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尤枝枝禁不住笑意盈面。
玉枢所站的位置正好能看见她低头含笑的面颊,像朵绽放的白兰花,嘴角上扬成美丽的弧度,那对浅浅的梨涡欢欣雀跃地跳动着,
只是她好似在强烈克制着这抹欣喜,声音极不相称的戚转呜咽,
“三老爷饶命,三老爷,您将奴家赶出府去不就是要了奴家的命嘛!”说话间,纤手掩去唇畔的喜色,似是有簌簌泪水落下。
东方三叔不为所动,斯文又严肃,“你这等不知自怜自爱之人,留在东方府里,脏了地,赶紧打发出去。”
似是尤枝枝多看一眼、多呆一会,都会污了东方三叔的眼。
“呜呜呜呜~”尤枝枝忽得像村妇般哀嚎起来,哭得着实有些夸张,连玉枢都听出了其中真假,何况东方溯。
东方溯目光垂在尤枝枝身上,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
“奴家拜别大人。”尤枝枝向东方溯缓缓磕了个头,站起身。
她强压着内心的迫不及待,不希望在这节骨眼上留下任何破绽。
话音落,尤枝枝手忙脚乱地撩起裙子,一刻不想多待,只想立即裹挟着还没来得及被罚没的二十两银子出府。
可刚迈了两步,胳膊却被扯住了。
尤枝枝疑惑地回头望去,
只见东方溯一双冰眸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自己,仿佛能轻易贯穿人心,透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尊贵。
薄唇轻启,却是对东方三叔说的,“御史中丞僭越了,这里是中书令的府邸,还轮不到御史中丞置喙!”
这明摆了是以权压人。
东方瑞元虽然是东方溯的三叔,单论官职,御史中丞只是个正四品,比东方溯矮了好几级,如若在朝堂上,怕是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是进不了中书令的眼。
可这跟尤枝枝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如今只想离开这里。
远离东方溯,指不定就能了结了不断重生的厄运。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跨出这座府邸。
东方三叔怒睁着眼,额角上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胀,
“你,竖子!就算你是中书令,老夫也是你的长辈。老夫还处理不了一个下人了。”
尤枝枝见他们焦灼,轻轻扭动着被东方溯抓住的手臂,趁机快撤。
可在即将挣脱的那一刻,东方溯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揽入怀里,
“本官的府邸、本官的女人,本官想怎样便怎样,御史中丞不想看,好走不送!”
“放肆!”
东方溯一手抱着她,一手抚着她的秀发,阴冷的眼神里带着宠溺,
“枝枝,你说本官该如何处置这个以下犯上的小小御史中丞?!”
“啊?”尤枝枝睁着铜铃大的眼睛,长而密的眼睫忽闪忽闪得,十分灵动。
她这次是毫无做作地惊讶,狡猾如东方溯竟然把问题又抛回给她。
尤枝枝可不想掺和,嘴角勾了勾,眸光流动似明净的水波,“奴家哪里知道,任凭大人处置。”
“那就把他扔出去吧!”
说罢,没再给东方三叔一个眼色,打横抱起尤枝枝,不紧不徐地朝屋内走去,全然不顾身后被气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的东方三叔,
“我要上劄子弹劾中书令……”他气得紫涨了面皮,话说到一半便说不出了。
最后只听见玉枢略带惊慌地喊道,“东方大人!快去请御医,扶东方大人到客房休息。”
东方三叔被气晕了。
进屋后,尤枝枝被扔在柔软的大床上,她脱离东方溯的控制,咕噜转身将要摸下床,东方溯俯身欺压上来。
“放开我,放开。”尤枝枝拍打着东方溯,纤弱的玉手捶打在东方溯身上,似是不安分的野猫抓挠着他的软处,
尤枝枝雅致的玉颜泛着淡淡的梅花色,大眼睛含怒含妖,清秀中露出丝丝妩媚,勾魂摄魄。
那双漆黑的黑眸里仿佛淬了冰,加重语气道,
“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嘛!刚才是谁投怀送抱?现在又玩欲拒还迎的把戏!”
