇,不?再看他。他越发被激怒,她的抗拒仿佛给了他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卢行溪捏着?妻子的双手,看她脸颊绯红,他要她动情,要她彻底忘掉那第一个,永远只记得他卢行溪。
为此就?算再卑劣也无妨。
……
第二日一早,卢行溪醒来时发现妻子已经?不?在了。理智回笼,他想到自己做了些什么,不?由懊悔起?来。真不?该如此的。
欲寻妻子道歉,却听?妻子的侍女说她一大早就?去情报司当值了。
卢行溪:……
所以昨晚上他们那疯狂的折腾,从榻上折腾到床上,他现在还不?时回想,脸颊通红,反而她长孙质和个没事?人儿似的去忙正经?公务了?
卢行溪想起?后面?长孙质短暂地翻过来,骂了他一句“有病”,眸中还带泪珠,还当自己欺负她狠了。谁知道她一点事?没有。
夫妻俩经?过这一晚之后,再也没恢复过正常。卢行溪有意与长孙质多说几句,却见长孙质脸色淡淡。夫妻两个晚上连睡都不?睡在一起?了,卢行溪额外睡在榻上,长孙质仍回床上睡。
但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在女儿面?前保持正常。无论他们之间如何争吵,也不?会牵扯到女儿身上,叫年纪那么小?的女儿心里不?痛快。
可萤萤一向和父母感情要好,他们之间不?对劲,敏感的她仍然发现了。
于是她试探着?说:“我今晚想和阿娘睡。”
长孙质随口道:“那你晚上收拾你的小?被子过来。”
卢行溪则抿了抿唇,脸上没有笑意,却也没有说什么。
卢照雪就?心里一沉。坏了。她阿爹阿娘素日感情最?好的,她上次惩罚阿爹,把阿爹赶出他们房间,阿爹都生气不?已,还说自己罪不?至此,可这一次,她要和阿娘睡,那肯定也是把阿爹赶走,阿爹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事?儿了。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萤萤先问?长孙质:“阿娘,你和阿爹吵架啦?”
长孙质不?意女儿居然看得出来,见她那样的神色,便道:“也不?算吵架。就?是你阿爹有些事?想不?通,阿娘也和他计较起?来了。”
卢照雪听?懂了,她倒也没有说“那阿娘不?要和阿爹计较嘛”,两个人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他们自己来解决。如果是阿爹做错了的话,她总不?能勉强阿娘来低头吧。
第二日,卢行溪照例送女儿去第一幼学。路上,卢照雪一脸严肃地问?他:“阿爹,你和阿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卢行溪:!!!
他瞠目结舌,闺女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阿质告诉她的?该不?会阿质还和闺女恶人先告状吧,这也太?坏了吧。
卢行溪不?好把自己吃醋的事?情告诉女儿,女儿这个年龄也不?可能明白感情之事?,反而还要多为爹娘烦忧。于是只能敷衍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管就?是了。”
心里又有些灰心丧气起?来。阿质这些天都冷脸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他彻底失望了。从前选择了他是没得选,可如今曾经?最?爱的人回来了,她会不?会真正明白过来自己所思所想是谁呢?到那时候,若是她真改弦易张,向他提出,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放了,舍不?得;不?放,又恐伤她心。
卢照雪从爹娘两边都得不?到答案,只能悄悄地问?自己的小?伙伴。她的几个小?伙伴里,阿翡阿娘都不?在了,问?这些是凭空戳人家的心,而且人家当时也还小?,怎么都不?会知道父母相处之道。问?阿临?阿临恐怕对爹娘也不?甚了解。问?秋迟?秋迟的爹坏得很,是个出了名的甩手掌柜,谁知道和她阿娘感情好不?好。
还是问?阿姐为好。
在萤萤看来,除了她自己爹娘之外,就?属姨母姨父的感情最?好了。
于是下课之后,拉了秦晔的手一道往外走,到没人的地方,才悄悄地问?:“阿姐,你爹娘有没有吵过架?”
秦晔:“没有吧。”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二,“没有,反正我印象中是没有。”至于她还小?的时候有没有,她就?不?知道了。“怎么了?”
卢照雪轻声道:“总感觉我爹娘最?近在冷战。他们有些怪怪的。虽然在我面?前装得好,可我感觉得出来。”
秦晔也纳了闷:“小?姨父和小?姨一向感情好,怎么也会吵架?”而且还是冷战诶,小?姨父怎么忍得住?
他那么爱说话的一个人,又那么疼小?姨。
卢照雪摇摇头。
“那你有没有问?他们原因?”秦晔积极地为妹妹寻找办法。
“我问?了,他们不?肯告诉我。”卢照雪有些苦恼。等一等,她忽然灵光一闪。她有麻烦事?的时候,会找上阿姐这个同龄人来问?。那爹爹娘亲呢?他们也有他们的同龄人啊。
于是她在阿姐耳边如此这般说道。
秦晔点点头,还拍了胸脯:“萤萤放心,包在我身上。”
卢照雪想着?没关系,反正姨父姨母也都是自家人,和爹娘关系最?为要好,她也不?算对别人暴露家事?了。
秦晔说到做到,下学回宫之后,就?找上了自家爹娘,如此这般说了出来。
还未说完,长孙令已经?皱了眉头:“这两个人都多大了,还这么不?像话!”
秦晔:“蛤?”
长孙令:“冷战让女儿都知道了,白白让我萤萤担心。真是的。”她狠狠一拍桌子,“定然是那卢行溪的错!”
桌子隐有裂缝。秦晔和秦曜对视一眼,对于阿娘这一过分?偏颇的心态,各有各的想法。
秦曜是想:阿娘如此偏心自己的妹妹,总感觉灼灼日后也会这般偏心萤萤呢。
秦晔则是想:此事?还尚未确定到底是小?姨的问?题还是小?姨父的问?题吧。不?过应该是小?姨父自己的问?题吧,嗯,肯定是小?姨父的问?题呀!
秦严前面?还有心看卢行溪的笑话,反正他们姐夫妹夫之间一向“不?合”,可如今听?见妻子这般护短长孙质,他对妹夫也罕见地生起?了同情心。
“咳咳,其实?也未必是行溪的错……”
他还没说完,就?被长孙令一个眼神杀到,再不?敢说话了。
秦晔道:“萤萤的意思是,能不?能让阿娘去和小?姨聊聊,阿爹去和小?姨父聊聊,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点了头。
于是第二日,卢行溪下朝后就?被官家召唤到了太?极殿。
秦严一打量卢行溪,就?发现他面?色不?好,脸上没有笑意。张口就?问?:“行溪,你和阿质妹妹到底是怎么了?”
卢行溪没想到连姐夫都来关心起?他们夫妻的事?情来了。他抿了抿唇,不?肯开口。
秦严本来还有心笑话他一二,见他这般倔强,实?在可怜,又道:“到底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呢。我也不?瞒你,此时皇后也在和阿质妹妹聊着?天呢,说不?定待会就?说开了。”
“你们夫妻有症结,总得有个由头啊。总不?能让孩子担心。”
秦严循循善诱,卢行溪终于被这些话里某些字眼给触动到了。说不?得,秦严真有什么妙诀能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他也不?想和阿质这样僵着?呀。从前夫妻两个多好呀。
他面?色苍白道:“姐夫,我心里苦啊。”
秦严:“什么苦,说来给姐夫听?听?。”
卢行溪抿了抿唇:“韶州刺史回来了。”
秦严本还不?明白,这下是明白过来了。他想起?来妻妹从前和韶州刺史林裴也有一段感情的事?了,此时见卢行溪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失笑:“多久的事?情了,你孩子都有了,还计较这些?”
卢行溪看见他笑就?来气,又是气、又是羡慕,见四周没人,连朱银都被打发出去了,于是也干脆不?要脸道:“姐夫你知道什么!你早早得了阿姐第一份也是独一份的欢心。如何能明白我!”
秦严:QAQ
第 53 章
卢行溪对秦严的这份羡慕, 秦严是?照单全收。他眼睛一不错不错地盯着卢行溪,乖乖,今儿行溪是?怎么了, 说出来的话这么中听?
没错, 他和阿令的感情就是那么好。
?璍
他早早就得了阿令的欢心,他们是?彼此的第一份,也是?独一份。
诶嘿, 一想到这一点,心里就美滋滋的。再一想到行溪和阿质妹妹的情况, 他也有了些诡异的骄傲。哎, 这也是?没法的事儿啊。
于是?先是?肃容,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毕竟人家还在气头上,委屈的关节点,他还来幸灾乐祸, 未免也太坏了些。
又劝慰卢行溪:“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难道不是?当下么?你虽然不能得到阿质妹妹第一份欢心, 但她现在肯定只?喜欢你了。”
卢行溪却微微摇头:“我也不确定了。”
秦严:?
不是?吧, 你们夫妻感情多年, 你连这都不能确定么?这做姐夫的可就得说你了啊。枕边人的心意究竟如何,你卢行溪聪明一世, 这都无法获悉?
“行溪,你现在别一味消沉。你只?告诉我, 难不成这林裴回来了, 阿质妹妹私下见他了?还是?他们有什?么不妥处?”
若是?长孙质对林裴还有私情,那有一种处理方法, 若是?没有,那就更好了。
卢行溪摇头:“没有。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阿质喜欢的, 或许一直都是?林裴那样温润如玉的。”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多温润的人,婚后对阿质虽然也温柔,但他骨子里是?偏执的,是?独占欲很强烈的。
这一点秦严倒是?也看得分明。林裴性格温和,长相温润,肩不能提手不能抗,身子也不好。英国公?就不同?了,容貌是?英俊挺拔的那种,能为妻女遮风挡雨,也能上?阵杀敌,还能算账富国强兵。
涉及容貌,秦严也不敢打包票了。只?因他也有自己更偏好的长相,长孙令就是?他极为喜欢的那种明艳长相,他就是?喜欢这种大气的,如一朵牡丹花,又如一杆长枪,带着凛冽。那种温柔小白花、清新如菊的,反而不合他的审美。
难道阿质真的喜欢温润的不喜欢英挺的?
卢行溪见姐夫也不说话了,心里哂笑,是?啊,这是?他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外人如何有主意呢。
秦严却叫朱银提了一壶酒来,有意让妹夫在酒意下多说点。
酒过三巡,卢行溪脸已经红了起来。在姐夫的刻意诱导下,又说了很多打死都不会说的话。
秦严听了,一副吃饱了的感觉。好家伙,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行溪喜欢了阿质这么久啊!怪不得,怪不得他一听见林裴的名字就应激。心上?人不仅恋慕林裴,而且是?真的和林裴相恋过,曾经也差点走到了谈婚论嫁。
原来妹夫这么自卑啊。他不禁更同?情了,再强大的人,面对自己爱的人,总是?如履薄冰的。
秦严皱紧眉头,忽然一把夺过卢行溪手里的酒壶:“别喝了!不就是?小小一个林裴么!有什?么好慌的!”
他真的要生气了。难不成那厮还敢和行溪抢阿质?他想得美!
“林裴真当你背后没人了?”秦严大手一揽,“行溪你放心,有姐夫在,不会叫他鸠占鹊巢的。他想要登堂入室,也要问问我秦严答不答应!”
端的是?大气。端的是?打包票。
开?玩笑,他平日里虽然总是?和行溪幼稚针对,但妹夫到底还是?自己人。那个林裴若是?老老实实还好,若是?敢和行溪争他妹夫这个位置,也要问问他答不答应。
卢行溪此时稍微清醒了些,听见秦严这么说也想笑。他和阿质之间感情如何,又哪里是?姐夫可以干预的。“姐夫,此事到底还是?要看阿质怎么想的。我也不想勉强她。”
他爱阿质,只?希望她快乐。
秦严继续义正?言辞,义气十足:“别说我不答应,你阿姐也不会答应!我们都不会答应!”
卢行溪:……
好了,姐夫,知道你很讲义气了。
虽然姐夫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意见,但卢行溪到底心里好受了些。原来还是?有人支持他的。虽然他不指望靠这些外力胁迫阿质做决定,但他们这么说,想必自己做阿质的丈夫还是?挺不错的吧。
另一头,长孙质也被皇后召入宫中?。
她们姐妹两个自小感情最好,根本不需要像秦严和卢行溪那样慢慢切入正?题。长孙令一下子就开?门?见山:“你和行溪怎么了?”
长孙质:“萤萤找的你们?”不待阿姐回答,自己就先露出愧色:“是?我们做爹娘的不好,倒叫孩子担心。”
“先不说萤萤。萤萤那丫头还好呢,只?是?让灼灼请我和你姐夫陪你们聊聊,看能不能解决问题。”长孙令直接把丈夫给卖了,“现在卢行溪正?被官家传召呢。”
长孙令风风火火的:“你和行溪冷战?那肯定是?卢行溪的错啊!”
长孙质便将自己体会到的前后说出来:“……想是?他仍在吃醋,对林裴耿耿于怀。”
长孙令一整个大无语。她剥了一个橘子,分给妹妹一半:“真够莫名其妙的。没想到,行溪居然是?这么个小气包!”
长孙质接了橘子,边吃边说:“他确实是?个醋坛子。”最关键的是?,她也没做什?么啊。她与林裴早没来往了,就是?这次重逢,二人也没什?么接触,就这,卢行溪还要发神经,先是?那一晚的疯狂,又是?好几天和她冷战。
那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嘛,她喜欢林裴的时候哪里知道后面还会有一个卢行溪呢,也不能将过去?的回忆删除啊。
“不过,你要是?代?入一下。是?卢行溪从前喜欢过一个女子,后面才和你成亲,这时候这女子回来了,你会不会发癫?”
长孙令的这一“感同?身受”法让长孙质也愣住了。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只?要他现在一心对我,过去?的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吧。”
“那如果你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一心对你呢?万一他其实还对那女子有情,只?是?不得不和你成亲呢?”
“?”长孙质面目逐渐狰狞,“那我撕了他。”她有的是?法子好好折磨卢行溪。虽然她武艺不行。
长孙令一摊手:“那不就行了。吃醋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你们两个这么多年感情,还有什?么说不开?的么?”
长孙质若有所思起来。难不成过去?真是?她太直女了,才体会不到卢行溪的心情?又或者?是?,她一向是?感情中?的优势方,占据了卢行溪的全部心神,她很确定卢行溪只?爱她,也只?爱过她,才能这般胜券在握。反而对卢行溪来说,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心意。
这个傻子。长孙质又是?气又是?笑。
长孙令最后问她:“真不喜欢林裴了?”
长孙质无奈一笑:“阿姐,怎么连你也这么说?”
长孙令心说,这不是?觉得如果妹妹两个人都喜欢,左右为男也不是?不行嘛。一切还是?要妹妹心意为准。大不了到时候好好开?解一下行溪。
“我早就翻篇了。想必林裴也翻篇了。只?有卢行溪这个大傻瓜还记在心里,自己烦忧。”长孙质也有些无奈,“今晚回去?好好和他说说。”
两夫妻也不能一直僵着。想到卢行溪在感情中?因为处于劣势总是?可怜的心态,她决定这次就低低头。
“行,阿姐就不留你吃饭了。”
长孙质点头,正?要离开?,就听朱银过来传话。朱银声音小小,颇有几分和他主子一样的性子。他主子做错了事,他自然也卑躬屈膝:“娘娘,国公?夫人,国公?爷喝醉了。官家请国公?夫人过去?接他。”
长孙令柳眉一竖:“在宫中?醉酒?谁给他的胆子?”
朱银小声道:“官家灌了不少酒。”
长孙令:“……反了他了。”就要过去?收拾唯恐天下不乱的自家丈夫。秦严真是?个没数的,眼看着阿质要和行溪好好说说,现在行溪喝醉了,和一个醉鬼还能说什?么。
长孙质也是?生气起来,好端端怎还喝起酒来。卢行溪酒量不好,一喝就上?脸,他自己知道自家事,怎么还喝酒?别说是?姐夫灌的,若是?他自己不愿意,任是?谁来也没用。
姐妹两个一起走向太极殿。
到了那,卢行溪果然一脸醉态,脸颊红扑扑的,眼神朦胧,但他酒品却好,不发酒疯,乖乖地?一个人坐在那,似乎在发呆。
秦严则在一旁不知所措,见到长孙姐妹来了,一下子从位置上?蹿起来,手足无措地?对妻子说:“阿令,不是?我……”
“我待会再和你算账!”长孙令盯着秦严发狠。
秦严:……呜呜。
长孙质则走到卢行溪跟前,“郎君,我们回去?吧。”
卢行溪双眼水汪汪的,此时倒是?很乖巧。他也知道自己喝醉了阿质不喜欢,他不怎么爱喝酒,也不怎么能喝酒。知道做错事了,唯恐阿质更加讨厌他,于是?乖乖点头:“嗯。”
长孙质牵了他的手,夫妻两个坐马车回去?了。
帝后两个也在对峙中?。朱银识相地?清空了太极殿所有人,未免殃及池鱼,自己也先溜为敬。
秦严想起自己刚才灌酒的事,卢行溪还一个劲不想喝,他就劝他说:“这叫苦肉计。喝了酒多可怜啊,只?要你不发酒疯,那就和生了病一样,保准阿质妹妹同?情你,怜爱你。一用一个准。”
当时的卢行溪还是?清醒的:“姐夫,你也和阿姐用过?”
秦严:“……”
他不想回忆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不想当“死马”的卢行溪没奈何,其实也想借着醉了的机会和阿质好好说说话。他醉了的话,阿质总还是?要管他的。他想借酒说些平时不能说的话。
希望待会他们两个能说开?来。
秦严小心翼翼地?瞅着妻子,生怕她生气自己灌酒的事,自己先主动交代?了和卢行溪俩连襟的对话,坦白从宽。
帝后于是?一起复盘了一下妹妹妹夫之间的矛盾,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秦严眉头一舒:“原来阿质妹妹早就不喜欢林裴了啊。”那他就放心了。
长孙令也觉得好笑:“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吃醋。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呢。”
秦严眼珠儿一转,抱住长孙令:“我倒觉得行溪吃醋没错。换了我,我也吃醋呜呜呜。阿令是?我的。”
长孙令因为被抱着,看不见秦严的表情,不知道他此时眸光中?带着独有的杀意:“谁和我争阿令,我就杀谁。”
第 54 章
秦严看着妹夫陷入情?爱的漩涡, 一脸气哭,但是他却不会去笑话他。因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也是个爱长孙令爱到不能自已的。所以很是能体会到卢行?溪的心情?。
照他说, 卢行?溪都算是脾气好?的了, 幸好?他和阿令是彼此的初遇也是唯一,若非如此……他不保证自己会对阿令另外有的心上人做出什么事?情?来。
阿令只能是他的。
长孙令没看见秦严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 还当他和平时?一样在撒娇呢。反正自家这就是个小娇夫,比自己还能撒娇。
“没人和你争。”
秦严笑了笑, 实际上却没有笑意。怎么可能没有呢?长孙令十四岁就?名满长安, 样样出色,不知道多少少年郎明里暗里地喜欢她。他当时?还出手清理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呢。
好?在阿令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他。
思及此, 他又趴在长孙令肩上问她:“阿令,当初要纳妃,你为何一点也不吃醋呢?”
为何不吃醋呢?
当年朝臣、太上皇、康太后齐齐威压, 要官家纳妃妾, 不能独宠皇后。长孙令至今还记得当时?他们?的狰狞面孔, 逐利而为真是人的本性啊。
但长孙令一点也不吃醋, 一点也不介意。她很坦荡,该是她的人一定是她的, 如果轻易就?可以改弦易辙,那说明此人不是良人, 大可抛弃之。她足够强大, 相信自己如果真的不想?要秦严了,也可以随时?甩得脱。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将来。
“没什么好?吃醋的。君若无情?我便休。”长孙令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秦严当然也很相信这一点。
他眼神一深, 揽住长孙令:“行?溪这么吃醋,是因?为在乎阿质。阿令莫非还没有那么在乎我?”
长孙令闻言, 很认真地回答起来:“因?为我知道,错不在那些被家族推出来的女子,她们?也未必喜欢你。在这段关?系里,真正能够自决的人其实是你。”
是高高在山的官家,能够决定这些女子们?的命运。究竟是得宠于官家、分皇后娘娘的宠,还是枯死后宫,完全取决于他。
女子为难女子,简直是最蠢的行?为。
秦严:“……”他深吸了一口气,叉腰道:“别再转移话题了!你究竟在不在乎我!”
长孙令安抚道:“在乎。我若不在乎,能嫁给你么?”
秦严的嘴角偷偷翘起来了:“我也很在乎你的。”他安排好?了后宫的几位女子,柳白歌发挥所能,帮他算账,南贵人和杜贵人都是他精心挑选的,在家中马上要被磋磨至死的,他给了她们?一条生路,她们?也识相,在后宫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从不掐头冒尖。唯一一个不省心的就?是康贵人,仗着姑母是太后,一开始没少闹幺蛾子,不过很快就?被帝后联手按压下去了。
秦严不会给其他女子任何机会。他已经拥有了一轮明月,决不允许任何男女破坏。
*
马车里。
卢行?溪被长孙质扶着,躺在了榻上。长孙质落座他身侧,轻声道:“郎君,其实你不用吃醋的。林裴对我来说,早就?过去了。”
卢行?溪紧闭着双眼,面色酡红,看样子是醉过去了。
长孙质叹一口气,“我和林裴的事?,你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当时?我们?确实也快谈婚论?嫁了。”
她看不到的地方,卢行?溪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你知道的,我一向有很多奇思妙想?。我十二岁时?,认识了林相。林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学识渊博,人品也好?,我经常跑去林家,那时?候我只觉得,能和林相说话,学到很多东西,就?很开心。林相也很喜欢我。”
“我十四岁那年,第一次遇见林裴。此前他一直跟着父母外放,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他。以前总听林相说她有个身体不好?但很聪明的孙儿,这下总算见到了。他听说我跟着他祖母学习,也时?不时?给我推荐书?籍,陪我看书?,教我下棋。我想?,年轻人的悸动,有时?候就?是很奇妙的吧。我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卢行?溪的手又动了一下。他也是第一次听阿质说这些故事?。从前他并不曾了解那么深。心里发酸起来,都这么久了,阿质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果然第一个的、第一次的,总是格外重要,难以忘怀吧。
“那时?候林裴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曾经动过与他成婚的念头。那时?候我阿姐见我与林裴走?得这么近,以为我们?好?事?将近,便出面与林相提了提。林相自然再没有不满意的,于是找了林裴。没想?到林裴的答案是拒绝。他不想?娶我。”
说到这里,其实长孙质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波澜。十六岁的长孙质或许会心痛,会难堪,会不解,但二十七岁的长孙质早就?释然了。
反而装醉的卢行?溪心里郁郁不平:哼,你林裴以为自己是什么如意郎君不成,居然连阿质都看不上,不愿意娶阿质。一时?间又想?,也幸好?林裴有眼不识金镶玉,没答应下来,否则以当时?林裴与阿质的感情?,只怕早就?成婚了,还能有他卢行?溪什么事?。
卢行?溪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儿似的,一会儿一个想?法?,拉扯得他生痛。到底是将来要接任三司使的能人,就?是这样复盘,他还能分出第三个卢行?溪去继续听阿质说话。
“我当时?特别不解,我跑去林家问林裴,难道之前都是我的错觉?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林裴看了我一眼,说自知非我良配。我当时?好?奇怪,如果非我良配,先前为何与我那般要好?。那就?是我理解的谈恋爱。”
卢行?溪内心更痛了:林裴你简直罪该万死,连阿质都看不上,阿质当时?肯定很伤心。呜呜呜好?心疼阿质。
“我回家之后,更加不解,想?到林裴自幼身体不好?,莫非因?为身子不好?才拒绝的。我当时?还小嘛,就?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我又跑到林家去了,这一次,林裴见都不肯见我一眼。我让他的小厮传话,是否真要断情?。他没出来见我,小厮出来见我,胆战心惊地递了一封信给我。”
卢行?溪心里越发酸了:阿质当时?居然为了一个林裴跑了林家两次。又一想?,这确实也是阿质的性子。她一向较真,一心想?要个结局。林裴究竟写了什么给阿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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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相忘江湖,各饮岁月。愿长孙小姐千秋万岁,无忧无惧。”
“他既然说得出,那我也做得到。林裴放下了,我自然也能放下了。”长孙质微微一笑,“我们?有过一段美好?的感情?,那就?够了,既然无法?在一起,就?说明不合适。”
卢行?溪听得也忍不住心里一动。是啊,他们?不合适,合适的是我和阿质。我们?才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
“郎君,你还在装睡么?”长孙质忽然幽幽道。
卢行?溪就?和被点着了屁股的猴子一样,一下子从榻上蹿了起来。“垂死病中惊坐起”都不如他此刻活灵活现。
“阿质……”他怎么都没想?到,阿质早就?知道他在装睡了。他不好?意思,唯唯诺诺:“我不是故意的……”
好?吧他就?是故意的。等等,“阿质,你知道我装的,你还说了这些,你——”
“傻瓜。”长孙质见他这呆样子就?想?笑。平日里在朝堂上是多么聪明机灵的人,多么有朝堂智慧的人,太上皇的人坑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从来没有上过当,反而还能反击回去。可在感情?之事?上,怎么就?这么没有自信呢。
卢行?溪心神激荡。阿质明明知道他在听,却还说了这许多,显然就?是说给清醒的他听的。过去的事?情?他既然一无所知,那她如今干脆全部说清楚,好?叫他明白。她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坦荡荡,对上林裴也一派正气,你卢行?溪大可不必烦恼。
长孙质:“这些话,此前从未和你说过。但我想?,你应该知道的。”
之前她觉得过去的一段感情?没必要和卢行?溪提起。谁会和现任提起前任啊。可她现在委实不忍心了,卢行?溪就?为了那些猜测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若是不说开来,还不知道会不会年纪轻轻就?忧郁至死。她长孙质还不想?年纪轻轻就?是丧夫呢。
卢行?溪有些委屈,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此时?却带了一些湿意:“阿质,你嫁给我,会后悔么?或许林裴就?是因?为担心身体不好?,才拒绝的你?想?到这里,你不可惜么?”
这若是戏中情?节,只怕是破镜重圆,两厢修好?的戏码了。
长孙质无奈道:“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并不是没有给他机会,可他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就?算真的是担心身体不好?,结果总是一样的。他怯懦地退去了。那我长孙质接受他的退去。”
与此同时?。
林裴又在院中咳嗽起来。他的贴身小厮心疼不已,郎君身子骨是越发不好?了。想?起今年重逢的长孙家小姐,不,或许该称她为英国公夫人了,小厮更替郎君难过起来。
当时?少爷就?是因?为自幼身体很差,担心自己活不长,误了长孙小姐的花期,这才拒绝的。实际上长孙小姐跑回来的那一次,问少爷是否真的要断情?,少爷不肯见她,不是不肯见,是不能见,怕见。他怕见了心上人,就?更加舍不得了。
那时?候少爷刚刚看完神医,神医说少爷最多只能活到二十五岁。可当时?他已经有十七岁了啊,那岂不是只有八年的寿命?少爷不愿意耽误长孙小姐,反而是真的喜欢她,珍惜她。若真是自私,反而会隐瞒病情?,答应下来。
他愿长孙小姐千秋万岁,无忧无惧。长孙小姐也真的做到了,再也没有来过林家,再也没有找过林裴。两个人真的彻底断了。
小厮却心疼自家少爷。少爷身上也有功名,很快就?请命去了韶州。韶州气候温暖,适合养病,再也没有回过长安。可长安的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小厮有时?候也心疼,少爷又是何苦自虐呢?明明见不得,却偏偏要听长安来信。
那一年,长孙小姐嫁给英国公的消息传到少爷耳中,他直接咳出了一口血。之后更是大病一月,几乎死去。
到底是挺了过来。在之后就?没有咳血的情?况了,即便听说英国公小姐出生,他也只是淡笑着。
但他也没有额外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哪怕只是依循礼节给英国公府送上贺礼,都会给她招来是非,于是干脆不做了。
只是小厮知道,在郎君的书?房深处,藏了很多幅画。都是长孙小姐的秋千图。郎君每画完一副,都在下面题字:千秋万岁,无忧无惧。
“郎君,你这又是何苦呢。”小厮真不明白,当时?若真的这么喜欢,又何必顾及那么多呢,就?算真的只能活到二十五岁,也好?歹先成了婚再说。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死之前享受几年的夫妻恩爱,不也很好?么?何必现在这样自苦。
林裴苍白的脸带着笑:“我不愿意让她忍受丧夫之痛。”
“可您好?好?活到现在了啊。若是不出意外,还能到四十岁,五十岁。您说您当时?傻不傻!”小厮见证过少爷当年熬夜给长孙小姐做纸鸢、两个人一同玩乐、一同看书?。他此时?僭越,但说的全是真心实意。
“可十七岁的林裴并不知道。”他淡淡地说,“没有一个二十八岁的林裴来对他说,你可以活得比你以为的长。我不怪过去的他。”
心爱的女子现在依然过得很好?,不管身边是不是他,他都可以为她高兴。
*
卢行?溪的所有不愉、所有担忧,在听到长孙质说“不可惜”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她是说“不可惜”,也是说“我不悔”。
长孙质敢爱也敢恨,拿得起也放得下,她此时?问卢行?溪:“莫非你是觉得我喜欢过别人,就?配不上你了?”
卢行?溪哪里知道她是故意在逗他,只以为她真的这么觉得,急得不得了:“我哪有。你喜欢过林裴,我是早就?知道的。步步接近你,也是我的选择。只有我卢行?溪配不上你的份,你配三个卢行?溪都绰绰有余!”
一着急,什么都说了。
长孙质:“……”
当时?居然是郎君故意接近自己的么?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她多少有些意外了,再一听他最后一句话,平日里卢行?溪最爱的事?情?,若是三个卢行?溪同时?来,她哪里受得住!
“不用了。一个卢行?溪就?可以了。”长孙质严词拒绝三个郎君的美意。
卢行?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妻子的心思还能再歪到别的地方去。
“我是怕,我比不上你第一次喜欢上的林裴。”妻子都和自己说心里话了,那他卢行?溪也不要什么颜面了,干脆也说掏心窝子的话。除了今日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还有什么时?候能说呢。
“其实我很羡慕姐夫,姐夫和阿姐都是第一次就?喜欢上了彼此,两个人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再有膈膜。可是我们?,我见过你喜欢林裴的样子,因?为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长孙质微微一惊,坐了起来,想?说些什么,却被卢行?溪手指捂住:“阿质,让我先说完。”
“我其实是在嫉妒林裴。”卢行?溪面对面抱着长孙质,这样她就?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他承认了,承认自己对林裴的嫉妒。仿佛就?不是君子,落了下乘了。
他就?是吃醋,就?是嫉妒。
“我不是疑心你,我只是……对自己没信心。”
长孙质吻了吻他的头发:“难道我随便找个男人就?嫁了?我是喜欢过林裴,但当时?我已经死心了。我喜欢你的时?候,是完完整整喜欢你的。你怎么就?没信心呢?”她挑了挑眉,“难道你觉得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没有没有。”卢行?溪哪敢这么想?啊,“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担心……你没有那么喜欢我。”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变越小。
长孙质愣了愣,原来这家伙是觉得自己喜欢他没有喜欢林裴那么喜欢?
又想?起他实在可怜模样。哎,就?顺着他一回吧,免得以后还要担惊受怕的,夫妻俩还过不过日子了。
像上次那天他发癫的那一晚,虽说前边她也有些趣味,可太多了实在是受不住了啊。
“你卢行?溪脸长得好?,个子高,品行?也好?,心也正,我移情?别恋有什么奇怪的。”长孙质上来就?打直球,“我保证,我爱你,很爱你,对林裴只是悸动和喜欢。”
卢行?溪:!!!
他心花怒放,从未有过如此高兴的时?候。就?连上次萤萤取得魁首,都没能如此高兴。但他仍不太确定,又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么?”