“我没有!”
尤枝枝滑得像个泥鳅,从东方溯桎梏的空档里游走到床边,只奈东方溯人高马大,转瞬间又被她按回到床上,
尤枝枝的双手被东方溯的一只大手轻而易举地禁锢在头顶,空余出一只手捏着尤枝枝的下颌,迫她看向自己,
“那是什么!”
“因为……”尤枝枝隐约察觉哪里不对,东方溯素来不喜女色,今日为什么竟然配合自己演戏?
尤枝枝可没那份自信,认为东方溯喜欢自己,
他现下这样,似乎只是想把自己逼急了……
尤枝枝瞬时冷静下来,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因为你是个灾星,沾上你就会厄运连连,不断重生在这个噩梦里。”咽了回去。
“我已经被赶出府了,请大人自重。”
又是那样冷漠而决绝的眼神,像一把寒光闪闪的玄铁剑插.进他的胸口,闷得说不出话,
东方溯的头突然间剧烈地疼痛,幽深平静的脑海中翻腾搅动着,冰封之下,似有一头不知何名的巨兽一次次剧烈地撞击,顷刻间就要破冰而出。
他似乎忘记过什么!
他咬着牙,嗓音低沉而压抑,“你觉得我的府邸,是他能说了算的?”
东方溯嚯得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还是你觉得本官的威严可以任你一次次触犯!”
此时的他,宛若黑夜中的鹰鸠,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尤枝枝全身蜷缩在一处,垂下目,又露出了恭谨温顺的姿态,似一只全副武装的刺猬,据他于千里,
“奴婢不想触犯大人,奴婢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大人又是为什么非要把小人绑在府里呢?大人如果不喜欢奴婢,打发出去便是了。”
东方溯背光而立,脸庞埋在暗光里,看不清表情,只感觉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勾在唇角若隐若现,
“真以为本官府邸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来人!”他低喝道。
又生气了!
方六站在廊下应道,“属下在。”
“备马!去西郊青峰崖!”东方溯眼眸里好似闪过一丝嗜血的狂狷快.感。
青峰崖?这个地方听着好耳熟!
尤枝枝脊背无端滚过一层寒意。
“是。”方六下去准备后,尤枝枝一直被东方溯封在内室里。
她仍蜷坐在床上,低头绞着纱裙,一层一层缠在手指上,又一点点松开,
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都不知道!
她只觉得原本终于理清的思绪如今又乱麻一般。
她感觉到东方溯坐在不远处的圈椅里,以手支着头,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
尤枝枝无暇探究。
她专心致志在自己的思绪里,想了想,如今能确定的是东方溯不会放自己出府。
那该怎么办呢?
她想不出办法。
也容不得她想明白,尤枝枝猝不及防地重新跌进那个冷得令人打颤的怀抱,
就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东方溯一路抱着尤枝枝出了府门,最后被扔在了马背上,
“大人,我不会骑马。”尤枝枝说的是实话,也是拒绝。
“你不需要会骑。”
尤枝枝正在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东方溯已然跃到马背上,搂住她的腰身,
等尤枝枝回过神,半个身子已经紧紧靠在他怀里。
她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碰见他的下颌,尤枝枝缩了缩脖子,
头顶却压上来一股清冽的气息,东方溯下颌垫在了尤枝枝头顶。
虽然她未与人共乘过一马,也知道这个姿势很不妥,
“大人,这样有损您的清誉。”她指的是街头巷尾探头探脑的人群。
东方溯扬起马鞭,冷哼道,“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用得着在意这些人,一群乌合之众。”
马儿疾行而去,风一般掠出汴京城,穿梭在密林丛生的山路上,飞奔起来呼啸的风撞到脸上,让她无法呼吸,
尤枝枝吓得一路紧闭着眼,双手无处抓握,最后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只觉得牢靠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日头的热度渐低,尤枝枝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一声的狼嚎声,
从若有似无到令人胆寒,
这时,尤枝枝才终于想起来:青峰崖,是东方溯养狼的地方。
他不是要把自己扔到狼窝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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