“真的啊。”长孙质都不明白他怎么这么没自信,“我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么。我承认啊,刚刚嫁给你不久的时?候,确实没有现在那么喜欢。但我愿意和你生下萤萤的时?候,就?说明你已经在我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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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行?溪想?起他们?刚成婚的时?候,长孙质对他确实还有所保留。他们?是成婚第三年才有的萤萤,之后再也没有孩子。
“你说过,我不需要做满分的妻子,只要做六十分的妻子就?好?了。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心动啦。”长孙质摸了摸他的头发,她和卢行?溪应该也算是新?婚后爱吧。
卢行?溪也记起来了,他脸一红,“我说的都是实话。”可不是为了哄骗阿质当他妻子才说的。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他的真心实意,知道他的品行?为人,所以可以确保,即便嫁给卢行?溪之后,两人以后不爱了,没有感情?了,至少卢行?溪不会欺辱她。她以后也要这样教给萤萤,与人成婚,挑选男子,最起码的是底线品行?,在他已经不再视你如珠宝时?依然能够善待你的为人。
卢行?溪的脸仍有些红彤彤的,醉意在那,但清醒也在回归。他开始无比庆幸,姐夫的馊主意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回头得谢谢姐夫才行?。
他认真地坐起来,一下子又滑下去了:……
认真地和妻子道歉:“前几天是我有病。我不该和你闹别扭。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冷战的话,他也难受得很啊。不能亲阿质,不能抱阿质。
长孙质仰起头:“你就?只有这一个错处?”
卢行?溪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又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我也不该非要弄你,那天晚上是我孟浪,弄得你*上*下的……唔唔!”
长孙质的一张脸羞得比醉酒的人还红,她立刻伸手捂住了卢行?溪的嘴巴。这人真是的!什么都说,还要不要脸了!
卢行?溪还亲她的手掌,亲的她痒痒,松开之后,又说:“阿质,你不是要我说这个错了嘛。”
他一双大眼睛是和闺女如出一辙的清澈纯真,不熟悉他的人还当他是什么纯良大狗狗。他眼中映着一个她,看得她心软,也不想?骂他了:“我说的是让萤萤担心的事?!”才不是那晚上的夫妻荒唐。
“是哦。”卢行?溪也想?起来了,“萤萤那丫头还担心我们?俩呢。”爹娘不和,就?算再怎么掩饰,小孩子都会察觉到的。更别提是他们?家萤萤这种冰雪聪明的呢。
“回去就?和萤萤说。”
夫妻两个牵着手,比起从前更加情?热。
他们?夫妻俩今日被召进?宫中,卢照雪在幼学却也惦记着父母们?。秦晔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孩子,知道姨父姨母吵架的事?不能往外说,于是拉了卢照雪到一边去:“萤萤你就?别担心啦,有我父皇母后在,保准没问题。”
她也是主打一个灵活运用的。需要父母撑腰的时?候,就?说“父皇母后”,平日里撒娇,就?是“阿爹阿娘”。
卢照雪也小声道:“我想?也是。姨母他们?一定要给力?点哦。”
“哎,大人们?真坏,要让我们?操心。”秦晔也小大人似的说起来。
“我感觉这事?其实是我阿爹做错了。”卢照雪继续说,不然的话阿爹不会在她提出要和阿娘一起睡的时?候一声不吭的。他肯定是哪里做错了,在心虚呢。以卢照雪和爹爹多年斗智斗勇的过往经验来看,指定是爹爹做得不好?呢。
秦晔又小大人似的:“萤萤,你说,小姨和小姨父不会闹到和离吧。”
“这……应该不会吧。”卢照雪也有点不确定了。这一回爹娘的气氛确实奇怪得很哪。
秦晔赶紧自打嘴巴:“肯定不会的。小姨父那么爱小姨。”
“阿姐,你懂什么情?情?爱爱的。”
秦晔一叉腰:“别的不提,我对人心最敏感了。”她似乎是天生的能力?,很容易察觉出人心好?坏。爹娘之间感情?好?,她看得一清二楚,姨父姨母之间也一样。
卢照雪带着重重心事?回家了。刚放下自己的小书?箱,就?看见郑管家进?来了:“小娘子,国公爷和夫人在花厅候着您呢。”
卢照雪于是带着心事?去了花厅。
只见爹娘都在,桌子上摆着一堆好?吃的,包括她最爱吃的烤肉和乌梅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爹娘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容,感觉此时?她不管提出什么,爹娘都能够立刻答应下来。
不对劲。卢照雪敏感地发现出问题来了,爹娘平日里虽然疼爱她,但也不是无条件地纵容她。如今这般,简直是太奇怪了。
难不成,爹娘真的是准备和离了?这一顿丰盛晚宴就?是散伙饭?
卢照雪惊疑不定地看向爹娘,阿爹清俊挺拔,嘴角带笑,阿娘俏丽温婉,眉梢带风。
“萤萤快来,阿爹给你做了烤肉。”
“阿爹,你们?要是和离的话,我跟阿娘的。”
父女两个几乎是同时?说完,然后齐齐愣住。
卢照雪:!!!
卢行?溪:!!!
就?连长孙质也呆了呆。萤萤方才说什么?
卢行?溪一贯疼宠女儿,平日里给女儿当马都不在话下,可今儿真是把他给气着了。他一把捏起女儿的耳朵:“谁个要和离了?臭闺女,你胡说八道什么。”
卢照雪嘟起嘴来:“不是你们?要和离么?摆出这么大阵仗来,现在你还欺负我!”
长孙质看着这百年未得一见的“父慈女孝”画面,由衷地感慨,没有相机真的太糟糕了。不然就?可以把这一幕给拍下来,将来给他们?俩看,不知道多有趣呢。
卢行?溪也惊疑不定起来,听闺女这么说,赶紧看向阿质。莫非是他之前的行?为太过分了,阿质先头起了要和离的念头?是了是了,定是这几日萤萤和阿质一起睡的时?候,阿质问了萤萤的意见。
只是刚刚自己与阿质互相倾诉了,阿质才打消了这一念头。太危险了,真是太危险了,他差点就?失去了阿质。
长孙质:……
她如今摸准了卢行?溪的脉,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就?一脸无语:“谁说要和离了。萤萤,你可不要造谣。”
哇,臭爹娘居然一起污蔑我!卢照雪指着桌上的烤肉道:“你们?已经冷战好?几天了,还打量我不知道呢。今天这一顿,肯定是散伙饭对不对?你们?想?和离,要我同意,所以才这样对不对?”
做爹娘的两个都:蛤?
他们?愣住了。本来是要好?好?补偿女儿一顿的,毕竟这几天都为着爹娘两个的恩怨,让小女儿都不高兴,为他们?担心。谁知道还弄巧成拙,女儿竟然有这样的误会?
长孙质更加愧疚了。
都是她和郎君不好?,才让女儿生出误会。若是女儿真的觉得爹娘要和离,岂不是很担心?
“没有呀萤萤,我和你阿爹只是闹了点小矛盾。我们?已经和好?了。”长孙质笑了笑,把女儿往怀里搂。
“真哒?”其实听到阿娘这么说,卢照雪心里已经有几分确认了,毕竟她能这么说,肯定是真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了。”长孙质秀美的面容下是对家人的承诺,“我和你阿爹是永远不会和离的。”
这么些年,足够她看清楚卢行?溪的为人了。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爱她如初,那一定是卢行?溪。
可这话在卢行?溪听来,是那么的惊喜。阿质的意思他听懂了,他过去的付出,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太好?啦!”卢照雪一蹦三尺高,又在地上迅速地翻了个跟斗。
卢行?溪:……
他还是很想?知道,闺女那番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揪了卢照雪在手里,捏着她肉嘟嘟的脸问道:“若是爹娘真的和离,你跟阿娘?你这么会伤阿爹的心啊。”
长孙质也想?起来了。她忍不住笑,这是让这对一向亲密的父女关?系“破裂”的原因?。
卢照雪简直是不假思索,说自己只跟阿娘离开。她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小尴尬啦:“如果阿爹和阿娘闹和离,肯定是阿爹不对呀。”
卢行?溪:?
怎么就?一定是我不对了。说不定是你阿娘始乱终弃啊。“闺女,你对阿爹有成见啊。”
长孙质笑得更大声了。
卢照雪圆脸嘟起来:“就?算是阿娘不对,我也跟着阿娘。是阿娘把我生下来的,阿娘最大。”
长孙质这下不笑了。她忍不住有点想?落泪,又不想?让女儿看到,只能小声道:“萤萤……”平日里是郎君照顾萤萤更多,她只看见闺女和丈夫父女关?系多好?,两个人永远说说笑笑。他们?是一样的性格,天生的小太阳,和自己完全不同。可是在误以为要二选一的时?候,闺女选择了自己。
没想?到闺女能这么暖心。
卢行?溪这下也不生气了。他把女儿抱在身上,认真地和她四目相对:“萤萤说得对。你阿娘生你,这是天大的事?情?。你爱阿娘多过阿爹,也是正常的。我们?萤萤真懂事?,是阿爹不懂事?。”
卢照雪被夸得小脸红扑扑的:“阿爹,我也很爱你哒。”只是最爱娘亲哦。
卢行?溪是个喜欢吃醋的人,但是这种事?,他不会和妻子争宠。在孕育女儿这件事?上,就?是阿质的付出要多得多,是阿质承受了那么辛苦的十个月。
一家人终于全都说开了,卢照雪也放下了心头的一桩大事?,因?此能开开心心地问起了爹娘:“阿爹,阿娘,所以你们?是为什么吵架?”
卢行?溪:“……”
说自己狂喝飞醋么!这也太丢人了。他还是要点脸的。
谁曾想?长孙质先说了出来:“你前几日见过的林裴叔叔,阿娘和他差点成亲了,你阿爹吃醋。”
端的是简洁明了,一气呵成。
卢行?溪捂脸,不敢去看女儿戏谑的脸。
谁知道小丫头还挺懂,这时?候又站回她阿爹那边了:“阿娘,我觉得阿爹吃醋没错呀。阿爹是爱你,才舍不得你嘛。换了我,谁要和我抢喜欢的人,我也生气。”
长孙质冒汗了。人家林裴也没有要和卢行?溪抢她啊,林裴肯定也是早就?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嘛。
卢行?溪顿时?挺胸抬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看,连闺女都支持自己!“阿爹没白疼你一场。”喜得他抱起闺女抛高了三次,卢照雪也不怕,还乐的咯咯笑。
不过,小女孩没多久又说:“阿爹也不要太小气哦,都是这么久以前的事?了。”
夫妻两个忍俊不禁,萤萤真是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啊。
不过,“萤萤你有喜欢的人了?”当爹的警钟又开始敲响了。是谁?王临还是徐翡?还是有别人?
卢照雪点点头:“阿娘,阿爹,姨母,舅舅,姨父,灼灼,阿大哥哥……”
长孙质横了卢行?溪一眼,都叫了他别把小孩子的心想?那么多,明明萤萤是没什么的,郎君偏要如此。才六岁多的小人呢。
卢行?溪理亏,赶紧滚去烤肉了。这一顿吃得小萤萤是心满意足,拍拍肚皮:“好?开心哦。”
和家人在一起,是她一辈子的快乐。
“阿爹!我要作画!我要给它取名为《英国公春日烤肉图》。”
“这就?不用了吧……”
“要的要的!阿爹别担心,我一点也不累!”
“好?的闺女。”
看着卢行?溪感动到落泪,长孙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夫妻两个好?一番温存,经历了这一次,他们?感觉彼此的心更近了一些。
林裴此次回京主要是为了述职。他官声很好?,在朝会之时?,秦严也着重表扬了他,“林卿治理韶州,韶州文风为之一新?,政绩在地方官中列天下第二,朕心甚慰。”
不消说,圣人金口玉言,此话定然要随着邸报传出去,让其他地方官也跟着学习韶州的治理经验,林裴也会成为一面金字招牌。
林裴自是谦虚不提。
秦严还特意分出了心神查看了一下英国公的表情?。哎,他那不省心的妹夫哟。不知道是不是又露出了不忿的表情?,说不定还要怪他帮理不帮亲呢。哎,他是官家,也是没办法?的事?嘛,人家林裴做得好?他肯定是要夸奖的,不过他还是全身心站在行?溪这一边的,他发誓。
诶,行?溪居然一脸淡定,甚至还露出了愉快的微笑。好?家伙,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卢行?溪心里在想?,这林裴到底还是有几分本事?,怪不得当初能得阿质欢心。嘿嘿,自从阿质说了心里话之后,他就?明白了,反正阿质只喜欢他,他才是阿质的现在,林裴就?算再好?,那也是昨日黄花了。
因?此今日的英国公已经不再是昨日那个气咻咻的英国公了。他,升华了。
于是,凡事?认真(天生八婆)的秦严又传了卢行?溪,这次不是太极殿,而是某个凉亭里相见。一碰面,某个八卦的大姐夫就?忍不住问道:“你昨儿和阿质妹妹和好?没?”
卢行?溪一脸春风得意:“当然。我们?都说好?了,姐夫也和阿姐说一声,不用再担心了。”
那就?好?。秦严也是乐见其成的,等会也和自家皇后有了交代了。结果已经知道,这位出了主意的姐夫还当是他自己的功劳,不知道多高兴:“还是姐夫的苦肉计行?吧。”
他还以为是计策成功,妻妹怜惜行?溪,然后行?溪趁机一剖心扉,两个人互诉衷肠……
“还说呢。”卢行?溪埋怨地看他一眼,“阿质一眼就?看出我在装睡。”
秦严:“……”他没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说不定是你自己演技差呢。”
反正这锅我不背。“那后面咋张的嘴?”
更多的细节卢行?溪不想?再和秦严说了,不过有些话还是能说的:“总之,阿质说只爱我,唯一爱过我。”
他这么一嘚瑟,秦严就?懂了。呵呵,不就?是阿质妹妹说只爱他,那当初对林裴不就?是喜欢么。卢行?溪定是认为,和手下败将没什么好?计较的。
怪不得他今日一见卢行?溪,就?觉得他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气质。原来那就?是“松弛感”啊。
秦严撇了撇嘴。
卢行?溪眉眼弯弯,嘴角弯弯:嘿嘿嘿。阿质最爱我诶,只爱我诶!
高执音答应帮卢照雪看看那本《简易算林》写得如何,卢照雪始终惦记着这事?呢。也不好?催,万一先生另有要事?在忙呢。好?在高先生的动作也很快,才过了十来日,就?有了好?消息:已经改好?了,改的部分不多,萤萤拿回去看吧。
卢照雪喜不自胜,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高先生到底厉害。她还将书?交给了小伙伴们?看,如果他们?也都能看懂,那就?肯定没问题啦!
秘密基地里。
崽崽们?各自找自己舒服的位置坐下来。
徐翡随手翻了翻,就?笑了起来:萤萤到底是考虑到了孩童们?普遍的水平,并没有用太多晦涩或枯燥的例子。
“怎么样?都能看懂吧?”卢照雪一脸认真,还拿着小本本,准备将大家的意见都记录下来。这可是她的第一批读者!
秦曜道:“我觉得很好?,都看得懂。”
徐翡也颔首点头。
程秋迟只是在文章课上天赋好?,但在术数上也不算差,也投出赞成票:“简明扼要,还挺有趣的。我觉得如果是普通孩子看了这个,应该能在术数成绩上有所提升。”
卢照雪一一记录,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俩人。
秦晔趴在榻上,小脚脚翘得老高,见装死是不行?了,只能一脸无奈道:“我觉得有点难。”
王临本来还有些好?面子,不好?意思直接说,见有人先“挺身而出”,自然也“义不容辞”起来:“我也觉得。”
秦曜:“……”
这两个简直术数学渣啊。
第 55 章
秦晔和王临两个别的都好, 各有各的优点,偏偏在术数上都?是摆烂,每次术数考试, 也就是勉强不垫底罢了?。
只要不垫底, 就是胜利!
秦晔和王临互相看一眼,都?在给对方打气。
其?余人:……
卢照雪有些苦恼了:“秋迟和哥哥都?说看得懂,阿姐和阿临都?看不懂。我该怎么办呢。”
王临不仅不给她出主意, 甚至还给她多牵扯出一个新的难题来:“萤萤,你怎么不说徐翡呢。”
徐翡:……
这下就连本来一个阵营的秦晔都?翻了?脸:“王临啊王临, 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啊。徐翡可是长安术数大赛的二魁啊, 他连原版的《算林》都?看得懂,更何况是《简易算林》。”
萤萤这本书的受众本就不包括徐翡嘛。
王临被众人围攻, 立刻就告了?饶。
徐翡转身对卢照雪说:“我觉得这本《简易算林》可以了?。大部分人都?看得懂就行?,本来就不能?保证尽善尽美嘛。也要容许有人就是看不进术数书嘛。”
卢照雪一想,也是哦, 就点了?头。
徐翡这话说得好, 就连秦晔听了?也高兴, 就是嘛, 她才不是哥哥说的学渣,她只是“看不进”而已:“徐翡真?是太懂我们了?。”
赞许地看了?徐翡一眼。
王临也有同感:“就是, 我只是看不进术数书,并不是笨。”
小伙伴们纷纷点头:对对对, 阿临一点也不笨。
这本《简易算林》于是就送去印刷了?, 署名是高执音和卢照雪。高执音在前,卢照雪在后。致远书铺是徐家产业, 又是合作过的了?,卢照雪很快就和他们谈好了?。
这本书还算不温不火的。就和之前的《算林》一样, 除非有志于此的人会特意买来看,或是冲着?高先生的名头买的,就没?什么人看了?。不过卢照雪也并不在意,她才不缺钱用呢。
她有一个同窗,叫杭子扬的,听说她出了?书,还特意问了?几句,卢照雪也不是个小气人,特意送了?他一本,又有其?他同窗们闻声而来。他们都?知道萤萤的术数成绩好,上次还拿了?长安幼学大赛的魁首呢,于是都?来讨教。
说不得他们看了?这书,自己也能?进步呢。他们也想在术数上能?更上一层楼呢。
“萤萤,谢谢你。”
“你可真?厉害。”
卢照雪本来就在梅花堂人缘极好,几乎是人人都?喜欢她。她如?今这送书又那?么大方,大家又知道她的慷慨。她自己也很满足于让大家都?高兴,如?果?接下来的术数考试中同窗们都?能?有进步的话,她也会很高兴哒。
秦晔这时?候走进来,鲁了?鲁嘴:“萤萤,楚央找你诶。”
在门?外?等着?,可不就是楚央。
卢照雪于是先走出去,徐翡看了?一眼,见楚央并无要为难人的脸色,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
楚央眼神不明地看着?她:“卢照雪,你是不是小傻子呀你。”
卢照雪:?
上来就被骂,哪怕知道他语气不重,卢照雪也有些不高兴了?:“说什么呢你。”
楚央指着?梅花堂里?几乎人手一本的《简易算林》,“他们都?学好了?,将来术数上都?有进步,到时?候都?要赶上你了?,你的术数第一还如?何保持?”
楚央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卢照雪自己术数好就算了?,怎么还要带着?同窗们一起进步啊。如?果?这个长安魁首是他的话,他一定?不会这样的。
他上次也给卢照雪加油助威来着?,他楚央是傲慢,但对着?厉害的人,心里?还是服气的。卢照雪能?给他们第一幼学争光,也充分说明了?她的实力,那?他就能?把卢照雪认作朋友。
所以,他这是来提醒他的朋友来了?:可别傻了?,你干这出,不是出力不讨好么?
卢照雪可不觉得这是提醒。她愣了?愣:“我想拿第一,总不能?指望别的同窗都?不进步吧。”
在她看来,大家都?有进步的可能?,他们在进步,她自己也在进步呀。他们在考试中虽然是竞争,但是人生又不是只有竞争,学到了?自己身上的学问才是实打实的,这可是不管考得好考的坏,都?能?学以致用的。
再说了?,难道堂堂第一魁首,还要担心同窗超过自己么?卢照雪心里?的小人在叉腰。
她觉得楚央说的一点也不对:“楚央,你这话说的不对,有问题。”
她说的认真?,可把楚央气得够呛的。他好心好意来提醒卢照雪,她还说自己有问题,气死他了?!
他想转身就走,但见她不是故意为骂他而骂他,就冷静了?下来:“我哪里?说的不对?”
“大家都?进步了?是好事呀。你跳脱出自己个人的身份来看,是不是这样?”卢照雪抿了?抿唇,继续说:“我问你,如?果?说有两支射箭的队伍,甲队有个挺出色的人,几乎每次都?能?全中,其?他队友却不给力;乙队呢,则是几乎每个人都?能?射到全中,再不济的也十之中九。那?你觉得,哪支队伍拎出来更好看呢?”
“当然是乙队呢。”楚央不假思索道。
“那?不就是了?。”卢照雪一摊手。
楚央忽然醒过神来。他明白这小姑娘的意思了?。原来,在她的眼里?,梅花堂的那?些人都?不是她的竞争对手,不是她拿到第一的挡路石,而是她的“队友”。怪不得,怪不得……他忽然也明白了?之前为何卢照雪对他这个同样拿了?旬考满分的人从无傲慢,也无不满了?,恐怕在她眼里?,他也是和她一样的代表第一幼学的“队友”,那?他们就是站在同一支队伍里?的人。
楚央的心里?头一回质疑起了?自己,又生出了?一点自惭形秽。这对他来说是头一回如?此体验。在他尚且为了?小小的分数汲汲营营、在他暗中与人比较不停的时?候,卢照雪早已超脱了?这些,她看的是整个集体。
这种大局的眼光,居然在这么小的一个小女孩身上出现了?。她所说的“跳脱出个人的身份”,天老爷!那?她用的岂不是朝廷的眼光、甚至是官家的眼光?
楚央这次是真?的心服口服了?。从前只因为卢照雪的术数能?力强而佩服她,这一次则是因为她的胸襟佩服不已。他更为自己之前狭隘的想法感到惭愧:“卢照雪,谢谢你。你说得对,是我之前太狭隘了?。”
卢照雪见他听得进去,也一点头。楚央也不算是个什么坏人吧,这一次来“提醒”她,也是本着?他自己以为的“提醒”。之前虽然有些骄傲,但底子没?坏,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不像那?个康新润,是真?的心肠坏,不知道有没?有救了?。
“没?关系。”卢照雪又掏出一本来,“你需要么?”
她没?有直接递给他,因为知道楚央还挺傲气的嘛,在术数上本就也有一些天赋,说不定?看不上呢。
楚央小脸一红,接了?过来,声音却变大了?:“谢谢!”
卢照雪回家之后,就把自己的《简易算林》给父母看:“嘿嘿,我还送了?些给我们梅花堂的同窗。希望他们都?能?用得上。”
闺女赔钱做人情,当爹娘的倒也不是小气人,都?无所谓。当娘的还看得津津有味呢:好家伙,这不就是一本数学练习册么。还是伴有例题的那?种练习册。
萤萤可真?有想法呀。长孙质自己前世数学就学的烂,没?想到这一世闺女都?能?出练习册了?,看到第一页映着?高先生和卢照雪的名字,长孙质就满意又骄傲地点点头:看见没??是我闺女哦!
嘿嘿嘿。
卢行?溪也大力夸赞:“我们萤萤太厉害了?。爹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虽然也拿了?魁首,但没?有出书呢。”
卢照雪扬起一张小脸:“我很厉害哒。”
又拖出一幅画来:“爹爹,看我的《英国公春日烤肉图》,喜不喜欢?”
废了?她九牛二虎之力呢。
卢行?溪又感动落泪了?:“太喜欢了?,太喜欢了?。简直堪比《韩熙载夜宴图》。”
卢照雪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阿爹别蒙我了?。比那?还是差得远的。”
卢行?溪稍微放下心来,原来小闺女还是有审美的。那?就好了?,那?就好了?。哈哈哈他就说嘛,像他卢行?溪这种样样都?行?的全才,他闺女怎么会画画不行?呢?如?果?是现在不行?,那?就是还没?开窍!等开窍,肯定?就好了?。
卢照雪:“为了?多多地提高我的水平,我决定?每年都?要画阿爹,记录下阿爹成长的点点滴滴,阿爹你放心好了?。”
卢行?溪:……
不是,这他很难放心啊。
长孙质还在一旁开玩笑:“是啊,郎君只管看着?就是了?。怎么也是女儿的孝心。”
卢行?溪有意“祸水东引”一下,让萤萤给她阿娘也上点孝心,又怕把她阿娘给惹急了?可不得了?。只能?含泪接受闺女的好意。
第二日,卢照雪的座位就迎来了?不速之客。杭子扬别别扭扭地把《简易算林》还了?回来:“萤萤,我觉得我还是不需要了?,还给你。”
卢照雪有些奇怪,毕竟昨天他拿走的时?候还是感恩戴德的,“怎么了?嘛。”
杭子扬本就觉得亲爹说的不对,“萤萤,我阿爹说,你才六岁就写?书,妄想和文人雅士一样开宗立派,太轻浮了?。他不让我看你的书,还要丢掉,我抢回来了?。我觉得我阿爹这么坏,我也不配看你的书。”说罢,他还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昨天已经和阿爹据理力争很久了?,奈何阿爹就是听不进去,还说他已经在幼学被卢照雪这“一介女流”给带歪了?。
他气得差点在地上打滚,据理力争之下,才保下了?这一本书,否则盛怒之下的阿爹连这本书都?要给他团吧团吧扔了?。
卢照雪:?“我没?有要开宗立派啊。写?本书都?算开宗立派了?么?”
杭子扬继续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萤萤,是我阿爹不懂事。他乱说话。”
卢照雪拿起那?本书,问他:“那?你觉得对你学术数有用不?”
杭子扬点头:“我昨天看了?十几页,感觉有点开窍了?。要是上次旬考前看到这本书,我就不至于听不懂先生说的话了?。”先生说的很重要,但是这本书也重要,起码他本来不开窍的,感觉自己要开窍了?。
“既然你觉得有用,那?就拿着?呀。”她笑嘻嘻的,“说我坏话的是你阿爹,又不是你。”
杭子扬更加不好意思了?。时?下就是这样的风气,人们很难将自己与父母切割开来,父母做了?恶事,就等同于自己做了?恶事,父母出丑就如?同自己出丑一般难堪。像卢照雪这样,不迁怒的人,反而是极少数。
萤萤当然不是无条件大度的人,但此事到底杭子扬没?错。
杭子扬红了?脸:“谢谢萤萤。我把它放在梅花堂,不带回家了?,省得阿爹生事。”
秦晔听了?半天,才评价道:“你阿爹真?坏。”
歹竹还能?出好笋。这个杭子扬倒不算坏,不过秦晔小公主表示,她会一直盯着?杭子扬的,若是他忘恩负义、背刺萤萤,她会让他吃教训的。
杭子扬走了?,卢照雪心情却不好。因为她注意到,在她方才和杭子扬说话的时?候,有几个同窗也有些心虚地看过来,似乎也要还书的意思,萤萤相信他们不会不识好歹,应该是他们的家长不愿意,在背后说了?她不好。
不仅是她在梅花堂遇到了?麻烦事,就连她阿爹也被同僚调侃。
下朝之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离开。卢行?溪正往三司衙门?走,就听见前面?几个官员聚在一起说话,似乎还在讨论?他闺女?他听到了?“卢家那?个女儿”。
爱女心切·卢行?溪登时?就走慢了?,伸长了?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要表扬他闺女嘿嘿。
礼部杭大人长吁短叹:“真?是世风日下。如?今居然连六岁小女童都?能?出书了?,简直儿戏!”
“也不是她一个人出的,肯定?是那?高执音写?的,给卢家女儿挂了?名头呗。”
“是极是极。英国公毕竟是那?位的关门?弟子,那?位自然对他女儿也多有关照呗。”
这关照之意,自然不言而喻了?。
“当年有林相,有孟慧荣,还有高执音,现在这卢家女儿小小年纪就掐尖冒头的,莫不是要因循旧路?”
“这英国公也真?是的,他也是男人,怎么就这么放纵女儿啊。”
“别说英国公了?,只看官家的态度,也是让人不解啊。”
“官家的事你也敢提!咱们还是说回英国公女儿吧,昨儿我看我那?儿子手中居然就有卢照雪的书,给我差点笑掉大牙。”
“哎,卢家女儿到底是太轻浮。她虽然是拿了?个魁首吧,但别的魁首也没?像她那?么张扬啊。就说她阿爹,当年不也经常拿魁首,不也没?出书。”
“滑天下之大稽。”
几个五品、六品的文官们指手画脚,说得好生精彩。他们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女子,也不知道英国公如?何教养的女儿,上次那?《偏心爹爹恶毒哥》的话本子出来,他们也是极力反对,甚至写?诗作对,与师友一同开骂那?作者。
“原来你们知道那?是我女儿啊。”忽然,一道冷笑从他们背后响起。
他们僵硬扭头,发现来人正是英国公。只见国公爷脸上怒容几乎是不可掩饰,那?抹冷笑更是官场上最常见的。
完了?!他们得罪英国公这御前红人了?。
“什么时?候我英国公府需要你杭大人、吴大人、张大人来当家做主了?。我如?何教养自家女儿,又与你们何干?”
那?杭大人是三个人的主心骨,其?他两人都?有些唯唯诺诺,他却是不怕的:“英国公,我们也是一番好意,令爱小小年纪,更不应该如?此张扬。”
他自己是五品官员,与英国公的正三品自是无法比,但他有个大儒老师。他的老师如?今已经八十岁,享誉士林,名声极好,虽然在仕途上止步正三品礼部侍郎,但在文坛却是出了?名的,可谓一呼百应。他这位弟子也算是继承了?老师的政治遗产,在礼部也算有声有色。不仅如?此,他们因袭了?儒家风骨,对于不合礼的行?为就看不惯,敢于直言,不少人还称他们为“节气之士”。
所以他敢于对刚英国公。此时?并无太多心虚的脸色。
卢行?溪却不惯着?他,“杭大人莫非是自己年幼时?不中用,便动辄质疑我的女儿。这本书是我女儿根据高先生《算林》编改的简易版,本就是给幼学学子看的,她是出于好心才送给令郎,却不想令郎竟有你这样的父亲。我劝你还是修身养德,博览群书,以免令郎为你蒙羞。这么多年了?,您也该跳出四方井看一看了?吧。”
无疑是骂杭大人坐井观天,井底之蛙,自己小时?候没?这个才能?,才怀疑卢照雪的出书全是别人动的手脚,全是爹娘长辈铺路。
杭大人满脸通红,羞愤欲死:“你!”
另外?两个大人拼命拉住杭大人,天啊,你怎么有勇气的啊。
卢行?溪越发高高在上,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噢,我差点忘记了?,杭大人当年与我还是同科呢,只是我少年榜眼,杭大人嘛,好像是三十多岁才中的进士?怪不得了?。”
是是是,大家都?知道你卢行?溪十五岁中的榜眼,你清高,你厉害。
杭大人一口牙几乎要咬碎,眼睛都?要喷火了?。
卢行?溪冷笑一声:“你说我女儿小小年纪,我看你虚长了?大大年纪、老老年纪,更不应该如?此目中无人才是。”
杭大人今年四十多岁,杭子扬是他最小的儿子,他在科举上是不如?卢行?溪得志,好在有个厉害的老师,他在仕途上也算有点东西?,不久后礼部侍郎要致仕,听尚书的意思准备把他推举上去,估计没?多久他也是正三品的侍郎了?。到时?候比卢行?溪这个度支副使,又差到哪里?去呢。
俗话说,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怕别人说到什么。他科举上的不如?意,是他一生的污点。几乎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事来。(主要是官位不够高,没?有政敌攻击他。)
如?今见卢行?溪如?此嚣张,说话间更是带着?一榜年轻榜眼对他这个年老普通进士的瞧不起,他就更加恼怒。嫉恨之下,杭大人向着?卢行?溪疾冲过来,出了?一拳,嘴中还道:“竖子敢尔!”
另外?两个大人只拉住了?衣袖。心里?更是惴惴:这下是真?的完了?。互相对视一眼。
左边那?位大人眼神在说:怎么办?
右边那?位大人回道:等着?吧。
左边:等什么?
右边:等会给杭大人叫辆马车拖回去吧。
真?真?是心里?没?点数啊。英国公文武双全你不知道啊?不知道那?你就是蠢,知道你还上那?你真?的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啊。
也不知道是谁给杭大人的勇气啊。
眼见杭大人一拳出击,卢行?溪眼前一亮。总算等来了?!不枉他先前刻意挑衅一番。卢行?溪才不怕杭云这个“大儒高第”呢,别说他这个狐假虎威的了?,就算是“大儒”本人来了?,这样说他闺女,他也不会低头。
不能?给闺女做主的阿爹,还算是好阿爹么。
卢行?溪不用给杭大人面?子,只是无论?如?何还是要师出有名才好,免得后来被秋后算账。因此故意言语配合表情动作,让那?杭大人自己先出手。
他一个肘击直击杭大人胸腹,又拉着?杭大人的手道:“还敢来?”
杭大人:?
他疼得都?有些直不起背了?,却被卢行?溪一脚踹倒在了?地上,连续无影腿。
杭大人疼得只想求爷爷告奶奶了?。真?的好痛啊!!!
英国公身手利落。说实在的,若非那?躺在地上哀嚎的人不是他们较为相熟的同僚,两位大人都?想叫起好了?。
“国公爷,别打了?。”
卢行?溪已经收了?腿,一脸无辜道:“两位大人也看到了?,是杭大人先袭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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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大人:……
虽说如?此,可国公爷你难道不是故意的么?刚才杭大人“袭击”你的时?候你一脸“总算等到好机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他们相对无言,杭大人躺在地上叫屈,扬言英国公在宫中行?凶、他定?要禀告官家情官家做主云云。却见一个小太监路过,只见卢行?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快去告诉官家,杭大人发了?羊角风了?,在宫中行?凶。”
小太监见此情形,当真?是骇然,赶紧道:“是是是。还请国公看着?这里?,奴才马上就去。”
杭大人:???
不是,卢行?溪你五行?缺德啊!到底是谁在宫中行?凶啊,又是谁悲惨地躺在地上啊?
他就不信了?,还没?有王法了?吗?
——事实就是,皇帝不相信眼泪。皇帝信任谁,爱重谁,谁就站在王法的那?一边。卢行?溪和杭云之间,偏向谁,这还要选么?这不是废话么。
大周好姐夫·秦严立刻给这事盖棺定?论?了?:杭云在宫中寻衅英国公,甚至对英国公出手,殊无礼义,官降两级。那?英国公的回击属于正当自卫,无罪。
杭云得知此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不过是背后与几个同僚说说英国公女儿的坏话,竟然就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本来都?等着?上位礼部侍郎的,可现在,连原本的员外?郎都?保不住。
他们礼部的尚书大人闻听此事,特意来把他劈头盖脸骂一遍。礼部尚书真?的人麻了?,本来他还有些生气礼部没?有存在感,可他现在觉得没?存在感也挺好的,起码没?有那?么多下属给他惹事。
他好端端一个礼部尚书,整日里?和个救火的人一样,到处擦屁股。上次是百官请官家纳妃一事,又是他们礼部苏侍郎出头,在那?大大得罪了?官家,让官家很是不愉快。礼部尚书都?感觉官家看他们礼部越发不顺眼起来,有些迁怒了?。
这次更好,礼部员外?郎杭云也在宫中惹事,寻衅官家和皇后的妹夫,还敢在宫中先动手。
我真?的是服了?。你说你武艺高强能?占到便宜,我也不说了?,就算最后官位不保,起码出了?口气。你现在这又是何必呢?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他爹的,真?的好丢人啊!礼部尚书为自己有这样的下属感到由衷的汗颜。
听门?房说杭云备了?重礼上门?求见,礼部尚书连连摆手:“让他走,让他走。”他可不想被英国公和官家认为他和杭云是一路人啊。
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杭云和卢行?溪的这事自然早就传遍了?朝野。固然也有一少部分不识趣的人会同情一下杭大人,但谁让杭大人先寻衅呢,先骂人家英国公的女儿。
“真?真?是不积德啊。身为长辈,这么说一个小辈。人家英国公女儿也没?做什么啊,还给他儿子送了?书呢。”
“是啊,你没?听高先生说么?那?书是卢照雪根据《算林》写?的,全程是卢照雪自己修改,她那?还有卢照雪的几个版本呢,只是因为高先生《算林》为基础,才署了?名。”
“高先生的品行?我还是信得过的。”若是高执音没?有这般说,他们也就当她在故意给小辈制造名头,可现在都?这么说了?,显然并非如?此。
“还是那?杭云思想歪,自己没?本事,就当人人都?和他那?样没?本事呢。”
“其?实我觉得英国公那?小姑娘不错。我闺女是兰花堂的,和梅花堂也离得很近,听说那?小姑娘很厉害,也很礼貌。”
“那?不就是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当下就是,卢照雪回了?家中,颇有些闷闷不乐的。
她没?想到,杭子扬居然会这么说,他阿爹为什么要说她啊。呜呜呜。
卢照雪嘛,长得好,性格好,又是个开心果?,人人都?喜欢她,她也习惯了?被人喜欢。可这一次,居然有人这么说她,杭子扬转达肯定?已经替她阿爹收敛了?,在家里?,杭大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于是小姑娘就有点不开心。
长孙质一回家,就见郑管家愁眉苦脸的:“夫人,您快去看看小娘子吧。回来好半天了?,还闷闷不乐呢。”
啊?长孙质心里?一沉。她的萤萤一向是脾气最好的孩子,而且又爽朗大方,平日里?就没?有不高兴的。别的孩子去幼学上学,当父母的都?难免有不舍,比如?梁之语之前就和她说过,秋迟第一天去上学,她在家里?紧张的不行?。
可是长孙质并不太担心。萤萤入学,简直是如?鱼得水。她的性格太适合在学校里?交朋友了?,不但如?此,她的师长也都?喜欢她。
因此,每天萤萤回来都?是带着?笑脸的。这种闷闷不乐,倒是少得很。
她赶紧换了?身衣裳,就去见女儿。女儿果?然如?郑管家说的那?样,低垂着?头,扁着?嘴,垂头丧气,闷闷不乐。
“萤萤,这是怎么啦?”她把女儿抱了?起来。
卢照雪本来还没?什么的,见阿娘这样,反而更加委屈:“阿娘,有人讨厌我。”
长孙质忙问起因。萤萤就全都?给说了?,最后还委屈道:“我好心给杭子扬送书,他阿爹为什么说我坏话啊。还说我轻浮,小小年纪就想开宗立派。”
她才不是这种沽名钓誉的人呢。“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小女孩不解,又生气。
长孙质听了?,也觉得杭子扬他爹干的什么事啊。我闺女给你儿子送练习册,还送错了?么?但见萤萤如?此,就先劝慰起来:“萤萤,这个叔叔说错了?呀。他说的不对,你做的是对的。你要出这个书,又不是为了?出名,只是想在高先生《算林》的基础上弄一版简易的,给同龄人看,对不对?”
卢照雪忙不迭点头:“对啊,就是这样的!”阿娘懂她。
长孙质:“对呀,既然这样,萤萤你自己知道,你是问心无愧的。至于他说你轻浮,分明是他心胸狭隘,见不得女子有能?力。”
卢照雪愣了?愣:“阿娘的意思是,杭子扬他阿爹是因为我是女子才这么大意见?”
“正是如?此。”长孙质掰开了?揉碎了?来和她说,“将来你可能?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未必是真?的讨厌你这个人或你做的这件事,只是单纯立场不同,就来打击你。”官场上排除异己的事情还少么。
卢照雪不由就想起了?之前三兄妹在舅舅家吃饭那?次,阿娘和姨母说过的话。她若有所思起来,原来斗争是这么残酷的么。
卢照雪对了?对手指:“阿娘,虽然知道是这样,但我还是会有一点点不开心。只有一点点哦。”
“你是因为有人不喜欢你,才不开心?”
卢照雪觉得阿娘说中了?自己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躲进了?她怀里?。确实是这样,萤萤这么可爱,居然有人不喜欢萤萤。
“萤萤,你很好,但咱们也不是银子啊,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呢。”长孙质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乖萤萤,你要有被别人讨厌的勇气。”
“被讨厌的勇气?”卢照雪呆呆地重复。
“对。被讨厌又怎么样呢?有什么好怕的。”长孙质知道这是人际关系中非常重要的一点,人们长大后往往会面?临很多人际问题,但这些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埋下了?伏笔。孩子在成长,但当爹娘的也要不时?引导。
她希望自己的闺女将来能?做一个有勇气的人,能?处理好各种关系的人。“如?果?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那?你自己怎么办呢?”
那?你自己怎么办呢。
卢照雪忽然就被这句话给击中了?。平心而论?,杭大人讨厌她这件事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并不算是她“太在意”的事,只是,她一向是个很能?融会贯通的孩子。她有很多的朋友,有很多亲人,她像一只蜜蜂,积极地参与进很多的事情,积极地学习很多学问,可是事情越多,也意味着?会有越多的情绪。
她要是今日连杭大人这事都?不能?过去,将来遇到别的事呢。她会不会每次被别人讨厌都?怀疑自己呢。
“阿娘。我要过的是自己的日子,别人如?何,我不用太在乎。”卢照雪有点明白过来了?。
长孙质笑了?:“就是这样。”
今日就先说到这里?吧,不用说得太多,省得贪多嚼不烂。
“这下心情好了?吧。”长孙质捏了?捏女儿的脸脸,“为那?起子人,不必不高兴。”又问道,“那?杭子扬的书你收回了?么?”
“我问他我的书有没?有用呀,杭子扬说对他有用,我就让他拿着?。他说他在梅花堂放着?,省的给他阿爹丢了?。”
长孙质眼神一深。她闺女倒是好性儿,若是她,早撕破脸了?。不过那?杭子扬听着?倒也还算个好孩子。算了?,大人间的事,不必牵扯到小孩子。
萤萤愿意和他做同窗,他们做大人的也不必过于干预。
卢行?溪打了?人,回家路上简直一身轻松。下了?马,就见郑管家在那?候着?:“国公爷回来了?。”
“萤萤和夫人回来了?吗?”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和闺女分享今日揍那?杭云的事了?。他得将他这阴人的经验分享给闺女,让闺女从小学起。
嘿,这年头,太老实可不好。
“都?回来了?。小娘子都?回来老半天了?,只是……”
卢行?溪皱眉:“只是?”
听郑管家说完,卢行?溪更加不悦:那?该死的杭云!在背后说说我闺女就是了?,对着?自己儿子也不积口德,说我闺女的坏话。什么人嘛,惹得我萤萤不高兴了?。又是涉及同窗之间,萤萤本是好意,这会子也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真?真?狼心狗肺。
他本来要赶紧进去的,现在又上了?马,重新出去了?。
郑管家不解得很,好在没?多久,国公爷又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大串冰糖葫芦。
得,明白了?,这是哄闺女来了?。
卢行?溪手上拿着?糖葫芦串,就进了?女儿的院子,步子飞快。长孙质远远地看见郎君,心里?就冒出一个表情包:“你爹来啦”。
真?是太可爱了?。
“阿爹!”是冰糖葫芦诶!卢照雪超级开心的,平日里?阿爹阿娘都?管着?她,不让她吃太多糖,但这次这么大一串,全都?是她的耶。
硕大的山里?红,透着?喜庆的颜色,卢照雪看得垂涎欲滴,就要上手去拿。
卢行?溪也不逗她了?,直接给过去:“萤萤,今儿是不是因为杭子扬他爹不高兴了??”
长孙质就瞪他,刚刚才哄好了?,你又来。真?是拖后腿呢。
卢照雪接了?冰糖葫芦,不急着?回答,先咬了?一口,一咬一个咯嘣脆,但是一点也不粘牙呀。她嚼吧嚼吧完一个,才说:“本来是不高兴的。不过现在好了?。他讨厌我,我才懒得理他呢。”
卢行?溪一听,就知道闺女这状态定?然是她阿娘已经开解过了?的。心里?就点点头:阿质还是懂女儿的。
但面?上就先笑道:“其?实你本也不必生气。因为阿爹已经揍了?他阿爹一顿了?。”
长孙质:???
卢照雪啃糖葫芦的表情也呆滞了?。
不是,阿爹不是上朝去了?么?怎么还能?打起来?好家伙啊。“果?然是阿爹说的,我朝官员武德充沛啊。”
长孙质:……萤萤,武德充沛不是这么用的。
卢行?溪就不会说什么“阿爹帮你打人了?”,打人是他卢行?溪打的,就是他见不惯杭云这样下的手,和萤萤有什么关系,说是“帮”,孩子心里?还不定?有什么负担呢。所以他就说:“那?杭云嘴巴不干净,和几个同僚在一起说萤萤坏话,最后居然还想打我,这我能?干?我当然要保护好自己啊。”
卢照雪听得津津有味,此时?杭大人在她看来已经不重要了?,“什么?还敢打阿爹?这杭大人能?打么?”阿爹教她武艺,她知道阿爹的水平,但她不知道这位杭大人是什么官,文官还是武官,能?不能?打?
“当然不如?你阿爹。只见你阿爹一肘侧击,又飞踢一脚,杭云那?老匹夫就嚎叫不已了?。”
“阿爹英武!”卢照雪简直是与有荣焉,和眉飞色舞的卢行?溪在一起,这父女俩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长孙质还能?不知道卢行?溪,那?杭云居然敢打英国公,肯定?是被冲昏头脑了?,敢得罪英国公府了?,定?是卢行?溪去诱导对方打的。这还用说么。
果?不其?然。郎君还在和闺女传授机宜呢:“萤萤,你要记住,在宫中是不能?动手的。但自卫就不同了?。当时?我就故意激怒杭云,果?然受不住气,对我下手了?。”
“所以阿爹就抓住了?这天赐良机。”卢照雪心领神会的。
卢行?溪竖起大拇指:“没?错。”真?是我的乖女儿,一点就通。
“我明白了?。不是不能?打架,而是要逼对方先出手。这就是阿娘说的,站在舆论?的制高点上。”
“没?错!就是这样的!”
长孙质听得想捂脸。
第 56 章
长?孙质想捂脸。
她说?的?“站在舆论?的?制高点上”, 似乎不是鼓励他们父女两个下阴招吧。算了,她就算不鼓励他们,就他们那一脉相承的性子, 也是很难避免的?。
这样也好, 反正宁可?闺女欺负别人,也不让闺女被?人欺负,更不能内耗。萤萤这么乖, 本就不会主?动欺负人。
主打一个咱也不惹事,咱也不怕事。
本来长孙质都不想说什么了, 但他们父女两个, 是不是有些越说?越过分了。
萤萤:“阿爹,打架有没有什?么技巧?”
卢行溪:“技巧?你让阿爹好好想想。嗯, 有些部?位,一打就疼,一踢就废。阿爹和你好好说?说?……”
萤萤:“阿爹, 这算不算出阴招?”
卢行溪:“能打赢的?就是好招。那?古代对阵的?, 有将军被?暗杀了, 你说?这算不算阴招?可?对面可?以少费好多力气就赢下这一战, 你说?划不划得来?”
萤萤:“明?白了。”
卢行溪:“阿爹继续给你说?,其实啊, 主?要还是下三路。”
“咳咳。”长?孙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萤萤先学?些正当路子吧。你的?野路子可?以晚点再教。”
她的?语气神态谁都看得懂。
卢照雪乖乖:“噢。”
卢行溪也不敢顶嘴:“是是是, 你阿娘说?的?是。”
“同意, 坚决同意。”
长?孙质颇为欣慰地看着二人,虽然经常欢脱得脱了缰, 但是还是听得进话?的?。
父女两个对视一眼,虽然阿娘不像他们一样父女相投, 但还是要理解喜欢阿娘的?。
卢照雪欢快地将一整串冰糖葫芦全给啃完了,卢行溪也赶紧捧了温水过来:“待会记得刷牙。”
小孩子还没开始换牙呢,可?不能搞坏了基础。
卢照雪对这些好习惯一向是不反感?的?,奶呼呼地说?:“好~”
她又悄悄问阿爹:“你在宫中?反击了,姨父怎么说??”
卢行溪眉眼带笑,你都说?是“姨父”了,你阿爹又属于是“正当防卫”,还能受到什?么惩罚?
“放心吧,你姨父公?正着呢。是杭大人先动手的?,已经被?官降两级了。”
这才是他一回来就眉飞色舞的?原因。
卢照雪这才放下心来:“阿爹没事就好。”
不多时,门房陆续来报,高先生派人送了礼物来;宫里长?孙皇后派人送了礼物来;武安侯府送了礼物来。
而原因都只有一个——他们听说?了今日之事,都是送礼哄萤萤来的?。
“哇!”卢照雪早就已经不难过、不生气了,她是想不到,原来她在幼学?因为杭子扬之言而不高兴,同时阿爹也在宫中?遇到上来挑衅的?杭大人。这杭大人真是凭一己之力得罪两个人啊——我,还有我阿爹。
可?是居然有这么多人送礼物来安慰自己耶!
她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要看。
高先生的?人已经给众人行了礼:“小娘子,我家主?人听说?此?事,已经对外宣称,那?本书本就是您的?功劳,只是以《算林》为基础。以后绝不会有人为此?非议您的?。另外,特送上这本秦九韶的?《数书九章》,希望您能开心。”
卢照雪听了前半段,已经是欣喜地不行,高先生待她真和自家人一样呢。又忍不住翻开那?本书,惊讶不已:“是高先生注的?么?”
每一页纸都严丝密合,还有笔记。
“是我家主?人三十岁时注的?,仅供小娘子参考。”当时主?人就说?了,若是小娘子问就说?一下,若是不问也不要紧。
卢照雪眼睛亮晶晶的?:“你帮我多谢高先生。卢照雪有空定登门致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另外,《简易算林》本就是以《算林》为基础的?,我只恐因为自己小儿无知坏了先生名誉。”
“这您大可?放心。主?人一向最?喜欢您。”
高执音的?人走了之后,卢照雪还兴奋不已:“我又有一本好书啦!”
要想在术数上的?路走得更远,必然是要踩在巨人的?肩膀上的?。这里有一本修订得这么好、显然是辑佚过没有遗漏的?原本,卢照雪不知道多高兴呢。哎,高先生真厉害呀。
卢行溪则是吃味不已:“当年我求了那?么久,她都没给我呢。”
真是太让人不甘心了!先生,到底谁才是您的?关门弟子啊!
卢行溪假意哭唧唧,就是想引长?孙质来哄。但长?孙质才不理他呢,也兴奋地翻了翻,“这书萤萤你可?要慢慢看。阿娘是不懂,但你可?以和懂的?人一起琢磨嘛。”
卢照雪疯狂点头:“嗯嗯。”
闻言,卢行溪悄悄地挺起胸膛:看爹看爹!
“我明?天就带去给阿翡看看!”
卢行溪:“……”
差点被?气哭!
为什?么又是给阿翡看啊!萤萤,你看看爹,看看爹啊,爹很懂啊!
长?孙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来卢行溪幽怨的?一眼。
很快,长?孙皇后跟前的?女官也来送礼了,说?是“娘娘听说?小娘子受了委屈,特意送了一匹小马来。娘娘特意叮嘱小娘子可?以先养着,等来年学?骑射了再用。”
卢照雪:!!!!
姨母真是财大气粗啊。这一匹马,皮毛光滑,看着就精神,看见她靠近还喷鼻,有些亲昵的?意思。
卢照雪好喜欢马马,马上就点了头:“麻烦您回去告诉姨母,我很喜欢马马,我也已经不委屈啦。”
女官含笑答应才离开。
“阿爹,帮我好好养着马马。”卢照雪发号施令,“明?年我就用得上了。”嘿嘿,枣红色的?小马养在她家中?,她随时都可?以去看看。
“阿姐真是有心了。可?以让萤萤提前和小马培养感?情。”长?孙质也感?动,这匹马将来就是萤萤的?好伙伴了。
卢行溪也答应下来。
武安侯则是亲自上门,他听说?了妹夫和杭云的?“斗殴”是由于杭云骂外甥女引起的?,就想阴杭云一把,可?惜大妹夫已经下令降职了,他得观察一下后效,要是杭云懂事,后面知错就改,不再嘴贱,他就算了;要是杭云还变本加厉,就休怪他不留情面了。到底是同僚一场哪!他长?孙昭还是很有同僚爱的?。
他给萤萤带了几只肥鸭来:“小外甥女,舅舅给你带了这个。”
“是鸭子!”卢照雪惊喜地站了起来。“舅舅给我带了鸭子!”
长?孙质站起来道:“阿兄也太客气了。萤萤也没受什?么委屈。”
武安侯摆摆手:“我今日本就没什?么事。听说?有人说?我小外甥女坏话?,这怎么行?多给小外甥女吃点好吃的?,她就开心了。”他可?是时刻记得自己这个外甥女是个吃货的?。大外甥女是个爆竹性子,小外甥女是个吃货,外甥则是个闷葫芦。嘿呀。
那?几只肥鸭很快寿命告终,成了美味佳肴。卢照雪一口一块喷喷香,满嘴流油。“真是我的?好舅舅。”
“只要小外甥女高兴,舅舅天天给你送鸭都行。”
“谢谢舅舅!”
卢行溪又吃味了。哼,臭萤萤,还说?最?喜欢阿爹呢。现在又和你舅舅这么腻乎了。
第二日卢照雪去上学?,才刚坐下来呢,那?杭子扬就愤怒地冲了过来:“你阿爹害我阿爹降职了!什?么臭书,还给你!”
说?罢,还将手中?的?《简易算林》扔了过来。
他要是早知道就因为这一本书可?以惹出这么多的?祸事来,让家中?失势,他是绝对不会带回家的?。这样他阿爹就不会因为看见这本书问起来,也不会和同僚提起英国公?女儿出书的?事了。
现在他家里愁云惨淡,他阿爹骂他,他阿娘也抱着他哭个不停,说?他们家日后该怎么办啊。阿爹甚至找上官赔笑,却连门都进不了。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好在卢照雪是练过几下子的?,这一本书飞过来,她一下子就闪开了。
只是,听见杭子扬这一番话?,她也来了气:“什?么叫我阿爹害你阿爹?不是你阿爹在宫中?寻衅,还打我阿爹么?”
她都算好脾气的?了,不随便迁怒别人,还想着杭大人坏是杭大人自己的?事,和杭子扬没关系。她还没计较他阿爹袭击她阿爹呢,他还敢上来找她算账?
杭子扬气得眼睛更红:“就是你阿爹把我阿爹打的?半死不活的?。都是你阿爹害的?。”
卢照雪冷笑道:“你阿爹害人不成,我阿爹是正当防卫。怎么,技不如人还要显摆?”
徐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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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得很。骂他可?以,骂萤萤不行。他将地上的?书捡了起来,擦干净灰尘,才递给卢照雪。
卢照雪接了在手上,朝杭子扬道:“若是我知道你是这样不爱惜书的?人,我就是放烂了,也不会送给你。”
其他同窗们还有些不解呢。也不是所有孩子的?爹回家都会告诉孩子朝中?之事的?。他们并不知道杭云和卢行溪的?事。
这会子听明?白了,都有些愤愤。
其中?秦晔是她舅舅盖章过的?爆竹性子,都没听全呢,只听到后半段,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她昨日就已经心里有所准备了,要盯着杭子扬的?,现在果然吧,就是一小白眼狼。
歹竹果然出不了好笋。
“真真是好笑了。萤萤送你书的?时候,你不是感?谢得很么。”秦晔冲到杭子扬面前,要是他真敢对萤萤动手,她保证他全家都没好果子吃,到时候他阿爹就不是官降两级而是直接革职了。
“你阿爹被?降职,难道不是因为他自己的?错误么?你是非不分,和你阿爹简直如出一辙。”
杭子扬脸色涨红,只是这时候理智也回笼了。就有些后悔起来,他说?卢照雪尚还有些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怼秦晔的?。秦晔可?是帝后所出的?嫡公?主?。
这时候其他小伙伴们也全都反应过来了。
“对啊,杭子扬,萤萤送你书明?明?是好意。你怎么恩将仇报呢?”
“是啊,我昨天回家也听我阿爹说?了,不是你阿爹先找卢照雪阿爹麻烦的?么?怎么你现在还倒回来欺负卢照雪啊?怎么,打了老的?,又来了小的?啊。”
“杭子扬你别太过分了。萤萤对我们这么好,就是想大家一起进步,你不想想你阿爹做错了什?么,反而还这样骂萤萤,你会后悔的?。”
杭子扬的?脸憋的?通红,一声不敢吭。
卢照雪冷冷地看着杭子扬:“你与令尊真是一脉相承。”
此?事都不需要师长?来分辨道理,同窗们也都是聪明?的?,早就明?白两人恩怨,自觉地站了立场,根本没有人站在杭子扬那?边。就连隔壁的?楚央得知此?事,都没有再来说?卢照雪,反而又去骂了杭子扬一通。
看见这一幕的?卢照雪:……
她倒是不会为同窗的?变脸而难过了。这大概就是成长?的?第一步吧。她的?情绪不应该受别人掌控。
“萤萤,送给你。”
卢照雪转头一看,只见徐翡手中?拿着一个小布袋,里边一闪一亮的?在跃动,天色已经擦黑,她隐隐可?以看见,萤火虫的?光。
第 57 章
徐翡送了卢照雪一袋萤火虫, 最后被他们一起放飞,成了漫天萤光。
两个小孩子都睁大了眼睛,看呀看呀。
脸上都带了笑容。卢照雪有?两个小酒窝, 可爱极了, 徐翡则是右边脸颊有?一个小梨涡,此时也深深地陷了进去。
“阿翡,这是你抓的么?”
“嗯。”
“好厉害哦!你知道么??我阿爹给我取名萤萤, 就?是取囊萤映雪之意,我大?名照雪, 小名萤萤。”
“我知道。”大?名和小名或字之间一般都是相同或相近之意的。
“阿翡, 谢谢你。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说好了,一辈子!”
“嗯嗯, 一辈子!”
卢照雪的萤火虫全放飞了,但小布袋她提回家了,一边走还?一边唱着歌:“咿呀咿呀萤火虫, 满天星星萤火虫……”
卢行溪一回家, 正好撞见小闺女神气地唱着歌, 他心?头一软, 就?抱起闺女来:“你唱的什么??”
“爹爹,是我编哒。”卢照雪笑眯眯的, “今儿阿翡给我送了好多萤火虫噢。我们一起放飞啦,可漂亮了!”
她决定, 回去?就?写?日记!
卢行溪:???
他瞳孔放大?, 不可置信,又怕自己变脸吓着了闺女, 只能旁敲侧击道:“阿翡为什么?要送你萤火虫?”
卢照雪:“我们是朋友啊。送礼物还?要理由么??”
她说的理直气壮,显然是没开窍。难道作为闺女同龄人的阿翡已经开窍了?不会吧。卢行溪不太敢相信, 也不愿意去?相信。
不行,过阵子还?要去?试探一下才行。
梅花堂里一场吵嘴,孩子们自然是藏不住话的,回家就?都问?起了自家爹爹:“英国公和杭大?人为什么?打起来啊?”
他们阿爹自然也好奇:你小子/你这丫头又是如何知道的啊。
“今天上学的时候知道的呀。”小崽崽们就?将今日两个同窗之间的矛盾说了出来。
他们阿爹就?心?里有?数了,哎,杭大?人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约等于十?分之一鹅,结果杭大?人的儿子也没有?什么?战斗力,居然还?敢先发制人,上门找茬,也真是够让人无语的。
也不知道杭大?人在家是怎么?教小孩子的,你说你,本来就?得罪了英国公,现在不想着利用儿子和女儿的同窗情谊去?修复感情,居然还?敢找茬。真是雪上加霜啊。
于是就?和家中儿女们说起了这件事的始末:“其实是那?杭大?人先在背后说英国公女儿坏话,还?袭击英国公,英国公大?力回击。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英国公故意的。”
那?肯定是故意的啊,杭大?人吃饱了撑的去?打英国公啊?肯定是英国公先下套了呗。
大?人们说起来,是想表达英国公的狡诈以?及英国公的实力,家中小崽崽们还?是要懂点事的,没事别去?招惹英国公女儿。
可听在小崽崽们耳朵里,则变了一个味道。
爹爹的话看似简单,但不就?是说英国公给萤萤撑腰么??那?个勾史杭大?人说萤萤的坏话(大?概是因?为那?本书吧),英国公听到了就?反骂起来,接连反击,后面那?杭大?人忍不住出击(虽然爹爹说是英国公下了套啦),就?被英国公打倒了。那?不就?是英国公为女儿报仇了么?!
“英国公这个爹实在是太好了吧!”
“我也好想阿爹和英国公一样好。”
“呜呜呜,有?英国公这样的阿爹,萤萤一定很幸福吧。”
爹爹们齐齐:……
不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小孩子和我们成人的视野不一样么??怎么?就?英国公特?别好了。个别和自家崽子比较亲昵的阿爹们心?里齐齐发酸了。
王临还?超大?声地说:“好!英国公这样的爹,才是爹中霸王!”
王将军:……
他觉得吧,这个“爹中霸王”的称号就?算给了英国公,他也不会高兴的。
“那?你阿爹我呢?”王将军好奇地问?道。他平日里公务繁忙,但也时不时关心?儿子们的成长,经常陪他们练武,而且指出他们的错误,他这样事必躬亲的阿爹,上哪找啊。
王临三兄弟:……
老大?王临一向是个直白人,都是自家人,他就?直说了吧:“阿爹,你有?点自知之明吧。”
本来一脸期待的王将军:???
表情渐渐狰狞:“自知之明?今日老子就?让你见见什么?叫自知之明?”说着,一拳挥了过来。
王临险险避过:救命啊。“你怎么?还?恼羞成怒啊阿爹!”
阿爹没有?自知之明不说,还?暴打孩子啊!
王将军:???
他抄起一根棍子,就?向王临冲来。
王家父子混战中。王停和王云捧着两块西瓜,一边吃一边看。好家伙,阿兄最近是变厉害了些呀,居然连阿爹的这些招数都躲得过了。
程秋迟也在家里问?了阿爹。程信则是说:“这事呀,到底杭大?人有?错在先。”
程秋迟心?里就?满意下来:她就?知道,萤萤总是没错的。那?能养出萤萤这样闺女的英国公,能坏到哪里去?么??杭子扬编排的话,她是一个都不信的。
不过程信马上也开始说些她不爱听的话了:“不过,也不知道英国公到底想干什么?。他闺女小小年纪就?出书,闹这么?大?动静,只怕是刚过易折啊。”他又慈爱地看向女儿,“我看下次要不要提醒一下英国公,养女儿和我们家养秋迟一样就?行了,女儿漂漂亮亮,平平安安,不用沾染那?么?多破事。你看,这一次,不就?是因?为他闺女出书,才惹来非议么??”
程秋迟立刻就?嘴巴一扁,不高兴了。如果说萤萤这本《简易算林》都要挨骂的话,那?他们一起出的《偏心?爹爹恶毒哥》岂不是也要挨骂?在爹爹眼里,惹来非议的就?是没必要。“为了少?些非议,就?可以?少?做事么??阿爹,你说的不对。”
梁之语本来也想骂程信一顿,但见女儿自己对上她阿爹了,就?先闭了嘴。她女儿温柔和善,身边伙伴们也多友善,这可不行,得多多给女儿锻炼的机会,让女儿练一练口舌功夫。
程信见女儿这样,就?知道她又钻进死胡同里了。他立刻就?义正言辞起来:“少?些非议不好么??秋迟,你和萤萤是好友,也可以?劝着些。”
“我才不劝呢。”程秋迟也不温柔闺女了,“阿爹在朝上时常弹劾同僚,难免惹人非议,难不成为了避免非议,阿爹就?不弹劾了?”
程信:……
闺女的口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难不成御史的天赋也可以?遗传?从前也不见女儿这样啊。
他觉得肯定还?是闺女的朋友把她带歪了,说不得其中就?有?萤萤一个。
梁之语也嘲笑道:“郎君听听,秋迟说的不对么?。郎君辩不过来,是因?为你不站在道理的那?一方。”又说:“旁人家女儿如何行事,关你什么?事。你若多嘴,少?不得也要挨英国公一拳。”
程信脸色讪讪。说不定还?真如此嘞。一看那?母女两个,都很是认同萤萤阿爹的做法。他又看向儿子,咱们父子俩总还?是一边的吧,却见程冬降也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他阿姐。
完了,这个家没救了。萤萤的事不管就?不管吧,但是秋迟得靠他这个阿爹来拯救,绝对不能卷进这些是是非非里边去?。
第二日卢照雪一到学校,同窗们就?都围过来,一人一句。
“萤萤,你爹爹对你好好哦。”
“真的好好哦,骂你的人,他当场就?怼回去?了。”
“好霸气,好喜欢!”
最后一句是王临说的。虽然卢照雪有?些好奇,为何王临走路一瘸一拐的。
同窗们都星星眼。卢照雪当然也要发表两句感言啦:“我阿爹一直都是这么?好的啦,我相信你们阿爹肯定也会这样的。”
谁知道,坏就?坏在后半句,简直是捅了马蜂窝。
梅花堂的小崽崽们经过好几次集体活动,已经空前的团结。因?此也有?什么?就?说什么?。
“才不是呢,我觉得我阿爹捧高踩低。这若是个高官说我坏话,我阿爹肯定一声也不敢吭。”
“哎,我觉得我阿爹倒不捧高踩低。但他一向主张以?和为贵,什么?都是和睦最重要,绝对不会为我这点事去?和别人翻脸的。”
“谁不是呢。我阿爹也是这种性子。”
“自己的家人都被欺负了,居然还?能表面和平。真不懂这些大?人们。”
同窗们都羡慕死萤萤了好么?,她有?一个那?么?好的阿爹!卢照雪听得有?些冒冷汗,怎么?大?家的阿爹都各有?各的缺点啊。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好在没多久,先生就?进来解围了:“后天旬考哈,学子们记得准备一二。”
大?家齐齐裂开。好在还?有?《简易算林》可以?看一看,结合平日先生说的,来复习一下术数。
不比不得了,一比吓一跳。这一次术数旬考,几乎是整个梅花堂的学子都有?进步,还?出现了三个满分呢。
比其他没有?看《简易算林》的堂要好得多。
小崽崽们扬眉吐气,回家就?和爹娘说:“哼,阿爹,你之前还?顽固呢,还?觉得杭大?人其实也说的不算错呢。怎么?了,我们用萤萤的书,现在有?进步!那?就?是人家萤萤也有?功劳!”
他阿爹擦了擦眼睛,简直难以?置信,他家这个术数常年垫底、每回都是只对一题的小子,居然也能及格了?虽然还?是垫底,但这个垫底的分数可太出息了啊。
他笑得合不拢嘴:“是阿爹之前说错了。那?萤萤就?是你们梅花堂的大?功臣啊。”
“本来就?是嘛。”
这一回,可算是给萤萤正名了。程密了解到梅花堂的普遍进步是因?为那?本书之后,又去?书铺给全校学子都订购了一本,希望大?家都能有?所进步。
卢照雪当然也谦虚,对外都宣称是同窗们自己努力,加上先生讲得好,那?本书只是辅助而已。
英国公得知此事,也骄傲起来:还?是我的萤萤有?格局啊。
再在路上遇到杭云的时候,那?都是笑眯眯的:“杭大?人好。”
杭云再恨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英国公好。”
“哦哟,我听说令郎这次术数考得不大?好,好像垫底来着。嗯,他当初看不上我闺女写?的书,只怕是另有?所好了。如此也好。”
杭子扬后来还?想找其他同窗借书,或者是去?书铺买,反正偷偷地也不丢人,但同窗没一个肯借他的,都觉得他面目可憎。书铺也没一家愿意卖给他们杭家。
杭子扬只能咽下苦果。
其实他也是着了相,那?本书确实只是辅助的功劳,并没有?那?么?立竿见影。只是梅花堂学子们这段时间学习术数都认真了不少?,加上有?卢照雪和徐翡二人的带动,风气好了不少?。
但他不知道,所以?觉得自己亏大?了。
书铺里,《简易算林》卖的是风生水起。掌柜的纷纷前来送银子,卢照雪将其中一半都送去?了高先生那?,送走掌柜的后,她看着雪花纹银,眉眼弯弯。
萤萤也会赚钱啦!
第 58 章
卢照雪觉得, 自己迟早也能和阿爹一样,拥有点石成金的本领哒。她要从小事?做起,从小事?学起, 将来?才是运营一个县、一个府的经济, 最后甚至是?全?国的。阿爹所在的三司和户部那些官员们不就忙得很么,真是?个大学问呀。
萤萤不怕,萤萤还小呢, 可以慢慢学。
却说英国公,他总感?觉近日朝中, 似乎很多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首先是?王将军他们?, 武将们是站在一起的嘛。
他们?的眼神好像他卢行溪欠了他们钱似的。没?有吧,好奇怪。
还有程信那边、周大人那边, 文臣那边也变得奇奇怪怪的。他好像没?有得罪他们?吧。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人家中都有孩子和萤萤一个堂,整日里听?孩子们?说英国公这个爹爹好, 当然?就不乐意了。
怎么了, 谁还不是?个好爹来?着!就你卢行溪显摆, 之前折腾出了一个爱女?心切的“国公饼”还没?完, 现在又冲冠一怒为女?儿、不惜和同僚翻脸,显得他多疼爱女?儿似的。
现在就连街头?巷尾, 都有百姓说起来?了,英国公疼女?儿, 真是?和平民百姓一样呢。
他这是?什么意思嘛?就突出他卢行溪一个好爹爹来?, 其他爹爹全?都是?绿叶来?衬托他这朵红花了呗。
爹爹们?撇撇嘴,真不要脸的英国公!这么卷, 是?想干什么?
将心里那羡慕不已的意味都略了过去。
小崽崽们?的关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多久, 全?长安都听?说了边关传来?的消息:七十二岁的陆大将军病死边关,他的副将将尸骨送回?长安。
消息一出,天下举哀。
毕竟,陆大将军陆梁也是?历经三朝的人了,战功赫赫,打过突厥、羌族、回?鹘。曾经在与羌族的大战中以少胜多,收回?了神?宗皇帝时期割让出去的漠北五城。
“阿爹,陆将军这么厉害啊。”卢照雪一边用她的宝宝碗筷吃饭,一边感?慨。
“是?啊。”卢行溪也是?极为敬服这位厉害将军的,听?说他去世?了,心里也悲痛不已。
卢照雪:“神?宗皇帝为何要割让城池?”
卢行溪:“当年神?宗皇帝晚年,诸子夺嫡,朝廷混乱,便让羌族有了可乘之机,一举攻破三座城池,神?宗闻风丧胆,只得又割让了两座城池,才让羌族退去。可这一退,五座城池里的汉人全?都遭了殃。”
长孙质继续补充:“不仅是?里边的汉人百姓倒了霉,被羌族杀鸡宰羊一般,劫掠家财、落为奴婢,生不如死。之前抗击过羌族的将领们?也全?都死于非命,羌族的凌虐手段极其残忍,将领们?甚至被堆了京观。消息传回?长安,所有人都愤恨不已,可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当时的神?宗只想稳定朝堂,不想再打了。”在幼学里,历史她还是?学得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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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照雪听?到?“堆京观”,忍不住捂了嘴,眼睛也变得红红的。那些将领们?真的好惨啊,是?他们?舍生忘死,护佑百姓,可朝廷捅了他们?一刀。当时的朝廷里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啊,才能同意割地这么离谱的决议。
“女?帝的上位你也是?听?过的。自从神?宗皇帝割让土地,到?神?宗皇帝之子即位,再到?时年三岁的女?帝以神?宗之女?身份即位,十年间,每年大周都要给羌族送去十万两白银的岁币、三万斤茶叶,几乎将太、祖和太宗的风骨都丢到?泥里了。”
要长孙质说呢,要是?太、祖和太宗真的在天有灵,只怕恨不得将这些不肖子孙一起带走算了。丢人啊,是?真丢人!
“若非女?帝掌权后雷厉风行,只怕大周的后面也就是?另一个大宋罢了。”那是?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的啊。
卢照雪惊讶地差点吃手手:“什么?大周还有过送岁币的历史?”爹诶,这也太丢人了。她出生在太上皇执政期间,很快就姨父登基了,主要生活在永徽年间,她所了解到?的大周,一向是?武德充沛,哪曾想还有这么窝囊废的时候?
将军不得善终,赋税尽数交予外?族,还说什么交两国之好,我?呸!
“是?的。”长孙质笑了笑,只是?笑容冰冷,“岁币送了三十来?年,直到?女?帝二十三岁那年宣布,再不交岁币了,羌族不服的话,那就打!”
“好!就是?要打!”卢照雪是?个天生的好斗分子,尤其是?对外?的时候。打就打,谁怕谁。
“大周秣马厉兵已久,自从女?帝十五岁亲政开始,就已经布局,将从前武将中的窝囊酒袋一步步换掉,每年都咬牙从私库抽出银子养兵。换上的新将领中,就有陆梁。他当时只是?副将,可是?很快就崭露头?角。”
卢照雪听?了就有些好奇:“这位陆将军原来?是?女?帝的手下啊。”听?起来?他俩还挺有交情。
“是?。女?帝与陆将军可谓君臣相得了一辈子。”没?有什么卸磨杀驴的情况。长孙质继续说:“羌族本来?将大周视作钱袋子,现在钱袋子不肯乖乖纳贡了,当然?不肯干。于是?边关冲突频频,就在这时候,陆将军带着一千骑兵,突破雁山关,打出了震惊世?人的漠北一战。”
“陆将军用兵如神?,他率领的军队就和疾驰的风一样,快得羌族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在这一战中,陆将军擒住了对方的副帅,斩杀了八千人。很快,在朝廷安插在羌族王庭卧底的配合下,陆将军收回?了漠北五城。曾经被屈辱拿走的土地,再次回?到?了大周的怀抱。”
卢照雪听?得两眼亮晶晶的,长孙质从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大周的未来?。她小奶音还有些可爱,“陆将军也太厉害了吧。”和姨母一样厉害哦!
卢行溪这次一点也不吃味,反而目光中带着崇敬:“陆将军这一仗打出了大周的风骨。羌族吓得要死,连连求和,生怕陆将军不知足,仍要打下去。不仅羌族如此,而且四海咸服。颇有武周时期打赢四国围攻那一仗的气势。”
卢照雪有些体会到?了:“从前我?们?是?被动防御,这一次是?主动出击,一连收回?了五城,简直所向披靡。”
长孙质说:“而且那一次还是?女?帝亲征。”
卢照雪咂舌。这岂不是?说,大周赌上了全?部,一定要将过去的土地收回?来??连皇帝都御驾亲征了,麾下还有陆将军这样级别的武将。
何其难得啊。再好的武将,如果没?有足够信任的君主,也不过是?有一个岳飞罢了。多么让人惋惜。
怪不得四海称臣,万国朝见,八方来?贺。这是?何等威势。
长孙质暗忖:自古以来?,只有以战争促外?交,从来?没?有以外?交促战争的。伟人说得对,战场上拿不到?的,在谈判桌上也别想拿到?。
她继续说:“总之,陆将军一战成名后,此后可谓战无不胜。还打过许多国家,从无败绩。三十岁之后就一直守在漠北,终生不离开。”
因此,这样一个人物因病去世?,实在让人痛惜。
卢照雪算了算年龄,“陆将军有没?有孩子呀?”照这样的话,他们?陆家该是?将门世?家吧,就和王临他们?家一样。
长孙质摇了摇头?:“陆将军终身未娶,膝下一个孩子也没?有。所以这一次,是?他副将扶灵回?京。”
卢照雪有些惋惜。
不过,由于陆将军地位之特?殊,是?大周北境的定海神?针,朝廷闻讯后,还是?做了两件事?:第一,官家下令辍朝三日、绘像祀之,追赠陆梁为太傅,谥号“忠武”。第二,速遣天使?入北境,命另一副将暂理漠北事?务,新的镇北大将军随后再到?。
陆将军虽然?常年安家在漠北,但在长安也有一个家。这些日子,百姓们?已经自发地到?将军府门前哭祭。
尸骨送回?长安的那一日,林相亲自扶棺,皇子秦曜、皇女?秦晔于城门迎接陆将军英灵归京。
秦曜兄妹都听?父母说过陆将军的故事?,都充满了敬意,此时也是?既伤感?,又发奋:陆将军您放心吧,大周不会再受欺负的。有我?们?呢。
整个仪式走完,陆将军棺椁很快也要陪葬入帝陵。这对臣子来?说自然?是?身后荣耀,可以陪享后人祭祀的。
秦严自登基起,就开始修建自己的昭陵了,总有功臣故旧会走在他前头?,就可以先陪葬进去。陆梁属于他在位时期才去世?的,自然?是?陪葬昭陵。
秦严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与长孙令又追忆了一番早年见过一次的陆将军的英姿,就听?朱银来?报:“林相求见。”
秦严微微诧异:“请。”
林相与陆梁、孟慧荣一样都是?祖母那朝的老?臣了,因此他特?意点了林相负责此事?,想必林相心里也满意,也能尽心。
“林相是?来?和朕汇报陪葬一事?的吧。”秦严问道。
林相脸色有微微的不自然?:“官家,微臣有一事?,此时不得不说。”
秦严:“?林相有话直说。”
林相:“官家,陆将军只怕不愿葬入昭陵。”
秦严有些不解:“这是?为何?”他可是?朕这一朝的臣子啊。
林相咬牙:“因为陆将军想与文皇帝葬在一起。”
秦严:???
他感?觉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怀疑地看向妻子,却见妻子也是?一脸震惊。
双双震惊的夫妻再次看向林相。
林相心里也无奈,我?这个老?臣,在旧主死了十多年之后,还得替她处理她的旧事?。“官家容禀,您也是?跟着文皇帝长大的,我?就不瞒您了。文皇帝与陆将军在一起过,皇太女?秦照就是?他们?的孩子。”
秦严:!!!
长孙令:!!!
第 59 章
秦严有点怀疑自己在做梦。否则, 从林相的嘴里怎么会一下蹦出一个吓人的消息呢。
是,祖母确实一辈子只有两个孩子,就?是秦照和他那不争气的父皇秦闻。祖母十五岁亲政, 二十岁才铲除了权臣和外戚, 真正做到了掌权。她倒是也有后宫,但是后宫中多是没什么本事的内宠,从未立过皇夫。朝臣们也只当女?帝是受当年外戚和权臣欺压太惨, 生怕步了后辙。
他们当然也催女?帝生孩子,尤其?是彻底站在女帝这边、不打算在宗室那首鼠两端的, 也就?更加着急。越是忠于女帝, 越是着急她没有后嗣。
祖母到底是二十四岁生下了一个女儿,没有人知道这个公主的父亲是谁。也没人敢去问祖母。后宫那些男宠们, 更是没人敢认自己是公主的父亲。
二十八岁那年,祖母生下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秦闻。
依然没有人知道, 他的父亲又到底是谁。女?帝对外的风声只是说?, 一子一女?并非同父。但很快, 公主六岁之?时, 就?因为天?资聪颖被立为皇太女?,地位稳固。小皇子反而看上?去资质平平, 远不如姐姐。
如今林相居然说?,陆梁陆大将军, 就?是祖母女?儿的父亲!
秦严难以置信:“林相, 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官家,文皇帝是我旧主, 陆将军也是我尊敬之?人,他们都仙逝了, 我如何会开这种玩笑?”林相一脸严肃,这话必须得说?清楚。她也知道,今日必得说?个明白的,后面还需要官家多多配合呢。
为了旧主的心愿,她林纷今日拼了厚脸皮了。说?起来?也是服气,当年见?证他俩的分分合合,现在俩人都在地下重逢了,她林纷还得帮他们安排身后事,哎。
话已至此,秦严瞠目结舌。长孙令倒是比他冷静一点,但是多年后吃到祖母的瓜,内心还是多少有些兴奋的。她就?知道,祖母这样的天?纵之?才,怎么可?能没有喜欢的人!她能生下两个孩子,极大的可?能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生的。
至于祖母后宫中?的一些男宠,在长孙令看来?,也就?是给祖母逗乐的人罢了,总不能真的是祖母的心上?人吧。
长孙令:“皇太女?是陆将军的孩子,那父皇他——”
虽然祖母对外是说?,女?儿与儿子并非同父。但现在看来?,也很难说?,还是得听林相这位老臣兼女?帝心腹兼女?帝好友来?说?一说?。
林相知道官家和他亲爹感情不好,自然也不必为尊者?讳:“太上?皇的父亲不是陆将军。”
秦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也很正常,陆将军很难生出?太上?皇那种孬种吧。
林相决定全都说?开来?:“文皇帝生性冷硬,很难有人真正走进她心里?。直到二十三岁亲征,她到了漠北,与陆梁相识。”
于是长孙令和秦严二人一起听了很多祖母与陆梁二人年轻时候的风花雪月,在漠北的相处,从君臣两得,慢慢地变质,变成了年轻人的相爱。
秦严忍不住插嘴问:“那祖母与陆将军相爱,为何没有娶他为皇夫?”
按照史书?记载,陆将军就?是景宗文皇帝的臣子,从来?没有记录过他与祖母的爱恋。以祖母的身份地位,不至于保护不了陆梁啊。
林相似乎也在回忆:“文皇帝与陆梁,十分相爱,但陆梁在遇见?文皇帝之?前,就?下定决心要守护大周河山,他不愿意当文皇帝后宫中?的一人,终身不得打仗。而当时文皇帝手下得用的武将并不太多,陆梁就?是最出?众的一个。”
明白了,想必祖母当时也纠结的很。这陆梁是当打之?年,又战功赫赫,自己当然不能将他等闲视之?。而且,若是陆梁没有那么真英雄,想必眼?光高的祖母也不可?能看上?陆梁。所以说?,这简直是个无解的。
秦严尚且还有些迷糊,在他看来?,相爱的人就?是要在一起的,祖母为何不能多多的争取一下呢。“就?不能让陆将军一边做皇夫,一边做将军么。”说?话间,他的眼?神还微微瞟向身侧的妻子。
林相不知道他们夫妻之?间的官司,更不知道原来?有一部分的“武安侯”是长孙皇后亲自出?演的。她感慨道:“官家说?的这般轻易,岂不知文皇帝步步维艰?她若立了陆梁为皇夫,只怕天?下人都要开骂,骂她将将军收为内宠。而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他们二人扛住了压力,文皇帝也不可?能让自己的皇夫同时担任大将军。”
秦严忽然就?明白过来?了:是了,祖母的性别!祖母是女?子登基,本?就?举步维艰,好不容易才在朝堂慢慢推行女?官,选拔能干的女?子为官,就?是为的改变从前不平等的情况,现在若是她的皇夫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还能时不时带兵打仗,那这个朝廷和一半姓了陆又有什么区别?
那可?是祖母啊,又不是恋爱脑!以他跟在祖母身边多年对祖母的了解,在祖母看来?,肯定是江山最大。
至于和陆梁的感情,该舍弃的时候还是能舍弃的。
林相看到秦严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并非官家想的那样。你们可?能不太了解陆梁。虽然在打仗上?能征善战,但下了战场他是一个很单纯、很忠诚的人。他绝对不可?能背叛文皇帝。”所以不存在文皇帝怀疑陆梁威胁皇权的事。
长孙令有些懂了:“所以是陆将军不愿意成为祖母的后宫之?一,只愿意为她征战沙场?”她自己也是武将,非常明白这种感受。每次她脱离了“武安侯”的身份,回到皇宫中?,都会忍不住怅然若失。
她失去了很多。但是……她看向身边的男人,他们夫妻之?间,有爱,也有共同的目标,所以她可?以承担起属于长孙皇后的责任来?。
秦严评价道:“到底是不够爱。”
林相:……这小辈。还埋汰起祖母来?了。
“我只知道,他俩吵了很多次架,一直没有结果。”林相不仅是文皇帝的心腹之?臣,也可?以说?是文皇帝的闺蜜,当年也跟着文皇帝去了漠北,知道很多内情。
“后来?,两人不欢而散。陆梁守在漠北,我跟着文皇帝回京。可?是回京路上?就?发现,文皇帝有孕了。我们接连安排了很多男宠在路上?,又混淆视听,不让任何人怀疑到陆梁的头上?。当时文皇帝也是动了气,既然你不想跟我回去,那也休想我的孩子认你为父亲。公主出?世后,陆梁才送了信来?问,他是不是公主的父亲。”
哇哦!是不是有破镜重圆的苗头啊!秦严和长孙令二人都捧脸脸,一脸认真。
“文皇帝说?是,其?他什么也没说?。我觉得她当时也有些后悔了,大概是女?儿出?生,她心肠变软了,想给一个台阶下。但陆梁除了每年都偷偷送很多礼物回来?给她和公主之?外,就?真的咬死了要常驻边疆一辈子。气得文皇帝咬牙切齿,因为她知道陆梁不是要以退为进威胁她,而是真的死心眼?,他就?是想打仗,就?是想保护大周,不想在后宫度日。”
啊,居然是这样。那确实是无法调和的矛盾。长孙令能够带兵打仗,那都是冒领了她双胞胎兄长的身份,才能大放异彩呢。若是她真实身份被爆出?来?,只怕朝臣和宗室都要反对的:官家,你是不是嫌自己的皇位坐得太稳了?枕边人是大将军,你不虚么?
官家半点不虚,但是朝臣们只怕无法理解,要哭帝陵去了。
“那姑母她知道父亲是谁么?”皇太女?秦照是秦闻的姐姐,自然就?是秦严的姑母了。
林相摇了摇头:“文皇帝并未让皇太女?知道。皇太女?十八岁去世后,陆将军再也没有回过长安。”以往还是要回京述职的,可?是那事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文皇帝也没法去北疆,二人死生不复相见?。
忽然就?坏结局了,秦严表示有些接受不了。
长孙令:“等等,姑母她不是病死的么?怎么听起来?还有内情?”
林相摇头:“皇太女?不是病死的。”话都说?到这了,干脆直说?了,横竖文皇帝已经死了,秦严和长孙令又是她看重的孙儿和孙媳妇,只有她来?做文皇帝的传声筒了。
“官家,您知道太上?皇的父族是哪家么?”
秦严愣了愣:“不知道。”祖母那么多男宠,除了她自己,还有谁知道是哪位男子留下的种子啊。
“太上?皇的生身父亲,出?身当阳罗家。文皇帝生了一个女?儿之?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又在后宫中?选中?了罗庭,与他生下了皇子秦闻。”
秦严心想,祖母大概是觉得一个孩子还是不妥当,到底是家有皇位要继承啊。若是女?儿出?了什么事,偌大江山都不知道交给谁了。哎,祖母肯定也是崩溃的吧,宁可?交给宗室里?挑出?来?的人,也不要给秦闻这个暴脾气的窝囊废啊。
“等等,”秦严忽然神情严肃起来?,“当阳罗家不是参与了谋反,被夷三族了么?”
林相似笑非笑:“那是你祖母硬塞给他家的罪名。罗家太不安分,居然伙同不愿意又出?一个女?帝的世家一起,谋害了皇太女?。”
罗家不是想父凭子贵,想飞黄腾达么?
好,和罗庭一起,在地狱里?相会吧。
第 60 章
林相想起了那一年的断头台, 不知道流了多少血。牵连进去的家族不知凡几。文皇帝当时悲痛交加,恨得要死,先是查了秦闻知不知情, 到底确认了他不知情, 否则连秦闻也要和他父族一起去死。
只有?鲜血,才能抵消女帝心中失女之痛的万分之一。
可?惜的是,没了寄予厚望的女儿, 还?能立谁呢?女帝不是没有考虑过传位给侄女,可?是她这一代连个兄弟也没有?了, 不然?当初轮不到三岁的她, 她的姐妹也只生了儿子?,没生女儿, 若是由外甥上位,只怕阻力更大,对她的政令改动会更大。再三考虑之下, 女帝还是立了儿子秦闻, 想的是不过?是个过?渡, 有?她的老臣在, 她抓紧培养第三代。
林相眼神飘忽,又?想到了那一日她去见秦懿。
秦懿虚弱得仿佛不是那个在朝堂上挥斥方?遒了几十年的皇帝, 而是最普通不过?的百姓。“阿纷,我的照儿没了。”
她走到她身前, 低低地?劝慰, 最后才?听见她极小声的一句。
“那是我和他的孩子?。”
她泪流满面:“为什么死的不是秦闻!为什么!”
林相知道,她的官家说的不是气话。她真的恨极了罗家, 恨屋及乌,连罗庭所出的秦闻一并?恨上了。如果说可?以交换的话, 只怕官家一百个愿意让秦闻代替他姐姐去死。
而且,说句不中听的呢,就是因为秦闻的皇子?身份,才?让罗家人有?了指望,以为可?以从中牟利。官家爱的人只有?陆梁,罗庭根本就不在她眼里,可?是就这么个后宫中默默无闻的一员,居然?联合世?家对皇太女下了手。
官家对秦闻有?慈母之心么?或许有?吧,但秦闻的分量与秦照根本没法比。更别提剔除母亲的身份,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精心培养了十来年的皇太女死了,只剩下一个没什么用的皇子?,谁能不恨?
当阳罗家居然?是因为谋害姑母才?被夷三族的?
秦严和长孙令齐齐震惊。尤其是秦严,他觉得自己简直坐立不安了:“我祖父那边害死了姑母?那……”
天哪,若是他是祖母,他也会恨死的。他只要一代入自己就知道了,他唯一爱的人只是阿令,如果有?人害死了他和阿令的孩子?,那他肯定也会“天子?一怒”的。而祖母呢,她选择用谋反的罪名给罗家定罪,顺便带走罗庭,还?有?追究那些世?家的责任,说明?她就是要保罗庭所出的秦闻了。
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祖母到底是理智的。可?是她该多么痛苦啊。秦严与祖母感情极深,甚至觉得自己带上了原罪:“祖母当年还?那么疼我。”他可?是罗庭的孙子?啊。
他低了头,长孙令也懂他的感受,拍了拍他的肩膀:“阿严,祖母知道你是你,他是他。”不然?祖母也不会越过?儿子?来培养孙子?了。
可?秦严还?是有?些难受。
林相也笑了一下:“官家,文皇帝确实很疼你,还?动过?直接传位给你的念头。你确实很像文皇帝。”无论是性?情还?是别的什么。哎,也不知道太上皇是哪来的判断,居然?觉得这个儿子?温吞,他是不知道自己母亲是如何扮猪吃虎的么?
陆梁和文皇帝的故事说完了,林相也不是白?让这两个小年轻听祖母的故事的,赶紧问道:“官家,陆梁死前托人给我带信,希望与文皇帝合葬。文皇帝死前传召我,也是这个意思。”
赶紧的,别想把陆将军葬入昭陵了,人家陆将军不想算成你这一朝的武将。
秦严也想起了正事:“既然?如此,将陆将军葬到祖母的永陵吧。”
他听得也是怪心酸的。这一对有?情人,便让他们死后在一起吧。
林相的脸色又?变了变:“官家容禀,其实——”
她吞吞吐吐,秦严又?有?些心惊胆战起来:难不成,还?有?什么内幕不成?他的手扶着长孙令的手,试图从妻子?手中汲取力量。
“林相直说便是。”
林相挠了挠头,说实在的,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做出这个动作,也是挺可?爱的。但她说的话就不那么可?爱了:“实不相瞒,你祖母的尸骨也不在永陵。”
秦严:???
长孙令:???
不是,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回事啊,一夜之间,我祖母有?个心上人是战功彪炳的大将军,她还?和心上人生了我姑母。姑母的生父是破案了,可?是姑母是我祖父一族害死的,我父皇捡漏了皇位。祖母想和大将军合葬,可?是祖母居然?不在永陵?
秦严理智回笼,想起了当年祖母驾崩之后,确实是林相这个心腹重臣料理的一干天子?丧事。她说的,自然?不会有?差。
林相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跑来和旧主孙子?说,其实你祖母根本不在帝陵里,这些年拜祭其实也是空拜祭,换了谁都得一脸懵吧。
“文皇帝对死生之事并?不看重。她死前特意跟我说了,她要火葬,骨灰放在祁山一处小墓那里。那是她给女儿秦照修的墓。当年皇太女的尸骨也没有?葬在永陵。”
秦严越听越凝重。都讲究个事死如事生,入土为安,火葬反而被人瞧不起,说是不尊重长者。但祖母既然?选择了如此,他也只能尊重祖母的意思。原来当年林相还?做了这么多,在所有?人于永陵目送完祖母入土之后,还?做了别的手续。林相也是不容易啊。
可?不是。林相也觉得自己忙得很。现在还?在忙呢。
长孙令:“那陆将军的意思是?”是不是也要火葬啊。
林相点头:“陆将军给我的信中说,他与文皇帝二十多岁相识的时候,就知道了火葬。他死后也要火葬,希望我能将他们的骨灰放在一起,放到女儿的身边。”
好了,明?白?了,这就是为大周奋斗了一辈子?的祖母在死后想要一家三口团聚罢了。
长孙令听得有?些心酸,想起那位祖母,忍不住落泪:“林相放心,我与官家定会支持的。我们只希望祖母能够与心上人团圆。”
林相终于擦了擦汗:“多谢官家与娘娘。”
秦严赶紧拉住林相,不让她下拜。他一脸郑重道:“祖母的心愿,我们是一定要完成的。陆将军虽不是朕的生身祖父,但他为国贡献良多,朕也只有?敬服的。一切都拜托林相了。”
本就是林相一应负责陆大将军的丧事,只是颇多内情,需要和官家打声招呼罢了。
商量妥当后,陆梁终于与秦照、秦懿合葬在一起了。从此一家三口,再?不分离。
林相郑重地?上了三炷香,道:“放心吧阿懿。你的孙儿和孙媳妇很好,你没有?挑错人。”
清风徐来,似乎在回应她。她不由想起了里面的人,想起了漠北的往事。
其实秦懿与陆梁是举办了婚礼的,在草原上,只有?她这个见证人,她看着他们拜了天地?,看着他们一脸幸福的笑,看着他们骑马绕了一圈又?一圈,看着他们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星星。她失笑,没做打扰,慢慢地?离开了。
在另一个世?界,他们还?在一起吧。陆梁大可?不用生气了,阿懿也不必后悔了。
秦严还?请林相带着他和皇后去祭拜了一回。从前都祭拜错了地?方?,现在知道了,不能不去看一看祖母、姑母,嗯,还?有?那位祖父。
他秦严承认的只是祖母嘛,祖母的皇夫就是他祖父!血缘上的祖父才?不是祖父呢。
陆梁的诸多功绩,也被百姓和朝臣们想了起来。街头巷尾,说书?人、戏班子?都在传唱他的故事。他们知道的只是陆梁作为将军的一面,从未知道他的另一面。
可?是,有?人知道,有?人记得,那就够了。
当然?,林相一向做事稳妥,表面上还?是将陆梁葬入永陵了。皇帝率领臣公都去祭拜了一回。
秦严却没想到,回宫后不久,太上皇又?召见他。一见他,就是摔瓷瓶。幸好秦严也有?点身手,躲了过?去。他眉头紧皱:老东西?这是又?发什么瘟?
太上皇指着他大骂:“真是朕的孝顺儿子?呢!你自己祖父不惦记着,反倒给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又?是辍朝三日,又?是亲自前往祭拜的。”
秦严一听这话,就知道他这父皇是知道点东西?的,绝非一点内情都不知道。他微微笑着道:“父皇,我祖父是谁?”
太上皇指着他,死死地?盯着,并?不说话。
秦严又?笑了:“是那当阳罗家的罗庭么?”
太上皇只觉得脑门充血。他知道,这逆子?知道!知道他还?这么说!
“那是你祖父!你不为尊者讳,真该被雷劈了!”
“我祖父?”秦严玩味道,“我只有?祖母,没有?祖父!景宗文皇帝一生未曾立皇夫,景睿太女(秦照谥号)与您在史书?上的记载都是生父不详。”
看着太上皇双眼通红,恨不得吃了他,他继续道:“至于当阳罗家,忤逆犯上的乱臣贼子?罢了!”
切割得明?明?白?白?。
事实上秦严真是这么想的。他所得权位,基本上来自于祖母。论利益,他也要站祖母这边。论感情,祖母对他很好,精心培养,父皇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偏心怪。论品性?,祖母一生为大周呕心沥血,父皇则窝囊废了大半生,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清除母亲的影响。
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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